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历史很靠谱第一季:高和:常委大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21:42:28
常委大院
高  和
薄暮时分,鼠目驾车行驶在公路上,从右边的岔道突然冲出一辆出租车,将他挤到了逆行线上,他如果想回到顺行道,有两个选择:硬撞或者忍让。他选择了后者,跟出租车硬撞不值得,他们要钱不要命,鼠目却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租车跑了,鼠目朝出租车的背影骂道:“找死啊,王八蛋。”然后狠狠鸣了三声喇叭,这是司机的骂人方式,“嘀嘀嘀”就是“X你妈。”
鼠目回到了正常行驶路线,刚刚走了不到50米一个交警把他拦住了,给他敬了个礼之后,严肃地命令他出示驾驶证。
鼠目在将驾驶证递给他的同时向他请教自己怎么了。
“横跨双黄线逆向行驶,在市区鸣喇叭。”
“我是被逼的,那辆出租车硬从右边挤我,你说我应该让他还是撞他?我鸣喇叭是因为他违章我才骂他。”
“什么出租车?在哪?”
“跑了。”
“那没办法,我看到的是你违章,没看见你说的出租车。”
你他妈的瞎了,鼠目在心里骂他,嘴上却说:“你没看见我看见了,车号是0691,不信你查查。”
这时候已经有路人围拢过来充当看客。小警察对看客们说:“请让一让,不要影响执行公务”,又对鼠目说:“你记住车号我们会查的。”边说边掏出罚单在上面写写画画:“横跨双黄线逆向行驶再加上市区鸣喇叭,罚款200元,扣4分,请你到城区交警支队接受处罚。”
鼠目心里暗叫倒霉,掏出了记者证:“你这种做法是错误的,我主动让行避免了交通事故你不但不表扬,还要处罚我,对违章的出租车我检举揭发了你放任不管,我非得让你上报纸曝光不可。”
鼠目振振有词,警察迟疑了,看看他扬起来的小本子,接过去翻了翻:“你是记者?”
鼠目是报社记者,而且是个非常喜欢自己职业的记者,探听、调查别人的事情,然后把那些事情写出来让大伙知道就能挣钱,这让他着迷。他近乎狂热地从事着自己的职业,既挣了稿费又有了不大不小的名气。
“对呀,《海阳日报》,看过没有?我的笔名是鼠目。”
小警察愕然:“您就是鼠目?”显然,这个小警察也知道鼠目这个名头。鼠目得意地点点头。
小警察乐了:“你眼睛那么大,人长得也挺精神,怎么起那么个笔名?我们队长说是鼠目寸光的意思,对不对?”
鼠目解释:“我的名字叫李寸光,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爸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说,寸光寸光,一寸光阴一寸金。我刚开始当记者,在报上发表文章就用寸光这个笔名。可是,别人都以为寸光就是鼠目寸光,尤其是我们报社那帮老记,不把我叫寸光,齐心协力把我叫鼠目,我一气之下索性把自己的笔名改成了鼠目。鼠目怎么了?鼠目有夜视功能,能看清坏人在夜幕的掩盖下都做了什么,鼠目怎么了?这个笔名更有冲击力,读者一看到鼠目这个署名就忍不住想知道鼠目看到什么了,你说对不对?”
警察把驾驶证还给了他,还给他敬了个礼:“对,你写的文章我就爱看。对不起,您可以走了。”
鼠目正要离开,警察又叫住了他:“我今天不处罚你并不是因为你是记者,而是因为你写的那篇报道,就是《马路上的24小时》,那篇文章写得太好了,把我们交警的酸甜苦辣告诉了社会,让社会对我们的工作增加了理解和支持,我们队好几个哥们看了那篇文章都掉泪了。”
“真的?这说明我没白辛苦,谢谢你了。”警察的话让鼠目得意极了,心情爽到恨不得在大马路上放声嚎叫的地步,小警察又冲他敬了个礼,对围观的看客们说:“散了散了,别堵塞交通。”围观者陆续散去,警察骑上摩托车跑了。可以走了,鼠目反而不急于走了,倚在汽车的引擎盖上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公安局刑警队,赵吉乐值班,正在守着电脑上网。电话接线员小刘对赵吉乐喊:“赵吉乐,电话,你听不听?”
赵吉乐:“接过来吧,什么人?”
小刘:“不清楚,说是要报案,口气挺硬的。”
赵吉乐接起电话:“你好,刑警队,请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对方:“我要报案。”
赵吉乐连忙对小刘示意监听、录音,然后对话筒说:“请讲。”
对方:“我举报一个叫赵吉乐的家伙,这个人在家里混吃混喝不交钱,经常夜不归宿……”
赵吉乐顿时明白了,喊道:“舅舅,你好赖也是大40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活得有点创意,你没正事我挂了,我值班呢,没时间听你瞎掰。”
鼠目哈哈大笑:“你小子耳朵挺灵啊,我没别的事,就是问问你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赵吉乐:“我妈还那个样儿,你要真关心我妈回去看看不就行了?你又没坐着‘神州五号’在太空溜达下不来。”
鼠目:“我不是不愿意看你爸那张冰棍脸吗?”
赵吉乐:“你爸才是冰棍脸呢,不对,这话不能说,你爸是我姥爷。那你打电话直接找你姐姐,别打电话找我。”
鼠目:“你缺弦啊,我直接打电话问你妈,你妈能说她身体不好吗?所以我才打电话问你。”
赵吉乐:“你放心吧,我妈好着呢,我妈要是不好了,敢不告诉你吗?你可是她惟一的娘家人。好了,没别的事我挂了。”
鼠目:“别急,我刚才还遇到了一件事。”
赵吉乐:“什么事?”
鼠目:“一个小交警把我截了,说我违章,要罚款扣分呢……”
赵吉乐连忙打断了他:“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交警队我没熟人,交警见到我们刑警就嫉妒得要命,我们找他们办事更麻烦,能不罚的也得罚。”
鼠目:“看你吓的,真没劲,谁说要找你帮忙了?我是谁,那个小交警一听到我的名字,立马把我放了。”
赵吉乐:“哈哈哈,你是个屁,让人家把你放了?你肯定说你是市委书记的小舅子。”
鼠目:“你再说这个话我真生气了,我好赖也是海阳市的名记,一知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鼠目,那个小交警崇拜得热泪盈眶,一个劲给我道歉呢!”
赵吉乐:“哈哈哈,舅舅,古往今来的‘名妓’都是女的。”
“滚开,我说的是记者的‘记’,不是妓女的‘妓’。”
“是不是人家听你是记者怕你给人家在报纸上造谣才放了你一马?感觉特好是不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是不是?这才想着给我打电话显摆是不是?好了,我没时间陪你聊,我上班呢,挂了。”
赵吉乐挂了电话,小刘嘻嘻笑着说:“吉乐,你们家怎么净是名人?你爸是市委书记,你妈是海阳大学著名教授,你舅舅是《海阳日报》名记。我家要是有你家那么多名人,广林子敢对我指手画脚我踢他屁股。”
赵吉乐:“唉,说来惭愧,就我没名堂,当这么个小警察,整天还得受广林子的气,命苦啊。”
小刘:“打是亲,骂是爱,广林子那都是装的,故意让人说他不畏高干子弟。不过我要是你啊,怎么说也得弄个科长处长干干,老跟我这样的小市民平起平坐真委屈你了。”
赵吉乐:“骂人不带脏字是不是?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踢广林子的屁股?明天我告诉广林子,让他把屁股撅给你,我看你怎么踢,先用左腿还是先用右腿?”
小刘:“我两条腿一起踢。”
赵吉乐:“那叫蹦,不叫踢。行了,不跟你胡扯了,我迷糊一会,下半夜换你。”说着躺倒在长条椅上,片刻就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号称“常委大院”的紫苑路3号大院,门口有武警战士执勤,花草树木掩映的院子里错落有致地散落着一些旧式别墅和新式小楼,每幢小楼都是两层,大部分小楼都黑沉沉的,只有少数几幢的窗口透过窗帘的缝隙泻出淡淡的灯光。曲折蜿蜒勉强能通过两辆汽车的水泥马路将每幢别墅连接起来,路灯的光晕照在地面上,整个大院显得静谧、阴沉。这里最早是日本人建造起来的日侨居住区,抗战胜利后成了国民党接收大员们的住宅区,解放后前苏联专家大批涌入就又改建成了专家大院,专家撤离后,就成了海阳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住宅区,如今
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绝大部分仍住在这里。“常委大院”里住的当然不都是常委,也有一些副市级以上的现任和前任领导,但是常委却都住在这里,所以叫它“常委大院”也算名副其实。
市委书记赵宽家在一幢独立的两层小楼里,小楼虽是旧式建筑,但经过装修,仍能看出历史的沧桑和昔日的气派。赵宽戴着花镜看报,这是一个学者型的市委书记。8年前,海阳市主管市政、城建的副市长因贪污受贿数额巨大被枪毙,这个案子曾经震动了全国。赵宽当时是海阳大学城市管理学院的副院长,由省委直接选调,在市人大以全体通过的表决结果接任了海阳市主管市政和城建的副市长一职,仕途一帆风顺,干了两年副市长便升任市长,三年前正式担任了市委书记。赵宽眉头紧锁,面色严峻,显然对报纸上的某篇文章很不满意。他哗啦啦抖动着报纸朝书房喊了一声:“寸心!”
书房内传出了轻咳声,李寸心答应:“干吗?”
“你过来。”
“我忙着呢,你有什么话就说,我能听得见。”
赵宽拿着报纸来到书房,赵宽的妻子李寸心正在电脑前忙碌。
赵宽:“你能不能抽时间跟寸光谈谈?他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看看,今天他在报纸上写了些什么?”
李寸心:“我不跟他谈,我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跟他谈报纸?文责自负,有问题找他们报社处理他,再不行连他们报社一起处理,你以为他还是中学生呢?能听我的?你上次不是跟人家谈了一次吗?结果如何?人家根本不登你的门了!”
说归说,李寸心还是拿起报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是不是《农民工的权益谁来保护》这篇文章?这没什么不对啊,我们城市建设这些年之所以能发展这么快,靠的不就是那些吃苦耐劳、收入微薄的农民工吗?保护他们的合法权益确实轮不着寸光,那是你们市委市政府应该做好的文章,你们做得不好人家才做的,人家这是替你们买单呢!”
赵宽:“你是不了解情况,市委市政府为了保护农民工的合法权益作了多少工作?他在文章里却说,‘某些领导为了创造政绩,追求招商引资的规模和数字,对投资商的照顾无微不至,对投资者的权益保护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对劳动者的合法权益漠视、冷视甚至视而不见。’这种说法以偏概全,是对市委市政府为农民工所作的工作‘漠视、冷视、甚至视而不见’。”
李寸心:“市委市政府保护农民工的合法权益到底做得怎么样要靠事实说话,60%农民工的孩子失学,90%的农民工没有劳动保险,35%的农民工被欠薪,欠薪金额达到了87,000,000,这还仅仅是我们市,就是放到全国这也将是一个多么可怕又多么令人心寒的数字。千万别忘了,我们搞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是回到旧社会,如果我们的市场经济跟旧社会资本家、地主残酷剥削劳苦大众没什么本质区别,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流血牺牲闹革命不等于前功尽弃了吗?这些数字足以说明你们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有缺陷。还有,今年以来,农民工为了追讨工资已经发生了5起自杀、15起集体上访,应该引起你们这些号称‘人民公仆’的官员们重视了。”
赵宽愣了:“你是不是已经看过这篇文章了?”
