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豪会员卡怎么办:从《鸟鸣涧》品味王维诗中禅境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23:50:09

从《鸟鸣涧》品味王维诗中禅境

王维在我国的诗坛上有“诗佛”之称,王维很早就归心于佛法,精研佛理,受当时流行的北宗禅的影响较大,晚年思想又接近于南宗禅。他在《秋夜独坐》中说“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学无生的具体方法就是坐禅,即静坐澄心,最大限度地平静思想和情绪,让心体处于近于寂灭的虚空状态。这能使个人内心的纯粹意识转化为直觉状态,如光明自发一般,产生万物一体的洞见慧识和浑然感受进入物我冥合的“无我”之境。

这种由禅入定,由定生慧的精神境界,是中国人接触佛教大乘教义后体悟到的一种心灵状态,对王维等山水诗人的创作影响极大,当他们从坐禅的静室中走出来,即习惯于把宁静的自然作为凝神观照而息心静虑的对象,从而使山水诗的创作别具慧眼。

闻一多曾说:“王维独创的风格是《辋川集》,最富于个性,不是心境极静是写不出来的,后人所谓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作品,当是指这一类。这类诗境界到了极静无思的程度,与别家的多牢骚语不同,在静中,诗人便觉得一切东西都有了生命。”

王维诗中的景多是呈于心而见于外的“须臾之物”,山水小品又具有单纯性,这种单纯性表现在对诗中景物和思绪的不量简化,更有一些评论家认为王维的诗具有“幽玄”的品质。明人胡应麟以“摩诘五言诗,穷幽极玄”而列之为“神品”。所谓“幽玄”是指出乎言外和象外的希夷恍惚之思。

王维“禅境诗”以《辛夷坞》、《栾家濑》(《辋川集》),《鸟鸣涧》(《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为代表的山水小品,比较集中地写出这种以声色香味为开悟之本的体验。

以《鸟鸣涧》为例: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诗只写了一个单纯的瞬间,静谧的山涧春夜里,悄然月出,栖迟在树上的山鸟被惊醒,在幽谷中啼鸣。

王昌龄提出了“三境说”,诗有三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绝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

佛家把人的认识和感官的对象都称作境。物境:客观外物经过主体的审美观照后,在主体的大脑中所形成的表象。情境:通过对对原始情感的二度体验后获得的情感。意境:通过反思即对思维的思维获得的认识。

王维的《鸟鸣涧》正是具备了此三境。静秀的物境,桂花、空山、明月、山鸟,春涧,远离市嚣的物象,观于心,便油然觉得静谧。用静默的心态去体察周遭的事物,则一切皆静得听得到针落。这也正是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面所提到的“以我观物则物皆着我之色”。

清幽情境,自然界中的物象相互关联,又相互制约。对眼前的景物产生感悟,于物象之上又有所阐发。即药达到“兴象”。何为兴象呢?唐文学家、诗选家殷璠在《河岳英灵集序》提到兴象说:“然挈瓶肤受之流,责古人不辨宫商,词句质素,耻相师范。于是攻乎异端,妄为穿凿,理则不足,言常有余,都无兴象,但贵轻艳。虽满箧笥,将何用之?”现在学者对“兴象说”也有阐释。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少康在《教程》提到:兴象,是指诗歌中完整的审美意象,不过,这种审美意象偏重于指主体比较隐蔽的客体形象,然而又可以极大地感发人的性灵,产生浓厚的审美兴趣,启发人们丰富的想象。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王运熙《中国古代文论管窥》:所谓‘象’即作品中描绘的具体形象。所谓‘兴’,是诗人由外界事物的触发而产生的感受,殷璠所指多数是对自然景物的感受。古人常用‘兴’表示自然景物引起的感触,兴致,有时也包括因此而产生的创作冲动。王维面对着如此幽静的景色,他的心怎么又不会静下来呢?“我”独自信步,闲闲散散,散落的桂花,铺满了青石,甜幽的芬芳涤去身上的尘俗。静静的夜,空空的山,如此安静的禁地,升起的明月竟也惊扰到酣眠的山鸟,长鸣一声,划破春涧的静。王维在如此美的境地中,抛弃了世间杂物,栖息自己的心灵。这时的王维让人不禁联想到二十世纪的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独自走在清华园里,“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王维在这样的夜,在这样的景致中,因为这一切他忘却了自己。

