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王陆荣廷：辛亥后如何成为掌桂十年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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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10-25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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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荣廷  革命的受益者

　　周为筠

　　1911年11月9日，这天是南宁独立之日，新晋广西副都督陆荣廷穿着御赐的黄马褂，在家中向北长跪，喃喃道：“臣罪该万死，民变难当，只好从权避乱，日后必报圣恩！”爱妾“冯四妹”忙不迭地拿出剪刀，咔嚓一声，他那根马尾辫就像大清的江山——没了。

　　原来，陆荣廷刚接到通风报信，今早南宁北校场的广西独立大会上，他派去的左江道台纪堪谨辫子被人强行剪下。纪宣布脱离朝廷，却拖着辫子、穿着官服，引起了革命党人不满。有人一把扯住他的辫子边剪边说：“宣布独立了，纪道台你还留着这辫子做什么？”底下一片欢快地笑声，唯独纪道台失声痛哭。

　　陆荣廷对这场革命向来是作壁上观，连今日独立大会也没去出席。但他知道革命党人这招是敲山震虎，与其让他们霸王硬上弓，不如自己先剪掉标志性辫子以示革命。

　　孙中山送给他的厚礼

　　陆荣廷不会像没辫子的纪道台一样失声痛哭，更不会像遗老遗少一样对前朝充满依恋。如果按照阶级出身来分析，他可谓根正苗红，苦大仇深的他比谁都更具“革命性”。

　　1859年，陆荣廷生于广西武鸣一个壮族的破茅寮，他家世代为农，出生时连块裹身的破布都没，一贫如洗这个词形容他最为恰当。两岁那年父亲死于非命、母亲改嫁，他从此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为了谋生当过乞丐、强盗、衙役、游寇……

　　1882年他加入了三点会，凭借着胆识和枪法，很快成为首领。“三点会”是个反清的会党——因为“滅满清”三字都带有三点水，因而得此隐名。陆荣廷在中法战争期间，投靠唐景崧部当兵，之后他在中越边境打劫法国侵略者。1894年，广西提督苏元春认为他太难搞定，不如改剿为抚。陆荣廷觉得招安可获功名利禄，于是率从接受。他后来在镇压边境会党游勇时表现可嘉，逐步成为边防主力，深受两广总督岑春煊的倚重。

　　1906年7月，岑春煊派陆荣廷到日本考察学习军事。彼时日本是海外革命中心，终日混在留学生堆里肯定难以独善其身，他与很多同盟会人混了个脸熟，和同乡的同盟会会员曾汝璟、曾彦父子过从甚密。但陆压根儿对民主共和没啥兴趣，也不是读书的料，玩了二三个月，觉得乏味便打道回府。

　　同盟会人却一直没忘记他，孙中山在发动镇南关起义时，从没放弃策反陆荣廷。孙认为陆手握兵权，能左右大局。所以令王和顺写信游说云：“公出游日本，铁良之侦探日夕相伺，而公不自检点，乃日与留学生往还，惹人注目，公即无所作为，然疑公为有意东游，与革命党结纳者实众”。

　　虽然信发出后杳无音讯，但陆荣廷基本保持骑墙，部下与革命军互不相攻，即使遭遇也不放枪。

　　孙中山决计1907年12月1日在广西镇南关起义，由黄明堂率领100来号革命军，在内应帮助下一举占领镇南关三炮台。第二天孙中山、黄兴就来了，孙亲自登上炮台，发表了慷慨激扬的演讲，讲完话后他还没尽兴，卷起袖子亲自打了几炮。

　　一炮成名的孙中山着实惊吓了朝廷，陆荣廷被火速派来镇压，接下来是几日的拉锯战。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陆暗遣一名樵妇送信给革命军，表示自己虽为清臣，却没想与同盟会为敌，并透露明日援军即将到来，请对方好自为之。

　　孙中山收信后，觉得这是对方禁不住自己大炮的轰击，当即决计让黄明堂坚守阵地5日，自己去越南河内调集援军饷械。可惜孙返河内时被人法国警察勒令离境，增援计划流产了，黄部苦守几日不见援军即撤退。

　　这次失败的起义却极大鼓舞了同盟会和孙中山，孙在给邓泽如的信中说：“弟自攻破镇南关之后，默察广西全局，大有可为，月来所图，较前极有进步。”这可是孙中山唯一一次亲自参加的起义，关键他还亲手发炮，孙大炮的诨名由此而得。

