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东站 禄口机场:十、强龙不压地头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13:27:06

十、强龙不压地头蛇

 

听说新调来的主持常务工作的县革委副主任穆玉朋对工作敢负责任,能给群众解决问题,刘贽似信非信。早些时他也听到过对李德宽副主任这样的评论,他多次找这个处理问题果断的好干部,但是怎么也熬不过他的“调查”时间,对靠他解决问题也失了信心。后来人们对他说,李德宽对于造反派头头和干部中的风云人物的问题态度明朗,敢负责任,而对于一般老百姓的问题,就不怎么热心了。

后来关于穆副主任能给群众解决问题的传说越来越多,越来越具体了。其中有干部的问题,也有一般群众的问题。甚至不少人称赞他是焦裕录式的好县委书记。

刘贽决定去试一试。

这天上午,他来到县革委会大院,他对通讯员说要找穆副主任,和以前找别的书记不一样的,不但没有得到“不在家”或者“正在开会,没有时间”的回答,通讯员还直接把他领到穆副主任的办公室。穆副主任亲切的招呼他坐在沙发上,让他喝茶。刘贽在向其他领导干部诉说自己的遭遇时,总是尽量的简短明确,生怕领导烦。然而今天他第一次发现有这样一位县级的领导干部是在真正的倾听他的诉说,时而微笑的点头,称赞刘贽做的对,时而又显出愤怒的表情,抨击石忠明:把党的优良作风丢净了!穆副主任的明朗表态使刘贽流出了眼泪。他庆幸自己终于遇到了焦裕录(上世纪六十年代全国树立的县委书记的榜样)式的好书记了。

第二天中午,刘贽刚从地里下工回来,父亲就对他说:“今天上午县上穆主任来了,领了两个干部,在你房屋周围看了又看,还到咱老院子里看了看,那两个干部拿着笔记本记着什么。穆主任说:“这是路线斗争的典型,应该让全县的干部都来这里看看。”看来这一次是要解决问题了,刘贽听了简直要跳起来了。啊,我怎么没有早点找穆主任啊!

然而,谁能料到,就在穆主任到刘贽家看过以后的第三天早上,队里派了几个人将他屋门口胡同的北口垛墙堵住了。童瑞福对刘贽喊着:“队里要在这里当厕所,你要赶快改门!”刘贽看了他一眼说:“你们能在我屋里当厕所,才算真行!”童瑞福说:“屋里的地方是你的,队里不占,屋外的地方是队里的,队里作什么用,你管不着。”

“那好嘛,那怕我朝天上走路,你们也不用管了!”刘贽气愤地说道。

一个上午,他们就垛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墙,墙外是新挖的很深的沟。

刘贽又找到穆副主任,向他汇报了这个新情况。刘贽说:“石忠明听说你要给我解决问题,心里不服气,他以为自己的势力大,在你给我解决问题之前,向我施加压力,要我执行以前公社和大队共同的决议——把屋门改在西院刘清生的院子里,穆主任,你说我应该不应该改呢?”

穆主任显然是气愤了:“不改!你存住气,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对于穆副主任给他解决问题的决心,刘贽没有半点怀疑。但是他是否能解决得了,他似乎有点不放心,为此他说:“穆主任,这次如果您给我解决不了问题,我准备再去省里告状,我写的告状材料,您能否看看,给我签个字,这样省里一定格外重视我的上访,岂不能快些解决?”

“如果我解决不了你的问题,我支持你去省里告状,我们两个一起告!”穆主任大约相信他一定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刘贽欢心鼓舞了,穆主任的决心这么大,我就不信,一个县革委副主任解决不了这么两间土房子的问题!?

 

 

新的一天开始了。虽然刘贽还没有走出自己的小屋,但毕竟已经感觉到:太阳已经出来了!

“刘贽哥,起床了吧?”

“起来了。”他正准备上工,开了门。看见大队电工(——好像还兼着大队的通讯员)王士合扒着胡同北头的墙,露出头来对他说,“刘贽哥,老林从粮海来电话说,让你吃过早饭到那里去,穆主任也在那里,说要研究解决你的房子问题的。”

粮海大队办公室里,公社书记老林正在和穆主任谈话,见刘贽来了,赶忙站起来招呼着:“刘贽来了,坐下吧!我在这里抓点,穆主任专程来这里,还要让你们大队的正副支书来,一起研究解决你的房子问题。”

不一会,粮山大队的正副支书来了。穆主任首先让刘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和理由,粮山大队的正副支书严然以“公”对“私”的压倒优势,驳斥刘贽的“无理要求”。

县革委穆副主任虽然决心把刘贽的问题提到路线斗争的高度来处理,态度又很明确,但毕竟初来Q县,孤家寡人似的。而石忠明却像是有恃无恐,硬是顶着牛。林书记是本着既不根本上和穆主任对立,又不让石忠明接受不了的态度,最坚决的一句话是“不能堵路,把墙拆了!”结果,算是形成了这样的决议:让粮山大队正副支书回去后负责通知生产队把刘贽门前胡同口的墙拆除了,以后怎么处理再说。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堵在刘贽门口的墙仍然站立在那里。他困惑不解:难道这样的决议,石忠明也不执行吗?在达成这个决议的第七天,刘贽又去找穆主任了,他觉得穆主任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救星。穆主任让他再等几天,他又等到了五天,穆主任终于不得不对他说:“刘贽啊,你这事,我可真是下决心给你解决的——这一点刘贽是感觉到的,但是信我也写了,电话也打了,不好办啊!现在是‘各自为政’”。穆主任把‘各自为政’四个字说得特别重,而且慢。刘贽乍一听好像这个成语就是穆主任创造的。其实不然。不过他确实是第一次听到把这样一个成语用在今天,虽然是很恰当的。

这时刘贽又想起穆主任要和他一起告状的话。就说:“穆主任,我不是跟你说过,如果我的问题你解决不了,请你在我的告状材料上签个字吗?我准备到省里去告他!”

