洗麻将机多少钱一台:青岛聂磊黑社会 4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6 19:20:47

1989年6月份之后,全国的餐饮行业进入了大萧条时期,杨小亮就此结束了海货生意,转而放起了高利贷。80年代末,私营经济开始蓬勃发展,对于资金的需求相当旺盛,可是由于体制的原因,私营经济体很难从正规渠道获得贷款。杨小亮看准的就是这个市场,他把手头有限的资金放贷给个体工商户,利息大概是银行贷款利率的两到十倍不等。结果不到一年,他的本金就翻了两翻。买卖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奸诈,杨小亮尤其奸诈,不但奸诈,而且狠毒,比起电影上宣传的那些旧社会的地主老财资本家一点也不逊色。那他到底怎么个奸诈狠毒呢?等你看到他下一步对付聂磊的手段就知道了。

  从杨小亮放高利贷开始,社会上的人就管他叫杨白劳,其实是暗讽他是黄世仁。因为手里有钱,又在道上混,杨白劳轻易便聚拢了一批流氓和两劳释放人员为他充当打手,替他讨要欠账。此时的杨白劳,可以说是有钱有势,算是社会上知名的大流氓之一,他的团伙也是青岛黑道上最早具备黑社会雏形的犯罪组织之一。按说聂磊再能拼,此时也不是杨白劳的对手。但是,这个世界的规律是一物降一物,聂磊就是杨白劳命中注定的克星,他们二人即将演绎出二十世纪青岛黑道的最色情、最经典的一战。

  在孤山村二次打败胡宝刚之后不久,聂磊接到了王志水下的一份通知,把聂磊由夜班调换成了长白班。当时聂磊还挺高兴,他想终于可以不上夜班了,上夜班连个休班也没有,长白好歹每周还能歇一天班。可聂磊那里知道,王志水给他调换白班其实是为了配合杨白劳收账。
  1990年8月18号,非常吉利的一个日子,这是聂磊第一次上白班的日子,也是聂磊永生难忘的一天。其实不仅是聂磊,包括刺绣厂的很多职工,甚至是许多的青岛市民,都对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留下了深刻记忆。这天早上七点钟,聂磊准时来到了刺绣厂上班,这时聂磊脑袋还有点发晕,不时打着瞌睡。连续上了两个多月的夜班,每天都是晨昏颠倒,乍一上白班,聂磊的生物钟还不太适应。
  迷迷糊糊之中,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因为是第一次上白班,聂磊忘记了带午饭,而刺绣厂的伙房因经营不善,早关门了,上白班的人,要么自己带饭,要么就在刺绣厂附近随便买点凑合一顿。午休时,聂磊问搭班的同事去哪儿可以买到饭,同事告诉他刺绣厂南边有个火烧铺子,价格公道,手艺也不错。于是聂磊出了刺绣厂,准备去吃肉火烧。
  但让聂磊没想到的是,他刚出厂门,就看到了站在马路对过抽烟的杨白劳。杨白劳当然也看到了聂磊,他冲着聂磊招招手,大声说聂磊你过来,咱们聊聊。聂磊知道这种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杨白劳身边。聂磊刚刚站定,几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悄无声息从他背后冒出来,将他围在中间。

  杨白劳扔了烟蒂,把一只手搭在聂磊肩膀上,说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你欠我的钱呢?聂磊想了想,说我暂时没借到钱,不过我不是赖账的人,你给我两个月时间,我一定能弄到一万块钱。杨白劳哼了一声,说那利息怎么算啊?聂磊说不就是一天一百块的利息嘛,我给,到时候还你一万六。杨白劳笑了,说聂磊你真彪啊,你一个月才六百多块钱的工资,两个月怎么凑这一万六?
  聂磊说这你不用管,我有我的办法。杨白劳说你放屁,想糊弄我你还太嫩。说着,杨白劳挥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聂磊脸上。这会儿正是下班的点儿,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刺绣厂职工特别多,若在往日,即便是当众受此侮辱,聂磊也是能忍耐得住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手上已经沾过血的聂磊,再也不必要夹着尾巴做人,更不必害怕谁。当下他也顾不得敌众我寡,一把扯住杨白劳的头发就要揍。

