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翎:徐坤:爱你两周半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00:23:47

 

徐坤:爱你两周半

 

  顾跃进做完爱以后一般是不会留在女人床上睡觉的。通常情况下,不管他和女人在床上玩得多么累,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腿脚软得象被打了麻药,腰 眼下的那根棍儿累得象个瘪茄子,他都不会迟疑,每次翻身即起,一边系裤带,一边捋衣服推门走人。下楼,开车门,拧动钥匙,一踩刹车离合,“吱扭”一声,人 就逃窜出去多远。

  他总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个儿的住处,开门进去,一头载歪瘫倒在床上,经常是 连衣服也来不及脱,就猛猛的昏睡过去。

  若说,干完活后连喘口气儿歇歇都不歇,又是何苦?在哪儿歇还不是个歇,在哪儿睡还不是个睡?

   可是,不行。对顾跃进来说,做爱和睡觉就是有着本质区别,根本就是两回事。做爱,似乎跟任何女人都可以,随时随地都可以来上两盘,没有发情期不发情期的 限制,灵便得很,简单易行;而睡觉,却不那么简单,除非自己独自入眠或早先跟家里老婆同睡,否则,任何人躺他身边,都让他睡不着。

  这个 毛病,以前他也并没有,而是后来发生的那两件事儿,才让他逐渐落下了病根。以前在他还属年轻那会儿,他经常是仗着体格好,耐力棒,没完没了的逞能。有时能 一口气连干四、五盘,干完也不休息,从女人身上下来,抬起屁股就走人,接着还能再去郊区跟哥们儿骑一次马或喝一顿酒。没有人提醒他,这样做会引起机件劳损 亏虚。即便有人提醒,依照他那好强的心理,恐怕也不大听得进去。

  但是从那次以后,身体发出了奇怪的信号,他才不敢再大意。那一次是他跟 一个美国回来的老情人做。看上去是一个瘦巴巴的越洋修练的女人,却是体能劲霸,床上的活儿精细,叫起床来又浪又骚,象把国外的盗版黄碟真人表演到了眼前。 顾跃进受到刺激,惊奇之余也是欲罢不能,一次又一次被她扯上身去,最后几乎是拼了老命险些把心脏都射出去,才勉强算没有丢丑败下阵来。大战三个回合,不分 胜负。

  完事后出来,他却感觉不行了。身体不大对劲。脑子里真空,脚底下磕磕绊绊,虚飘得狠,象喝醉了酒。最难受的还是两条腿,只觉得小 腿肚子上象有小虫子乱爬,倏倏倏倏,上来下去,又疼又痒。难受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边踩着刹车油门,一边不停的俯身伸手乱抓,把小腿的皮都挠破了, 却不知痒来自何方。抓心挠肝的挺了两天,仍不见好,不得已去看医生。

  医生一看,就说,是不是最近房事过度?

  顾跃进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刚要辩解些什么,医生也不拿正眼看他,只是低头一边刷刷刷开着单子一边告诫:性生活要有节制。房事过度,休息不当,会导致腿部血管静脉曲张,严重者还会得脉管炎,造成不可逆转的终生疾患。

  顾跃进满脸羞惭,拿着处方单子去药房抓药,同时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已经有了“身体”了。自己的身体这在提醒他:40岁已经来临。

  来临归来临,追逐快感的脾气是改不了的。能改的是作息习惯。

   打那以后,顾跃进在这方面就十分注意,再颠鸾倒凤疯狂过了,不敢立刻就走人,总要躺女人身边小眯一会儿。时间不长,半小时或一刻钟左右,叫“回血”,让 冲到海绵体和前列腺地区的血液,通过睡眠再返回到身体原来的部位。这种“回血”的时间很不容易把握,常常是,眼睛一眯,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睡,也不知 睡到啥时候才能醒过来。

  先前,这睡来睡去的倒也平安无事。作为京城地产业老总的顾跃进,有钱有势,一表人才,身旁永远有若干美女缭绕,几乎是想睡谁就睡谁,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顾老板正当壮年,如虎似狼,宛若单身,婚史不详。想让他不去跟人睡觉,半夜总是自己单独打手枪也不人道。

  就在顾跃进认真睡觉“回血”以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才让他开始胆战心惊,睡不着觉、也不敢乱睡了。

那是在跟第十几个女人睡觉时,他的自尊心跌了一个严重趔趄。那是一个搞电脑的小丫头,一直口口声声说崇拜他,自从一次新闻展销发布会上认识顾总以后,就死缠烂打,没事儿就打电话套近乎,要求对他进行专访,给他做个人网页。

  那丫头虽然长相不是十分出众,但是架不住年龄小,也就二十出头,蹦蹦哒哒,青春气息逼人,计算机大专刚毕业,不谙世事,倒显出几分可爱活泼。顾跃进起先也没上眼,当她

第二次贸然找到公司来游说拜见时,才注意到她粉扑扑的脸蛋和鲜嫩的小嘴,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就想着要遂一下崇拜者的心愿。

