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官职列表:我的研究生生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7:25:03

忆大连

我们一共三人,被分配在大连工学院化工机械专业当研究生。


第一次踏上大连的土地,城市洁净,天空湛蓝,街上行人不多,偶然还能见到穿着笔挺制服的苏联军官,完全不象沈阳漫天尘烟,人声嘈杂,街道泥泞的样子。的确,大连一开始就给我一种清秀、亮丽而宁静的感觉。

 

城市交通工具主要是有轨电车:“一二九街到了,一二九街到了……”初听报站的调子,象唱歌一样,有点滑稽,又很悦耳。大连工学院化工系就坐落在一二九街。

学校的科学研究部主任,钱令西教授——中国著名的桥梁专家,亲自接见了我们。

化工机械,对我们而言,是一个陌生的专业,当时隶属机械系,但与化工结合更加紧密,故又挂在化工系。学校已有一批化工机械研究生,全部毕业于化工系。他们在校本部的机械系补些相关的机械方面的课程。而我们则在化工系随班听课,补上必需的基础化工课程;另外集中时间学习俄文。

我们的团组织生活及政治学习与系、教研室的老师们一起活动。我们挂的也是红校徽。不久又加入了工会。

我们三人住在教师单身宿舍内。宽大的房间有四张大床。说是床,好象是砌死的,有点象北方的炕。但炕供好几个人睡;这床是单人的。推开玻璃窗,正对着一个幼儿园。几个阿姨领着一群孩子……突然,一个孩子发现了我们,招着手,叫着“叔叔好!”;于是,其他孩子们扭过头来,跟着招招手,“叔叔好!” “叔叔好!”喊声一片。世界上正是有了这些小东西,才显得热闹、可亲,充满爱的诱惑。

宿舍紧邻劳动公园的后山坡。劳动公园没有围栏。正值阳春三月,山坡上开遍了桃花、李花、樱花……清晨起来,拿着俄语课本,在山坡上尽情朗读。

我的中学时代还是民国时期,学的是英语;大学时代是解放以后,才学俄语,所以俄语根基较差。当时研究生的任务,是要在苏联专家指导下学会该专业领域的基本知识。比起南方大学,这里学俄语的条件好多了。学校专门为我们三人安排一个白俄老师,小灶授课。他的名字叫Мондрос,四十多岁。他坐在桌子的一方;我们三人围绕他坐在另外三方。他会讲汉语;也认识不少中国字,但常常不懂字句的含义,可能也是根基不够吧。后来又换了一名女教师Преженская,上课时,她是上妆的,画眉、抹胭脂、涂口红。当时,我们看起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谢学校,感谢白俄教师,在后来相当长的工作期间内,俄语成了我的第一外语。

化工系有一个学生食堂。记得那时大学生吃饭不要钱,全由国家扑贴。我们研究生吃中灶,伙食费每月15元。研究生没有工资,但每月有32元的津贴。除了交去伙食费外,剩下的钱完全够花了。我觉得那时的生活已经是小康了。

从学生食堂的后门出来,是操场。全系学生的体育课,课间广播操都在这里进行。下午四点后,是课外自由活动时间。操场上有跑步的、举杠铃的,跳高跳远的……等各种锻炼活动。

一位40多岁的中年先生,四处看看走走,随时加入到锻炼者的行列,给你指导。他叫刘长春,就是首个代表中国参加奥运会的著名短跑运动员。他那么伟大,此刻,在人群中,他又显得那么平凡、近人。

第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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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学期,化工机械八名研究生在化工系集中。不久又从北京转来一批研究生,其中也有三名化工机械研究生。

全系研究生的队伍扩大了,组成同一个团支部。变得热闹起来。我依旧担任团支部宣传委员工作。

我的学习在同门师兄弟中依然名列前茅。各门功课成绩全优!

