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大东交警大队长:丽江政府审计“中国母亲”(南方周末 200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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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江政府审计“中国母亲”

南方周末    2006-09-07 14:43:59


  丽江政府审计“中国母亲”
  ■神秘知情人突然现身,他提供了重要证据,称胡曼莉是在玩“空手道”。
  ■对胡曼莉的审计已多次,但她设置重重障碍,曾撕碎法官提供的笔录。
  ■丽江官员称,孤儿学校一年开支大概180万元,政府完全有能力接管。
  
  ■编者按:5年后,本报再次聚焦胡曼莉。这位51岁的女人是中华绿荫儿童村的创始者,因抚养数百名孤儿而成为“中国母亲”。她代言的公益广告在电视台多次播出,让无数人落泪。1999年,她以美国妈妈联谊会代理人的身份赴云南丽江,支持当地的孤儿学校。但7年来,孤儿学校的管理——尤其是对捐款的使用,被外界多次质疑。随着当地政府有关部门组成的清算小组的介入,以及神秘知情人的出现,真相将会逐渐浮出水面。
  
  □本报记者 何海宁 □谭江华
  
  围绕胡曼莉的质疑声已达7年。继2001年强制审计之后,目前,由民政局、教育局、财政局、审计局人员组成的清算小组,已经在孤儿学校清查了10多天,一笔220多万元的投资款成为怀疑重点。
  这不仅是丽江的事件。2006年“两会”期间,包括释永信、杨澜在内的知名人士都提交了加快慈善事业立法的提案。丽江市政府秘书长杨勇在一次主题会议上说,“丽江审计”是为了中国的慈善事业。
  今天,胡曼莉依然担任着丽江妈妈联谊会(下称联谊会)法定代表人、孤儿学校校长、中国儿基会主任。而从一份从孤儿学校传来的报告称,几年来,各界对孤儿学校的捐助还在增加。
  
  220万投资款从何而来
  2003年,一份孤儿学校写给捐款人的信件称:“学校经费来源20%靠自己经营创收,其余靠国内外捐款和亲戚朋友援助。”其他孤儿学校自制的宣传册和考察报告中,也只字未提胡曼莉对学校有过投资。
  然而在清查中,丽江妈妈联谊会提交了《丽江民族孤儿学校创办人、校长胡曼莉投资情况》(下称《投资情况》)。1999-2003年,胡曼莉以个人名义向孤儿学校的投资,超过220万元。
  报告附有13张孤儿学校的收据,每一张的摘要说明几乎只有“投资款”,但找不到具体投资内容。本报记者调查发现,这些巨额票据存在诸多疑点———
  “丽江妈妈联谊会”正式注册是在1999年10月16日。但在《投资情况》中,前5项共32万多元,是正式注册前开具的,不但盖着“丽江妈妈联谊会”的公章,还有会计的签字。机构正式注册后才能使用公章,这是一个常识。
  调查中一个神秘知情人的出现,以及他所出示的另一沓盖章的“丽江妈妈联谊会捐款收据(下称知情人票据)”,更使《投资情况》疑窦丛生。
  知情人票据中,有一部分是胡曼莉以个人名义向孤儿学校的捐款收据,而每一张捐款收据都可以在《投资情况》票据中,找到日期、金额和会计签字完全一致的对应票据。也就是说,每一笔钱竟然有两张票据,惟一不同的是在摘要一栏中,“捐款”变成了“投资款”。
  审计局介绍,“投资款”和“捐款”的区别在于,如果胡曼莉确实存在问题并最终注销联谊会,“投资款”必须由政府返还胡曼莉,“捐款”则无需返还。
  知情人认为他的票据显示了胡曼莉做假账的过程,“这就是玩空手道”。目前,两份票据都交给了杨勇秘书长,知情人还在公安局做过笔录。
  目前政府追查的,是这笔钱的来源是否合法。“我们了解的情况是,她没有什么实业。”杨勇说。胡的丈夫段灿标也表示,胡曼莉在当地没有任何投资项目。
  张春华则一直怀疑胡曼莉善款私存,她指出《投资情况》第一项票据就存在这样的疑点——“1999年5月26日,胡曼莉投资98000元”。在票据中,这是“投资学校创办费”;而张春华却指证:这些钱是她所在组织的捐款。
  清算小组发现了类似疑点,有关报告称:“捐赠到联谊会的资金是否全部反映到账面上,无从查证。但据反映和清算,联谊会存在着多头设账的问题。”而当清算小组进一步追问时,胡曼莉却拒绝合作,没有说明款项来源。
  胡曼莉不在丽江时,记者曾请求陈斌接受采访,但很快被他从学校里撵了出来。9月初,记者再次电话联系胡曼莉,一个自称是胡女儿的稚嫩声音回答:“妈妈不接受任何采访。”
  “我们希望有捐款人站出来,提供捐款数目,看看她的账里面有没有这笔钱。”杨勇多次提到,这是清查工作的关键。
  