  于是,在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顾跃进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宠幸了她一把。小丫头虽然不是第一次跟男人交好,但显见得床上经验不足,为了讨好他,没有快感她也喊,发出了高一声低一声的蝴蝶尖叫。她这个曲意逢迎的态度让顾跃进很感到满意。翻身下来,他忍着,没有立刻睡觉的意思,而是又陪她玩耍了一会,给她讲了几个荤段子,乐得小丫头吱嘎吱嘎的,对他的口才和见多识广保持了更进一步的崇拜。顾跃进这才心满意足的倒头睡去。

  令他万万没有想倒的是,第一次留在小丫头那里睡觉,臭丫头就拿数码录音笔把他睡觉打呼噜的声音录了下来。录便录了,可气的是,第二天早晨醒来时,那丫头又很没心眼的放给他听。小丫头做事可能是出于无意,兴许是被吵得一宿没睡着,头一次听人打这么大的鼾,觉着新鲜,随便录一录闹着玩的。可是这一下,却着实把顾跃进吓得不轻!

  他害怕的倒不是说她偷偷录音获取跟他睡觉的证据,以便日后来要挟他点什么,就象那个美国大妞儿“来瘟什么鸡”干的、偷偷将总统精液采样、以便让克林顿帮着调动工作的那种做法。他不怕这个。风流艳事连美国总统都整不倒,对他这个民营企业老板又能算得了啥?现如今全球经济文化一体化,全世界的成功男人,搞破鞋全都不算个事儿。

  把他吓着的是另一个,那就是他自己的呼噜声。

  老天!那几乎就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动静。丑陋,愚昧,浑浊,混沌。象是被人用枕头闷着,用绳子勒着,用手指盖儿掐着,生也不能死、也不能的那种憋闷法;也有如被人给脸上贴了黄裱纸似的费力的喘气、垂死的挣扎。从那震塌房梁的呼噜声儿里,能闻到口臭、大蒜、酒嗝、小肠疝气、大肠消化不良的腐烂气息。一百个斗兽场也不会聒噪出比这更难听的噪音;一千只熊瞎子也发不出比这更难听的长嚎。

  顾跃进当时就懵了!听着自己那几乎是非人类的呼噜声,他先是感到震惊、厌恶;接着是自卑、无奈;最后,就转移到对小丫头无比的憎恶和记恨。

  他一边嘴上说着:哦,我的睡眠这么不好?我一直还不知道呢。谢谢你。一边迅速穿衣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发动车子,“呲啦——”一声怪叫着,绝尘远遁。从此也再不理那个小女人。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刹那间,感到无地自容。

  按理说,四十多岁的男人,睡觉打几声鼾也没什么了不起,纯属正常生理现象。但是,这事发生在自视甚高的顾跃进身上,似乎就变得天理难容。

  这是自从他开始从各种女人身上爬上爬下以来,遭受挫伤最严重的一次。对他个人来说,这个挫伤并不比那次在海龟女人身上的阳痿差。骄傲和自信,在心里一下子垮踏了。

  他是一个特把自己当回事的男人。男人,有了一定身份和社会地位以后,都挺把自己当回事,特顾及自己的脸面和自尊。

  往后他就苦心积虑,把“做爱”和“睡觉”割离开来,无论翻云覆雨多么累,折腾到多么晚,一定不要在女人处睡觉,一定不要她们知道他睡觉打呼噜。

这才是他每次都匆忙逃离的真正用意。

可是这一次,他却不小心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出了惊天大事。

  本来,那天晚上他也没想要到于珊珊那里去。晚上他在渔港海鲜城招待一个客户,陪着喝了不少的酒。春节过后,眼见得商品房销售的旺季临近,各地产公司都展开了促销大战。顾跃进的“帝都烟云”庄园,正处于热卖中。这些豪华精装修的高尚四合院,是在老四合院拆迁过后的死尸上盖建起来的,远接紫禁城,外靠CBD,完全用老四合院、影壁、门墩、后花

园这些旧物,按造清朝王府的造型,搞出售价每平米2000美元的豪华精装修版,目标直取老外的口袋。因为楼盘的售价高,顾跃进的客户就显得不光是上帝,而且还是上帝的祖宗。

