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公司经营范围:我认识意拳的经过-由存疑、印证、到了解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4:07:52
我认识意拳的经过-由存疑、印证、到了解

                     汤汝琨
   按:汤汝琨先生,又名汤又觉,现年87岁,世家子弟,四十年代在北京随王老学习意拳,并受姚老教益,后移居香港,为香港意拳发展作出过较大贡献,现居加拿大。

                                        
            
    意拳之动作简而涵意深,初习者每难将所聆之理论,及由抽象意念之锻炼方式与实际相结合。余初习意拳时之困惑尤深,故自初习到再学,中间相隔几达七、八年之久。兹重述对意拳认识逐渐转变的经过,或可有助于初学者对意拳的了解。  
  余自幼体弱多病,而性情偏于刚直,世伯欧阳愈众大夫,在余病后曾授以内修之术,后并拟介绍往自然门名家杜心五先生处就学,惜为先严谢却云:“此子性情过刚,年少气盛,不宜习拳。”   届稍长,先严逝世后始从河北遵化徐明德先生哲嗣,徐良骥士骧先生习连环绵掌及六合枪法,抗战时旅居西安,又从雄县孙敬亭先生习岳氏散手、擒拿、及诸家散手。  
    后遇初学时之同学谈及所学,乃感拳套及散手均有一固定之套式与方法。似觉必仍有一种只有原则即能应用自如之拳术。友乃笑余之痴,并谓余之想法乃异想天开。殊不意后从芗斋先生游,始渐知今之所习,即昔日之梦寐以求者。
    余初闻此拳,时在日寇侵华,七七事变之后。北京国术界中时闻“大成拳”之名,未见其技即已对其名有莫大之反感。因语友云:“孔子大成至圣之称号,乃后人追谥之语,其在生时固亦未尝以大成自命。学海无涯,而竟以大成命名拳术,狂妄可知。”   后由世交友人窦以銮兄示以当时出版之“实报”,始知乃北京闻人张玉衡先生,曾在该报撰文介绍王芗斋先生,文中有云:“其所习所授之拳学,可谓集中国武术之大成。”等语。
    因先生对武技向不重门派,每以研习之态度出之。如早期在上海创立之“武学会”,抗战后期以迄胜利后在北京太庙公园所设之“拳学研究会”等,均未标榜任何门派。故格于夙习,时人对其所授者无以名之,因均称之为“大成拳;乃藉张玉衡先生介绍文中之语。而辗转相传,大成拳一名已在北京武术界中流传甚广,其所以易为人误解,惹人反感者,“大成”之名亦为其中主因。
   时余正勤习连环绵掌,及雄县刘士俊先生当年雄视武林之六合枪法。窦以銮兄因语余:“你我三代世交,我向视汝为弟,今见汝之勤修苦练,乃不得不进一言。你若不喜武术则作罢论,今见汝对此道追寻甚殷,故不忍不为汝点破。学术之道宜取法乎上,以余自幼习武之基础,及多年经验见识,观察所及,当不错谬。今后如欲追寻真切实用之武术,舍王先生之所授者则决无二途。” 窦以銮君乃北京辅仁大家心理系之高材生。考试向列前茅,毕业后为校中遴选,公费赴美深造,因校中指定必须主修宗教哲学而作罢。为人精明干练,实事求真。幼时即从一回籍之前清扑户习摔角,功力深厚。就读中学时,因往观北京职业摔角之表演,批评双方之得失,此乃职业表演者所忌者;邀与比试,窦君三战三胜。负者因倚此为业,生活所关,乃不罢不休。幸窦君之兄时任地方警察首长,居中斡旋始获平息。