穆主任好像是苦笑着说:“刘贽啊,你去省里告他,我支持,如果省里来调查,我就谈我的看法。但我不能给你写信。你想想,一个县委书记怎么好向省里告他领导下的支部书记啊?”

“那------”刘贽能说什么呢?他能说,那你为什么先前说,如果你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就和我一起告他呢?他没有这样说,穆主任是党的好干部,他得设身处地的为他想想。于是他说:“那么,今后能解决的时候,还是希望穆主任给我解决问题啊!”

刘贽还没有遇到过像穆主任这样关心群众,联系群众的县委领导干部。为了解决他的问题,穆主任下了不小的功夫啊。然而“强龙不压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他虽然身为县委副书记、县革委常务副主任,有职有权,但竟然阻止不了一个大队支书对群众露骨的迫害!

就这样,穆主任下决心给刘贽解决的问题,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更加恶化了——在胡同的北口多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墙。刘贽要走出自己的家,只能走胡同的南头,“非法”的走过拴着骡马牲口的饲养室的院子,绕过盖在他房前的队里的一排新房,再从这房子的北面往西,走过刘清生的院墙外与队里挖的沟之间一尺宽的小道走到街上。四岁的女儿和两岁的儿子从大骡大马身后走过时,他们的爸爸、妈妈是多么的胆颤心惊啊!

刘贽的岳父去世三周年时,他们全家都去城里了。下午,他们正要返回时,妹妹气喘嘘嘘的跑来了,“二哥,你们快回去,童瑞福把你的老母猪给打死了!”

刘贽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小英当时就哭了。为了维持最低的生活,他们终于把宁肯讨饭也不肯卖掉的自行车卖掉了,用这钱买了一辆破平车和一个老母猪,老母猪再有半个月就产仔了,这是他们的半个家当啊!

他们急急忙忙赶回家,母猪已经被父亲和妹妹从村外抬了回来,还没有断气。刘贽还想请兽医看看能否救活,大家都说不行了,头骨被打碎了。

生产队前两天定了一个制度:农户养猪不圈,猪到地里损害农作物的,第一次给予批评;第二次扣除集体种的自留地的菜(那时一个猪也顶一口人分菜);第三次跑到地里的,生产队就可以派人把这猪打死。刘贽的猪一向圈的很好,只是这一天,因为家里没有人,不知是有人恶意的,还是猪自己把作了临时猪圈的厨屋门口垒的土坯弄翻了,猪刚刚跑到村外,随即就由副队长童瑞福领着几个人,拿着棍棒和铁锨、抓钩等,大叫着:“打!打!打死它!”把猪团团围住,硬是将就要产仔的母猪打死了。

刘贽请人把猪收拾了,从肚子里剥出十个小猪娃。老奶奶们看了竟然流出了眼泪,“真遭孽呀!害了多少性命?”

这天晚上生产队记工,刘贽和小英都没有去,这天他们没有出工。他们在家里把猪肉煮了,准备第二天去卖。

想不到又遭来了大灾难!

生产队的制度是记工员每天给社员记工,而队长却是隔一天或隔几天盖一次章,正好这天是盖章的日子,他们没有去,等到下一次盖章时,童瑞福对小英记工本上未盖章的工分不给盖章了。

“过期作废!谁让你上次不来盖章?”

“你说作废就作废?”以前你有多少次五、六天才盖一次章的,怎么不作废?人家有的半个月盖一次章的,怎么不作废?”小英气得对他一连串的质问。

“就是你的工分作废!”童瑞福蛮不讲理!

“你算有权?”

“我就是有权!”

“你有权,你能把俺治死不能?”

童瑞福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走到小英面前,“我就是不给你盖章,我不跟你说那么多,去你的!”猛一伸手将抱着孩子的小英推了一个趔趄。小英发疯了似的,抱着孩子扑了上去:“你要打人啊?你打吧!你打死我们吧!” 用头顶着童瑞福。童瑞福两手抱着她的头,用力向墙上撞去,怀里的孩子发出“哇”的一声撕人心肝的尖叫。站在一旁的刘贽这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但由于有几个干部在“拉架”,他一下也打不着童瑞福,反而也被他打了一顿。

当晚,刘贽带着满脸的伤痕,穿着被撕毁的衣服,来到县革委会找到穆副主任,哭诉着要穆主任给他做主。穆主任随即给林书记打了电话,林书记又给公社卫生院打了电话,刘贽把被撞昏的小英送进了医院。

小英在医院住了七天,临出院时她说:“我这次死也不回粮山了!”刘贽听了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和他结婚时,本没有打算和他去粮山的,她对他的前程有着美好的幻影。当这些幻影一个一个的破灭时,她毕竟还是与他共患难,拚着全力熬着痛苦的岁月。为着生活的唯一来源——每个劳动日二角九分钱的报酬,她“狠心”的扔下正在吃奶的,哭叫着的孩子和他一起拉土、拉粪,什么重活她都有干。可挣下的工分,队长一句话就作废了,她责问了几句,就遭来这样的横祸-----刘贽觉得没有理由强求她了。他又去找穆主任请求允许他迁出粮山大队。穆主任说:“只要你找着了地方,我给老林打电话,让你迁移。”

几经周折,刘贽终于“逃”出了粮山村这个他实在无法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