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未来真的很让人悲观吗？
前不久笔者在天涯论坛看了一组“神贴”，一位名为subzero2002的道长解说中国未来若干年的命运。《推背图》、《烧饼歌》很多人都听说过吧？这些可以说都是算命的书，但是，不是给个人，而是给中国算命的。道长“神贴”即为“推背图-烧饼歌-藏头诗等九大预言完全破译”，追捧的人很多，目前已经更新到60多页。
追着看了十多天，但笔者并没看出多少所以然来。贴中充斥着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周易术数、五德终始等等谶纬玄学，让笔者这样不懂多少此类“国学”的俗人越看越糊涂。少许看懂的或自以为看懂的地方，只有两点：第一，方舟子乱国。第二，中国近期的未来不太妙，让人难以乐观。
第一点是道长亲口讲明了的，且反复说了好几次。他写道：“忽然从刘伯温《烧饼歌》里看到将来乱我中华、害中国人殆尽者竟然是此人！”谁呢？“黄牛早丧赤日中，猪羊鸡犬九家空。饥荒灾害皆并至，方是丰登民物同。得见金龙民开心，刀兵水火一齐来。文钱斗米无人籴，父死无人兄弟抬。”道长分析，“方是丰登民物同”一句，隐藏有此人的姓名：方是民。为什么丰收了还饿死人，粮食便宜却没人买？因为此人提倡的转基因粮食害死人，就是白给也没人吃。不仅如此，此人还是大大的汉奸，把中国搞乱之后就逃跑了，然后带领“胡人”来攻打中国。
真是这样吗？真的是道长洞烛天机，提前示警？还是仅仅因为方舟子四处打假、反伪科学，就顺便打击报复，泄泄私愤？我们不妨拭目以待。但同时，还是应当谨慎对待转基因，对其可能引发的生态灾难保持警惕。
第二点道长可就说得有些吞吞吐吐，不明不白了。道长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天机不可泄露。且涉及到当朝的事情，害怕明白解释出来会被和谐，被失踪，被请去喝茶。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也总算拐弯抹角、云遮雾罩地说出了一些事情，让人猜到五六分。“总有一堆人问那个大秘密是什么？贫道都说得仁至义尽，居然还在问。你们未来的命运难道不是大事么？仔细从头到尾看一遍，不懂我也没办法。另外金版推背图（按：金圣叹批注版）虽然是假图，但是绝对是篡改全真版而来，好多事还是一个。实在不懂，梅花诗下朝的前两句是神马？‘如棋世事局初残，共济和衷却大难。’金版有一象不是很明确对应吗？‘谶曰：磊磊落落，残棋一局；啄息苟安，虽笑亦哭。颂曰：不分牛鼠与牛羊，去毛存鞟尚称强，寰中自有真龙出，九曲黄河水不黄。’”
笔者愚钝，实在不懂。参照道长之前之后以及其他高人的解释，“磊磊落落，残棋一局”，是说东欧九国剧变，社会主义阵营之于资本主义世界的对抗已到残局；后一句“啄息苟安，虽笑亦哭”，是说中国表面上看很强大（尚称强），其实内忧外患，人民不安。金版这象对应着一幅图，画有五个童子，赶着一头牛朝左下方走。据说，这头牛象征中国，五个童子则为中共五代领导人。这样看来，事情有些不妙。而更远一些的未来，据说则有灾荒，有战争，有大难，“十室九空”，“九女一夫”，让人不寒而栗。
subzero2002道长鄙视轮子（轮子？我猜，跟99年的事情有关。），痛骂五毛，对于当朝不咒不捧，不卑不亢，像是一个持论中正的人。但是笔者俗人一个，不信鬼神，不迷谶纬。所谓天机命定者，恐怕终为虚妄。笔者钦佩道长学识广博，心思细密，想象丰富，但是，其理论前提或思想出发点一开始可能就错了。道长不讳言圣人、鬼神，甚至外星人、“星际势力”，甚至吹捧自己的师父将要飞升成仙了，这些地方都不免让人发笑。
人的命运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吗？坊间流行八字算命，本人也曾一度沉迷，但仔细一想，单凭人的生辰八字、出生时间怎么就能决定人的命运呢？当今世界平均半秒钟就生下一个婴孩，八字相同之人无计其数，难道他们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吗？同一时辰出生就有同样命运，这怎么可能呢？另外，芸芸众生之外，又是谁在不厌其烦、不辞劳苦地计划安排，为每一个人分配好他或她注定会有的前途和命运？
给国家“算命”也是一样。《推背图》、《烧饼歌》之类书中的预言若能成立，必须先预设一个操控一切的神，一种人间世界之外的超自然力量（比如“天数”）；这样，俗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归结到它无可违背的意志或规律。上述神贴中有个“聪明人”说得好，“解预言的应当知道，真相是看的，不是拿来解的。就是说或者你就是其中角色，或者你就能预言。真正知道的人是有视屏的人，否则就是乱指东西。”关于未来的预言不是解出来、分析出来的，而是由于某种异能“看”出来的。也就是说，未来就像历史一样，就摆在那里；预言家不过是在不同的时空之间玩了一个穿越罢了。只能这样解释。我们所有的未来，在其他不同时空的人或神看来，不过是早已发生过的历史；人类所有的行为，都要遵循既定的历史轨道前进，都将按照写好的剧本依次上演。