  那晚顾跃进陪的,就是京城一家网站的总监,也就是简称叫CEO的家伙。家伙身量不高,西装革履,说话有点口吃,一只眼睛还稍微有点斜视,虽说留美回来,长相和说话显得老土,不象喝过洋墨水的。在网络泡沫经济中,他独立潮头,弄潮儿向滩头立,手把旗杆脚不湿。转眼间身价上亿,很快上了中国福布斯富豪榜头几名,成了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CEO原先在郊区就有两处房产,有三辆豪华车。最近顾跃进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王老五同志要结婚了,欲娶一个美国大妞儿做媳妇。那媳妇热爱中国文化,他们有意要在京城老城区买房置业。这个消息令人振奋,顾跃进一听,立马不失时机,挖门盗洞,拐了好几个弯儿,通过好几个朋友介绍,才把CEO请来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本还要按照套路,接着有桑拿洗脚那一套。因为CEO是带着未过门的媳妇同来,进行一些男人的享乐多有不便,网络精英就说免了吧,顾总咱弟兄也不是外人。今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天抽空我再去您那地盘看看。顾跃进说好好。那咱兄弟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

  众人握手,道别。送了精英公母俩上车。顾跃进这才感到身子有点飘。今天他自己开车从公司直接来的,司机那会正好让他给派出去给客户送资料。他想要不要打电话让司机来接。突然就手懒了一下,没打。自己径直钻到车里,启动了车子,将车从酒店门口开出来,拐弯,向左,驶到街上。开了一段,还是不行,晕,酒劲有点上头。辨认了一下方向,见已经走到了南三环,模模糊糊想起于珊珊家就在附近。于是就摁响手机。响了五六声才有人接。顾跃进说,你在家?那边传来娇娇嗲嗲的声音说,是谁耶?是我老公吗?我不在,你在跟谁说话耶?顾跃进说,等着,我马上过去。

  说着,不等对方回答,“啪哒”一声合上摩托罗拉机盖。

  这种说话方式,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多少显得跋扈,霸道。于珊珊最初也接受不了,有过几次后,也就明白了,顾总多数时间都很自我,而且还很情绪化,想一出是一出,想什么是什么。兴许是做决断惯了,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幽会时从来不事先约,打电话来时多半也不问对方是否方便,说完就自我挂机。说到,人马上就到。这种行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多数发生在他喝高了酒之后。

  跟一个喝高的、且正处于高潮点上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于珊珊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把握好他的脾气,也属于正在摸着石头过河阶段。一般情况下也就顺着他。

  顾跃进打轮,左一把右一把的拐进去,上了辅路边的一条小道,从三环主路进入于珊珊住的地方。费劲巴力爬上五楼,见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鸡屎色的防盗门(毫无疑问是上个世纪的公家产物),还没等敲,门一开,于珊珊就从防盗门里探出手来,一把把他拽了进去。“咣当”一声门在背后关上。啥还都没看清,于珊珊一个蹦高往上一窜,八爪鱼似的盘了上来,手脚舌头脸蛋什么的并用,手臂箍住脖子,两腿缠在腰上,舌头胶在嘴里,蛇似的把他缠紧了。

这是于珊珊租住的一间老式楼房,一居,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俱备,上下水、几气几电都有。于珊珊家不在北京,是外来户,从广播学院毕业后留京分到电视台工作。25岁的于珊珊,长相酷似章子怡,身材丰腴程度又直撵巩俐。她属于初看时不惊艳、却很耐看、越细瞅越有味的那种女人。这小女子的心计,也不在别的明星之下,她知道作为外地青年,想在北京扑腾,在电视台这个众人瞩目的地方,出人头地,做一个名编导名主持,没个人照顾,是上不去的。只可惜她初来乍到,投靠无门,一直也就在社教部窝

着。按照她的理想,是想做新闻或综艺节目,那才是最能显示才具最容易出名的地方。但就她个人的力量来说,能留在北京,分到电视台,已经很不错了,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那会儿毕业实习时恰巧到电视台,做过一期实地调查节目获了奖,再加上实习时带过她的部主任给极力推荐、帮忙说好话,才得以进来。分来上班以后她跟部主任的幽会更加频繁,本想着今后再靠一靠,谁知,好景不长,没等借上力,部主任就因为查出了经济问题而被双规。

  于珊珊一时泄气。呆着无聊,她就跟着新闻部的几个同校师兄出去采访,帮着打灯、做做记录什么的。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无时无刻不在觑眯着各种出头的机遇。在一次采访中见到顾跃进时,就见她的凤眼一亮,眼睛里射出了火光。

  顾跃进?够著名的了,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单是地产大鳄、福布斯中式富豪排行榜头几名、一代儒商、著名文化经纪人、策划人这些头衔介绍,就够她耳热心跳。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顾跃进这次来谈的,又是他计划进军传媒市场的专题节目。从他的伟大战略和豪华身价中,于珊珊进行了瞬间的超级链接,一下子就找到了开拓自己人生光辉前景的个人网页,那上面布满了明星于珊珊的特大号写真、以及无数Fans拥趸们的欢呼留言。寻觅已久的梦中情人已经在面前清晰地耸立,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于珊珊眼神流光溢彩,紧紧盯着顾总,一副娇羞少女战战兢兢崇拜的模样,每一眼,都力图要盯到顾总皮肉最深处,这里扎下一根针、那里楔下一根爱情倒刺儿,直搞到顾总浑身刺痒,不得不有所动作,伸手把她拔一拔才能算体恤关怀到位。