李寸心:“我哪有时间看报纸,刚才你不是拿给我看了吗?”
赵宽由衷地感叹:“李寸心是永远的才女,你刚才不就扫了一眼吗?真是过目不忘啊!”
李寸心:“你啊,现在是用市委书记的眼光看世界;我跟我那个让你心烦的弟弟仍然用老百姓的眼光看世界,角度、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当然也就不同。”说完,咳嗽了两声。
赵宽:“好好好,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你还是休息休息吧,吃过晚饭到现在就没离开过电脑,就好像你已经改嫁了似的。”
李寸心乜斜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改嫁也得经过你批准啊。”
赵宽嘻嘻一笑:“我没胡说八道,你整天守着电脑,好像电脑就是你丈夫。”
李寸心:“你要是不当那个官,我还有必要整天守着这电脑吗?两个人的事现在都得我一个人做,我不守着电脑你来守?”
赵宽:“算了,我不跟你讨论这个永远没有结论的话题,现在的问题是你该吃药了,吃过药就该睡觉了,你怎么又咳嗽了,没事吧?”
李寸心:“咳嗽是人正常的生理反应,任何一种可吸入颗粒物都能导致人咳嗽,我的肺部又没什么毛病,没事。”
赵宽:“你别发表议论了,这又不是你们大学的课堂,起来,吃药。”
李寸心不满地:“你扔下专业不干了,跑到官场上混,算你混得不赖;我可是还有课题要做,最后的结论部分得抓紧,下个月国家课题考评组就要来了。”
赵宽无奈:“好好好,你做课题,我去给你拿药端水,伺候你。”
李寸心:“不敢麻烦大书记,还是让梨花弄吧。”
赵宽:“梨花还是个半大孩子,吉乐像她那么大的时候还在咱们跟前撒娇呢,刚才看电视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我让她回房间睡了,我来弄吧。”说着来到卧室拿药倒水。
赵宽离开后,李寸心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长叹一声,陷入沉思中,脸上露出了忧伤。
鼠目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发动了汽车,车子正要驶上快车道,他却感觉车里似乎并不止他一个人,他朝后视镜扫了一眼,一张苍白的脸映现在镜子里,刹那间他的汗毛竖了起来,浑身发麻,腿也抖了起来,就像遭到了电击。他本能地踩下刹车,却忘了踩离合器,车子熄火了。他强迫自己回过头去,于是鼠目看见了她。
鼠目一向自诩为唯物主义者,那是在没有遇见灵异古怪的情况下;今天的情况太诡异了
,鼠目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恐怖的事情:一个面色苍白身着黑裙的女人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车子的后座上。天已经黑透了,车里光线又暗,更增加了女人的神秘和恐怖。唯物主义也帮不了鼠目,鼠目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冷汗瞬间就布满了额头。鼠目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话,他小时候听奶奶说过,如果跟鬼魂搭话,就再也摆脱不了了。而且,通过说话,鬼魂还能把人的灵魂吸走,就像小孩子吸吮果冻。他奶奶还说,鬼魂怕男人,男人头上有三把火,男人遇见鬼在头顶上扒拉几下,脑袋上面就能冒出火星子来,鬼就吓跑了。过去他奶奶讲述的种种故事,鼠目成人后一律当成荒诞无稽的笑话,今天一瞬间都涌现到他的脑海里,他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鼠目用手连连揉搓自己的头发,希望自己的头上能真的冒出三把火来把这个女鬼驱走。
“您是记者吗?”
鼠目没有幻觉,脑袋也没能扒拉出火来。他不敢说话,怕她吸食自己的灵魂;她却说话了,标准的普通话,声音稍稍喑哑,女中音,挺性感,像眼下正走红的那个歌星。恐怖和慌乱像迷雾遇上了清风消散得无影无踪:这个女人的声音真有魅力!鼠目冷静下来,恢复了自制能力,反问她:“你是谁?我开的不是出租车。”
“我杀人了。”
鼠目的头皮再次麻了,身子也僵了,俗话说毒蛇口中芯,黄蜂尾上针,砒霜掺芒硝,毒不过妇人心,能杀人的女人比男人更凶狠毒辣。她坐在鼠目的后面,鼠目看不到她的手和下半身,不知道她是否随身携带了凶器,更不知道如果她携带着凶器,那凶器是什么种类:手枪?匕首?或者干脆就是一只灌好了毒液的注射器?鼠目不知道她钻到自己的车里想干什么,刚刚恢复的思维判断能力像是被一把利刃割断了。
“我杀了人。”
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对鼠目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你、你想干什么?”
鼠目终于问了出来,不管她是不是杀了人,也不管她杀了什么人,都跟鼠目没关系,鼠目最关心的是她找到自己头上要干什么,她总不至于连他也想杀吧?
“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我不认识你。”
“我姓张,叫张大美,弓长张,大小的大,美丑的美。”
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有些俗,却格外实在,一听就是文化水平不高的普通老百姓家孩子才会用的名字。李寸光犹豫不决该不该将自己的姓名也告诉她,趁机跟她套套近乎,获取她的好感,她却说:“我知道你叫鼠目,刚才听你跟警察说的,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跟你聊聊。”
这时候鼠目已经确定她跟鬼怪冤魂那些东西不是同类,听口气也不像是要他性命的杀手,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随之而起的是记者难以抑制的好奇心,鼠目开始盘问她:“你真杀了人吗?开玩笑吧!”
“我真杀了人,一个该杀的人!”
她的口气森冷,面无表情,李寸光的身上又开始发冷,他确定她没有开玩笑,他面对的真是一个杀人的凶手,而且是女凶手。
“你、你为什么找我?我跟你、你这事儿没、没、没关系呀。”鼠目尽量克服恐惧,这是鼠目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自称杀了人的凶手,尽管这是一个美丽的凶手,鼠目仍然无法因她的美丽而把话说得顺溜一些。
她仍然面无表情,或者说表情呆滞,甚至说话的时候嘴唇也没有掀动,她的声音似乎是直接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你刚才对警察说你是记者,我看到你有记者证,你真是记者吧?”
鼠目犹豫了,把握不定该不该承认自己就是记者,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女凶手对记者的感情趋向是什么,如果她喜欢记者,那就比较好办;如果她仇恨记者,后果就很难预料。女人怔怔地盯着鼠目,眼睛像无底的深潭,鼠目不敢骗她,也不敢不骗她,因为他把握不准如果骗了她或者没骗她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好含糊其辞地告诉她:“就算是吧。”
“你能腾出时间跟我谈谈吗?”
鼠目犹豫不决,实在拿不准这个自称杀了人的美女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口气尽量缓和地开始向她做思想工作:“我觉得吧,忏悔应该去找牧师,投案应该去找警察,打官司应该去找律师,诉说衷肠应该去找亲人,我好像帮不了您什么忙吧?”
鼠目说完这段话之后,心中惴惴不安,死死地盯着对方,深怕对方突然凶性发作对他出手,他甚至想打开车门逃跑,然后打电话报警。她的眼里却突然涌出了泪水,泪水像清泉漫过白玉,从她脸上缓缓流下,表情仍然冷漠呆滞,可是,就是这石头一样僵硬的表情和徐徐而下的清泪形成的反差震撼了鼠目,漂亮女人忧愁哀伤流泪时的凄美如同一把锥子,刺得鼠目心灵抽搐、颤抖。那一瞬间鼠目认定,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人间罕见的悲剧,此时,鼠目的胸膛里除了怜香惜玉的感情再也没了别的东西,凶手这个概念远离鼠目的大脑,鼠目眼前
面对的只是一个悲剧主角。
“你别哭了,我听你说,你别哭啊,你哭还怎么说话?”鼠目劝说着,从面板上的纸盒里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她接过了面巾纸,鼠目看到了她的手,那是一双跟她面容一样苍白却又美得惊人的手,手指修长圆润,指甲修剪得非常整洁,手背上没有一条鼓起的青筋,在手指和手背连接的关节处有小小的、让人心动的肉涡。鼠目难以想像这样美的手会沾上鲜血。
她用面巾纸擦拭着泪水,她擦拭的动作让鼠目知道她没有化妆,化过妆的女人不会用面巾纸像擦桌子一样在脸上抹来抹去。
“我刚才听你说你是记者,就想跟你聊聊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怕你不理睬我,也怕那些看热闹的人围过来,就没经过你同意上了你的车,你不生我的气吧?”
鼠目说:“生气倒没有,就是把我吓得够呛。你如果觉得跟我聊聊能轻松一些的话,我愿意奉陪;不过你要是真的杀了人,我劝你还是到公安局自首比较好一些。”
张大美长长叹了一口气:“自首也罢,不自首也罢,我知道自己都难逃一死,我就是不甘心,所以我想找你聊聊。”
“那就聊吧,我洗耳恭听。”鼠目对她说。
她倒挺体谅别人,提醒鼠目:“你的车老停在这儿,别让警察再抓你违章停车。”
她提醒了鼠目,鼠目发动了车,征求她的意见:“我们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好吗?”
她连连点头:“好,你觉着合适就行。”
鼠目说:“那就到红月亮咖啡厅。”鼠目知道,红月亮咖啡厅是大众消费,生意好,人多,附近就是公安分局,相对而言有较高的安全保障。虽然鼠目已经不再害怕,可他面对的终究是一个杀人犯,尽管她很漂亮,鼠目却不能不提防在谈话的过程中她突然凶性发作,让自己成为她的牺牲品。
市长钱向阳瘦小面黑,此时缩在自家的沙发里看报纸,从后面看还以为沙发是空的。貌不惊人的钱市长脾气却挺大,他边看报纸边骂:“这个鼠目,又在利用党报反党了,什么狗屁文章。市政府出面为800多个农民工讨回欠薪7000多万他为什么不写?市政府为农民工子女设了民办小学专项扶持资金解决了1000多名农民工子女读书难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写?还在质问“农民工的利益谁来维护?”他以为靠他这一篇破文章就能维护得了农民工的利益?什么东西么,“市政府为了创造政绩,追求高速发展的经济数字,对投资商的利益保护无微不至
,对农民工的利益漠视让人寒心”,这是什么话,真是戴着墨镜看天气,在他眼里普天下都是阴云密布。不行,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说着扔下报纸拿起电话就要拨。
市长夫人陶仁贤脸上贴着面膜纸,就像剩菜盘子上蒙了一层保鲜膜,满脑袋夹着卷发器,脑袋看上去活像科幻动画片里脑袋上装着天线的机器人。怀里抱着一只宠物犬凑了过来:“宝宝,乖啊,看看,爸爸又生气了,快去劝一劝啊。”边说边把狗从怀里放到了电话机上,狗一爪子拍到电话插簧上,刚刚拔通的电话断了。
钱向阳一把将狗拨拉到地上,厌烦地说:“你干什么?什么爸爸妈妈的,我又不是狗。”
陶仁贤:“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拿宝宝撒什么气。”说着从地上抱起狗:“乖宝宝,不哭啊,妈妈抱。”
钱向阳厌烦地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呢?脸弄得跟鬼似的,整天抱着一只破狗,‘宝宝’、‘妈妈’的,你过家家呢还是有神经病?简直是人狗不分了!”
