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时代广场电话:世纪初的华丽?占领台北后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5:13:16

台北101大厦对面的公园里,十来个人围坐一圈,两个帐篷门口摆着几罐啤酒。这是2011年10月17日夜,占领台北的第三天。从第一天到现在,剩下的几个人还在坚守,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

 

Zoe是Facebook上最早的几位发起人之一。17岁离开台湾去美国念书,后来在澳洲做平面设计,现在住在阳明山上的老房子里种菜兼独立工作。她说自己并不善于组织,最初的想法也是让每个参与者平等表达自己的意见,每个facebook上的匿名者都是发起人。她在blog中写到:“在這個‘自媒體’時代,每個人都有機會自我教育,提出新的想法,在共同體中找到有益的位置,再也沒有人必須單向地接受少數人的思想,在不合理的政經系統的蒙騙下生活;只要你對這個邏輯感同身受,且願意面對自己與社會現況的困境,你就是一個匿名者。”参与“占领”的人彼此陌生,学生和其他人士也没有被区隔开,这是一个完全开放的空间。高潮过后陆续有人撤离,而从16日晚开始,Facebook上大量管理员资格被取消,发言被删除,Zoe的电脑也被骇客。“做这些的人我也认识,他们不满我们现在这种松散的组织形式,这是一种以暴制暴的内讧”,Zoe向我解释到。一开始网路讨论的气氛融洽到让人感动,每个人都非常理性温和,即使有不同意见也能平心静气讨论。“我们不想限制任何人,但对这种粗暴行为我们还是会制止,现在我们在召集所有人明晚来这里开会,希望大家停止内乱,坐下来商议下一步行动。”我问Zoe是否对“占领台北”感到失望,她只是疲惫的笑笑,说发生任何情况都很正常,这场运动对她来说更像一种实验或者行为艺术,她想革命掉传统的运动方式,把焦点放在每一个参与者身上。

 

通过与Zoe的交谈,可以对“占领台北”的特点窥见一斑:没有振臂一呼的领袖、没有清晰明确的诉求、没有组织、没有计划。这些也是“占领华尔街”运动的特点。台湾主流媒体对报道“占领台北”鲜有兴趣,且不乏对参加运动者的污名化报道:失业者、台湾之耻、无妄之灾……甚至原本支持“占领”的人,也不满这样一盘散沙,斥责他们在浪费达成变革的大好机会。

事实上,当这场从财富“金字塔尖”爆发的占领运动在全球被广泛响应,其本身的标志意义已经超过具体诉求是否达成。这是对于一个时代的愤怒,不是空洞的反对姿态,它裹挟吸附了太广泛的议题。在以交换、利益为逻辑的经济活动中,每个人被物化成为商品,只有不断增值才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否则你就是失败者。运动中,更多人看到所谓“失败”的普遍存在,看到缺乏公平正义的游戏规则才是制造失败时代的罪魁祸首。超越资本主义共识,追求自由是参与者背后共同的价值观。

 

1990年台湾“野百合学运”,6000多名来自台湾各地的学生聚集在中正纪念堂前的广场上,提出重新选举国民大会、废除动员戡乱临时条款、召开国是会议、订立政经改革时间表等四大诉求。运动过程之和平,诉求被采纳让“野百合”几乎成为学运的完美标本。相对而言,20年后反对整个资本主义逻辑,比20年前反对国民党威权统治来得更为抽象,也更难梳理出清晰具体诉求。如同在台北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看到的高耸的101,比中正纪念堂更咄咄逼人,它巨大的阴影辐射范围更广。面对有形可见的威权压制,反抗是一种本能,而在资本主义的温柔乡里,难以察觉的毒素早已令人自动软化。台湾的社运、学运推动了民主化,而在今天“民主与资本主义的联姻已经终结”的时代,需要新的运动去催生一个让每个个体都生活得更美好的新秩序建立。而新的运动未必需要依照传统的社运模式。

 

占领运动只是反抗的序曲,它可以是嘉年华、可以是广场沙龙,可以分散成无数个小部分,以他们喜欢的形式进行。对于参与者来说,感染更多人察觉、反思、试图摆脱当下的生活方式,意义更为重大。只是人们应该警惕,不要在运动的幸福迷醉与狂欢后任由一切烟消云散。如果有人告诉我,他在广场上重新定义人生的成功与失败,摆脱了一路爬向金字塔顶端的焦虑;或者认识了有趣的人,放弃在财团的工作,回到家乡搞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又或者从原本对政治、社会议题冷感,开始想要关心东海岸的环境保育……我会恭喜他们。人们在运动中彼此感染,这是一种降解过程,促使高分子聚合物达到生命周期的终结。当凝聚在资本主义巨大场力中越来越多的个体,都敢于寻找追求属于自己的轨迹,就是新秩序建立的奠基。

这是本世纪初的华丽,愿“占领”延伸到日出日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