  访谈结束后,全体工作人员与顾总共进晚宴。于珊珊本来是配角,没她什么事儿,她却偏要脱颖而出,主动出击,频频跟顾总举杯敬酒,然后毫不犹豫的大口灌下先干为敬,非要成为宴会上的中心点。那身段,那风骚,看得顾总没法不跟着喝成个脸热心跳。

  那顾跃进本来就是一个多情种子,一见漂亮女人就能自我兴奋。现在面对着一个上赶子前来实施美人计的电视美眉,他的荷尔蒙又燃烧起来了,基本上也是来着不拒,将计就计。顾跃进对电视及其它所属的“台”发生兴趣已经不止一日。他特喜欢上电视,不光因为本身有表演欲,爱上镜头显摆,而且也知道电视宣传广告力量的巨大。一般只要是电视台邀请做佳宾,他都不拒绝。电视让他熠熠生辉。他对电视充满爱戴。

  如今这电视及其所属的“台”这层光环,都落实到眼前的漂亮美眉上。顾跃进兴奋不已,喝得满脸桃花,同时口吐莲花,见酒已经吃到这种形状,座下的一杆人等也都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一眼也就明戏了。个别心怀叵测者就推波助澜,提议于珊珊跟顾总单独喝个交杯酒。于珊珊只是一味掩口吃吃吃的笑,很有一点花枝乱颤的味道。众人强拉硬拽哄着她起立,去跟顾总把杯子儿交。这于珊珊也就顺水推舟,晃晃悠悠站起来,扭扭捏捏走到顾总身边,主动去挽他胳膊拽他手儿。他二人果真也就当众吃了个交杯酒。

  酒是色媒人。色靠酒推助。一切全都酒到渠成,向床上发展。两个相差二十岁的男女,他把她和“电视台”捆绑在一起宠爱;她把他和“出资人”“赞助商”打包在一起送抱投怀。

  怎么想,怎么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顾跃进洗完澡出来,于珊珊已经象一块香喷喷的肉团一样伏在床上等他了。顾总不用说话,用大爪子捏着她,揉搓着她,揉得她小鸟一样,发出啾啾啼叫。

  顾总飘飘欲仙。正在酒劲上。却没有从正面进去,而是象打夯一样从于珊珊的后面夯了进去。

  这一夯进去,就没完没了,愉快而健忘,把生意上的烦恼、也包括自己是谁,统统忘却。他们的身体不成比例。他胖大。敦实。她象柔软的面条鱼。滑溜溜的。

  她象裹着一根烧红的铁杵,烫得火热而又舒服……

  ……多少时间过去了?他没看表。完事之后,于珊珊还是不饶他,摸来舔去,手脚都不闲着。

  他说,小姑奶奶,你还有完没完了?

  却架不住于珊珊的撒娇缠磨,借着酒劲,又勉勉强强挺起枪,伺候她。

  这次是让于珊珊坐到自己身上磨蹭。自己四仰八叉躺在下边,能省点劲。

  于珊珊在上面咿咿呀呀,美得吱哇乱叫,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清,意识一阵一阵的飘忽。只能努力咬紧牙关,把挺举进行到底,抵抗着逼近的一阵一阵的酒精瞌睡。

  等到最后底盘一阵狂烈颠簸,颤抖了无数下,停住。于珊珊带着余震爬下,瘫倒在他身边。

  他还带着胜利的喜悦,跟她嘀嘀咕咕:你说酒这个东西到底是蝎虎,有时能让它硬,有时能让它软。

  于珊珊假装高潮以后疲倦的样子,嗲着声说:是酒蝎虎还是人蝎虎呀?

  顾跃进想到反正酒还没太醒,现在开车出去,难免有危险,干脆小眯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眼睛一闭,就不由自主眯缝着了。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

  一般,他心里有事,就睡不实,而且,还象体内有个闹表似的,说啥时候醒,就啥时候醒。绝了!商场如战场。这么些年,从一个小皮包公司,到房地产老总,练出来的。睡觉时有一根神经都是警醒的。

  然而,今天,却是不同了。人间四月天。正是四月美好的季节。春困。酒醉。一个小二十岁女人的爱情。睡得死。

  这一睡,就到了大天明。

  醒来,睁眼一看,不知身置何处。抬眼一瞧,于珊珊还披着睡袍在床头呆坐。忙看表,一看快八点了。说:哎哟,我怎么睡着啦?