陶仁贤也不高兴了:“你犯什么神经?谁招你你找谁去,拿我撒什么气?”
钱向阳接着拨电话,电话通了,钱向阳:“喂,赵书记吗?休息了吧,这么晚了打扰你不好意思啊。”
赵宽:“没关系,刚刚躺下。”
“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看了,你是说鼠目那篇文章吧?”
“对对对,你有什么看法?”
“文章列举的事实部分属实,但是观点有些偏颇,对市委市政府对农民工问题的态度和采取的措施了解不够,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以偏概全,总体上看是负面的。”
“赵书记,我问你一句话,你别多心,鼠目写这些文章你事先知不知道?”
“我以党性和人格向你老钱保证,他写的任何一篇文章在发表前我都不知道,说实话,你老钱能主动问我这件事我反而高兴,我刚刚还在跟李寸心说呢,就怕你心里有看法不说出来,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吧,我明天直接找他们社长跟主编谈一下,今后对这类批评性的文章一定要认真把关,起码要保证事实的完整性,不能给市委和政府的工作带来被动。另外,从明天开始,组织新闻机构对市委市政府关于解决农民工问题的方针和具体措施进行一次深入采访,整体报道,争取消除这篇文章带来的消极作用!”
钱向阳的气消了,紧绷的脸恢复了柔和,口气也缓和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我抽时间也找你们家寸光谈谈,沟通沟通。”
赵宽:“那就最好不过了,鼠目,哦,就是李寸光,你不了解,文人墨客的脾气重得很,顺毛驴,说件事你别笑话,上次他发了那篇《政绩工程何时了》的文章后,我跟他谈崩了,至今不登我家的门,你跟他谈谈可能反而比我跟他谈的效果好。你明天给劳动局、劳动执法大队、教育局、社保局那些和保障农民工利益关系密切关的部门打个招呼,让他们做做准备,我让宣传部安排报社、电台、电视台作一次全面的采访报道。”
钱向阳:“好好好,这件事情我安排政府那边全面配合,你休息吧,打扰你了。对了,李寸心最近身体怎么样?好长时间也没见她出来活动活动了,想去看看她,一来工作忙,二来也怕打搅她,她跟你我可不一样,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城市规划专家啊。代问她好啊。”
钱向阳放下电话,一转眼看到陶仁贤目不转睛地看他跟赵宽通话,小狗傻乎乎地蹲在地上扬着脑袋做观众,哭笑不得地说:“你死盯着我干吗?”
陶仁贤乜斜他一眼:“德性,在外头憋了气就知道回家拿老婆当撒气筒,我说你今天怎么好像在外头摔了一跤又啃了一嘴狗屎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原来又让人家给收拾了,活该!”
钱向阳心情好了,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行了,春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除了你谁也没收拾我,我可是要睡觉了。”
陶仁贤说:“是不是鼠目又在报纸上攻击你了?含沙射影,放屁崩沙子,什么东西,你可得提高警惕,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政治阴谋呢,你别忘了,鼠目可是赵老大的小舅子。”
市长钱向阳瘦小面黑,此时缩在自家的沙发里看报纸,从后面看还以为沙发是空的。貌不惊人的钱市长脾气却挺大,他边看报纸边骂:“这个鼠目,又在利用党报反党了,什么狗屁文章。市政府出面为800多个农民工讨回欠薪7000多万他为什么不写?市政府为农民工子女设了民办小学专项扶持资金解决了1000多名农民工子女读书难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写?还在质问“农民工的利益谁来维护?”他以为靠他这一篇破文章就能维护得了农民工的利益?什么东西么,“市政府为了创造政绩,追求高速发展的经济数字,对投资商的利益保护无微不至
,对农民工的利益漠视让人寒心”,这是什么话,真是戴着墨镜看天气,在他眼里普天下都是阴云密布。不行,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说着扔下报纸拿起电话就要拨。
市长夫人陶仁贤脸上贴着面膜纸,就像剩菜盘子上蒙了一层保鲜膜,满脑袋夹着卷发器,脑袋看上去活像科幻动画片里脑袋上装着天线的机器人。怀里抱着一只宠物犬凑了过来:“宝宝,乖啊,看看,爸爸又生气了,快去劝一劝啊。”边说边把狗从怀里放到了电话机上,狗一爪子拍到电话插簧上,刚刚拔通的电话断了。
钱向阳一把将狗拨拉到地上,厌烦地说:“你干什么?什么爸爸妈妈的,我又不是狗。”
陶仁贤:“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拿宝宝撒什么气。”说着从地上抱起狗:“乖宝宝,不哭啊,妈妈抱。”
钱向阳厌烦地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呢?脸弄得跟鬼似的,整天抱着一只破狗,‘宝宝’、‘妈妈’的,你过家家呢还是有神经病?简直是人狗不分了!”
陶仁贤也不高兴了:“你犯什么神经?谁招你你找谁去,拿我撒什么气?”
钱向阳接着拨电话,电话通了,钱向阳:“喂,赵书记吗?休息了吧,这么晚了打扰你不好意思啊。”
赵宽:“没关系,刚刚躺下。”
“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看了,你是说鼠目那篇文章吧?”
“对对对,你有什么看法?”
“文章列举的事实部分属实,但是观点有些偏颇,对市委市政府对农民工问题的态度和采取的措施了解不够,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以偏概全,总体上看是负面的。”
“赵书记,我问你一句话,你别多心,鼠目写这些文章你事先知不知道?”
“我以党性和人格向你老钱保证,他写的任何一篇文章在发表前我都不知道,说实话,你老钱能主动问我这件事我反而高兴,我刚刚还在跟李寸心说呢,就怕你心里有看法不说出来,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吧,我明天直接找他们社长跟主编谈一下,今后对这类批评性的文章一定要认真把关,起码要保证事实的完整性,不能给市委和政府的工作带来被动。另外,从明天开始,组织新闻机构对市委市政府关于解决农民工问题的方针和具体措施进行一次深入采访,整体报道,争取消除这篇文章带来的消极作用!”
钱向阳的气消了,紧绷的脸恢复了柔和,口气也缓和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我抽时间也找你们家寸光谈谈,沟通沟通。”
赵宽:“那就最好不过了,鼠目,哦,就是李寸光,你不了解,文人墨客的脾气重得很,顺毛驴,说件事你别笑话,上次他发了那篇《政绩工程何时了》的文章后,我跟他谈崩了,至今不登我家的门,你跟他谈谈可能反而比我跟他谈的效果好。你明天给劳动局、劳动执法大队、教育局、社保局那些和保障农民工利益关系密切关的部门打个招呼,让他们做做准备,我让宣传部安排报社、电台、电视台作一次全面的采访报道。”
钱向阳:“好好好,这件事情我安排政府那边全面配合,你休息吧,打扰你了。对了,李寸心最近身体怎么样?好长时间也没见她出来活动活动了,想去看看她,一来工作忙,二来也怕打搅她,她跟你我可不一样,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城市规划专家啊。代问她好啊。”
钱向阳放下电话,一转眼看到陶仁贤目不转睛地看他跟赵宽通话,小狗傻乎乎地蹲在地上扬着脑袋做观众,哭笑不得地说:“你死盯着我干吗?”
陶仁贤乜斜他一眼:“德性,在外头憋了气就知道回家拿老婆当撒气筒,我说你今天怎么好像在外头摔了一跤又啃了一嘴狗屎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原来又让人家给收拾了,活该!”
钱向阳心情好了,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行了,春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除了你谁也没收拾我,我可是要睡觉了。”
陶仁贤说:“是不是鼠目又在报纸上攻击你了?含沙射影,放屁崩沙子,什么东西,你可得提高警惕,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政治阴谋呢,你别忘了,鼠目可是赵老大的小舅子。”
市长钱向阳瘦小面黑,此时缩在自家的沙发里看报纸,从后面看还以为沙发是空的。貌不惊人的钱市长脾气却挺大,他边看报纸边骂:“这个鼠目,又在利用党报反党了,什么狗屁文章。市政府出面为800多个农民工讨回欠薪7000多万他为什么不写?市政府为农民工子女设了民办小学专项扶持资金解决了1000多名农民工子女读书难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写?还在质问“农民工的利益谁来维护?”他以为靠他这一篇破文章就能维护得了农民工的利益?什么东西么,“市政府为了创造政绩,追求高速发展的经济数字,对投资商的利益保护无微不至
,对农民工的利益漠视让人寒心”,这是什么话,真是戴着墨镜看天气,在他眼里普天下都是阴云密布。不行,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说着扔下报纸拿起电话就要拨。
市长夫人陶仁贤脸上贴着面膜纸,就像剩菜盘子上蒙了一层保鲜膜,满脑袋夹着卷发器,脑袋看上去活像科幻动画片里脑袋上装着天线的机器人。怀里抱着一只宠物犬凑了过来:“宝宝,乖啊,看看,爸爸又生气了,快去劝一劝啊。”边说边把狗从怀里放到了电话机上,狗一爪子拍到电话插簧上,刚刚拔通的电话断了。
钱向阳一把将狗拨拉到地上,厌烦地说:“你干什么?什么爸爸妈妈的,我又不是狗。”
陶仁贤:“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拿宝宝撒什么气。”说着从地上抱起狗:“乖宝宝,不哭啊,妈妈抱。”
钱向阳厌烦地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呢?脸弄得跟鬼似的,整天抱着一只破狗,‘宝宝’、‘妈妈’的,你过家家呢还是有神经病?简直是人狗不分了!”
陶仁贤也不高兴了:“你犯什么神经?谁招你你找谁去,拿我撒什么气?”
钱向阳接着拨电话,电话通了,钱向阳:“喂,赵书记吗?休息了吧,这么晚了打扰你不好意思啊。”
赵宽:“没关系,刚刚躺下。”
“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看了,你是说鼠目那篇文章吧?”
“对对对,你有什么看法?”
“文章列举的事实部分属实,但是观点有些偏颇,对市委市政府对农民工问题的态度和采取的措施了解不够,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以偏概全,总体上看是负面的。”
“赵书记,我问你一句话,你别多心,鼠目写这些文章你事先知不知道?”
“我以党性和人格向你老钱保证,他写的任何一篇文章在发表前我都不知道,说实话,你老钱能主动问我这件事我反而高兴,我刚刚还在跟李寸心说呢,就怕你心里有看法不说出来,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吧,我明天直接找他们社长跟主编谈一下,今后对这类批评性的文章一定要认真把关,起码要保证事实的完整性,不能给市委和政府的工作带来被动。另外,从明天开始,组织新闻机构对市委市政府关于解决农民工问题的方针和具体措施进行一次深入采访,整体报道,争取消除这篇文章带来的消极作用!”
