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bm博闻中国 招聘:掠过死亡的试飞先锋

黄 涛  李 溪
２００２年１１月６日，陕西渭北平原某机场。
枯黄的秋草蜷伏在跑道两侧的旷野上，经霜未倒的蒿子在微风中摇曳，点缀出萧瑟中的生气。
蔚蓝的天空，飘浮几朵孤零零的白云。
８０００米高空，试飞员李中华正在进行国产某新型飞机的科研风险试飞。他驾驶的战机走下装配线不久，性能未知。
“０３号请示，Ａ号课目”。
“可以实施，注意高度”，塔台指挥室异常寂静。扬声器发出的声音似磁石一般，吸引着十几位航空专家。
突然，机场上空如晴天霹雳一般，响起刺耳的轰鸣声，只见一架战鹰掠过苍穹，似雄鹰矫健敏捷，如猛虎风驰电掣。
“５０００米、３０００米、２０００米”李中华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保持，保持……拉起！”塔台上，命令简短果断。
战鹰如同轻盈的燕子，俯冲后迅速拉起，机尾喷着火舌，机头舒缓地再次抬起，如一道闪电直刺云霄。
战机完成垂直俯冲后，又迎着太阳横滚、跃升……
战鹰稳健落地。李中华从容走出机舱。
像李中华一样，空军某试飞团试飞员一次次驾驭未定型的钢铁翅膀，在神秘莫测的天空，挑战飞机极限、挑战人类生理极限，展示了他们的勇敢、智慧和忠诚。
无畏的英雄本色
核心提示：
试飞团进行了６．４万次风险飞行，空中遭遇险情３０００多次，重大险情２３９次。在“中国飞豹”定型试飞中，平均１８分钟遇到一次险情。杜甫有诗云：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试飞员每一次升空，都可能是与战友永别。电影《冲天飞豹》导演说：试飞员是和平年代离死亡最近的军人。

风险瞬间１：
猛烈地摆动甩掉了耳机插头，崩断了座椅上的安全带，头部多次撞击座舱盖而出血。剧烈的疼痛和脑震荡几乎使他昏迷过去。
１９７０年初，我国新仿制的歼６甲型战机，出现了严重“纵向俯仰摆动”缺陷。试飞员王昂驾机蓝天探险。
６月的一天，陕西关中大地，暑热难耐，王昂驾机在６０００米高空做完半滚倒转，飞机退出俯冲拉起上升时，产生剧烈的纵向俯冲摆动和左右摇晃。猛烈的摆动甩掉了耳机插头，崩断了安全带，王昂头部多次撞击座舱盖而出血。摆动频率过快使王昂完全失去自制和应付能力，牙齿咬伤舌头和两腮，口腔出血，剧烈的疼痛和震荡几乎使他昏迷过去。在这一瞬间，飞机正负过载交替迅速。突然，王昂两眼出现“黑视”，什么也看不见。他以惊人的毅力双手牢牢抓住驾驶杆，采取紧急处理措施，经过１０多秒钟的搏斗，飞机恢复了平稳。这时飞机的高度从５５００米下降到２５００米，机翼下的山峰越来越清楚，他一面加大油门操纵飞机上升，一面及时取得同飞行指挥的联系，并用双腿夹紧驾驶杆，腾出手来接好耳机插头。这时飞机又发生与第一次相同的摆动。操纵系统有重大故障！飞机逐渐下沉，翼下的山峰露出了尖，眼下剩余高度不多了，情况越来越严重。驾驶舱内的弹射救生把手就紧贴着人体，他只要用手一拉或一握，在１到２秒钟内就可以安全脱险。但他又一想，只要飞机还有一线希望，就宁肯担最大的风险把飞机飞回去。他再度努力拼搏，终于关闭了液压操纵系统，改用电动操纵飞行，并迅速再次接上耳机插头，与塔台指挥员恢复了联系。在飞行指挥员的密切配合下，他吃力地驾驶着银鹰艰难地向机场飞来，安全把飞机操纵到落地。事后查明，是因飞机力臂调节器严重故障引起。他的这次试飞，不仅挽救了飞机，而且对改进歼六飞机操纵系统提供了可贵资料。