   窦君亦习通臂拳,功力颇深。其人体型甚奇特,体削长,下臂较上臂特大,如漫画之大力水手,此乃后天苦练之特征。余曾见其表演摔角基本动作。双足在拧转时,两裤脚作咧咧响,劲力可知。其对习武之道亦如治学,务实求真,一毫不苟;非真有超凡之技艺者决难令其钦服。余向称渠为三哥,故一再语余云:“你三哥向不轻易服人者,对学问一事,如非亲身体验更绝不轻信。今对王芗斋先生之技,可谓衷心钦服。且王先生自民二十六年再度莅京,余即由张玉衡先生介绍为弟子。惜此学虽佳,但迄今余尚无法领会。故愿为弟介,吾弟或能有此机缘亦未可知也。”初由窦君拜识芗师,再偕余往芗斋先生莅京后所亲传之得意弟子姚宗勋处就习。以窦君意,姚从师虽非最早,但亲聆教益则最深。先生与宗勋曾多次同住,居宗勋住所之前院时,曾患幼时即因以屡病之先天性哮喘。在注射止喘之麻黄剂后犹按时往宗勋所住之后院授拳,姚请辞,先生云:“我不怕自己死,但怕把功夫带了去。” 其重视拳学若此,而对姚之倚重亦可见一斑。
   姚之从芗师学,亦非慕名投帖。乃因先生莅京久,张玉衡先生即在当时行销甚广之实报撰文介绍,后并代在报章刊出,每逢周日午后,在指定地点以武会友;时中日武林名手往较技者络绎不绝。姚时从洪拳门洪连顺师傅游,洪见报曾往比试,败于芗师。归后即结束拳坛,遍语徒众云:“以我之所学与王先生比,人家才是真功夫。你们今后如要学拳,应去王先生处,我这种功夫不应再教人了。”洪老师傅乃汉军旗人,曾任职满清禁军,虎背熊腰,体型雄伟。为人敦厚老诚,乃性情中人。虽自谦不逮芗斋先生远甚,实则其大洪拳及形意拳这功力甚深。惜昔时前辈之武术家多文盲。只求在功力上深造,而少在理论上追寻。其稍具文墨者,又多喜在文字上作功夫。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使人眼花缭乱,而并未道出个中真理。
   后洪先生果言行一致,未再授徒。只做职业性之开石表演。其开石功绝非一般开砖、开瓦、劈木板者可比。乃以河滩之鹅卵石,一手持石,石之另一端垫木凳上,另一手下劈;有时一下即开,有时数下始破。其选石当择其形稍长而略扁者,取其易开。但较诸今日之用质松之新砖新瓦直纹之木板,其困难程度实不可以道里计矣。
   姚见洪师傅败于芗斋先生后,藉词往学,询得地址,乃往较试。初意洪师傅年事稍高,己则凭年盛力强或可取胜;不意亦三试三败。后曾语余云:“初试两次均未得手,先生已洞知余之意,乃云‘汝勿怕打死我,有何绝技可昼施展。’余乃以双拳连环欺身而进。不意方以得手,即为芗师着手发力,全身竟被抖弹而起,直至跌坐至一沙发椅背上,方始醒觉;其当时感觉有如触电。”初窦君为余介识宗勋时,渠正在寓所与友辈练习推手中。只见彼此以两臂相抵,互相缠绕蜿蜒而进,身与步之进退则与双手之动作相应随;但无法了解其意。
    此时窦君已察知余亦必一时难明究竟,为坚余信,乃自请与姚推手;其情形亦相同,无稍特别处。后窦请姚发力,姚询窦欲置身何处,窦笑指一双人弹弓软床云: “最好是床上。”开始时,两人交手如前,届至临床七、八尺处,只见姚身形一震,窦虽曾力图挣扎,但已仰面而起仆跌床上。试三数次,结果如一。
   推手毕窦君语余:“你三哥并非易与者,只与宗勋相较时无所施为而已。”窦后又与一李君推手。李亦非弱者,但对窦则无法应付。且窦施以摔角之技时,李君反处下风。   归途中窦君云:“真功夫乃无一分可偷巧者,是即是,非即非。今日情形你所亲见,研究武术必由求真求实方面下功夫。空言与花巧只可骗外行人,对自己进修则无稍补益也。”嗣后余即每日往姚处习站桩,所授者与芗斋先生同,均抽象之语,如头顶如以绳吊系,两手环抱,如抱一薄而易破之球。力稍大则球已破,力稍小则球坠地。五指间相互撑开,指尖微扣。指尖、掌、臂、想像中与该球均在轻轻接触。精神放大,用意而勿用拙力。肩撑、肘横等语。