钱向阳的气消了,紧绷的脸恢复了柔和,口气也缓和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我抽时间也找你们家寸光谈谈,沟通沟通。”
赵宽:“那就最好不过了,鼠目,哦,就是李寸光,你不了解,文人墨客的脾气重得很,顺毛驴,说件事你别笑话,上次他发了那篇《政绩工程何时了》的文章后,我跟他谈崩了,至今不登我家的门,你跟他谈谈可能反而比我跟他谈的效果好。你明天给劳动局、劳动执法大队、教育局、社保局那些和保障农民工利益关系密切关的部门打个招呼,让他们做做准备,我让宣传部安排报社、电台、电视台作一次全面的采访报道。”
钱向阳:“好好好,这件事情我安排政府那边全面配合,你休息吧,打扰你了。对了,李寸心最近身体怎么样?好长时间也没见她出来活动活动了,想去看看她,一来工作忙,二来也怕打搅她,她跟你我可不一样,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城市规划专家啊。代问她好啊。”
钱向阳放下电话,一转眼看到陶仁贤目不转睛地看他跟赵宽通话,小狗傻乎乎地蹲在地上扬着脑袋做观众,哭笑不得地说:“你死盯着我干吗?”
陶仁贤乜斜他一眼:“德性,在外头憋了气就知道回家拿老婆当撒气筒,我说你今天怎么好像在外头摔了一跤又啃了一嘴狗屎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原来又让人家给收拾了,活该!”
钱向阳心情好了,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行了,春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除了你谁也没收拾我,我可是要睡觉了。”
陶仁贤说:“是不是鼠目又在报纸上攻击你了?含沙射影,放屁崩沙子,什么东西,你可得提高警惕,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政治阴谋呢,你别忘了,鼠目可是赵老大的小舅子。”
红月亮咖啡厅,灯光暗淡,音乐缥缈,环境雅致,客人却挺多,鼠目领着自称杀了人的张大美进来之后找了个较为僻静的位置,坐下后鼠目四面张望了一番,见人挺多的,这才放下了心。
“你想喝点什么?”鼠目尽量想摆出点绅士风度,可惜有点心神不定,不断东张西望,不像绅士,倒像正在拐骗妇女的人贩子。
张大美:“一杯白开水足够了。”
鼠目替她要了白开水,给自己要了生啤酒,他认为酒能壮胆。张大美坐在鼠目的对面,两只手捧着水杯,好像天冷取暖。灯光下可以看清楚,张大美名副其实,长得确实非常美,惟一不足的是脑袋上染了一头黄毛,显得有些俗艳,好在她的皮肤非常白,所以染了黄头发还不至于像别的黄种女人那样,黄脸配上黄头发,两种黄色混杂在一起乱哄哄脏兮兮,好像刚刚经受了沙尘暴的苞米秧子。
鼠目试探着引导她谈话:“我觉得你挺面熟的,好像在哪见过你,你真的做了那件事情?”
张大美没说话,点了点头,她点头的动作所表达的肯定比语言更让鼠目相信她确实杀了人。
“那你找我准备做什么呢?我不是律师。”
“我知道你不是律师,你是记者。我找你只是想说说我自己的事儿,我不甘心就这样死,更不甘心成为那个恶棍流氓的陪葬品。”
“那你就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又不犯法,我一定替你做。”想了想鼠目又补充了一句:“我收入不多,没有多少积蓄,你要是需要钱的话,我可能拿不出多少来。”
张大美看看鼠目,两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杯子:“我也说不清想让你帮我什么,也许我什么也不用你帮,只是想找你谈谈,说说我的事儿,我实在憋闷,想找个不认识的人说说心里话而已。”
鼠目忽然明白了,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通过报纸,把你的事情报道出去,争取舆论对你的支持?你的事儿能不能通过报纸公开报道呢?”
张大美长出一口气,轻轻啜了一口水,眼睛又泪汪汪地,似乎杯子里面的水她一喝下去立刻就化成了泪:“我这一辈子真是倒霉透了,我过去从来不相信命运,如今我信了,我相信环环相报,我相信一切都是命定的。”
她没有回答鼠目的问题,鼠目只好再次追问:“你的事儿我能不能报道呢?”
“随便你,马上就要死的人还在乎什么?”
鼠目拿出了纸笔,准备开始记录,她瞥了鼠目一眼,鼠目停下动作,以为她不同意自己记录,她却没有反对的意思。
“你真的杀了人?”鼠目鼓足勇气问她,她点点头:“我杀了他,杀了那个畜生,那个天底下最无耻、最肮脏、最可杀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鼠目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凶光,或者说仇恨之火在她的眼睛里闪现片刻就消失了,忧郁和哀伤又回到了她的眼里,她看上去与其说是杀人犯,不如说是刚刚告别丈夫遗体的寡妇。
“他,就是您说的被您杀了的人是谁?您是怎么杀的他?”鼠目小心翼翼却又明确地问她,这是鼠目必须弄清楚的问题,也是鼠目采访的开始。
“孙国强你听说过吗?”
“你说的是哪个孙国强?总不会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孙国强吧?”
张大美肯定地点点头:“就是他,我杀的就是那个王八蛋孙国强。”
“什么?”鼠目差点跳起来,啤酒溅到了他手上,这是重大新闻,足以在海阳市掀起滔天巨浪,甚至在全省、全国产生轰动效应。随即他又冷静下来:“不可能吧?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
张大美冷然道:“我从来不开玩笑,这是真的,我杀了他,用刀子在他身上捅了十几下,到处都是血,乌黑肮脏的血。”
鼠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身上怎么一点血都没有沾上呢?”
张大美冷然一笑:“我洗干净了,又换了衣服,谁会穿着沾一身血的衣服上街呢?”
她那镇定决然的态度不由鼠目不相信她,鼠目急切地问:“这件事情公安局知道吗?”
她摇摇头:“我刚刚办完这件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静若止水,透出令人心悸的冷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雷锋说过,‘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你要是知道孙国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就不会觉得我冷漠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一切。我杀他就是不让他这样的坏人再毁别人,他实在太坏了,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鼠目意识到,他接触到了一个最合读者口味的新闻事件,这个新闻素材是他记者生涯里迄今为止最具有轰动效应的。一个地级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居然让一个女人给杀了,光是这件事情本身就能引发读者无尽的猜想,激发读者无法抑制的好奇心理,引发他们的阅读欲望。
鼠目:“你在什么地方什么地点杀的他?”
张大美:“刚才不久,我也没看几点钟,就在我们家,我杀死了那个畜生。满地都是血、黑色的血,一看那个畜生的心就是黑的。”
鼠目有些紧张了,又有些激动,追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他?”
张大美:“我是他老婆,他是我丈夫。”
“什么?”鼠目这一回真的蹦了起来,压低了声音:“你是孙国强的老婆?你杀了你丈夫?”想了想拍了额头一巴掌:“对了,我说怎么看着你面熟呢,我肯定是在常委大院里见过你的,对了,你头发的颜色变了,所以我一下没认出来你。你们家住在紫苑路3号大院13幢对不对?”
张大美:“对呀,你怎么知道?你去过?”
“我就是……”鼠目差点说出自己跟那个常委大院的关系,话到嘴边又强咽了下去,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咽下想说出口的话简直比咽下一口痰还难受,所以憋得他直眨巴眼睛:“我到那里采访过,可能就是在那里见过你一两面,你真是孙国强的老婆啊?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能杀了他,你真的把他给杀了?到底为什么?”
“他太坏了,把我亏得太惨了。我这些年辛辛苦苦跑买卖、办公司、搞业务挣的钱,让他一夜之间都给赌光了,最可恨的他还是带着包养的二奶到澳门赌博输光的。”
张大美端杯喝水,鼠目连忙给她的水杯里添满水。张大美喝了一口水接着往下说:“都说当官就有权,有权就有钱,为什么?靠的不就是贪污受贿吗?不贪污受贿当官能挣多少钱?从他当处长开始,我就怕他贪污腐败,最终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样的例子简直太多了,多得吓人,有时候想一想我都睡不着觉。人人都说当官好,其实,现今社会,当了官就像在缸沿上跑马,稍不留神就马失前蹄,一失足成千古恨。没办法,社会发展到了这个程度,诱惑太多,社会就像一个大泥潭,当官的也都是人,有几个能出污泥而不染的?我想,如果家里有钱,他肯定就不会为了钱而贪污受贿,家里有了钱他也就不会搞腐败了,不贪污不受贿难道当官的家里就不能有钱吗?为了能让他当个让家里人放心的官,从他提拔当了处长开始,我就辞职跑买卖。倒服装、贩光盘、炒股票,什么能赚钱就干什么,好容易积攒了一些钱我就开始办公司,经商做买卖。说实话,我办公司做买卖当然比别人的路子多一些,事情好办一些,因为他终究是副市长么。可是,我敢对天起誓,我绝对没有干过一桩违法乱纪的事儿,我的钱每一分都是干干净净的。别的不说,就常委大院里那些领导的家属,哪一个敢说从来没有坐过公家的小轿车?我就敢说,孙国强的车我一次都没有坐过,顺风车都没搭过。我倒不是跟谁较劲,我就是想证明一点,当官的家属也并不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家畜,我也能挣钱,我老公一不贪污二不受贿,我们家照样能过上富日子。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我们家也有钱了,心里还踏踏实实,因为对谁我都能说清楚我们家每一分钱的来历。儿子送到美国上学,花的是我们自己的钱。我买了一辆好车,花的是我们自己的钱。孙国强的卡里我随时保证有10万块零花钱,就是怕他觉得缺钱动歪念头,怕别人贿赂他的时候他抵挡不了诱惑。我做得够到位了吧?可是他呢?去年年底对我说微软公司要在海阳搞软件开发基地,吸引投资,组建有限责任公司,很快就能上市,原始股东的投入一本万利。他的话我能怀疑吗?在他的鼓动下我把所有的资产包括我那辆轿车都变卖成现金,投到了那个所谓的‘微软海阳有限责任公司’。不是我傻,你想想,微软公司啊,国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他孙国强是海阳市的常务副市长,我又是他的老婆,这种事情能有假吗?谁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哪里有什么微软公司到海阳市投资软件开发分公司的事儿?哪里有什么‘微软海阳有限责任公司’?一切都是莫须有的骗局!”