 第二学期很快也结束了,我们翘首等待苏联专家的来到……

 回家

大学四年,不论寒暑假,没有回过一次家。现在当研究生,经济半独立,决定回家一次。

决定很仓卒。可以说,这还是我独自一人远途旅行。

已经年三十了,火车上的人很挤,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人。夜深了,旅客纷纷下车,车厢变得空空。我感到一阵寂寞,找一条长椅躺下,不知不觉进入梦乡。一觉醒来,火车已经到了沈阳。

我下车出站,正考虑不知往那儿走,不期劈头碰见了同班同学范兴忠。他一定要拉我去他家。吃着热烘烘的蒸饺,谈着同学们的趣事。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购买沈阳至北京的车票,排队的人依然很多,大家等着到点买票。时不时有人想混队,我总要出来干涉,或者站出来打抱不平,依然没有失去青年学生那股“傻劲”和本色。一个中年人,他曾参加过治淮,看着我笑问,那位老大爷是我的什么人?

到了北京,基本在车站转悠。等着买北京至武汉的车票。

几天没有睡觉了,实在瞌睡得要命……我终于买了一张卧铺票。

再从武昌到长沙。

抵达长沙,已近半夜,原想在车站就地休息,等到次日清早渡江至岳麓山。一位妇女走到我的面前,掏出一只钢笔欲卖给我。这是一支黑色的“金星”自来水笔,已经很旧了。

我打量了她片刻,见她后面还牵着一个孩子……

她说,她要去××,已无钱购票,只得如此。

我去到售票窗口,询问售票员可有此事?售票员首肯了此事,但她们爱莫能助。

我为她们母女买好票,交给她手中。她显得很激动,非要把那支钢笔给我留下……

我突然记起,解放前落难时,一位素不相识的小兄弟主动帮助我的往事(见传记篇初中年代),顿时感到满是轻快,睡意全无。

第二天清晨,薄雾天气,街上行人还较稀少。我穿过小吴门,绕过黄兴路,再到南门口灵官渡,乘坐渡口的小木帆船过湘江……这条我中学时代十分熟悉的路,几乎还是原样,感到十分亲切。

父母依然住在岳麓山脚的小桃园——那座泥土夯成的小屋。墙面粉刷得洁白,看去十分爽目。

回家前,我没有预先通知他们,使他们十分惊喜。大妹开渝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的模样;小妹开湄用一双明亮的眼球偷看着我,不太认识我的样子;七弟,我离家前,身上还围着兜兜,旁边拴着一条小手帕;现在即将读小学,显得聪明而灵巧。可惜,我启程匆匆,没有为她们准备任何礼品。

父亲本行原为化工专业,1952年院系调整时,理应调往广州华南工学院。但组织分配他转留在湖南师范学院化学系任主任之职,同时教授“工业化学”课程。师院化学老师多数偏“理”,在“工”方面本是个薄弱环节。父亲不仅要为学生上课,还要为老师们扑课,非常辛劳。他早有高血压的毛病,已开始有精力不支之感。(他在57年因脑溢血跌倒在课堂之上而致终身瘫痪)

幸好,我在大连工学院新学了一些化工类课程。在家几天,我给他翻译了一些这方面的俄文教材资料。

 株洲探望敏哥

趁寒假回湘期间,开渝陪我前往株洲探望敏哥。

敏哥排行第二,解放前就读于湖南省立一中高中(与朱镕基同班)。由于没有考上大学,早早便参加了工作(铁路部门)。

抗美援朝初期,他就作为铁道兵赴朝参战。回国后,调往株洲车站。那时株洲站很小,只见几间房屋,零零散散,未见成型的街道。

见到了二伯母,她依然十分健旺。敏嫂刚生下他们的大女儿。

我发现敏哥走路有点瘸,当时虽然还不太明显。

他告诉我,在赴朝作战中,经常夜行军,条件十分艰苦。在一次行军途中不慎崴了脚,根本没当一回事,却从此留下隐疾……以致后来越来越严重,造成腿肌萎缩,行走困难,最终不得不坐轮椅。