  于珊珊口快说:不光睡着啦,还打呼噜呢。

  顾跃进心里忽地一沉。拉下了脸。夜里的那一点点缠绵悱恻全没有了。只想快点逃离此地。

  于是赶紧下地穿衣洗漱。下床,捡起扔得可哪儿都是的衣服裤子,还是皱巴巴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快:到底是小,不懂事,不知道给叠好挂起来。想到办公室套间衣橱里还有西服,下车后赶紧换上再出来见人,也还来得及。

  抹擦两把脸,赶紧的就往门口走。牙也没刷。没有备用牙刷。

  于珊珊说:不吃饭啦?顾跃进说不吃了。公司还有事。

  按程序,都是他自己下楼,于珊珊不出来送,免得目标大,招人闲眼。

  于珊珊关上房门。一会儿,听得楼下嗓门很大的声音传来:我公司还有外事活动,你们让我过去,耽误了可是国际影响。

  不知哪里来的警卫人员说:我们是奉指示办事。这个楼里的人,谁也不能出去。

  于珊珊一惊,赶紧打开窗户向下望去。只见楼周围,用红线圈起来,划出了隔离带,各个单元门口,都有穿制服的警卫把守。正在这儿纳闷,却听见楼下小电喇叭响了,一个社区大妈手握小电喇叭喊:居民同志们注意啦!本楼四单元昨天晚上发现了一个非典病人,现在已经送往医院。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按照市政府的指示,这栋楼里的人,全部要隔离观察14天。请大家谅解并给予配合。

  于珊珊一听就懵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门一响,顾跃进气急败坏地上来说:走不出去了,被隔离了。

  梁丽茹和董强此时正徜徉在云南的大山大水之间,绝想象不出身后的北京正在发生着什么。他们是乘波音767飞机,跟着旅行社从北京飞赴云南来旅游的。出发之前,两人约好,各自从家里出发打车上机场,然后在候机大厅里会合。他们的住处离所任教的学校不远,走在一起,难免被熟人撞见。

  董强在候机大厅里一见梁丽茹,忍不住赞叹:真漂亮!梁丽茹被他夸得很不好意思的脸

上一红。她今天特地在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出来前她还去美发店里给头发锔过油。董强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看得都有点呆了,说:嗳嗳,我说老师,这哪象个博导和系主任,整个一个大美女哇!梁丽茹嗔怪他一声说,去,少贫嘴。董强今天的装束,也干净利落。一身沙漠雾色水洗布休闲装,半高腰登山靴,两条长腿,一个双肩背,愈发显得英气逼人。他忙前忙后,对梁丽茹小心伺候着。这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男人,身体始终发散着一种媚惑。梁丽茹以前假装视而不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又是什么使她接受了他的邀请,大着胆子一同出行?

  最初,她跟董强的近距离交往,缘于系里实施应聘上岗时,她把董强保下。那时她是教研室副主任,董强是她手下的青年教师。当时对董强最大的反应是“不务正业”,说他心眼太活,在外面兼职太多。几年后梁丽茹当上了系主任和学术委员,董强在年终考核时又遇到一个坎儿。按规定,十年内职称仍没有晋级的,自动下岗解聘。梁丽茹出于团队建设的考虑,绞尽脑汁,最后发现他的讲义写得蛮有新意,于是就帮他出主意想法出版。按此方法,果然过关,董强保住了职位,评为副教授,得以在教师岗位上苟延残喘下去。

  两次有难,两次相帮,董强感激涕零,想要报答,开始对梁丽茹上心,不露痕迹的寻找溜须拍马屁机会。接触多了,他就能够感觉出她的不幸福。一般的女人,四十出头,会逐渐丰腴,一点点长肉。而梁丽茹却是瘦,憔悴。那种明显的被过度劳累、要强、抑郁、忧心所导致的瘦。过了四十,女人一瘦,就显得有点寡,不喜兴,象是对社会有仇,对家庭有怨。

  董强从来也没有问过她个人的情况,只见过她的女儿,上中学了,还听说老师的男人是个大老板,很有钱。董强却看着不象。因为她一直住着学校分的房子,一点富裕气息都没有。偶然一次,填工作表时,见到她家庭成员一栏。她的丈夫竟是京城老板圈中一个想当当的名字!我操!董强不由暗叫一声。这太令人震惊了!再偷眼的打量她,怎么看怎么也不象个老板夫人,没有任何迹象,她跟那人也没有夫妻相。那家伙正经是个巨腕儿,在一次应酬会上董强远远见过。人倒是不恶,就是怎么也想不出原来他们俩竟是一家。

  他好奇,偷偷打问道儿上的一个熟识的哥们,哥们反馈回来说,那丫水深,打探不出来。就知他身边女人从来不断。

  董强明白了。约略猜出个大概。明白了这个要强、能干的女上司过的是什么日子。说是怨妇吧,活寡吧,都不过分。如今是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却有大致相同的不幸。这种状况并不难猜,不是一个两个、一家两家,而是以族群的方式存在、生长着。谁摊上谁倒霉,谁摊上谁扛着。