  聂磊刚一动手,杨白劳的几个手下立即一拥而上,掐脖子的,搂腰的,抓头发的,扭胳膊的,七手八脚把聂磊摁倒在马路牙子上。聂磊拼了命的挣扎,奈何好虎难敌群狼,此时此境他也只能任人宰割。控制住聂磊,一个人问杨白劳怎么处置。杨白劳眨了眨眼,露出邪恶的笑容,说千万别打他,打人犯法,咱是受过党和政府教育的文明人,咱不能打人。
  “难不成放了他?”那个人又问。
  杨白劳嘿嘿一笑,慢条斯理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凡是赖账不还的人,他就是良心坏了。对这种人,咱得帮助他教育他,得帮他改造思想。这样吧,今天先给他扒了裤子,让他知道什么是羞耻。”
  杨白劳的几个手下一听都乐了,坏笑着开始给聂磊扒裤子。这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的,一个大男人,若真给扒了裤子,那以后可怎么做人?到了这一步,聂磊急了,连忙告饶说道:“别扒我的裤子!求求你杨大哥!求你别扒我裤子!我还钱,马上就还钱!”杨白劳悠然点上一颗烟,根本就不搭理聂磊。
  这天聂磊穿的是一条蓝色劳动布的大裤衩,不用系腰带的那种,扒起来可是方便。三下五除二,他就被杨白劳的手下给扒了个光腚,包括内裤和鞋袜都没剩。这时杨白劳又开始冒坏水了,他呵呵笑着拿起聂磊的裤子和鞋袜,直接给扔到了路边的房顶上去。
  “姓杨的!我操嫩娘个血屄!有本事你弄死我吧。你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被按在地下的聂磊豁出去了,放出了狠话。

  杨白劳当然不相信聂磊能说到做到,他走到聂磊身边,用脚尖捅了捅聂磊的鸡吧,呵呵笑着说道:“半斤的孩子八两的屌!人不大,鸡吧不小!”说着,杨白劳与他的手下们一齐放声大笑。这时许多刺绣厂的职工和过路的行人,看到了聂磊这边发生的事情,都远远的驻足观望,这些人脸上挂着微笑,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兴奋,看来聂磊裸露的下体还不足以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渴望,大家还希望看点更刺激的。

  但让人失望的是,杨白劳见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怕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就说道:“算了吧,把人放开吧。我看也差不多了,教育的太过,别再把派出所的给招来。”杨白劳的几个手下这才放开了聂磊。
  一得自由,聂磊立即发疯般的扑向杨白劳,他已经下了拼命的决心。但是还没等聂磊碰到杨白劳的一根毛,他就被人一个“别腿”又放倒在地,接着又是一顿老拳,打的他动弹不得。这时杨白劳不再理会聂磊,带着他的手下大摇大摆向南而去,一边走,一边商量着到哪儿去喝酒。
  聂磊光着屁股在马路边窝了有一分钟才渐渐缓过劲,他挣扎着站起身,向刺绣厂的传达室走去,对于四周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他根本不屑于理会,任凭自己胯下的那玩意晃来晃去,仿佛是走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来到传达室,聂磊的同事赶紧从床上掀了条床单,看样子是准备给聂磊当围裙围上,先遮住羞再说。但聂磊一把推开了同事,接着他抄起凳子,“哗啦!”一声砸碎墙上的消防窗玻璃,从里面取出了柄一米多长的红色消防斧。

  利斧在手,聂磊精神大振,扭头又冲出了刺绣厂,小跑着向杨白劳他们的去路追了下去。刺绣厂地处北门大街中段,往北去是福寿街,往南去是东风街。东风街是四方区的一条主干道,经过城区的一段更是当时四方区的主要商业区。聂磊拎着消防斧,往南追了有二三分钟,便来到了东风街上,在街口他停住脚步,四下里一张望,便看到了几十米外,站在海王府大酒店门前抽烟的杨白劳,但聂磊同时也看到了无数兴奋的目光,正射向他胯下那玩意儿。你想啊,在下班的点儿,在城区主干道上,一个大小伙子光着屁股,杀气腾腾手握一柄消防斧,能不引人注目吗?