因为没有及时办理伤残手续,也就从未享受过任何因公致残的待遇,一生如此,真正的无名英雄。
北京调令

突然接到大连工学院研究生师兄梁明汉的来信,说,高教部发来调令,我被调往北京工业学院(北京理工大学前身)当研究生,要我直接前往报道。我的全部行李,他们已代为办理托运至天津……

我既惊奇,又有点纳闷,还有点点扫兴。因为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化工机械专业,如今半途又被割舍了……

我拜别父母,启程北京。当时北京工业学院,位于车道沟。我被分配到仪器系当研究生。仅我一人,觉得分外陌生。

苏联专家仍然没有到来,只好静待,教研室也没人管我……

我真觉得北京工业学院远不如大连工学院那样亲和。我提笔写了好长一份意见书转交给了院长魏思文,信中内容主要谈及对研究生培养的设想与建议等——又一次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现。

管理研究生的负责人陈×约见了我,说,是他亲自至高教部挑选了我;另外还从哈工大挑了9名研究生,也即将到校。他还征求我的其他意见。我当即表达我想转回机械系,那是我的本行。他当即点头同意。

无论怎么说,那时干部的工作作风是值得称赞的;那时的学生也是怀着责任心的。

我至第二机械系报了到,学习总算步入正轨。苏联专家即将到校。

我的苏联导师Васильков

我的专业被确定为“弹丸设计与制造”,我的苏联导师叫Васильков。

首次见面是在他的办公室。他容光焕发、个子魁梧。我上前去向他微微鞠躬,表现有点紧张。他伸出手来与我握手,他的大手显得十分有力。并示意我坐下。

       然后他开始问我曾经的学习情况。旁边有位女翻译,但他示意尽量让我自己用俄语回答。虽然有点磕磕巴巴,但一般还能交谈下来。

他交给我一本俄文书籍《Конструкция и действие артиллерийких снарядов》,要我自学,两个月后进行考试,通过后,才能取得学习资格。遇有问题,可以约他答疑。

临别时,他指着我久未修理的长头发,要我立刻把它理干净……

我感觉,初次见面,我没有留给他一个较为完满的印象。但我却从他那儿至少学到两点:一定注意自己的仪表礼仪;握手时一定要热忱有力。以后当了教师,我很注意这些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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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文化特点。文化上的差异会导致思考方法的和表述方式的不同。这点在阅读俄文书籍及答疑过程中充分反映了出来。

例如:俄文对某个问题的阐述,常常是优点、缺点相互交融,齐头并进。而中国人看问题则力求准确与明晰。优点、缺点界限分明。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在某些问题上,俄文书籍似乎交代模糊不清;答疑中也就与导师产生暗暗的争执。他终于批评我钻牛角尖;他要求我注意抓住主要问题。

今天看来,他的批评是对的。可惜,这个毛病我始终没能改正过来。至今,一个枝节问题没弄清楚前,我总有“骨梗于喉”的感觉,非要把它解决不可,则往往延误了主要问题的解决。

初步测试通过之后,导师进一步给我制定了整个研究生阶段的培养计划:围绕研究方向所必修的专业基础课与专业课、工厂实习、毕业论文设计等。大部分课程都是指定参考教材情况下进行自学,限期口试。最主要的专业课《Проектирование артиллерийских снарядов》,导师亲自书写出一周的手稿,阅读中的问题每周答疑一至二次。以后的问题不太多了,顺利过关。

1956年夏,北京工业学院的首批研究生(10名)均按期毕业,高教部对我们进行了全国性分配。据了解我们基本都被分配在部里(二机部),但全被学校卡了下来,留校任教。专家也即将归国。全系请他及其夫人在北京前门外的“全聚德”吃烤鸭。当时是非常廉政的。系内每位教师交10元钱,研究生只交5元钱。

导师回国后,再也没有联系。我曾打探过他的消息。只是听说,这位昔日海军中将的儿子,可能犯了某些生活作风上的错误后,被调往偏远地区,处于逆境中……不管怎样,我心中依然敬重他。因为,他是我的导师,永远无法改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