   凡此种种均与余以前所习之武功丝毫无关,亦无相似处,更觉与应敌致用之事亦难有半点关连。故虽见其他人亦如站桩如余,但终难接受此种锻炼之方式。乃思用是否真如外间所传言者----教学时是一套,应用时则是另一套?归后辗转思维,迄难得一究竟。后复思及窦君曾言,至今渠仍无法领会之语,乃兴趣渐失,忆当时所习之时日,不过数周而已。
   此后余对武术仍继续追寻,且时由窦君处聆用芗师及宗勋等与人比试之辉煌战绩。但因自觉窦君之聪智修养均在余之上而尤无法领会,故对此虽仍耿耿于心难以忘怀,而求习之心意则渐冷却矣。
   抗战胜利后余为俗务所羁,已久不习拳。迄一九四九年后营商失败,因精神苦闷,身心俱感疲敝;体力日衰,且时以药物为伴。岁前余曾与窦君访芗师于太庙公园。先生是时曾设“拳学研究会”于该处。此时余原拟藉此无聊之间暇继续研习意拳,俾明究竟,以也结多年来未也之心愿。但“拳学研究会”已结束,芗斋先生亦去向不明矣。
   后偶遇宗勋兄于途,始知芗师现已暂居渠处,每晨改在中山公园授拳。余为坚持此一段学程,以免再半途而废,乃在公园购一三个月之季票。每晨八时前即往学习午后或晚间再往宗勋处;或聆芗师教益,或由宗勋指点。初意以三个月为期,不论终能理解与学习否,亦必坚持到底。故在当时芗师所刊印之习拳一得内页上,曾题: “习拳者须有痴汉的精神、超人的智慧,始克有成。”一语以自勉。
   此次再度学习,芗师重述站桩要点,则与以前聆者完全相同,宗勋所语者亦然。每晨往公园练习,阴雨之日则在走廊或帘下,无日或辍。月余后体力渐健旺,面色亦转红润。初意公园中空气清新,清晨即往,心身有所寄托,其功效或缘于此。转瞬三月将满,虽练习时曾有种种之感觉,而对此种拳技之认识,除身体稍健,精神稍畅外,对了解上可谓仍然一无所得。因见同学中有人在站桩后做试力之练习,余则在有意无意中也试做相仿之动作,及相同的抽象想像。有次为芗师所见,云:“对了!就是这样做。”余闻言虽觉欣喜,但仍惘然;因不解所云之对者为何。只觉在动作时稍有劲力,且有舒适之感觉而已。因再购一季票,继续三个月。
   同学中有孙闻青君,虽较余初习时为迟,但较余再学则早三数年。其人体型甚瘦小,高不过五尺五、六,重亦只稍逾百磅。余初试习单推手时,甚喜择孙君为对手;以其体型差,当较易与之抗衡。殊不意结果则出余所料,渠体型虽小,但对余则控制自如,使余有力而无从施展。不用力则为渠所欺,用力则为渠所借,屡试屡败。此时乃对用力之控制,尝试到一种新的感受。亦因此种感受而对推手发生了莫大的兴趣。因为在推手的感受中,使我对力的控制和运用有了新的认识。月余以后虽仍不能胜过孙君,但已不似初期时,处处为渠所制了。
   余幼年时先君曾为兄姐等延师习拳术、刀剑。教师鞠漱舫女士时任教女子学校,为六合门赵鑫洲先生之弟子。玉人硕硕,英挺不群。后与同门侯静宇先生结缡。时北京旧俗在婚礼前有过大礼之仪式。即择日由女家将所陪嫁之妆奁家具,分十余或数十台,担送至男宅。是日除一般之器物外,另有双刀、双钩、双剑等亦分抬送往,时人称颂,传为美谈。
   侯君夫妇后往东北高等学府任教多年,一九四九年始倦鸟知还重返北京。以鞠在余家多年宾主,感情融洽,曾拜先慈为义母,故余对侯君伉俪均以兄姊称之。因知余深喜拳术,曾云愿为指点;后闻余正从芗斋先生游,并闻及芗师种种事迹,乃急于一见此种功夫。时已入冬未雪,因嘱余于第一次落雪日往渠家午膳。侯又云多年任教文席,武事荒废已久。有同门师兄某君乃赵鑫洲先生大弟子,曾在河南省温县任税务首长有年,对陈氏太极造诣亦深;因双方所邀均多年同门友好,当可在拳艺上互相印证。
   值初雪日,在公园练功后即偕宗勋往侯寓。北京住宅多有庭院,富裕之家院落大数方丈乃极普遍者。侯君乃满洲旗籍,居一后院,有花圃,已废置。以土填实,长三四丈,宽亦丈余;已事先扫清积雪,以备此次切磋之用。