鼠目听呆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说,孙国强通过这种方式把你的钱都骗走了?这怎么可能?骗子都是骗别人的钱,哪有自己骗自己家钱的?况且还是那么大个领导。孙国强我也认识,怎么想我也不敢相信他会做那种事情,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上的故事。”
张大美生气了:“难道你认为我在说谎吗?”她一生气,眼睛里立刻有了戾气,鼠目胆怯了,连忙说:“没、没、没有,我不是说你说谎,我是说这件事情太离谱了,真让人难以置信。”
张大美:“这件事说出去谁也觉得难以置信,可是确实就发生了。我经商这么多年,商务活动也不是一点不懂,如果换作别人,没有签订正式合同,没有对对方的资信进行调查核实,我绝对不会轻易把钱付过去的。可是孙国强是我丈夫啊,我把钱交给他跟放在我手里没有什么不同啊,所以我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钱支付到了孙国强指定的账号上之后就没了音讯,我催了几次,要跟大股东见见面,要考察一下注册进展情况,要开股东会议,孙国强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敷衍推诿过去了。有一天我到工商局给我的公司年审,工商局的局长我挺熟悉的,我顺便问起了那个所谓微软公司在海阳市组建有限责任公司的事儿,才知道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回家我就追问孙国强,他还强词夺理,说我不相信他,埋怨我不该到处打听这件事情。你知道我投入了多少钱吗?430多万,那是我这么多年经商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啊。我当然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在我苦苦追逼之下,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到香港招商引资的时候,顺便到澳门旅游,香港办事处主任请他到赌场考察,顺便玩玩,结果赌输了。越是输越想捞,越想捞越是输,最后输得一塌糊涂,他哪有那么多钱还赌债?没钱人家就扣人,香港办事处只好挪用公款把他赎了回来。办事处的窟窿没人替他堵,堵不上他就只有身败名裂进监狱了。他就把家里的钱骗出来堵办事处的窟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顿时就傻了,辛苦半辈子挣来的钱一眨眼工夫就化作乌有,火烧了还能留点灰烬,这算什么?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张大美喝了一口水,长叹一声,不再说话,视而不见地看着鼠目,好像在透过一堵玻璃墙观街景,眼里流露出来的幽怨和哀伤让鼠目傻了、痴了。
“后来呢?”
“我大病了一场,这种事情你没遇到过你就感受不到那种万分伤心、万念俱灰的痛苦。
要是真的遇上骗子了,我还可以报案,还有一分公安局破案抓坏人的希望,可是现在我连报案都没法报,真是无可奈何窝囊到家了。病好了以后,我也想通了,不就是400多万块钱吗?钱那个东西没了还可以挣,只要我的公司存在,只要我的客户和贸易渠道还在,400万没了我还可以再挣400万。痛定思痛,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单纯,想把那件事情彻底搞清楚。既然要查当然就要从源头查起,我就先到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查他们的出入境纪录,凭我的背景和关系,查这点事情当然不费什么事儿。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次去香港孙国强还带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孙国强那次去香港的代表团名单我看过,都是男的,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女的?想查清那个女的身份背景也不是什么难事,没过多久我就查清楚了,那个女的居然是长期跟孙国强鬼混在一起的二奶,还给他生了个孩子。谁都会犯错误,有些错误是可以原谅的,有些错误是绝对不能原谅的。孙国强到澳门那种鬼地方神魂颠倒,再加上驻港办事处主任那种坏东西奉迎怂恿,一时糊涂把家底败光了我都能容忍,可是我不能容忍他拿着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包二奶,用自己老婆赚来的钱给包养的二奶花天酒地地挥霍,这还是个男人吗?还是个人吗?今天我回家的时候,发现枕头上有女人的长头发,我追问他,他还骗我说那是我自己的头发,你看,我的头发是染成黄色的,那根头发是黑色的,事情很明白,他居然把坏女人带到了常委大院,带到了我的家里,带到了我的床上,我忍无可忍就杀了他。”
听着张大美讲述着她那残酷却又凄凉的故事,鼠目绷紧了面孔,忍不住说了一句:“该杀,那种人确实该杀。”
张大美对他的话却没有反应,陷入了沉思当中,或者说她已经陷入了那种神游天外的恍惚状态,根本忘却了自己跟周围世界的存在。
鼠目心底涌上了难以抑制的同情和惆怅,字斟句酌地问她:“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看,这件事情的责任也不完全在你,如果……如果主动投案自首,也许还能从轻处理……你看是不是……实在不行我陪你去也可以……”
张大美对他的话却置若罔闻,眼睛茫然眼神散乱地瞠视着他,鼠目知道,她实际上并没有看他,她在看着已经清楚显现出结果的未来。这件事情太严重了,不管怎么说那是一桩即将震动全市甚至全国的命案,鼠目犹豫不决,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报案:“您坐一会儿,我去方便一下好吗?”
张大美仍然没有反应,鼠目又叮嘱道:“你千万别走开,我去去就来,回来我还得听你继续讲呢。”
张大美无所谓地微微点头,鼠目便离开座位,来到了卫生间。
公安局刑警队值班室,赵吉乐挺在长条椅上酣睡,值班员小刘坐在电话值班台前喊他:“赵吉乐,醒醒,赵吉乐,醒醒,让我去撒泡尿。”
赵吉乐让他叫醒了,说:“才几点你就想换班?”
小刘:“谁要换班了?我就是想撒泡尿,不行,憋不住了。”
赵吉乐伸了个懒腰:“你憋尿了?那就多憋一会儿,锻炼锻炼有好处,你没听人说,好酒量比不上大尿脬,把尿脬练大了什么样的酒桌都敢上,你就再忍忍吧。”
小刘真的憋急了,摘下耳机说了声:“你爱起不起,我可真要撒尿去了。”正要走电话响了,小刘无奈地坐回座位接通电话:“赵吉乐,你的电话。”
赵吉乐:“少来那一套,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谁能来电话找我?”
小刘:“真是你的电话,他说他是你舅舅。”
“他啊,那我就更不接了,就说我还没睡醒呢。”
小刘对着话筒:“对不起,赵吉乐说他还没睡醒呢。”
鼠目:“你没告诉他我是他舅舅?”
小刘:“告诉了,他说那就更不接了。”
鼠目急了:“我要报案,开什么玩笑?你们领导呢?接你们领导。”
小刘捂着话筒对赵吉乐说:“急眼了,说他要报案,还要找领导。你快接吧,我听着不像开玩笑。”
赵吉乐无奈地接通电话:“喂,我是刑警队,你是哪一位?”
鼠目:“吉乐吗?你听着,严肃地听着,我绝对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在红月亮咖啡厅,你知道不知道?”
赵吉乐:“我知道不知道什么?知不知道你在不在红月亮咖啡厅还是知不知道红月亮咖啡厅在什么地方?”
“我是问你知不知道红月亮咖啡厅在什么地方。”
赵吉乐给小刘打了个手势,小刘打开墙上城区平面图的电子屏幕,然后在键盘上输入了红月亮咖啡厅的字样,电子屏幕显示出了红月亮咖啡厅所在的街区,然后拉近、放大,赵吉乐按照上面的地址念:“知道,在长清大街18号,你在那干什么?”
鼠目又问:“我现在告诉你一件极为重大的案子,你注意听着,孙国强你认识吗?”
赵吉乐:“孙国强?你说的哪个孙国强?哦,常务副市长啊,认识,怎么了?”
鼠目:“对,就是他,他被杀了。”
赵吉乐:“什么?孙国强被杀了了!?你喝多了吧?没事赶紧回家睡觉去,别在外面混了。”
听到赵吉乐的话,小刘忘了上厕所的事,紧张地关注着接下来的对话。赵吉乐朝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事,你去尿你的,我舅舅,可能喝多了。”
鼠目:“告诉你,我清醒得很,我这是正式报案,没跟你开玩笑,你如果再这个样子就叫你们领导接电话,我以下说的话每一句我都承担法律责任。”
赵吉乐点点头,示意小刘监听、录音。小刘连忙戴上耳机,搬动开关,开始录音。
赵吉乐对鼠目说:“你贵姓?”
鼠目:“你混蛋,我姓什么你不知道吗?”
赵吉乐:“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录音,我们开始进入报案程序,请你如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鼠目无奈:“好好好,我姓李,叫李寸光,是《海阳日报》的记者,笔名鼠目,我要报案,据我所知,海阳市常务副市长孙国强今天傍晚被人用刀子捅死在家中,凶手现在就跟我在一起,是他妻子张大美,你听清了没有?”
赵吉乐傻眼了,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没开玩笑?”
鼠目:“这种玩笑谁敢乱开?他妻子想要投案自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委托我向你们投案,我们就在红月亮咖啡厅等你们。”
电话挂断了,赵吉乐看看小刘,小刘说:“得马上给广林子说一声。”广林子是刑警队长,长了一脸麻子,刑警们背后都把他叫广林子,广林子就是把麻子这两个字拆开变成三个字。
赵吉乐就连忙打电话:“队长吗?我是小赵啊,对不起打搅你休息了。刚才接到报案,说是常务副市长孙国强被杀,凶手现在就在红月亮咖啡厅,你说该怎么办?”
广林子:“你说该怎么办?傻瓜啊你?通知值班人员赶紧出发,我从家里直接过去,在红月亮咖啡厅会面。”
赵吉乐放下电话,按响了电铃,在休息室值班待命的警察们匆匆跑出来集合,赵吉乐传达了广林子的命令:“出发,红月亮咖啡厅!”
红月亮咖啡厅,鼠目陪着张大美呆坐,心神不定,左顾右盼。张大美捧着水杯啜吸着,姿态优雅,忽然对鼠目说:“你不用着急,警察到这里至少得十五分钟。”
鼠目尴尬透了,又非常紧张,语无伦次地反问:“什么警察?警察怎么了?”
张大美:“你刚才不是已经报案了吗?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准备逃跑,谢谢你告诉他们
我要投案自首。”
鼠目不打自招:“你怎么知道我报案了?”
张大美:“我也去卫生间,偶然听到的。我想喝点酒行不行?”
鼠目连忙说:“行啊,当然行了。”说着挥手招来服务生:“给这位女士加个杯子。”
服务生拿来酒杯,给杯里斟满酒,张大美:“来,干一杯,谢谢你听我说话,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舒服多了。”
鼠目端起杯,迟疑片刻说:“我祝你能有一个好结果。”
张大美:“谢谢,我的结果已经来了。”说完一口喝干了杯里的啤酒。
鼠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几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却没有开警报器,风驰电掣地驶来,猛然在咖啡厅门前刹住,赵吉乐跟几个警察冲进大门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就朝他们走来。
张大美:“没想到他们的效率这么高,我以为还得过一阵呢?”
紫苑路3号大院,夜深人静,路灯光在路面、草坪上投下了影影绰绰的各种图案。每幢别墅的门前都有一盏门灯,既可以给晚归的人照明,又可以让人清楚地看到门牌号码。此时人们都已经入睡,别墅黑黢黢的,更显得大院静谧、幽深。
几辆警车驶了进来,没有亮警灯,更没有鸣笛,但是马达的轰鸣仍然打破了大院的宁静。警车停在了一幢别墅前面,车门摔得乒乒乓乓乱响,一帮警察从车里钻了出来,张大美也
被押解出来。鼠目的车停在警车后面,下车后跟赵吉乐站在一起。队长广林子尽量压低声音下达命令:“你们两个到后面看着、你们两个在前门守着、技术处的和赵吉乐小组跟我进去!”附近有几幢别墅小楼亮起了灯光,但是很快又都熄灭了,显然警察的行动已经惊动了住在这个院里的人。
广林子来到张大美跟前问她:“你有钥匙吗?家里估计还会有什么人?”