  孤儿账户被掏空了?
  据段灿标介绍,捐款大致分零星捐款和定期捐款。前者近年来主要是实物捐助;后者目前主要是一对一的助养模式,每个孤儿每月300元。
  实物捐助的方式是,捐款人将钱寄至学校,学校购买物品后,向捐款人寄去一张回执说明。
  “正规管理应该有出纳、会计、仓库3个账本,但学校没有实物账。”段灿标说,“这样的‘好处’就是捐款不反映在账面上。买了多少东西,什么质量的,根本查不到。”
  从2004年开始,香港某慈善组织一对一助养孤儿。他们曾给孤儿学校捐助了150套衣服和鞋子,冬天时又捐了18套羽绒服。“但我们到孤儿学校察看时,发现孩子穿得破破烂烂,有的孩子告诉我,这些衣服后来都收起来了。”该组织一名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
  这个慈善组织曾向胡曼莉要求查看捐款账目,但对方一拖再拖,最后只拿出一份画成饼状的捐款分布图。
  容易让人忽略的是在原育幼院里的捐款箱。当时游客如云,很多人都慷慨解囊。2000年强制审计时,审计局文金海科长称不清楚这些账目。这笔不菲的捐款极有可能也没有入账。
  另一方面,一对一的助养模式也存在“不入账”的疑点。
  知情人向记者出示了一份孤儿账户。记者看到,两页A4纸上密密麻麻打印了124名孤儿的名字、银行账户和金额(此栏未填写)。随后,记者从学校教师和孤儿得知确有其事。
  胡曼莉向助养人写信,称为了培养孤儿的自主能力,在银行为每个孤儿开设了私人账户,希望捐款汇入孤儿账户。
  张春华称,一对一的助养模式比较普遍,但助养人把钱直接汇入孤儿账户却几乎没有见到过。
  一名13岁的孤儿告诉记者:“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说我自己有存折。”记者问他有没有见过,他摇摇头。
  清算小组没有在胡曼莉提供的账本上,查到助养捐款。相反,段灿标却在家里看到过厚厚一沓孤儿存折,“当时我就说她,说这样做会害了她的。”
  存折上的捐款如何使用?上述的香港慈善组织曾助养了18名孤儿,“我们要胡曼莉说明钱是怎么用的,一直没有回音。”负责人说。
  无论是开具《投资情况》票据的会计江仁,还是目前的会计陈斌,都是胡曼莉一手带大的孤儿。“这在财务管理上是应该回避的,但都没有回避。”段灿标说。
  孤儿学校由联谊会监督管理。但从一开始,它就没有发挥相应的作用。
  联谊会设置的常务理事会共有16人,包括前审计局副局长、民政局科长、慈善会主任、教委股长等重要人物。但数年前《东南望》电视台记者就证实,一些理事根本不知道加入了联谊会,更别说定期召开会议。
  在具体管理事务上,市教育局认为孤儿学校属于古城区教育局管辖,他们不便介入。孤儿学校原本由区教育局下派校长和教师,在2005年段灿标统一对外招聘后,区局基本上没有介入,因为“它属于社会力量办学”。
  至今,孤儿学校没有办学许可证。胡曼莉麻烦缠身的日子里,这件事被搁置了。
  