  但聂磊可不管这些,谁爱看谁看去,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先砍了杨白劳再说。在聂磊看到杨白劳的同时,杨白劳也发现了聂磊,俩人目光相碰,杨白劳心里就是一哆嗦。凭着多年混社会的经验,杨白劳知道聂磊是真的要拼命,他二话不说,扔了烟头转身往西边跑了。杨白劳一跑,他的几个手下便也看到了聂磊,这些人都是老江湖,明白兔子急了也咬人的道理,于是分散开往不同的方向逃窜。

  聂磊虽然是下了拼命的决心,但他脑子不乱,不是说像精神病那样逮着谁砍谁,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杨白劳。所以他没有受到杨白劳手下的干扰,只是紧盯着杨白劳追了上去。
  当年杨白劳已三十出头,个子既矮,体力又差,论说是跑不过聂磊的。聂磊年轻不说,而且身高腿长,身体素质也好,可是他光着屁股呢,脚上还没穿鞋,跑起来使不上劲,也就发挥不了优势。这样一来,俩人之间的追逐,就成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聂磊追不上杨白劳,杨白劳也摆脱不了聂磊。俩人从海王府大酒店开始,沿着东风街一路往西,一跑就是二里地。这下不得了了,整个东风街上的行人都乐坏了,这是百年不遇的奇观啊,差不多一半的行人都驻足观望,纷纷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着屁股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聂磊总算是回到了刺绣厂,他先找条床单裹在身上,又跟同事借了点钱,然后匆匆搭了辆出租回家穿衣服去了。等聂磊穿好衣服回到刺绣厂时,却看到了王志水坐在传达室里面。见到聂磊,王志水不阴不阳的说小聂啊,听说你上班时间打架、脱岗不算,还无故砸烂了消防窗的玻璃,这可违反了咱厂的劳动纪律,你说该咋办呐?

  对于王志水,聂磊恨的牙根痒痒,但他却不能像对付杨白劳那样去对付王志水,一来王志水是领导,若打了领导,那工作铁定就没了。二来王志水是警校毕业,干的又是保卫工作,认识许多的警察,这也让聂磊心存顾忌,不敢造次。第三点,聂磊已经深深领教了王志水的卑鄙阴险,不是逼急了,他不想再和王志水斗下去,因为他觉得犯不上,他准备拿钱平事儿。
  琢磨了一会儿,聂磊编了个瞎话说道:“王科长,最近我刚捡了五千块钱,但我感觉那钱不像是真的,很可能是假钞。您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鉴定鉴定那钱的真假?”王志水看着聂磊,眨了眨他那双贪婪的小眼睛,没说话,但脸色缓和了许多,看来是明白了聂磊的言外之意。
  见有转圜的余地,聂磊又说道:“过两天抽个空,我把那钱给您送过去,您看咋样?”聂磊当初写的那张欠条,被王志水以五千块的价格卖给了杨白劳,如果聂磊再给他五千,那么就是白捡的了。于是王志水干咳了两声,说道:“今天你违纪的事儿暂不处理,再观察一下你的表现吧,要是以后表现还是不好,那就新帐旧账一块算。”说完,王志起身走了。看着王志水的背影,聂磊小声骂了句王八蛋。

  许下了王志水五千块钱,聂磊就得赶紧想办法筹钱了。在刺绣厂上班还不过俩月时间,聂磊只攒下了几百块钱,再加上偷车分的贼赃,他手头总共也不到一千块,短着的四千多,只能另想办法。不过,还没等聂磊想出筹钱的办法,胡宝刚就替聂磊解决了所有难题。
  裸奔事件过后的第三天晚上,胡宝刚托付一个四十多岁,名字叫燕鸿升的老贼,给老徐送去一万块钱,并且捎话表示愿意把旅游商场的地盘还给老徐他们,希望双方从此罢战言和。通过燕鸿升的转述得知,胡宝刚之所以肯主动服软,就是因为听说了聂磊在东风街上穷追杨白劳的事情。胡宝刚只是个贼头,在道上混的并不好,他见了杨白劳连巴结都巴结不上,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与聂磊交手两次,胡宝刚本就有点胆怯了,因是仗着人多才没认输,但当他知道了聂磊竟然敢和杨白劳火拼,就下了决心要与聂磊他们讲和。

  拿到胡宝刚给的一万块钱,又经过几天的考虑,聂磊做出了两个出人意料,但却意义深远的重大决定。

  第一个,聂磊最终送给了王志水八千块钱,而不是先前答应的五千,为什么多给三千呢?条件是王志水要帮聂磊申请个长期病假,这样聂磊就不用再上班了,就可以和老徐他们专心致志的搞盗窃,因为聂磊觉得盗窃来钱的速度远比上班挣工资要快。这个决定,意味着聂磊从一个业余流氓,主动转变成了职业罪犯。第二个,聂磊花一千多块钱,在当时青岛最好的锦江饭店摆了两桌酒请客,请的是谁呢?你必定想不到,他宴请的是胡宝刚团伙。在酒席上,聂磊提出来,希望与胡宝刚联手,共同分享旅游商场这块蛋糕。这对胡宝刚团伙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有了旅游商场这块地盘,就相当于有了生活保障,胡宝刚就不用带着弟兄们去做那种人见人欺的“流逛贼”了。对于聂磊的提议,胡宝刚自然是感激的不得了,他说聂磊你真仗义、真够哥们,要早知道这样,当初咱就不掐架了。聂磊很友好的笑笑,说不打不相识,咱也国共合作一把,以后齐心协力对付小日本。