风险瞬间２：
发动机转速表、温度表有异常，不好！空中停车。飞机急剧下掉……
１９８５年的一天，汤连刚驾驶战鹰在１２０００米高空开“加力”时，猛地一声巨响，随之飞机从万米高空直落而下。飞机发动机转速表、温度表异常。不好！空中停车。这种飞机只有一台发动机，如果空中启动不成功，发生了严重飞行事故，成千上万名科技人员经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辛勤努力就会毁之一旦，一代新机的命运就会断送。
飞机急剧下掉。汤连刚沉着冷静地迎接死神的挑战。他首先迅速调整好飞机状态，在短短的几十秒内，连续准确无误地按操作程序做空中开车动作。一秒、二秒……“嘭”地一声，发动机尾端喷出一股火焰，空中启动成功了。
汤连刚在这生死攸关的几十秒内，没有想到跳伞逃生，而是凭着对祖国试飞事业的满腔执著保住了数千万元的新型飞机。
备忘录：
试飞是在真实条件下，探索和验证未知和已知的航空现象，充满风险。天空并非是人类天然领地。一旦闯进大气层，天空就脸色陡变：温柔的白云会变成礁石，无形的气流会变成陷阱，雨滴会变成枪弹，冰雪会变成杀手。何况随试飞员登天的还是故障频仍的未定型的飞机。试飞被公认为一项极富冒险性的职业，在航空工业极为发达的前苏联，还专门为殉职的试飞员建立了试飞员公墓。空军试飞团的历史是一部探险史，每一页上写着四个字：挑战死亡。追踪历史，我们看到科研试飞英雄滑俊带领试飞组空中排险１３０余起，我国惟一的少数民族试飞员李少飞处置空中停车数十次，试飞英雄黄炳新１９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邹建国在某型飞机试飞中，遭遇１４次空中停车，被称为“空中停车大王”，试飞员卢军、杨晓彬、唐纯文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试飞铺就通天路，在试飞团组建近２８年中，他们先后完成国产歼（强）击系列、轰炸机系列、运输机系列、歼击轰炸机系列等３９个新机型的定型、鉴定科研试飞，完成１１６８项科研项目，填补３０多项空白，堪为我军航空武器装备发展的探路人。
乱云飞渡仍从容
核心提示：
试飞团试飞员用智慧与死神较量，他们做试飞的主人，不做试飞的工具。强悍的智慧让他们一次次化险为夷，一次次突破试飞极限。中国试飞研究院沙长安院长说：试飞员“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他们是一群智慧的人。

智慧瞬间１：
战机片刻间已飞到４００米高度，突然，机舱内仪表板上两个红灯闪烁。“火警！”双发起火。徐勇凌遇上了试飞中最险恶的一瞬。飞机保不住了，无论如何要把科研数据带回去。
１９９９年５月２０日下午，徐勇凌驾着带有副油箱的飞机以全加力状态呼啸着冲向天际。
战机片刻已飞到４００米高度。徐勇凌按操纵程序将油门收到中间状态。突然，机舱内仪表板上两个红灯闪烁。“火警！”双发起火。徐勇凌遇上了试飞中最险恶的一瞬。
“０８报告，左右发动机火警信号灯亮。”
“密切注视。返航。”
徐勇凌立即改平飞机，掉头回转，飞机还未调整好姿态，致命威胁再次袭来。地面有人看见飞机拖着火龙疾驰。按规定，他可以在飞机失控的最初２秒跳伞，但徐勇凌只有一个信念———这是歼某型飞机最后一架科研样机，飞机保不住了，无论如何要把科研数据带回去。失去了操纵的飞机向大地砸去，他以超常的胆魄与死神搏斗４２秒，背记每一状态下的各种数据。在２００多米高度时，徐勇凌成功跳伞。他冒着生命危险挽回的宝贵数据，给科研提供了极赋价值的参照系。