张大美顺从地从包里找出钥匙交给了广林子:“家里除了死人没有活人了。”
广林子瞪了她一眼,又压低声音对警察们吩咐:“谁也不许大声喧哗,不要惊动这里的住户,你们别忘了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物。你们几个拉个警戒线,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察四处观望着说:“再小声汽车的声音也得把住户惊醒了,不过这里住的人素质到底不一样,这么多警车停在这儿,硬是没有人出来围观,确实有定力,跟一般老百姓到底不一样。”
广林子训他:“你懂个屁,表面上看没人围观,我敢保证,每个窗户后面都有人在盯着我们,五分钟以后局长就别想睡觉了,他的电话非得让领导们给打爆了不可。好了,别说废话了,行动!”说着用钥匙打开了大门,赵吉乐跟几个警察带着相应的现场勘察器材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别墅。鼠目跟在他们后面正打算进去,广林子拦住了他:“你干什么?”
鼠目讨好地笑笑:“我想看看现场。”
广林子:“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不准离开,你作为重要证人一会要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然后对另外一名警察吩咐:“看着他点,不准他进入现场,也不准他离开。”
鼠目无奈地掏出一支烟点着,张大美说:“给我一支烟。”
鼠目用眼神请示那个负责看管他们的警察,警察挥挥手,表示可以,鼠目就递给张大美一支烟,然后帮她点着了。
市长钱向阳家,钱向阳跟陶仁贤背靠背缩在被子里熟睡,陶仁贤的脸上仍然贴着面膜纸,小狗趴在他们脚下的地毯上蜷缩成一团,耳朵贴着地面酣睡。屋子里回响着男人女人和狗各自发出却又搅成一团的鼾声。猛然间小狗醒了过来,窜到窗前跳上窗台朝外面张望,大声狂吠起来。
钱向阳被吵醒,喃喃抱怨:“真他妈的倒霉,回到家里连个安生觉都睡不成,好好的家
养那么个破玩意,别叫了,再叫明天把你送到火锅店去。”
小狗根本不听市长的指示跟恐吓,仍然对着外面狂吠不止,陶仁贤也醒了,爬起来下床:“好宝宝,怎么了?半夜三更把爸爸吵得睡不成觉,小心哪天他趁我不在家报复你,好乖乖,来跟妈妈睡觉去。”来到窗前,顺着窗户朝外头张望一眼,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老钱,老钱,别睡了,快起来,快起来,你看外面怎么了?”
钱向阳不耐烦地嘟囔:“你们这狗娘俩到底要干什么?折腾人啊?再闹我明天真的把你的狗儿子送到火锅店里去。”
陶仁贤:“你敢把我的小宝宝送到火锅店去,我就把你送到屠宰厂去,你快起来看看,到底怎么了,孙国强家怎么来了那么多警车?”
钱向阳一下清醒了:“什么?警车?怎么回事儿?”
说着爬起来来到窗前,看到外面的情景不由愣住了:“这是干什么?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
陶仁贤却已经三把两脚地穿好了内衣裤,又套上了厚厚的棉睡衣,踢哩嗵咙地朝楼下跑去。钱向阳急忙喊她:“你干吗?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陶仁贤:“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回来好向你汇报。”
钱向阳喊她:“陶仁贤,陶仁贤,你给我回来!”
陶仁贤却已经拉开家门跑了出去,楼下传来了关门的响声。钱向阳无奈地骂道:“真是手扶拖拉机,到处乱窜,啥事都怕把她给落下。”接着拿起电话拨了起来:“林局长吗?你们大批警察开到我们院里干吗来了?出什么事了?好好,你尽快弄清楚给我回个电话。”
守在外面的警察突然看到一个裹着厚厚睡衣,脑袋上缠满卷发器,脸上贴着面膜纸的怪物冲了过来,吓了一跳,差点把枪拔出来,压低声音严肃地呵斥陶仁贤:“干什么的?站住?”
陶仁贤根本不理会警察的警告,冲到跟前首先自报家门:“我是钱市长的夫人,出啥事了?怎么回事?”
警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位市长夫人,只好让她冲进了警戒线。陶仁贤一转眼看到了鼠目跟张大美,就凑过去追问:“李寸光,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不是张大美么?半夜三更的警察到你家干吗?是不是家里进去小偷了?唉,现在社会治安越来越不行了,连常委大院都进来贼了,说出去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李寸光,这一次我可事先警告你,你要是把这件事情登出去,对咱们海阳市的影响就太坏了,不准你胡写乱登。”
鼠目看着陶仁贤哭笑不得:“你真是陶大姐吗?你怎么这副样子就出来了?也不怕吓着别人!?”
陶仁贤这才想到自己脸上还敷着面膜纸,连忙揭下来,露出了那张相貌端正、精心保养却,仍然难掩岁月沧桑的中年妇女的脸。她又转过去追问张大美:“大美妹子,丢什么了?你们家可是有钱人家,小偷进你们家可是没找错门,肯定大有收获,你怎么还敢报案?人家不是说,现在当官的家里丢了东西都不敢报案吗?”
张大美对她置之不理,警察这时候回过神来,连忙拦在她跟张大美中间:“对不起,请你离开,不准跟犯罪嫌疑人说话。”
陶仁贤愣了:“什么?犯罪嫌疑人?谁是犯罪嫌疑人?我是钱市长的老婆,她认识的,不信你问她。”忽然又想起了鼠目:“对了,他也认识我,他是赵书记的小舅子,叫李寸光,报社记者。寸光,你告诉他我是谁。”
鼠目啼笑皆非:“陶大姐,你省省吧,回家睡觉去,半夜三更把钱市长一个人扔家里算怎么回事儿?快回去吧,别影响人家警察同志办案。”
警察再次出面干预:“请你离开,再不然我要追究你妨碍公务的责任了。”
陶仁贤:“唉吆吆,好我的警察同志,我是钱市长的老婆,怎么能妨碍你们执行公务?我这是在帮你们哪,你们需要什么我帮忙的吗?我是这里的老住户了,情况熟悉,需要我帮忙你们尽管说。你刚才说谁是犯罪嫌疑人?”
这时候赵吉乐跑了出来,脸色非常难看:“快,广林子让把她带进去。”
警察朝鼠目扬扬下巴问:“他呢?”
赵吉乐想了一下:“连他一起带进来。”
警察带着张大美和鼠目进入别墅。陶仁贤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警察拦住了。
赵宽家,李寸心从电脑桌前起身,前后左右扭了几下腰身,活动活动胳膊腿,正要准备朝卧室走,这时候也听到了外面的异响,透过窗户朝外面看,接着喊赵宽:“老赵,你睡了吗?”
赵宽:“躺下了还没睡着,怎么了?”
“你快起来看看,外面怎么停了这么多警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宽套上睡衣过来朝外面看:“那是孙国强家,会不会他们家失窃了?”
李寸心:“不太像,要是失窃不会来那么多警车,哎,那是什么东西?”
赵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半晌失声笑道:“啥叫什么东西,那是钱市长的老婆,嘿,钱市长的老婆可真是个人物,整天弄只狗追着把钱市长叫爸爸,气得钱市长鼻青脸肿却又无可奈何简直都快崩溃了。这个女人,哪有点事都漏不了她,真是个手扶拖拉机。”
李寸心:“什么手扶拖拉机?”
“是那帮秘书给她起的绰号,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说她就像农民的手扶拖拉机,没头没脑到处乱窜,窜到哪哪就一片震耳欲聋的噪音,别人求她办什么事她都痛快得很,其实啥事也办不成,这就叫‘破车好揽载’。”
李寸心:“你们那帮秘书真坏,就这么编排你们市长的夫人,想不想混了?”
赵宽嘿嘿一笑:“钱市长自己也知道,摊上那么个老婆,他能怎么着?唉,我看那个人像吉乐么,他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刑警队的吗?好像还有你弟弟,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打电话问问。”
李寸心扒着他的肩膀仔细看:“就是他们,好像孙国强的爱人也在场,他们都进去了。”
赵宽拨打着电话:“喂,林局长吗?我赵宽啊,还没休息吗?你们刑警队的车怎么停了我们一院子?出什么事了吗?就在孙副市长家外面,好好好,我等你的电话。”放下电话对李寸心说:“公安局林局长也不太清楚出了什么事情,他问清楚了给我回电话,你休息去吧。”
李寸心:“你也休息吧,这个大院里还能出什么事,即便出了什么事你市委书记也不会破案,睡吧。”
赵宽:“好好好,你睡我也睡,天塌不下来。”
孙国强家客厅,广林子脸色非常难看,问张大美:“你说你把你丈夫孙国强杀了?”
张大美站在广林子对面,点点头:“是啊。”
广林子:“在什么地方杀的?”
“就在家里,楼上卧室。”
赵吉乐插了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张大美:“我家呀,这我还不知道?!”
广林子接着问:“你说你在家里把你丈夫孙国强杀害了?”
张大美有些不耐烦了:“你问了多少遍了?对对对,就是我杀了他。”
广林子:“那么,尸体呢?”
张大美:“就在楼上啊,血淋淋的,到处都是血。”
广林子:“那好,你跟我们上来看看。”
张大美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往后退缩:“我不去。”
广林子显然非常生气,对赵吉乐几个警察下命令:“把她弄上来。”
几个警察便挟持着张大美上楼,鼠目试探着也想跟上去看看,广林子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他就跟在后面上了楼。楼上非常整洁,根本没有任何杀人的痕迹,鼠目愣了。
广林子对张大美说:“你给我们指一下,尸体在什么地方,你说的血淋淋的血又在什么地方?”
张大美显然也有些懵,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对呀,我是杀了他。”
广林子:“尸体呢?”
“就在这儿,卧室里。”
广林子:“这就是卧室吗?”
“是啊。”
“那尸体呢?”
“就在这儿,卧室里,你还让我给你说几遍?”
广林子忍不住骂了一声:“神经病。”
赵吉乐:“队长,我看她好像真有点不对劲。”
这时候队长广林子的手机响了,广林子对赵吉乐说:“我就说么,表面上看家家平静,实际上每个窗户后面都有人在盯着我们,这阵局长的电话肯定都快被领导们打爆了,这不,局长追我了。”
接通电话广林子开始汇报:“林局长,是,是这么回事,我们刑警队接到报案,说是孙国强副市长被杀,而且杀害孙国强的就是他的爱人,犯罪嫌疑人我们已经控制了,她自己也供认不讳,我们正在现场。尸体啊,尸体跟凶器都还没有找到,我们正在突击审问,好好好,我们等你。”
放下电话,对赵吉乐:“林局长马上就到,”转脸又问张大美:“你用什么手段杀的人?”
鼠目:“是用刀子捅的,捅了十几刀呢。”
广林子:“我没问你,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旁边的警察立刻把鼠目推了出去,广林子又问:“你是怎么杀害孙副市长的?”
张大美:“用刀子,我捅了他十几刀,到处是血,把我吓坏了。”
广林子:“在什么地方捅的?”
张大美:“楼上卧室。”
广林子:“这不就是楼上卧室吗?”
张大美:“对呀,这就是楼上卧室。”
“那尸体跟刀子呢?”
张大美:“对呀,尸体跟刀子呢?”
广林子:“我问你呢?”
“我知道你是问我呢!”
广林子显然已经被这样的对话方式折磨得无可奈何神经疲惫,对赵吉乐摆摆手,让他接着问。
赵吉乐:“你是说你杀了孙国强副市长?”
张大美:“对呀,我杀了他。”
“时间地点。”
“今天下午,就在我家楼上的卧室里。”
“用什么手段杀害的?”