  就这样,聂磊团伙与胡宝刚团伙合流了。整合后的新团伙,有十五六个人,核心就是聂磊与胡宝刚,聂磊当仁不让是一号人物,胡宝刚则只能屈居二号。骨干力量则是由老徐和刘玉山,以及胡宝刚的弟弟胡宝峰等几个得力弟兄构成。我认为,此时聂磊这个团伙的性质,应该定性为“扒窃团伙”,他们距离“黑社会”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因为当时他们这帮人就是靠着盗窃为生,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经济来源,而且也没有保护伞,若是失手翻船,要么跑路,要么就吃官司。

  据我所知,像聂磊这样的团伙,在90年代初的青岛,最少也有五十几个。从知名度、经济实力、武力这三个方面衡量,聂磊团伙在整个青岛江湖中根本排不上号。但即使是这样,聂磊也很满足,甚至是感觉很幸福。为什么呢?因为聂磊生平第一次掌握了公共权力,手底下管理着十多号人,在旅游商场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王,他说了就算,套用北京顽主的说法,此时的聂磊也算是有地盘、有队伍的人了。这一点,是在刺绣厂当工人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对于聂磊来说,权力带给他的满足感,是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比拟、也无可代替的。

  1990年9月初,聂磊离开刺绣厂保卫科的工作岗位,正式开始了他的职业流氓生涯。当然,聂磊不用去亲自去偷,他也不会,他的任务基本就是在旅游商场里闲逛,如果发现了打野食的“流逛贼”,则将其武力驱逐。盗窃的任务,都是由那些手艺高超、经验丰富的老贼去干,比如老徐和刘玉山那样的。
  那么,盗窃的收益究竟怎样呢?这个就很难说了,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区,差异很大。比如,在内蒙的呼和浩特,你扒窃的手艺再高超也白搭,你也偷不到几个钱,因为那儿城市小,人口少,经济不发达。但在同时期的青岛就不一样了,前面已经说过,青岛是小偷的天堂,遍地是肥羊,只要你手艺好、肯努力,收益是没有上限的,如果运气好,碰上一个大活,十万二十万都有可能。
  据我知道的一个真实案例,1990年夏天,有几个人在青岛撬过一辆吉普车,从车里翻出三十万现金,但是没敢都拿走,只拿了三万五。这是因为1991年之前,盗窃金额达到四万,就算是大案子了,逮住就可能判死刑。一般单独作案的人,多大金额也敢偷,没有嫌钱多的道理,但若是结伙作案,那就必须掂量掂量,都怕同伙的嘴不严,稍微漏点风,可能小命就没了。
  还有呢,“盗窃”是一个大行业的总称,这里边还细分了许多小的分支,相当的专业化。比如,在公交车上扒窃的人,绝对不去火车上扒窃。有掏包割包技术的人,绝对不会去溜门撬锁。有开锁手艺的人呢,也绝不会再去练掏包割包的技巧。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规矩。不过呢,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以后,这些规矩就渐渐被打破了,只要能弄到钱,人们是啥都敢干,哪儿还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

  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的繁荣,后来盗窃这一行在黑道上渐渐没落了,不再是主流赚钱手段。到了今天,如果一个混社会的人还在偷,那么基本上就说明这个人混的很失败,没有半点搞头,说的严重一点,人家都不承认他是道上混的。1990年的时候,在青岛这块,盗窃这一行的颓势已显,已经有那么点夕阳产业的味道了。但凡是有点门路的流氓,都不再偷了,都转行做别的了,比如杨白劳就是个典型例子,他先是贩卖海货,后来又放高利贷。