  艰难的审计
  丽江市再次审计胡曼莉,除了市委、政府的重视,还得力于张春华7年来坚持不懈地举报。
  张春华和美国妈妈联谊会是最早捐助孤儿学校的美国慈善机构。2000年,张春华发现胡曼莉无法提供合法的捐款收据,她开始怀疑胡曼莉公款私存,利用慈善的幌子中饱私囊。
  今年3月底,杨勇在大理和张春华会面。随后成立了民政局牵头的“丽江妈妈联谊会财务清算小组”,按照《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进行了10多天清算。
  这次市政府前所未有加强了清算力度,从原来的单一部门,到现在五个部门参与这项工作中。清算工作并不顺利,简介上说,由于“胡曼莉不配合,提出无理要求干预清算工作”,导致清算工作搁浅。
  这并非审计刚刚遇到的问题,前丽江行署副专员马立超和张春华曾多次要求胡曼莉公开账目,每次话刚说完,胡曼莉就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丽江法院和麟峰法官曾拿着一份胡曼莉笔录与之当面核对,没想到胡一把抢过来撕成碎片。在法院门口,孤儿江仁和陈斌殴打证人,开庭时乱踢桌椅,干扰正常审判程序。
  另一方面,清算小组在银行对账上缺乏权限。同时,他们也无法找到捐赠人。
  有人担心另一个问题:没有胡曼莉的光环,孤儿学校能正常运行吗?杨勇说:“我们测算过,孤儿学校一年开支大概180万元左右,政府完全有能力接管。”
  (P1178051)
      

  本报2001年曾两次关注胡曼莉事件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zm/20060907/xw/dcgc/200609070009.asp   谁该对孤儿学校负责

南方周末    2006-09-07 14:43:58
  ■编者按:5年后,本报再次聚焦胡曼莉。这位51岁的女人是中华绿荫儿童村的创始者,因抚养数百名孤儿而成为“中国母亲”。她代言的公益广告在电视台多次播出,让无数人落泪。1999年,她以美国妈妈联谊会代理人的身份赴云南丽江,支持当地的孤儿学校。但7年来,孤儿学校的管理——尤其是对捐款的使用,被外界多次质疑。随着当地政府有关部门组成的清算小组的介入,以及神秘知情人的出现,真相将会逐渐浮出水面。
  
  □本报记者 何海宁 □谭江华
  
  一度被形容为“中国慈善事业翘楚”的胡曼莉,现在坐在了火山口上。离婚官司、房产纠纷、教师抗议、政府审计、神秘举报人……9月5日,当离婚官司开庭时,胡的丈夫段灿标说:“她两个黑眼圈,脸上皱纹多了,老了很多。”
  2006年6月,胡曼莉神秘消失了,直到8月末才回到丽江民族孤儿学校(下称孤儿学校)。目前,这个被其掌控了7年的学校陷入了混乱。
  
  家族式管理
  最高峰时,孤儿学校曾有300多个孩子,现在则有120多名,有32名教职工。他们主要接受3个人的管理:胡曼莉,法定代表人兼教学校长;32岁的陈斌———胡曼莉抚养孤儿中最年长的,财务兼出纳;段灿标———胡的第二任丈夫,学校“校长”,主管人事。
  2003年段灿标与胡曼莉结婚。但他们的爱情并不甜蜜,争吵成了家常便饭———尤其对房产的归属问题。直到今年6月28日,胡曼莉把家里的部分物件搬走后神秘消失。段灿标的校长职务也被悄然解除,跟上任时没有聘书一样随意。
  “战火”很自然延伸到孤儿学校。陈斌并不买段灿标的账,“他跟胡曼莉比母子还亲。”段灿标说。陈斌比段灿标高出半个头,不少大孤儿已跟他一样强壮,段把这群成年的孤儿形容成“围在胡曼莉身边的保镖”。胡曼莉离开期间,学校又住进两个强悍的男子,据说武功不错,孩子称他们是“妈妈的保镖”。
  段灿标顾及到可能的人身伤害,进校总是偷偷摸摸地不让陈斌知道。一些他所招聘的教职工成为他的“耳目”,一有风吹草动,段灿标的手机就响了。
  纷争从一场没有召开的动员会开始:段灿标以校长的名义想开会,但陈斌宣布所有老师都到外面吃饭,不愿意离开的不发年终奖金。而解雇教师的风波把其推向高潮——学校教职工基本上都是段灿标去年聘请的,试用期一年。而在临近开学时,学校忽然宣布,试用期满的教师全部解聘。老师们为此向市政府递交了报告。目前,学校又保留了这些教师。但有一名曾接受记者采访的老师担心不可能留校,已开始找工作。
  