“用刀子,我捅了他十几刀,到处都是血,黑色的血,真吓人。”
“那尸体跟刀子呢?”
“就在楼上卧室里。”
“这不就是楼上卧室吗?”
“对呀,这就是楼上卧室。”
“那尸体跟凶器呢?”
“就在楼上卧室里。”
“这不就是楼上卧室吗?”
“对呀……”
广林子在一旁捂住了耳朵。
紫苑路3号大院,公安局林局长慌慌忙忙从车上下来,广林子带着赵吉乐等人在台阶前迎接。
林局长一下车先问:“怎么回事?谁报的案?”
广林子抢上一步回答:“今天晚上小赵值班,接到报社记者李寸光的电话……”
林局长打断了他,问赵吉乐:“你说,怎么回事?”
赵吉乐:“我接到电话,对了,那个报社记者是我舅舅,电话里说孙国强副市长被杀了,我还以为他喝多了跟我开玩笑,他说没开玩笑,杀孙国强的是他的爱人,就在他身边,委托他投案自首。接到电话后我就向队长汇报了。我们赶到红月亮咖啡厅的时候,果然他们都在那里,我们现场询问了情况之后,跟我舅舅说的情况完全一致,然后我们就赶到了这里。”
这时候陶仁贤凑了过来:“谋害亲夫,在旧社会可是要骑木驴的。”
林局长正要训斥她,注目一看是陶仁贤,连忙换了一副面孔:“噢,陶大姐啊,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
陶仁贤:“没关系,没关系,你们也是工作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
林局长:“暂时还没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们一定请您,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陶仁贤:“没事,我不困,我们家老钱也没睡,他躲在窗户后面看着呢,”说着用手指他们家的窗户:“你看,那一扇窗户后面,窗帘半拉开的。”
林局长哭笑不得,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林局长接听,眼睛看着陶仁贤忍俊不已,连声答应:“是,是!好,好!”
陶仁贤:“谁来的电话?是不是我们家老钱?”
林局长:“对,钱市长来电话让你马上回家,说你要是不回家就让我派人把你拖上去。”
陶仁贤:“不会吧?他敢,你也不敢。”
林局长强忍着笑对赵吉乐:“小赵,把陶大姐送回家去,这是命令。”
赵吉了过来半拖半劝地拖着陶仁贤回家去了。广林子苦笑着摇摇头:“这个手扶拖拉机,从一开始就在这儿凑热闹,真没辙。”
林局长:“犯罪现场确定就在这吗?”
广林子为难地说:“据犯罪嫌疑人说就在这儿,可是一没凶器,二没尸体,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好说。”
林局长:“走,上去看看。”
赵宽家,赵宽对李寸心说:“这怎么可能,刚才林局长来电话说,孙国强她爱人投案自首,说是她把孙国强给杀了,不可能啊,孙国强前天就到山区慰问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可能让她给杀了呢?”
李寸心:“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可能搞错了吧。”
赵宽:“到底怎么回事由公安局调查,咱们说这些都是瞎猜。不过我可听说你那个宝贝弟弟又给卷进去了。”
李寸心大惊:“什么?他也参与谋杀案了?”
赵宽:“不是,是他报的案,他说人家孙国强老婆找他自首,他替人家打电话报案。”
李寸心:“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我给弄糊涂了,怎么孙国强他老婆杀了孙国强找他自首?他怎么又替人家打电话报案?你得问问清楚。”
“现在问也问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等着公安局的结论吧。你去休息,我等着消息,有什么情况我随时向你报告还不行吗?走吧走吧,寸光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边说边将李寸心推回卧室,李寸心躺到了床上,赵宽帮她盖好被子,又坐了片刻,然后回到了外面,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情况。
赵吉乐对陶仁贤连推带劝:“陶阿姨,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您就回家歇着吧,钱市长也是心疼您怕您冻着。”
陶仁贤:“吉乐,你别推我,我回去还不行吗?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孙国强在不在屋里?真让他老婆给害死了?”
赵吉乐:“没事,啥事没有,您先回家,明天我专门过来给您作专题汇报还不成吗?”
赵吉乐年轻力壮,陶仁贤挣扎不过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回到自家门前。赵吉乐把陶仁贤推进了她家,替她拉上门,然后长吁一口气,摇摇头急忙回了现场。陶仁贤一进家门便大呼小叫:“老钱啊老钱,可不得了了,你猜猜出啥事了?”
钱向阳:“不就是孙国强他老婆说她把孙国强杀了吗?”
陶仁贤有些失望:“你知道了啊?”
钱向阳:“我当然知道了,林局长打电话过来已经说过了。”
“我的老天啊,到底是为啥啊?会不会是孙国强在外头有了外遇,让他老婆知道了,一气之下做出来的?再不然就是他老婆有了外遇,谋害亲夫,跟潘金莲一样?”
钱向阳:“胡说八道,人家孙国强活得好好的,三天前到乡下慰问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她杀谁?到哪杀去?”
陶仁贤:“哪有自己说自己是杀人犯的?对了,你现在给孙国强打个电话,如果他接了,就证明没事,告诉公安局一声,别让他们瞎折腾了。”
钱向阳不耐地:“你以为就你聪明,电话早就打过了,不但我打了,公安局林局长也打了。”
“怎么?孙国强接电话了?他没死?”
“没接,电话不通,他没开机。”
“那就是他死了,没死他为啥不开机?你们不是有规定,市领导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准关机吗?”
“那就不允许人家手机没电了?说不定山区没信号,你别瞎嚷嚷了,本来没事,叫你这么一嚷嚷都成事了。你看看你,真不愧是手扶拖拉机,这个大院住了多少家?你见谁半夜三更地跑出去看热闹了?就你一个,丢人现眼。我也真服你了,我就闹不懂,你是过于迟钝还是过于好事?”
陶仁贤:“你们这些当官的也真够冷漠,堂堂的常务副市长被人杀了,你们坐在家里无动于衷,我出去关心一下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你让我跟你一样冷漠才好吗?真是的,难怪人家都说,人一当官就变坏,当官不坏才奇怪!”
钱向阳:“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从哪听来的?我这是冷漠吗?这个大院的所有人都冷漠,就你一个不冷漠,热情洋溢?!哼,你那也不是热心,纯粹是小市民的猎奇心理,街头巷尾传老婆舌的家属老大妈。算我求你了,今后改改,稳当点,有点风度成不成?”
陶仁贤哼了一声:“我没风度,孙国强他老婆多有风度,整天打扮得像交际花,好么,谋杀亲夫,来,宝宝,跟妈妈睡觉去,管他谁死谁活呢!”
钱向阳仍然守在窗户跟前,盯着外面的动静,点燃一支烟,沉思起来。这时候电话响了,钱向阳接起电话:“噢,赵书记啊,我没睡,这个时候谁能睡得着?对呀,据我了解孙国强三天前就下乡了,今天临下班前我还问了一下办公室,他们没回来呢,怎么可能让他老婆给杀了呢?”
赵宽:“这件事情有些奇怪,我的意见给公安局的同志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尽快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一定要保密,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外传……”
钱向阳:“赵书记,我刚才看见李寸光也在那儿,不知道他又在扮演什么角色,有他在保密工作可能不太好做了。”
“他也是有单位有组织的人,他写了文章报纸不发还不是白写,刚好明天我要找他们报社社长跟主编谈那篇文章的事,顺便把这件事情也安排一下。好了,就这样,你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随时联系。”
赵宽:“好好好,你也休息吧。”
放下电话,钱向阳摇头叹息:“出了这么大的事,再加上你那个小舅子在里头掺和,谁能睡得着?”
常务副市长孙国强家,公安局林局长来到二楼卧室,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名堂,对广林子吩咐:“把孙副市长的爱人叫进来,我跟她谈谈,注意态度。”
广林子带着张大美来了,张大美头发有些散乱,眼神涣散,神情漠然,显得疲惫不堪。广林子已要转身离去,林局长拦住了他:“你留下,再叫一个人进来做笔录。”
广林子招招手,一个女警察拿着记录本进来坐下。鼠目靠在门边上朝屋内窥测,林局长问:“这是谁?”
广林子:“报社的记者,就是他报的案。”
林局长:“报社记者怎么回事?他跟来干什么?案子没查清之前不能见报。”
广林子过去把鼠目关在了门外,然后才对林局长说:“他是赵吉乐的舅舅。”
林局长:“赵吉乐的舅舅怎么了?那也不能报道,让他离开。”
广林子:“赵吉乐的舅舅就是赵书记的小舅子,这个案子就是他报的。”
林局长恍然大悟:“噢,那他就是重要证人,打个招呼别让他走了,一会我要跟他谈谈。”
广林子连忙出去,鼠目还在过道里抽烟转悠,广林子对鼠目说:“李记者,请你不要离开,过一阵我们局长想跟你谈谈。”
鼠目:“我到楼下客厅坐着等。”
广林子答应了,然后回到了屋里。林局长已经开始问话了:“你坐下,别紧张好不好?”
张大美:“我没紧张,就是有点困。”
林局长:“好,谈完了你就可以休息了。你投案自首了?”
张大美:“对呀,是那个记者让我投案自首的。”
林局长:“你自首什么?”
张大美:“我杀人了。”
“你杀谁了?”
“我杀了我丈夫。”
“你丈夫是谁,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杀的?”
“我丈夫是孙国强,下午在家里杀的。”
“你怎么杀的他?”
“我用刀子,在他身上捅啊捅,到处都是血,黑色的血,真恐怖。”
林局长看看广林子,广林子摇摇头、咧咧嘴。林局长瞪了他一眼,接着问:“你既然在家里杀了他,那你把他的尸体弄到哪去了?”
“尸体就在卧室,到处都是血。”
“这不就是你家的卧室吗?”
“对呀,这里就是卧室。”
“那你丈夫,就是孙国强的尸体呢?”
“尸体就在我家的卧室呀。”
“这不就是你家的卧室吗?”
“对呀,这里就是我家的卧室。”
“那尸体在哪呢?”
“尸体就在我家的卧室里。”
林局长显然有些懵,再次看了看广林子,广林子插进来问:“刀子呢?杀人用的刀子你放到哪去了?”
“就扔在我家的卧室里。”
“这不是就是你家的卧室吗?”
“对呀,这就是我家的卧室啊。”
“那刀子呢?”
“刀子就在我家的卧室里啊。”
林局长:“你过去有没有什么病?比如神经衰弱、精神恍惚、头疼头晕等等。”
张大美:“我从来没得过什么病,我很清醒,也很正常。”
“你杀了人,能主动投案自首是好的,但是你得彻底交代才行,你不能光说你杀了人,杀了人总得有个作案动机吧?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为什么要杀孙国强?”
张大美:“我恨他就杀了他。”
“你为什么恨他?”
“因为我要杀他,所以我恨他。”
广林子:“算了,局长,这些话我都问过了,翻过来倒过去就那么几句车轱辘话,还挺有逻辑,我估计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林局长仔细打量着张大美,张大美昏昏欲睡,林局长说:“技术处来人了没有?”