  但是,聂磊整合了老徐团伙和胡宝刚团伙之后,却又给盗窃这个古老的夕阳行业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几乎就让这一行又找回了第二春。
       大家知道,扒窃是绝对的技术活,传说要能用两根手指从沸水锅里夹起肥皂头而手不伤才算出师,此外还需从业者处变不惊,遇辱不羞,机智灵活,具备过硬的心理素质,这样才能当一名合格的扒手。但是聂磊没用了半个月,就改变了这一切。
  那是九月中旬的某天,聂磊亲眼目睹了一起未遂的扒窃。当时老徐盯上了一个穿戴时髦的中年妇女,就尾随其身后,从后面悄悄把手伸进这女人的挎包里,准备掏她的钱包。奈何挎包太深,老徐的手指不够长,几进几出,都没得手,最后不得不放弃。当时老徐只是感觉惋惜,但目睹这一过程的聂磊却灵机一动,想出了个改进扒窃工艺的好办法。
  第二天,聂磊跑遍了青岛的各大百货商场,购买了几十把各种规格的镊子。然后聂磊找到老徐,出主意让老徐用镊子去扒窃。最终,老徐挑了一把特大号的医用不锈钢镊子,在旅游商场里试验了一下。这一试不得了,老徐扒窃的成功率最少提高了一倍。我曾与一名老贼交流过,他告诉我说,就算是顶尖高手,扒窃的成功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一般的扒手,其成功率在百分之十到三十之间。但是使用镊子扒窃,大大提高了出手时的隐蔽性、准确性,弥补了人手指长度不足的缺陷,使得扒窃成功率大增。

  除了提高扒窃的成功率,使用镊子还有一个妙处,那就是把原本属于技术工种的“扒窃”,变成了一个熟练工种。基本上一般人稍加训练,就可以上岗了,不必再花很多时间去苦练基本功。今天,用长镊子扒窃的手法已经普及到了全国各地,长镊子也成了小偷的标准装备之一,但却没几个人知道此法乃是当年聂磊的首创。
  很快,聂磊整个团伙全部装备了这种大号的医用不锈钢镊子。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使用了最新技术的聂磊团伙,创造的GDP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单单是1990年9月份这一个月,其团伙成员的人均收入便突破了三千元的大关。1990年的三千块啊,那时青岛市商品房的均价还不到一千五呢。在此之前,这样的收入,无论老徐团伙也好,还是胡宝刚团伙也好,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帮年轻人,忽然间拥有了那么高的收入,他们会干些什么呢?除了烧包,大概也没其他选择了。从国庆节之后,聂磊团伙人人都是一身光鲜,每天晚上不是锦江饭店就是宴宾楼,要么就去皇冠假日吃西餐,那叫一个潇洒。
  年轻的聂磊初入江湖就迅速成名,并且闯下了自己的地盘,这不免让他有点忘乎所以,有点飘飘然,感觉混黑道也就那么回事儿,远没有想象中的艰难。但接下来日子里,聂磊将见识到江湖的另一面,他将初步体会到“江湖险恶”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当日聂磊拎着大斧子,在东风街上穷追了杨白劳二里多路,聂磊是藉此成了名,杨白劳却是几乎一个跟头栽到了家。杨白劳是放高利贷的,他借出去的钱不受法律保护,他维护自己利益的唯一手段就是暴力。谁敢赖账,就收拾谁,若碰上滚刀肉之类的人物耍光棍,那么杨白劳就会给其断胳膊断腿,甚至挑脚筋、剁手指,那是绝不会手软的。但是现在,聂磊凭着更强大的暴力、更无耻的人性,硬是赖了他一万多块钱不还,这是杨白劳无法接受的。

  钱的损失还在其次,几万块钱对杨白劳来说不算什么,真正让杨白劳不能接受的是名声的损失。一个流氓,要想在道上成名立万,可不是件容易事儿。90年代之前,一般情况下,混黑道的想成名只有两种手段,一是做大案,能够轰动社会的那种,二就是火拼,通过不断的火拼,踩着别人的肩膀慢慢成名。这两条路,都不容易,成本都很高昂。不是谁都有聂磊那么强大的心理,可以靠着裸奔一脱成名。

  说到杨白劳呢,这人的成名之路也很独特,既不是靠做大案,也不是靠手头硬,他的名声,源自于喝醉了酒说的一通胡话,他就凭这通酒后狂言,成就了一个传奇。
  大家还记得1981年3月30号发生的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吗?年轻的朋友肯定是不记得了。这一天,是美国前总统罗纳德?里根遇刺的日子。当天里根总统在参加完一个劳工集会后,被一名叫做约翰?辛克立的富二代开枪击中,险些丧命。当时的世界,正处在冷战最紧张的时期,美苏间的核大战一触即发,美国总统遇刺这种事情,可以说关系到全世界每一个人的命运。然而,就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却被一个中国的小流氓提前一天给准确预测到了,这个小流氓,就是杨白劳。