智慧瞬间２：
飞机高度已降到５０００米，他屏住呼吸，用力再次按下启动按钮。然而，飞机却没有任何反应……数吨重的飞机失去动力后，向地面飞速坠去……
２０００年１０月１８日１３时４０分，史同洲驾驶歼教八飞机腾空而起，按计划这次他将要在空中不同高度进行三次空中关闭发动机再启动试验。
战鹰很快爬升至７２００米高空，史同洲按指令关闭发动机开始进行第一次启动试验。疾驰的飞机突然失去了动力，如同巨大铁块向下坠去。２０秒后，史同洲按下了启动按钮，“轰”地一声，飞机重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第一次空中启动成功了！紧接着他又在６０００米的高度进行第二次停车再启动，也成功了。
“０１，２０１第二次启动成功，准备进行第三次启动”。史同洲将成功的消息报告塔台。
“０１明白，注意观察飞机状态”。这时飞机高度已降到了５０００米，他将再次进行启动。同样的启动在不同高度重复进行，是为了进一步确保试飞参数的准确和发动机性能的可靠。然而他也明白，这个高度如果启动不成功，空中回旋的余地已经很小了。他屏住呼吸，用力再次按下启动按钮。然而，飞机却没有任何反应……数吨重的飞机失去动力后，向地面飞速坠去。
“０１，２０１发动机启动不成功，位于机场东面１５公里，高度５０００……”
指挥员心一沉，然后马上镇静下来，果断下达指令：“保持飞机状态，建立好迫降航线，再次进行空中启动！”
此时失去动力的飞机急速下坠着，高度掉到了３８００米，史同洲重新启动发动机，但仍未成功。他凭着多年的试飞经验感到发动机启动系统可能发生了故障，已不可能再次启动成功了……如果再试将会造成发动机的损坏或者飞机起火，后果更不堪设想，分分秒秒变得越发宝贵。
飞机高度已掉至２２００米。史同洲果断放下了起落架手柄。然而，机舱内液压表无指示，显示放起落架到位的三个指示灯有两个闪烁着可怕的红光。飞机距地面越来越近，他不断调整飞机的位置和高度，把握着每一秒的时间，并力争使每个动作都准确到位。在８００米高度飞机进入“三转弯”前，起落架的三个指示灯竟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这时耳机里传来指挥员亲切而坚定的声音：“拉一点，再拉一点……很好！”“吱”地一声，飞机在Ｔ字布的正侧方稳稳着陆。他在空中无动力飞行了８分钟。
备忘录：
试飞不仅需要勇敢，更要智慧。试飞英雄黄炳新说：“越是冒险的事业越要有知识，越要讲科学。”试飞员一进试飞团，就用高科技知识武装头脑，站在航空科技的最前沿。１９８３年，空军在航空兵部队考察了数以千计的安全飞行１０００小时以上的优秀飞行员，汤连刚等１４名尖子飞行员入选。１９８９年，我国决定在地方优秀大学本科毕业生中选拔培养“双学位试飞员”，３６６名骄子进入航空学院学习３年，最后成为试飞员的仅剩徐勇凌等１５人。１９９３年１１月，这批试飞员中的李中华、张景亭、徐勇凌踏上了赴俄罗斯“国家试飞学院”深造的征途。在异国，他们创下我国试飞员能飞机种最多的记录，获得了“国际试飞员等级证书”，成为我国第一批具有专家资格的国际试飞员。这一划时代的突破，标志着中国航空技术与世界接轨。
无限风光在险峰
核心提示：
试飞团完成了国家各类风险课目９００多项，飞出了我国航空史上３０多个第一，他们首飞最新战机，战机的种种极限在他们的探险中拓展。“无限风光在险峰”———毛泽东大气的诗句正好诠释了试飞员对试飞事业表现出的执著和痴情。

风光瞬间１：
当李中华和李存宝走下机舱时，满头白发的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失速尾旋”总工程师李树有含着热泪紧紧握住李中华的手激动地说：“我研究了近３０年的课题，今天终于全部攻克了，你们真了不起！”
“失速尾旋”被航空界称为“死亡陷阱”。我国航空领域的专家经过数十年攻关后，在三角翼失速尾旋的试飞理论上取得了重大突破。谁来完成空中验证？在试飞团，汤连刚、李存宝、张景亭、李中华和徐勇凌在国外都成功闯过这一“死亡陷阱”。李中华还挑战过“眼镜蛇机动”。１９９４年４月，李存宝和李中华被委以“国产三角翼尾旋试飞”首席试飞员重任。
一架战机跃升至万米高空，李中华稳定一下情绪，收油门至慢门位置，迅速蹬左舵，同时一把拉杆到底。战机像被激怒的雄狮，机身剧烈地抖动，并伴随机身突然上仰，飞机向下翻滚起来。李中华和李存宝像骑在了疯狂的狮背上，突然被抛向空中，头撞在座舱上，而飞机迅速向下翻滚，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地怪叫着———这就是“死亡陷阱”。
“１圈……３圈……６圈……”后舱试飞员李存宝一下一下地数着翻滚圈数。在飞机达到极限后，李中华立即以全身力气推杆向中立位置，飞机转过身后又向下偏转。李中华眼疾手快，迅速蹬右舵到底……飞机顺从地摆动着双翼停止“发怒”。李中华顺势加大油门，“轰”的一声，飞机改平冲向天际。正飞尾旋被他们征服了。
“失速尾旋”在理论和实践中有正飞尾旋和倒飞尾旋两种，后者是“死亡陷阱”中最残酷的魔法。
李中华和李存宝再次驾机升到万米高空。当李中华完成操作后，飞机缓慢下沉，并进入加速滚转。此时发动机发出刺耳的怪叫，突然间随着滚转加剧，发动机转速为零。“不好，发动机停车！”后舱李存宝叫了起来。滚转状态的飞机又失去了动力，这是真正的“鬼门关”。多年与“失速尾旋”进行较量的李中华此时镇定自若，他和李存宝有条不紊地按“特情预案”操纵着飞机。当飞机距地面６０００米时，他们改出了“倒飞”状态。伴着一声轰响，飞机空中启动成功，“死亡陷阱”被他们突破了！
当李中华和李存宝走下机舱时，满头白发的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失速尾旋”总工程师李树有含着热泪紧紧握住李中华的手激动地说：“我研究了近３０年的课题，今天终于全部攻克了，你们真了不起！”此次试飞的成功，终于填补了我国三角翼战机失速尾旋的空白。