广林子:“来了,法医小牛、现场勘验技术员大马都来了,啥线索都没找到。”
林局长:“让小牛过来给她检查一下。”
“好……”
广林子起身刚要出门,赵吉乐惊慌失措地推门闯进来,门撞在广林子的脑门子上,广林子捂着脑袋骂他:“你他妈要撞死我呀?着火了还是爆炸了?慌什么?”
赵吉乐:“局长,广、广……队长,孙、孙……孙副市长来了。”
林局长跟广林子同时惊起:“什么?你说什么?孙副市长来了?”
话刚出口,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脸色阴沉沉得活像一具僵尸,林局长跟广林子异口同声地问:“孙副市长,你、你还活着啊?”
孙国强家外面的警车纷纷离去,只剩下了林局长的座车跟广林子的车,还有鼠目那辆桑塔纳。室内,孙国强跟林局长、广林子坐在客厅里,鼠目也没有离开,缩在一旁的沙发里,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孙国强的脸色极为难看,质问林局长:“到底怎么回事?半夜三更在我家闹哄什么?”
林局长:“今天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刑警队接到这位记者报案,说是你爱人把你
给杀了。然后我们就到红月亮咖啡厅,当场作了询问,你爱人供认不讳,我们就到这里来了,结果……”
孙国强:“什么供认不讳?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真是乱弹琴。”
林局长也极为尴尬:“这件事情确实有点……不过还请孙副市长谅解,我们能再问问你爱人吗?”
孙国强不耐烦地:“问吧问吧,看看她还杀了谁。”孙国强一转眼看到了鼠目:“是你啊,怎么什么事都有你?”鼠目:“不是什么事都有我,而是你爱人硬把我拉扯到这件事里来的,今天晚上我的车让交警堵住了,我跟交警交涉的时候她就偷偷钻进了我的车里,差点没把我吓死。我问她要干吗,她说她把你杀了,还说尸体就在你家的卧室里,于是我只能报案,不信你问你老婆自己。”
孙国庆:“你过去认识我老婆?”
鼠目:“我哪里认识她,我在大院里可能见到过,有点印象,所以我当时也觉得她面熟,后来还是她告诉我她是你老婆。”
林局长试探着问:“孙副市长,是不是把您爱人请下来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好写结案报告。”
孙国强:“写什么结案报告?根本就没有任何案子。”
鼠目:“没有任何案子这些警察半夜三更地跑到大院里来,明天各位市领导问起来,他们也得有个交代吧?总不能说没事跑到常委大院捉迷藏来了。”
林局长:“实在对不起孙副市长,要是您确实不愿意就算了。”
孙国强:“你们不嫌麻烦你们就问么,我辛辛苦苦上山下乡慰问考察,你们半夜三更到我家闹了个天翻地覆,我正好也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林局长指示广林子:“你去把孙副市长的夫人请下来。”
片刻广林子带着张大美下楼,林局长问张大美:“张大美同志,报假案是要承担责任的,半夜三更我们动员了这么多警力,在大院里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张大美有点茫然:“怎么了?我不是投案自首了么?”
广林子实在憋不住气了,态度严肃近乎发火地质问:“你别再跟我们开玩笑了,我们虽然只是普通警察,却也不是任人摆弄的木偶,你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你说你把你老公杀了,这人是谁?”
张大美:“这是孙国强啊。”
广林子:“孙国强是谁?”
“是我丈夫啊。”
“你不是把你丈夫杀了吗?”
鼠目在一旁作证:“对,你亲口说的,你把你丈夫杀了,用刀子,捅了十几刀,到处都是血,黑色的血……”
林局长拦住了他:“没让你问,你别插嘴。”鼠目尴尬地住嘴。
张大美:“对呀,我是说了,没错啊。”
广林子:“那这个人是谁?”
“是孙国强啊。”
广林子:“你不是把他杀了吗?”
张大美:“是啊,我是把他杀了。”
广林子:“那他怎么还活着呢?”
张大美:“对啊,他怎么还活着呢?”
广林子:“我在问你呢?!”
张大美:“我在问你呢,你说我把他杀了,他怎么还活着呢?”
广林子急了:“我什么时候说你把他杀了?是你自己说的。”
“对呀,我是说我把他杀了,没错啊。”
广林子:“那他怎么还活着呢?”
张大美:“对啊,我正要问你,那他怎么还活着呢?”
广林子几乎崩溃:“我的天啊,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林局长:“孙副市长,你爱人精神……精神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张大美:“你精神才有问题呢,你没问题半夜三更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孙国强对林局长说:“没有啊,过去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毛病。”
鼠目:“那她过去受过什么刺激没有?情绪上有没有不正常的表现?”
孙国强显然对鼠目挺反感,瞪了他一眼:“她没跟你说吗?”
鼠目连忙解释:“您别误会,我确实是跟她偶遇,而且是她钻到我的车里的,听到她把您给杀害了,我能不报案吗……”
林局长:“孙副市长,我说句话您别不高兴,我觉得您爱人精神方面好像有点问题,刚才我正想让我们的法医给她检查一下,您就回来了。我看,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爱人到医院看看吧,就算没病,检查检查也没坏处。”
了林局长的话,大家都看张大美,张大美若无其事,漠然地坐在那里。
孙国强:“大美,我是谁?”
张大美乜斜了他一眼:“孙国强,孙大副市长。”
“对呀,那你怎么说你把我杀了呢?”
“对呀,我就是把你杀了。”
“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对呀,你活得好好的。”
“那你怎么说把我杀了呢?”
“对呀,我就是把你杀了。”
孙国强懵了,不知道这种对话方式该怎么延续下去。
众人默然,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孙国强:“好了,我没死,她也没杀人,请大家回去休息吧,给大家添麻烦了。”
广林子:“孙副市长,我们走了,回去后我们还得写个结案报告,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签个名。”
孙国强:“好,到时候你找我就成了。”
林局长:“孙副市长,我派个人帮你送他到医院吧,小赵,你……”
孙国强急忙拦住:“算了算了,不用,同志们都很辛苦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林局长看看孙国强,知道他是不愿意外人参与这件事情,尤其不希望带个警察陪自己到医院给爱人看病,说了声:“那也好,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然后带着警察离开,楼下传来了警车离去的声音。
孙国强:“李记者,你也走吧,时间很晚了。”
鼠目:“孙副市长,我看咱们还是把她送到医院去看看吧,不管什么病,早看总比晚看强,我看你爱人精神方面的问题挺严重,我有车,方便,咱俩带她到精神病院去看看,用不着再麻烦别人了。”
孙国强犹豫,鼠目:“你别犹豫了,拖延下去万一问题严重了你后悔来不及。就咱们俩带她去,我保证严守秘密,请你相信我。”
孙国强答应了,于是两人搀扶着张大美离家,张大美顺从地跟着走,表情却极为冷漠、呆滞,似乎到什么地方去都无所谓。
天边露出了晨曦,紫苑路3号大院像一个沉睡一夜的人正在逐渐清醒。寂静的小路上有人跑步,大门边的哨位上,武警战士在换岗。
钱向阳家,陶仁贤手忙脚乱地准备早餐,钱向阳坐在卫生间里看报,陶仁贤准备好早餐推开卫生间的门叫他:“快点,看报到办公室看去,堂堂大市长坐在马桶上用功,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钱向阳用脚把门踢上:“你干嘛你,尊重点别人行不?”
陶仁贤:“有什么了不起,就你身上那点东西谁没见过,真是的,越老毛病越多。”
钱向阳无奈地收起报纸,从卫生间出来,坐到餐桌旁准备吃早餐:“你也是的,起来这么早干吗?”
“干嘛,伺候你,我怎么也不能让全市人民抱怨我不给市长吃早饭。”
钱向阳:“你放心,全市人民谁也不会关心市长是不是吃了早饭。我说了多少次了,雇个人雇个人,你就是不雇。”
陶仁贤:“钱明一家子一个礼拜才回来一趟,平常家里就你跟我两个人,雇个人连吃带住还得开工钱,值得吗?再说了,家里男主人跟小保姆闹出来的花花事还少吗?我可不想你晚节不保。现在不都讲究从源头上消除腐败吗?这就是我的预防机制。”
钱向阳:“又来了,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能出啥事,即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
陶仁贤:“对我是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对别人可说不上,这方面我懂,别忘了我在医院工作。”
钱向阳:“你不就是个收费的吗?又不是医生,冒充什么内行!”
陶仁贤:“你快吃,吃了赶快走,我还得睡个回笼觉呢。”
“你今天不上班了?”
“上什么班,休息了。”
“你那个班也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要是你们院长早就让你下岗了。”
钱向阳还没吃完,陶仁贤就急匆匆地开始收拾碗筷,边收拾边唠唠叨叨地说:“院长自己下岗也不敢让我下岗,这就是当市长老婆的好处。”
钱向阳:“你干什么呢,我还没吃完你急着收拾东西干嘛?”
陶仁贤嘻嘻哈哈又把碗筷放回原处:“我以为你不吃了呢。”
钱向阳急匆匆地喝着稀饭:“那你也得自觉点,人家当面不说,背后肯定要议论你市长老婆不自觉,想上班就上‘不想上班就不来’还白拿工资。让我说,你要上班就正正经经地上,不然就干脆办个提前退休把位置让给别人,需要一份工作的人有的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懂什么?这个茅坑还真得占着,一离开这个茅坑工资就得少一半。别说我了,就你们那个政府大院里有多少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前边楼那个老白毛,从副书记转到人大当副主任,又从人大转到政协当副主席,现在又当了老龄办的主任,还兼着什么老年基金会的主席,市里哪个茅坑他没蹲过?十年前就过六十岁的生日,现在问起来还是六十五,我看他起码有七十五岁了。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占住那几个在岗工资,占住那一栋常委楼嘛!”
钱向阳:“这个话你可别胡说,谁也没规定只有常委才能住在这个院里,副市级以上领导同志在职的、不在职住在这个院里的好几十个,常委只有那么几个人,那些不是常委的同志听你这么说,肯定反感。人家要是找我闹着要搬家,你给人家解决房子去。”
陶仁贤:“反感就反感,事实就是事实,人民群众不都把这紫苑路3号大院叫常委大院吗?如果不是常委大院,为什么门口要放武警站岗,别的居民小区怎么不放武警站岗?你们这些当官的啊,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实际做的又是另一套。”
钱向阳吃好了,放下碗筷起身穿衣服,叮嘱陶仁贤:“那也只是老百姓随便那么一说,这里面住的大部分同志还不是常委么。我上班去了,中午不回来。你千万记住,昨天晚上的事不要出去跟别人议论,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其实也就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事实证明孙副市长活得好好的,没有任何人杀他,记住了,过去就过去了,千万别乱说。昨天晚上赵书记还专门来电话说这件事情要保密。”
陶仁贤不屑地撇撇嘴:“我给谁乱说去?别忘了,昨天晚上赵宽的小舅子,那个专门写文章气你的记者也在现场,有了他今明两天你就等着看报纸吧。再说了,昨天晚上来了那么一呼隆人,哪个人下巴上面没有长嘴?你还能把所有人的嘴都缝上?就知道给自己的老婆套紧箍咒,看你那点出息!”
钱向阳:“谁的嘴在下巴上长着?又胡咧咧了。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起码我得管你,管好自己的亲属是党中央交给我们每一个领导干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