   此次试技乃以推手方式。初在室内,甫一交手某君即凌空而起,经一双人床而跌坐至靠墙之床内侧。两度之后,某君即避开以背向床,而置身火炉前,令宗勋无法发力。孰不意只见宗勋右前臂向内侧稍作拧旋,某君已身不由己随其动作转移,又成背床之势。继则凌空而起靠墙跌坐,一如前两次。
  侯君因室内回旋地小,乃请二人移往院中。此时某君以身型较粗而稍矮,乃尽量将马式坐低,使宗勋难以发力。而视宗勋则反较室内时更沉从容,双手转动未几,只见渠身形一幌,步未稍移,右手已向某君左肩内侧按实发力;某君两手张开呈大字形,急步向后而退,愈退愈急,直至后背撞抵丈侨汇外之砖墙,始跌坐在地。凡试三次,而情形如出一辙。此时某君神智似已纷乱,犹请再试。侯君乃抢前请宗勋一较,宗勋未出手侯已大声服输,乃意在为某君解围而已。
   事后再晤侯君,曾语余云:“余年逾六旬,接近武技凡五十年,甚多名家高手实亦只是徒负虚名。余亦尝与人比试,虽曾致胜,事后再思,每多有侥幸成份在,此乃余发自内心之语。此次得见宗勋之表现,余友事后亦赞佩不已,其功力之深厚,诚为向所未睹。”侯君之语诚发人深省。是时余对意拳虽认识未深,但知是次之胜负,则非功力深浅之故,乃所练习者之本质因有真伪优劣之分;譬如原为铅锡,即虽经千锤百炼,亦终难使成精钢也。
   时在公园习站桩者甚众,而对此能有真正之认识者则甚少。且有人只知站桩功能医治甚多慢性疾病,但不知乃属意拳中之基本锻炼。
   习站桩者中有一奥地利人,年三十余,前乃职业中量级拳师,近年患风湿病,旅居中国;因闻站桩能医此疾,乃往公园就芗师练习。年余后风湿已愈,但亦间中来公园站桩。一日闻众云,是日薄西山午后将往宗勋寓所作搏击练习,始知站桩原与拳击有关。因亦往观,并似参加此项练习。
   宗勋时正为一书店编写儿童读物,无暇,乃嘱曾随渠习拳多年之学生张君为对手。以体型论,按西拳之标准,则张君不应与该奥籍人为切磋之对手。又以该人原为职业拳师,故同学均为张君担忧。因多不知张君前在美国加州时,曾屡与西人比试向未落败者。
    余等习实击时向戴西拳手套,以避免重伤。该奥籍人戴妥手套后即得意洋洋跃跃欲试,恍如又恢复当年拳坛雄姿。奥人向前进逼,张君则走意拳之步法相与周旋。
    甫出手,奥人即以左直拳袭张面部,不意张君及时向右移步,将身闪提,而以右前臂将对手之左前臂向前下方拧裹,以点击点,快如星火,该奥人即应势向其本人之前下方仆跌。手足并用,前爬三四步始克起立。其势直若有人猛力将其左手顺势牵引者。起立后即请代除手套不似再试;并云:“虽在拳坛多年,而从未遇到此种击法,及此种感受者,故自学不逮远甚,不似继续。” 是日余在侧观察真切,张君出手之动作,与余当时正学习之双推手之拧裹动作完全相合;因该奥籍人身材甚高,故将身闪提,以顺出手之势。却未料到双推手在练习时基本动作,在应敌致用时竟有若是之效果。
    余再度学习意拳后,虽练习勤,聆教多,所见亦稍广。在此一段时期内,可谓终日以练意拳为事;然除体力稍健,精神转旺,对于力之控制亦稍获门径外,对拳理之了解,由站桩到实用之各个阶段,则乃一时无法贯通。所聆虽多,亦总觉似懂非懂,无法领悟其意。然终能继续不辍者,乃多次目睹之例证,使余益加强对意拳之信心。
    南来迄今,与友好之切磋与锻炼中,始渐能通会其意。意拳之难学,乃在其形式内涵深。如本身之修持未达到某一境界,即熟读拳经,亦无法明了其意之所指。其所以易为人误会,为人曲解即源于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