  那时的杨白劳,在道上默默无闻,乃是一个蹩脚的小偷,过的是那种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1981年3月28号晚上,杨白劳伙同几个小流氓,从当时青岛红星五金工具厂的仓库中,成功盗窃了几十公斤的紫铜,第二天卖掉后得到了一百多块钱的赃款。有了钱,几个人就去饭店喝酒挥霍。
  杨白劳这人,一喝多就喜欢说大话,那天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几杯马尿下肚后,竟然自称在美国有个表哥,他准备攒够了钱就买条渔船,横渡太平洋去投奔他的美国表哥。有人问他那表哥在美国是干啥的,杨白劳说他表哥也是道上混的,相当于纽约黑手党总书记,可牛逼了,跺一脚,帝国大厦都要晃三晃。这吹的没边没沿的,人家当然不信呐,就说杨白劳你又在吹牛逼。杨白劳不承认,还说他那表哥连美国总统都不放眼里,说灭就灭,跟玩儿似的。这人家更不信了,说杨白劳你那表哥跟你一样是吹鼓手吧。说到这,一桌人便笑做一团。杨白劳也是脸皮厚极的人,并不在意众人的讥笑,而且继续吹嘘说:“你们崩不信!上个月我表哥就发电报跟我说了,明天他就要亲自刺杀美国总统。不服咱就走着瞧!不服咱就走着瞧!”

  谁曾料想,事情就是这么的巧,第二天晚上,广播里就报道了里根总统遇刺的新闻。
  80年代初,我国人民普遍还是很单纯的,而且普遍缺乏独立的分析判断能力,比如那时候的打鸡血、红茶菌、甩手疗法等等白痴偏方能够风靡全国,就是铁证。所以,杨白劳那番酒后狂言,就在社会上迅速流传开来,许多人都相信了杨白劳的表哥就是刺杀里根总统的杀手辛克立。于是,杨白劳一下子站上了风口浪尖,一时间风光无限,成了大家眼中的神秘人物。最搞笑的是,有一些身背大案的要犯,还专门找到杨白劳,甩下重金,求他帮忙安排偷渡去美国。

 
  不过杨白劳没能风光几天,国家安全部门就秘密逮捕了他,让他交代是如何提前知道里根总统将会遭遇刺杀。这下杨白劳百口莫辩了,怎么解释也说不清了,他确实是准确预测了里根总统遇刺的具体时间啊,尽管那是无心的。后来国家安全部门经过深入的调查分析,排除了杨白劳是特务的可能性,把他的“准确预测”定性为纯属巧合。应该说,这个结论是客观公正的,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因为后来事实证明了,人家辛克立确实与杨白劳扯不上关系。但是,国家安全部门却没有就此释放杨白劳,而是以“造谣惑众”的罪名,强判了他三年劳教。

  到了1983年8月份,发生了那次规模空前的著名严打,整个江湖黑道,在人民专政的强大攻势下,顷刻间土崩瓦解,青岛道上所有知名的流氓头子,无一幸免,全部落网,他们中多数人很快就被枪毙了,少数幸存的,则被扔进闷罐车,发配去了大西北。因为这次严打抓的人太多,很多监狱和劳教所都超员了,于是一部分早先进去的囚犯得以提前释放,杨白劳就是于1983年9月份提前解除劳教的。因为杨白劳回归社会时,青岛市大大小小的流氓们都已被政府镇压,所以没用多久,他就混出了名堂,竟然成了称霸一方的江湖大哥。这也算是世无英雄,竖子得以成名了。

  看了杨白劳这番经历,或许你会感觉可笑,你会认为我在胡扯。但是我要告诉你,这完全都是真实事件,一点都没瞎编。其实,生活一直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无逻辑,只是你不曾留意罢了。
  杨白劳这样一个成名已久的老牌流氓,如今折在了聂磊手里,他的名声自是受损不小,但损失更大的,则是他的高利贷生意。因为杨白劳如果任凭聂磊如此这般的赖账而不予追究,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以聂磊为榜样,效仿聂磊的做法,就会有更多的借款人试图赖账,这将令杨白劳的资金风险和经营成本大增,他的生财之道可能就此毁掉。所以,杨白劳必须收拾聂磊,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维护他的江湖地位,为了他的高利贷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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