　　这次起义对陆荣廷来说同样意义非凡。事后他谎报战功，清廷赏他相当于现在“共和国脊梁”之类的“捷勇巴图鲁”称号，并官升一级、赐银2万两。如果说这是清朝的赏赐，不如说是同盟会送给他的厚礼。

　　赚取革命的一桶金

　　辛亥首义发生后，广西梧州、柳州纷纷暗地响应，革命在八桂大地上风起云涌，大有山雨欲来之势。陆荣廷坐镇南宁却岿然不动，他静观局势变化。南宁同盟会人想争取他响应革命，并派代表与其谈判。心存戒心的陆荣廷使小舅子谭浩明手执大刀立在身旁，对同盟会提出的要求未置可否。

　　1911年11月7日，广西巡抚沈秉堃、藩台王芝祥迫于同盟会占优势的广西谘议局的和平请愿，深夜贴上告示宣布独立，省会桂林和平易旗。沈、王自任正、副都督，但慑于陆荣廷才是真正的“实力派”，给他一个副都督的名头。陆得知广西独立，并推自己为副都督，也就顺水推舟地表示“赞成共和”。当时桂林局势不稳，陆荣廷认为掌权时机已到，一反过去的消极观望。自11月11日始，不断指使人致电广西议院和通电全国，推举自己为广西都督。沈秉堃虽做了都督，但他既不是广西人又不是革命党，受到各方排挤，便借口领军援鄂离桂。

　　恰好同盟会人妄图鼓动陆荣廷率兵北伐，所以推荐他为都督。在互相利用的心理下，陆荣廷20日召开广西军民联席会议，会议按照“广西者广西人之广西”的基调，推定自己为广西大都督。会议还决定“军政府由党人组织；征集省内民军以靖地方；陆自率兵北伐；由民党通电促王芝祥离桂。”这样身为北方人的王芝祥，被同盟会发动的各团体通电、报社发文诋毁，在广西不能立足而被迫离开。

　　陆荣廷黄袍加身，同盟会功不可没。他在11月29日通电说：“廷谬承公推都督，血愤填胸，寝食俱废，决议带25大队，星夜北征，誓灭此朝食，有死无退”。然而3天后，他就出尔反尔，诈称“北京大乱，南京已破，北伐之师，似可暂止，庶免徒劳往返”。

　　原来陆荣廷坐上都督宝座后，把着政权舍不得走了。他接着做了件对现在影响最大的事，把广西军政府由桂林迁到南宁。陆荣廷老家就是南宁咫尺之遥的武鸣，这县名是陆为纪念自己“以武鸣于世”而改。

　　南与北为一丘之貉

　　当上都督后的陆荣廷多次致电孙中山，欢迎其回来当总统。加之他们又是老熟人，所以孙中山回电夸他“勇敢无前……粤西倚执事若长城”，并认可其统治广西。最具革命性的陆荣廷没有革命，却享受着革命的果实。

　　陆荣廷在广西一方面需要同盟会，另一方面又怕这些“老革命”夺权。因此他一方面以尊崇革命元勋为名，派人赴港迎接会党起义首领李立亭回桂；推选同盟会广西分会会长刘崛为南京临时参议院参议员并“荣送”入京，使广西同盟会群龙无首。另一方面又对同盟会和反陆派采取镇压的方针，杀害了不少革命志士。在反袁的“二次革命”期间，陆荣廷觉得孙中山注定失败，就倒向了袁世凯的怀抱，镇压了柳州刘古香反袁起义，枪决了武昌首义功臣蒋翊武。

　　到袁世凯称帝之时，陆看到袁民心已失，遂起而反之。后北洋段祺瑞政府企图“武力统一中国”，为求自保八桂大地，陆欢迎正在“护法运动”的孙中山南下，以两广为根据地成立护法军政府。

　　作为“护法元帅”的陆荣廷派兵入湘，占领湖南长沙、株洲等地后，就拒不执行孙继续北伐的命令。拥兵不前的他是想把湖南建为广西和北洋势力之间的“缓冲带”，保住自己“广西王”才是最实惠。孙希望借陆的力量“护法”，而陆打的算盘是借孙抵制北洋政府侵蚀自己地盘。

　　各地军阀都怀揣着自己的小九九，这场“护法战争”自然只能失败，孙中山只能伤心地发觉：“南与北为一丘之貉。”

　　在风云际会的大时代，一代枭雄陆荣廷从最底层社会发家，借着辛亥的东风，一跃成为掌桂十年的都督。本应有更大作为的他拥兵自保、见风使舵，最终只做了一个名声不算太差的“广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