  感恩,畏惧,加功利,合起来,却变成了怜悯。由怜悯而体恤。由体恤而靠近,逐渐逐渐变味,夹杂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暧昧,含混。对于他的好意,梁丽茹一开始是排斥,警惕,渐渐也就过度到松弛。人都是怕接触的动物,接触多了,石头也能捂热乎。当他的好意一点点渗透、变形,两人交往之中逐渐有了“性别”这东西时,危险就已经来临了。她发现自己已经对他有所依赖。这依赖在春天里一点一点膨胀,变得不可遏制,非要爆炸、变质,发展成别的不可。只差一个具体的时机。

  当又一个学期来临,女儿豆豆面临高考时,梁丽茹觉得身上压力又快到了临界点上。董强献殷勤,想借机会帮她减减压,就提出陪她出去转一圈的建议。

  得到梁丽茹的应允,董强禁喜出望外。所有的联络事情都是董强一手操办的。一个团的十几个人上了飞机后,董强才象做错事似的悄悄告诉她:我把咱俩用夫妻名义登的记。

  梁丽茹虽然也设想过路上将要发生什么,但那毕竟还是憋在心里的诡魅,是要一点一点的揉搓,才能向最终的浪漫格局挺进。事情的真相,真由董强嘴里以这样的口吻说出时,心里却好象“哗”的一下什么东西解体了。现在的年轻人,说话也没个拐弯,动辙直奔主题。

  心里一塌。失落,又伴有咚咚乱跳。似幽怨,又嗔怪的拿眼斜他一下。

  董强哪体会出那么多,忙解释:不是,那什么,你听我说。要不然,就很不方便,尤其是住宿……分房间……分开来住,你,你…… 知道你会遇上什么人呐?万一害你、偷你东西怎么办?再不,就是打呼噜、随地吐痰、长时间占用卫生间、吵吵闹闹不睡觉,你说你怎么办?

  梁丽茹一正表情说,得了吧啊,你!就你有理?明知道这样,还跟团来?

  董强不理那套,继续说:你,你你就说吧,你是愿意跟我住一个房间,还是愿意跟一个陌生人一起?

  说完也觉得太唐突,又补充道:再说,那,那什么,我,我我……我保证……男女授受不亲……

  由于理亏,说话就连不成句。

  梁丽茹又瞪了他一眼,嗔怪一句:什么话!说完脸上又涌起一片潮红。

  都这会儿了,还能说什么呢?!

  飞机遇到气流,剧烈颠簸。梁丽茹晕机,开始翻江倒海般吐起来。董强忙抽出垃圾袋帮她接住。等到气流过去,一切恢复平稳,她却仍觉不舒服。董强揽过她,让她靠在肩上,右手在她手臂肩头轻轻安抚。梁丽茹略觉不安,稍有一点羞涩,却也就没有使出力气拒绝,顺势很绵软的靠着,额头几乎蹭着了他的脸颊。这是他们第一次的近距离接触。飞机上一场颠簸,让两个身体已经没有了距离。

  云南终于到了。脚一出机舱,落到大地上,立刻感觉好多了。昆明!多么明朗!放眼望去,坦荡的天空,大气,瑰丽,朵朵白云悠然飘荡。亚热带植物,阔叶肥厚,浓绿润洁,芭蕉树,巨大的铁树叶子,散尾葵,无不高大茂盛,充满着异族异域风光。高原上春风吹来,让人登时神气为之一爽。

  他们这趟出来的旅游路线是:昆明——大理——丽江——泸沽湖。回来时,也是按原线路返回。

  一切都是按照事先提供的日程表来进行的。他们心情愉快,按导游的指挥去做。在昆明呆了一个白天后,傍晚他们坐上了从昆明开往大理的旅游慢车,梁丽茹和董强则很幸运,都拿到了下铺的票子。董强先扶侍着梁丽茹上床,给她挪好枕头,扯开被子,看着进去她躺下,又小心翼翼给盖上。完了,似不忍离去,就坐她床边,一只手将她手轻握着,静悄悄的,也不说什么。

  梁丽茹躺着,手被掌握在董强的手掌之中,又心跳老高,低声嘱咐他也去睡吧。董强却摇头,笑。就那么坐着,把她手轻握,又歪着头来,把她的脸仔细端详。

  这是一种太暧昧又欲罢不能的姿势。幽暗灯光下,她的脸象火烧云一样。他用自己的大手捏着她的手,将五个指头插入她的指缝之间,揉捏,抚慰,然后又拿起她的手来,把她的手指放到嘴里吮。一个手指尖一个手指尖的抚慰过去,放在口中,用柔软的舌头轻轻舔着,挑逗,吸吮。