“人闲桂花落”中的桂花既可以理解为实实在的桂花,也可以理解为从斑驳的树影下洒落的月光,这样可以体现观者的无心,而且带出了带三句的“月出”,单纯的生命体验构成淳美的诗意。清人徐增评论说“‘人闲桂花落’”心上无事人,浩然太虚一切之物皆得自适其适。见花开,则开之而已;见花落,则落之而已。人自去闲,花自去落,各有本位,互不侵犯。吾读此五字,觉此身不在堪忍世界中也。”

“夜静”是大雄氏进入涅槃的时候,“春山空”就是大雄氏成佛的境界。王维精通禅理,他的诗都符合圣教。也可这样理解“人闲桂花落”是行无所事,“夜静春山空”是天下太平。鸟栖于树上,树忘于鸟,忽然月亮升起,光亮照射在树间,皎洁如白昼,惊动了山鸟。徐增评论“‘惊’字从夜静提出,亦是心上无事人觉得如此,非嫌月出也,花岂由他落,月岂不由他出哉”。不论徐增解读的是否正确,但这也说明了文本的多义性,也体现了王维物我两冥的境界。

幽玄禅意的意境。王维将独处时的感悟,将禅的静默观照与山水审美体验合二为一,在对山水清辉的描绘中,折射出清幽的禅趣。在深涧空静无人处,人无意惊扰,在一片静寂中观悟,以动写静,受了惊的山鸟在春涧中啼鸣而出,喧中求寂,超以外象而入于诗心,显示出心境的空明和寂静。

僧人皎然把诗分成十九体:高、逸、贞、忠、节、志、气、情、思、德、诫、闲、达、悲、怨、意、力、静、远。 静,非如松风不动,林狖未鸣,乃谓意中之静。远,非如渺渺望水,杳杳看山,乃谓意中之远。

 这涉及到艺术境界与经验世界的区别,艺术境界乃是一种主观的境界。其静与远,皆非经验世界中的静与远,而是审美心理上的静与远。

《鸟鸣涧》是静的,是远的。还没米粒大的桂花落在石上,不仅看得见竟也听得见,就是一轮明月也把鸟儿给惊动了,壮极景之静。且心若不静又怎能听到桂花落地,鸟鸣春涧。“月出惊山鸟”不仅是经验世界的远,更是审美心理上的远,明月须是在远处,空山中方能望见;人若走近也必惊山鸟,故只能远望,远听。以淡然之心态观之,则物与己皆隐去也,唯神游于天地之间,物我两冥。其景又是那么自然真实,而无人工矫揉造作之弊。这也正是钟嵘所说的“自然英旨”“真美”的思想。唐代李白也早就提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桂花、空山、明月、山鸟,春涧组成的意象群,一点都不诘屈聱牙,也就是王国维所说的“不隔”,清新自然。如此景物,自然动情。王国维说“诗人必有轻视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共能与花鸟共忧乐。”“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固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王维通常被人们冠以“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就要求王维“进得去也处得来”。这些景物是幽静明秀的,但是如果只描摹景物之美那么王维的诗就沦为下品了。不能是被动地被景物所控制,而应该是主动地去观照景物,在观照中让景物沾染上自己的思绪,而自己的思绪又能在这些景致中得到升华提炼。“一切景语皆情语”,需要从这么多景语中提取出意境,尤其是王维的禅趣。

鸟声反衬山林的静谧,寄寓诗人的幽独情怀,“人闲桂花落”的“有我之境”,“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无我之境”。人若能享受孤独,寂寞也是一种美了。            对境观心,而道契玄微,静极生动,动静不二的禅意,深入到山情水态中,化作和谐的声影流动,空灵而自然,这就是王维禅意诗的独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