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喷头的安装方式:“一碗水端平”？

中国是人情社会，处处讲人情，事事讲人情；有人又有情，大
体终归是好东西，何乐而不为呢？抛开人情误事坏事二层面不讲，单
单考察一番民间沿袭流传的些许人情方式就足以明证人情文化也不是
一好百好的，却是很容易走形。

　　谁都知道，中国居民大多亲戚繁多，七姑八姨嫡亲网四通八达，
层层交错，辈份重峦叠嶂，亲外又是另结亲；倘若多讲几分情面连同
三代以外的亲戚算上则更是多如牛毛；谁都又知晓，中国人口大多分
布在农村。因而中国农村人情文化的正反利弊可以代表全国的人情面
面观。

　　农民是最朴实的，但在人情的角度而言也是最势利，最计较得失
的。只是农民的势利并不建立在主动索要的基础上。譬如马路上一陌
生人迷路或摔伤，都市人往往置身事外旁观者清或有可能索要报酬助
其一力，但农民多半会主动不厌其烦为其引路或送其上医院且绝不存
求报之心；农民的善良与势利只存一线之差。但凡不要求其付出物质
钱财，他们会毫无保留出人出力拔刀相助直至出血流汗，不怕辛烦。
这就是农民式的善良；倘若要他们无端付出或少得该得的钱财，他们
会显得很“小气”很狭隘。总之农民式势利是保留式而非索取式的，
也是他们天然实在的反映。

　　另外，农民的人情方式从本质上说也是最乏味最缺人情味的，无
论如何拐弯抹角最终必归往“金钱”人情，对等主义人情。你送我一
匹布我送还你一篮子糕点外加两只鸡蛋，谁也少不得，这就算扯平了，
尽了人情了；我替你做帮工盖猪栅，无论你日后再忙我再闲你也须得
给我割马尾草抵工，否则人情破定了。农村人口密集度不高，但流动
性低，是以你娶我嫁一个人一辈子得增添多门亲戚多口人。亲戚是甩
脱不掉的，是义务人情对象。维系亲戚人情的方式在本质上更是纯粹
的钱物交往，那就是逢年过节喜事白事相互携钱物走动———除此之
外几乎少有交流———即便有也少不得意思意思；都说农民没有朋友，
此话不假。除了左邻右舍相互帮工要柴米之需以外，农民不会有几个
朋友。亲戚已经够多了，为了轻缓金钱人情的压力，舅姑过世姑表亲
尚且舍去从陌，凭空增加朋友添人情负担作什么？

　　可以说，亲戚多、势利、钱物力对等主义是拉动农村人情方式的
三驾马车，造就的是貌似有亲合力实则无有半许裨益的“一碗水”式
人情理念。一碗水要端平了走并非易事，但却不得不尽力。只顾看碗
内的水平面高低，无暇分神，道理不言自明，走弯了道儿也顾及不上。
活脱脱的物质主义人情，这反过来又加剧物质化。媳妇回娘家贺迁居，
送大哥二哥一只鸡，轻重不得异。金钱人情，该去时须得前往送钱物，
勒紧裤带砸锅卖铁也免不得；为了省钱物，无须去时一定不去。人情
成了义务，累赘。大哥腰缠万贯，小弟一贫如洗；大哥借些零头给小
弟看病，转身就记帐。

　　嘘唏人情怨的多半是农民，他们的脊梁已经被压弯。农民对于人
情不再期盼精神层面的滋润，但求能用钱物勉强维系“一碗水”人情。
一碗水要端平，但你端得平么？亲戚钱多，你穷光蛋一个，你何德何
能同对方同水平互砸钱物？大姨子阔，你送去两只鸡蛋多此一举；小
姨子贫，你也只给她两只鸡蛋支持么？事实上你真的这么做了。“一
碗水”人情，相坐落寞寡欢。

　　谁都僵持着不率先打破碗，要死死一锅。难怪农民穷，愚昧至此，
受穷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