  梁丽茹哪里受过这个,一阵战栗略过她的全身。

  这如猫爪挠的似的撩拨与抚爱,把她的一根最隐秘的神经挑逗起来,恨不能把亲密进行到底。

  她想抽手,却不知推还是拉,引得董强更近的俯下身来,嘴唇在她脸上探询了一阵后,就在她唇上胶住。一个深深的长吻,铺天盖地把人淹没。

  待分开来,下意识的望望中铺。似已经睡熟。没有人注意他们。

  终于,还是分开,他躺回到他自己铺位上去。却仍然,还不死心,从间隔的小桌下面,伸出手来,梁丽茹也递过手去。俩人的手紧紧相握,指尖牢牢扣着。在黑暗中彼此凝视。

  这手指尖上传来的信息,简直是天涯咫尺,咫尺天涯!欲擒故纵,欲纵故擒。

  战栗象一根弦,被董强手指揉捏着,被火车有节奏的轰隆声弹拨着,送来快感,一阵又一阵。

  多久没有了?多少年没有了?自从与顾跃进分居,7年、8 年、还是10年,没有同异性亲近?

  身体里那根性感的神经,似早已经死掉。

  还有他们那个早已死亡的婚姻,就因为她甩下一句:不能你说离婚就离婚,得我说离婚才能离!

  就搁浅,停止了。

  火车竟然提前到站了,早晨5点多钟,就到了大理。前来接站的一个穿少数民族服装的女导游告诉大家将行李放车上,直接上游船,去游苍山洱海。众人不悦,要求先回酒店休整。女地陪说游船票已经订好,如果去晚,今天的游览洱海计划就要泡汤。

  原先总见报上投诉旅行社这个那个的,现在才体验出,旅行社真不是个东西。不让游客进房,拉出去游玩到晚上才归,实际等于一天的房租又省下来,这部分钱进了谁的腰包还不

清楚。

  董强他们据理力争,坚决要求回酒店休息。两天来的舟车劳顿,衣未解衫,马未卸鞍,他们感觉已很肮脏疲惫,非要休整不可。小女人装模作样似乎打了很多电话,去要房间。最后,只有他们俩和一对老夫妻要求进房最坚决,别人,无可无不可,主要是受了她的鼓惑,舍不下她说的豪华游轮游洱海。睡觉休息的权利竟也要打斗出来,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都没有过跟这种大众旅行社出游的经验。现在真正体会到了,不免有些扫兴,也有点疲惫不堪。

  然而到了房间,关上门,当这屋里只剩下二人独处时,却是隐隐的兴奋,与紧张。几乎不知该做些什么,该从哪里下手。

  还是董强老道,镇定一下,放下行李,假装忙进忙出,查看房间设施,故意咋咋呼呼,打电话向服务台要开水,让服务员小姐给送茶叶。待小姐离去,董强给二人泡上茶之后,就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让梁丽茹先去洗漱。

  女士优先。他说。

  梁丽茹也就没谦让。跑了两天,真觉得身上都臭了。于是暂时就搁下董强,让他自己去瞎忙乎,自己穿着衣服,拿好洗涤用品进了卫生间。进去时还没忘了将干净衣服带进去,呆会洗完之后换穿。

  洗完出来,头发湿淋淋,脸蛋红扑扑,穿着她那真丝齐地的睡袍。也没敢看董强。董强正坐椅子上拿着遥控器乱调电视。一见她出来,扑面而来的是洗浴过后的香气。董强也是没多说,欠起身子,着急忙慌赶紧钻进卫生间。

  等他草草洗完澡出来,梁丽茹正坐在镜前梳头发。董强腰间只围着一个浴巾,慢步踱到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女人,故意夸张地手一摊,说:梁……老师,你看,我睡哪儿?

  梁丽茹心咚咚如鼓,从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了董强一身坚实的、裸露的肌肉,雄壮凸起的巨大胸肌、坚实的肱二头肌肉,爆发出一种性感的魅惑。梁丽茹的脸“刷 ——”地红透了腔,一只手把梳子举半空中,却不知该如何落下。董强的手从背后绕过来,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同时慢慢将脸伏下,亲她的脸颊,摩挲着,道:你说,我该睡在哪儿……

  他拥抱着她,放在床上仰卧,那样眼睛对着眼睛,直视。看她脸上布满火烧云,双手无措的摆放,他把她的手拉到头上,形成双手高举的姿势扣住,分外象是投降。她湿漉漉的长发落在床单上,发根微微渗出汗水。董强也不着急,利用嘴唇的力道,把她的身体翻来翻去,挑逗起每一根神经的欲望,消灭每一根筋脉的羞怯。

  女人最初体态僵硬,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发出沉闷的哼声。终于,这哼声变得酣畅,在手指的触抚下,给点化成一条刚从水里上岸的鱼,不安又急切的扭动,摆尾,弯来弯去,露出一条鱼应有的淫荡。