这就是宗教命定论的思想：否定了个体的人的意志自由，甚至否定了我们每个人努力向前的人生价值。有西方学者指出，这样的宗教，就是一种“异化”：“一切异化的本质都是把虚假的无情性质加之于人造的世界。这样做的最重要的实际结果是，经验的历史和个人经历被错误地理解为以超经验的必然性为基础。人类生存的无数偶然事件转换成了宇宙法则不可避免的表现形式。活动变成了过程，选择变成了命运。于是人生活在他们自己所建造的世界上，就仿佛是被完全独立于他们自己建造世界的事业的一些力量所注定的。”（[美]彼得·贝格尔：《神圣的帷幕》，高师宁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话说得有些拗口，意思其实就是：社会组织形式是因人的自由选择而形成的，异化思想却说成是人类的宿命；人类活动改变世界也改造自身，异化思想却加之以无情的必然性；人类创造了信仰与规则，却反过来被异化的规则、信仰所束缚。
另一方面，不管何种宗教，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宿命论倾向，但绝对命定的思想却很少有人宣扬。人的命运可以改变吗？国家的命运绝对不可改变吗？预言家或算命先生们也总是把话说得模棱两可，鼠首两端。在我们俗人看来，这是他们逻辑上的破绽；但是，他们自有一套遁词，况且，无理性的神秘思想，本来就不同你讲逻辑。更需要警惕的是，他们在预言人类大难之后，要求你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每每总是：皈依他们，跟他们走。轮子们当然是这样做的。就是subzero2002道长，看来也未能完全避免这一点。“如果人类不在圣人的带领下进行意识文化变革，‘道’的红牌就会将人类彻底罚出宇宙舞台！”（见天涯社区：[人类未来命运相关]圣人是怎样炼成的。下同）“贫道夜观天象，上天已经决定拯救人类于毁灭之中，圣人已经下凡，快要出世了。……朋友们，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修道是仁人志士的不二选择，谁愿与贫道共同见证促成圣人的再次降临？唯宇宙英雄也！（说多了，这不是广告，这是正道）”呵呵，不是广告，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左传·庄公三十二年》云：“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真正关心国家、关心人类未来命运的仁人志士，能不慎乎？
子不语“乱力怪神”，敬鬼神而远之。抛开鬼神迷信，我们自己也可以对中国及世界的发展趋势有个大概推测。你对中国的现状满意吗？对于个人及国家的未来持乐观还是悲观态度呢？依笔者所见，导致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主要来自三个方面：第一，当某些专制集团绝不放弃他们的绝对权力，绝不让与他们的核心利益，有可能激起民变，革命再起；同时，非民主的政体，难免阻碍政权的顺利交接，这些都容易让中国一治一乱、恶性循环的历史得以延续。第二，对于地球能源的盲目开发、过度消耗所导致的气候异常、生态恶化和环境危机。近年频繁的自然灾害早已给人们敲响了警钟。有科技发展本身的问题，但在目前，尤其是在中国，更可怕的恐怕还是在现代化发展中缺乏有力地生态保护、人文关怀方面的制约。也就是说，一切灾难都是人为的。“集中力量”却往往办了坏事，罪魁祸首还是为所欲为的权力。第三，国际争端所带来的战争危机，尤其可怕的是使用核武器、生化武器的现代战争危机。霸权主义、国际不公以及非正义外交都有可能为未来的战争负责。三个危机无论哪一个，都会在中国造成可怕的后果。但是，发生还是避免，一切取决于人们自己。
最后，再回到subzero2002道长的神贴。贴中显示他能较为准确地预测将要发生的地震。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我们知道一些动物对于地震、洪水等灾害有预感能力，可以提前表现出来。是不是在某些人身上也有这种神秘能力，而绝大多数的人都因过于理性将其丢掉了呢？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承认，如果不预设一个先在的神，世界上很多事情的确没法解释。我想，科学的态度只能是：在未知面前，请保持沉默与谦恭。世界真的有神吗？中国的未来究竟怎样？其让我们努力向善，让我们拭目以待。
施文，201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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