  孤儿学校:天堂?桎梏?
  在纷争中,孤儿处境如何?
  本报记者8月底在丽江采访时,一些老师称,新学期即将开始,但没有人通知教学安排。孤儿没有时间做暑假作业。日程安排是上午“锻炼身体”,下午和晚上就一起看连续剧。
  此时,两名“保镖”正带着留校的数十个孩子上“武术课”。这被一位中层干部描述为“虐待”。“老师打了我两个耳光,踢了我一脚。”一个孤儿指了指胸口被踢的地方,原因是他没有回答出某个动作名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5年前,本报发表了《跨国调查中国母亲》、《胡曼莉再调查》已描述了孤儿的遭遇。今天,一些已离校的孤儿不愿再回忆往事———在一名18岁男孩眼中,学校充满着“责骂”、“殴打”;另一名11岁的女孩称,她经常被高年级孩子通宵罚站。香港一家慈善组织的负责人则说,他们曾把一个孩子接到外面洗澡,洗了3次头才算把跳蚤弄干净。
  学校曾发生了一件秘而不宣的“丑事”。一个姓庞的香港男子,2003年初来到学校当“义工”,事后至少有两名孤儿承认与庞发生同性性行为。尽管时隔一年后学校将他开除,胡曼莉也曾向有关部门报告此事,但给孩子们留下阴影却难以抹去。
  这一切,大多数外来者无从得知。“这是一个特别注重接待的学校。”办公室一位女职工说,“有重要客人来访时,全校的孤儿都要停课,穿校服或者民族服装表演节目。而且,一定要外表干净。”而在许多孤儿寄给捐赠人的信中,孤儿学校被描绘成快乐的天堂,胡曼莉则是呵护孤儿成长的慈母。
  
  “她养育了我们”
  在校的孤儿非常默契,仿佛织成一密不透风的防火墙,没有人愿意吐露心扉。一名上高二的女孩充满敌意地瞪着本报记者:“就算是听到坏话,我也左耳进右耳出。”
  在农场,两名快上初中的孤儿把头埋在膝盖间,麻木听着提问,几乎都是脱口而出“不知道”。只有在问及为什么喜欢胡曼莉时,他们才像背诗般流利,而且异口同声:“因为她养育了我们,教我们知识,教我们做人的道理。”
  自1989年为武汉钢铁公司代养孤儿开始,胡曼莉就一直“投身”慈善行业中。从武汉、福州到丽江,从武汉市中华绿荫儿童村到目前的联谊会,胡曼莉接管的孤儿已经难以估计,她在孤儿心目中的地位也被逐渐放大。
  胡曼莉有许多令孤儿感动的故事。几年前,她自称有脑瘤、子宫癌,并对外宣称,捐款人给她上百万元治病,她把钱都捐给了孤儿。“胡曼莉还告诉孤儿,她结婚完全是为了他们牺牲自己的幸福。”这句话让段灿标哭笑不得。但旁观者和媒体的介入让“中国母亲”头上的光环更为耀眼,有人辩称“胡曼莉就是欺骗,也是善意的欺骗”。
  “孤儿在乎的是一张床、一日三餐,他们不会在乎是不是被人当成摇钱树。”张春华很感慨。60岁的美籍华人张春华是美国妈妈联谊会会长,自2000年起,一直在举报胡曼莉。香港一家慈善机构负责人也说:“几乎所有的孤儿都是从贫困地区走出来,自幼失去亲人。一张白纸,随便你在上面画些什么。”
  对在校的孤儿,记者听到最多的评论是“自卑”。有老师让孩子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东西,孩子不敢去;今年期末考试,四年级甚至有四五个孩子不知道红绿灯亮时该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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