  董强这才长驱直入,把年轻的力量,全部倾泄到她的里边……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深。漫漫无际。其实时间很短。人在热恋时是睡不了多长时间的,而睡眠质量却奇佳。

  中午,他们起床,换了衣服,出去吃饭。四月的大理,风光旖旎。放眼望去,湖水碧波荡漾,处处山茶飘香。他们在洱海边嬉戏笑闹。离开洱海,看看还时间,又打车游大理古城。大理出产大理石。用石头做的烟灰缸,瓶子,花瓶,茶叶盒,石画,漆画,到处都是。再有就是云南蜡染服装,满天满地的吊着。这些假里假气的城门、遍插的山寨小旗,青石拼贴的古巷古街,都象搭起的影视城。

  他妈的,到处都是伪传统。

  董强一摊手说。

  这是梁丽茹平生最快乐的一天。自从跟顾跃进分居后,快乐好象从此与她绝缘。

  欢娱过后,梁丽茹躺在董强的身边,还在想,不管怎么说,被人伺候,有新鲜的情人,都是幸福的。

  他呢?顾跃进呢?是否这些年来,也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日日新郎,夜夜洞房?

  想到这里,心又阴了。

  为什么我躺在情人的身边,却总要时时想起自己的爱人?

  于珊珊根本没想到顾跃进又回来了。本来她在心里已经做完了告别情绪,只等着顾跃进一走,她就赶紧补觉,睡醒后再去美容院做做脸。一晚上的失眠,让她的眼泡明显肿了起来,

  没有比这再糟糕的了。于珊珊心里暗暗叫苦。

 

  人流纷纷而来,紧张而有序。学生测量过体温以后,鱼贯而入考场,家长们一律给隔离在外。梁丽茹目送戴着口罩的女儿豆豆进去。看着女儿那窈窕的身影,很快融汇进无数个学生当中。仿佛一夜之间女儿就长大了。她感慨生命成长更迭速度之快。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过,顾跃进也开车来接女儿。女儿去沈城姥姥念高中,他跟女儿有三年不见了。透过白杨树、山毛榉,悬铃木悬垂的密密绿绿的影子,他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花朵初绽的美丽少女,窈窕的身材,甩动长发,披一袭金色的阳光,灿烂地走来。

  他的胸口猛地一热:我的女儿!你天底下最美的小女人!我的宝贝!纵然是拿全世界所有的财富来交换你,我也不换!

   抬眼,他也看到了梁丽茹。不昧良心地说,梁丽茹漂亮了。他是从她20岁时开始认识她的,从那时的青涩,到他离家出走时的黄脸婆,一晃多少年过去,似乎都 已经淡忘了,然而一见面,一切却都恍若昨天,仿佛他们从来就不曾分离。没想到,到了40 多岁时,她变得漂亮了。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一种成熟的自信,和妩媚。

  前来采访的于珊珊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于珊珊报道非典有功,被提升到新闻部工作。她看到了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图,看到了女儿的漂亮。刹那间,她有点黯然,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老了,虽然不过才二十五岁,但在一个美丽如花 的十八岁少女面前,似乎也堪称“老女人”。她这时方觉得自己以前对比自己年长者的称呼太刻薄。

  她看到了顾跃进。自从解除隔离出来后两人 就再也没联系过。这又是那个顾总,她初见时的那个帅气的顾总,公众面前的那个一表人才的地产老总,宝马车,名牌衣服,古龙香水,Guy Laroche 摩丝,高大伟岸,目光高傲。跟她枕边所见的整夜恶性打酣、自私躁郁的顾跃进判若两人。她也看到了梁丽茹,一个温婉的女人,苗条,很精干,也很利落。记得她曾经问过顾跃进,他老婆是干什么的,他只回答说,是大学教授。就这一句,完了,别的绝不再提。奇怪,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于珊珊竟没有嫉妒,却只是由衷的 想: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不容易啊!

  于珊珊采访完这一家三口后,转身袅袅离去。怔忪之中的顾跃进回过神来,建议一家三口去吃一顿饭。豆豆拍手雀跃。这时,旁边的一个同学对她喊:豆豆,咱们来对一对题。豆豆转身走过去,跟几个同学叽叽喳喳对答案。

  趁这工夫,梁丽茹把一张纸交到顾跃进手里。

  “什么?”

  “离婚协议书”,她说。

  “你……这是干什么?”

  “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说。

  豆豆这时在一旁喊:“老爸老妈,快走啊!”

  他们扭过头去,一起望着孩子。

  一群鸽子凌空而起,四处升腾愉快的哨音。

  粉色的合欢花瓣铺满了草地两旁。

  六月的阳光如雨般洒在他们头上,肩上。

  灿烂的天空在旋转,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