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事 杨千嬅 微盘:令人敬畏的年味

        年，亲切、温馨、庄严、魅力无穷，充满童话般的神秘，令人敬畏。  都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但作为个人的老百姓来说，他所看重的是，一年之计在于“年”。年，过得好，信心倍增；年，过得不好，往往一年惴惴不安。过年，除了穿新衣服、吃喝玩乐、请客送礼之外，还有很多本质的内容。如果把年味寄托在一台电视节目上，寄托在赵本山、小沈阳等人的小品表演上，实在是今人过年的悲哀。         回想起来，小时候过年，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难以忘却的神秘气氛。一进腊月门儿，大人就吩咐，不要像平时那样讲话了，做事、走动都不要莽莽撞撞以免打坏东西，要有所忌讳。吃饭吃完了，要说吃好了；事情做完了，要说做好了；蒸馒头发过了，裂开口了，叫笑了；囤里粮，缸里面，用完了，也不能说没有了。临近过年，家家都要准备各种各样过年的食品，每做好一种，都要先敬神。年糕，我们叫黏黏糕，预示着年年高；鸡、鱼，代表吉庆有余，这些是必不可少的。我们那里不靠海，不临河，很少见到鱼，当地发明一种食品，用面糊烹制一种“假鱼”。腊月廿三是祭灶日，是灶王爷上天日，这天家里无论穷富都要给灶王爷上点供，弄点祭灶糖，让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中国人祭祀，是把神当成自家人，是求财富贵，还是求人平安，想么说么，直接当面说出来，一点也用不着客气。因祭灶糖是黏的，还有说，这是封住灶王爷的嘴，免得他老人家在天上说话太随便。看来是怕灶王爷在天上喝多了。这也是不能自圆其说的说法，怕老人家说走了嘴，又怎么能让他“言好事”呢。辛苦一年了，怀着美好的心愿为老人家饯行，是有可能的。           过年的愉悦感、幸福感其实是个过程。过年最带劲的是忙年，因为所做每件事都凝聚着对明年的期盼。除夕这天，要准备好过年的一切。人们认为过年万物皆有灵气，除了在门框上贴对子、大门上贴门神、灶台前贴灶王爷、堂屋贴老天爷、财神外，粮囤上也要贴上“丰”，牛槽上贴“六畜兴旺”，连小推车上、院里树上、盛水的缸上都要贴上“福”、“年”、“喜”的字样，大家劳累一年了，都一起欢欢乐乐过个年。请祖，有一套神秘严肃而又近似游戏的程序，也是不可马虎的。最后，打扫院落，清除障碍，准备迎神进门和别人拜年。但是有一种障碍，家家设置，就是大门口横放一根棍，叫挡马棍，以防家里的马跑了。也有地方叫挡钱棍，以防金钱流失。反正是，值钱的东西，只要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最令我难忘的是守夜。大人讲，除夕半夜过后，南天门要打开，天上会走下来一位白胡子老头，问你需要什么，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但只能满足一个愿望。要预先想好你的心愿。有一个女孩守夜，守到南天门开了。老人家问她需要什么，她没有准备，心里害怕，不敢说话，只是抹嘴。老人说，你想要胡子啊！从此女孩长了一嘴好胡子。我奶奶说，除夕夜许愿是最灵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可以抱着椿树，接连念三遍“椿树娘，椿树娘，你长高，我长长，你长高来做梁檩，我长长来穿衣裳”，你就长高了。我真的这样做了几年，但还是没有别人高。          初一，过年这一天，人们格外小心。做事、说话不能有任何闪失。东西破了，如碗盆打破了，代表着一年的不祥；最怕冒出句不该说的话，而一语成谶。大年初一的早上，是过年的关键时刻。我们那里兴抢早。家家户户大约三四点钟就起床。谁家起得早，好运就可能降临到谁家。所以，都比着早起，谁家要是新娶了媳妇，肯定起得更早。我在家过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吃完饭天亮过。真是起五更睡半夜。起床后，放个“炮仗”，点上蜡烛，摆供烧香，磕头。就准备生火下饺子。下饺子时，要放鞭炮，这是约定俗成的，家家如此。饺子出锅，先供神祭祖，然后我们再吃。在吃饭前，有一项必须做，就是给神祖磕头，给长辈磕头。老人一年就盼这个头，虽然嘴上说，现在不兴了，别磕了，可是心里还是很计较的。吃完饭后，就开始由近及远地磕头拜年了。至此，一些过年的主要项目就进行完了。早晚给神祖上香磕头是必不可少的。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早晚给门神、粮囤烧香，一个门一个门地插香，一连几日，好玩极了。           正月十五之前，还有一些社会性的祭神、送神活动，也令人难忘。           城里人，大部分也是乡下人。每逢过年，城里空荡荡，都回乡下了，连小孩子也认为乡下过年好，因为那里还或多或少地保留着神秘的、童话般的年味。那是一种，快乐、甜蜜、神秘、庄严难以忘怀，又令人敬畏的年味。           唯其敬畏，才有意味。如果过年与平常毫无二致，还有什么想头呢?人生大抵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