风光瞬间２：
从世界各大航空公司和新加坡知名人士以及华侨留学生中选出的上百名代表，兴奋地在“新舟６０”飞机头部喷绘的五星红旗下签字留念，并拉起试飞员邓友明和徐鹏德的手不断高呼：“中国强盛，为你骄傲！……”
２００２年正月初七，当祖国大地沉浸在欢天喜地的春节气氛中时，试飞员邓友明、徐鹏德驾驶国产新型支线客机———“新舟６０”飞往新加坡首都，代表国家参加“第１２届国际航空博览会”。
这天中午１２：３０分，飞行表演正式开始。作为本次航展第一个出场的美国Ｆ—１５战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冲上天空，几个优美的特技动作之后，骄傲地降落在跑道尽头，紧随其后的是美国著名的Ｆ—１６战机升空。第三架进行飞行表演的是中国自行研制的支线客机———“新舟６０”。每架飞机只有３分钟的表演时间，客机比起小飞机的表演难上加难。
由于新加坡国土狭小，规定表演区域在跑道尽头的海面上空的１００米～３０００米高，两公里宽的一个带状体，此区域的边界距马来西亚不到１公里，试飞员操纵时只要稍有不慎，就会“飞出国界”。１２：４４分邓友明和徐鹏德驾驶“新舟６０”从起飞线上加力滑跑，在距海面几百米处腾空而起，远远望去似一只展翅翱翔的巨大“彩凤”。飞机由南向北做“大坡度盘旋”，然后开始侧飞。倾斜角度不断增大，当到达５０度时，飞机机身最大限度地展示其优越性能，使观众可以清楚地看到飞机优美的姿态。紧接着飞机“小速度通场”，只见“彩凤”跳起了“卡通舞”，庞大的机身慢慢由观众眼前游过，地面的人群可以清楚看见飞机机身上印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和“有凤来仪”的红色大方印。
１２：５８分，邓友明和徐鹏德操纵飞机开始降落，随着飞机高度的不断降低，试飞员透过机窗看见观众席上一片欢呼，五星红旗在观众手中不断挥舞着摇向飞机。
“新舟６０”的出色表演全面展现了“Ｍａｄｅ ｉｎ Ｃｈｉｎａ”的风采。飞行表演结束后，展台上挤满参观的人群，海外华侨们争相与中国试飞员和飞机合影留念。从世界各大航空公司和新加坡知名人士以及华侨留学生中选出的上百名代表，兴奋地在飞机头部喷绘的五星红旗下签字留念，并拉起试飞员邓友明和徐鹏德的手不断高呼：“中国强盛，为你骄傲！……”
备忘录
２００１年５月，《中国青年》杂志在全国青年中作问卷调查：２１世纪最具魅力的职业是什么？８９％的人选择了试飞员职业。
中国试飞员是值得骄傲的：１９９５年１０月，江主席亲切接见了试飞员，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历史上先后有３名试飞员被授予“科研试飞英雄”、“试飞英雄”称号，今年６月，试飞团一大队被空军授予“英雄试飞大队”荣誉称号。
中国试飞员是无愧于荣誉的。标志我国航空模拟技术飞跃的第一架“变稳机”从他们手中诞生；我国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架歼击轰炸机从人们手中起飞；标志我军航空一把抓兵作战能力大跨越的空中加受油机从他们手中展翅蓝天……
中国试飞员是珍视荣誉的。一批技术成熟、能飞多个机种的试飞员，面对地方航空公司高薪几十万元的诱惑，没一人动摇献身试飞事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