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管堵塞不支架光吃药:暗藏杀机(下)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徐培成 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21:58:50
   第十三章 守夜     詹姆斯爵士从朱利叶斯身边擦过,急忙弯腰看这个倒下的女人。
    “心脏病,”他机警地说,“突然看见我们想必使她休克。
    白兰地——快,不然她会从我们手中溜走。”
    塔彭丝调过头说:“不在这儿。在餐厅里的酒瓶台架里。
    沿过道走过去,二楼。”
    詹姆斯爵士和塔彭丝拾起范德迈耶太大,把她送到床上。他们把水洒在她的脸上,
但是没有结果。律师用指头摸她的脉博。
    他咕哝着说:“无法预言的局面。我希望那位年轻人能快点把白兰地拿来。”
    就在这时,朱利叶斯又走进房间,手中拿着一个装有半杯酒的玻璃杯。他把杯子递
给詹姆斯爵士。塔彭丝抬起那女人的头,律师想方设法往她那紧闭的双唇之间喂一点酒。
    最后,那女人虚弱地张开双眼。塔彭丝把玻璃杯递到她嘴边。
    “喝了它。”
    范德迈耶太太顺从地喝了。白兰地使她苍白的两颊恢复了血色,她奇迹般地恢复过
来。她试着坐起来——接着呻吟了一声又倒了下去,她的手放在身体的侧面。
    “是我的心脏病,”她低声说,“我不该说话。”
    她两眼紧闭又躺了下去。
    詹姆斯爵士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有一分多钟,然后他点了一下头,把手指缩回来。
    “现在她会好起来。”
    他们三人走到一边去,站在一起低声交谈。大家都感到扫兴。事情明摆着,想问这
女土,眼下是不可能的。他们暂时给难住了,束手无策。
    塔彭丝讲述范德迈耶太大如何表示愿意揭开布朗先生身份之谜,如何同意去查明简
·芬恩在何处并把结果告诉他们。朱利叶斯对此表示祝贺。
    “那很好,塔彭丝小姐。好极了:我想,对这位女土来说,十万英镑在早晨和晚上
都一样美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没钱她是不会说的,当然啰!”
    这种看法当然是很有判断力的,塔彭丝感到一些安慰。
    “你说的话是对的,”詹姆斯爵士思索着说,“不过,我应该承认,我禁不住希望
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打断谈话就好了。那是无法避免的事。现在只有等到明天早晨。”
    他向前走去看着床上那无生气的人的轮廓。范德迈耶太大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儿。
他摇了摇头。
    “好的,”塔彭丝说,她想尽量高兴一点,“我们得等到早晨,就这些,但我认为
我们不应该离开这套公寓。”
    “留下你那位聪明的男孩值班怎样?”
    “艾伯特?假若她又苏醒过来,引人上当艾伯特是拦不住她的。”
    “我想她不会不要美元而匆匆离去。”
    “她可能会。好像她很害怕‘布朗先生’。”
    “什么?真的那么怕他?”
    “是的,她东张西望,还说甚至墙也有耳。”
    “也许她的意思是指录音电话机?”朱利叶斯饶有兴趣地说。
    “塔彭丝小姐是对的,”詹姆斯爵士轻声地说,“要是为了范德迈耶太太我们不应
该离开这里。”
    朱利叶斯盯着他。
    “你以为布朗先生会追击她?从现在起到明天上午。那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忘记你自己提到的录音电话机。”詹姆斯爵士毫无表情地说,“我们碰上一位
非常难对付的对手。我相信,如果我们谨慎行事,就会把握好机会让他落人我们手中。
但是我们不能疏忽大意,要慎之又慎。我们有一位重要的证人,不过她应该受到保护。
我想建议,塔彭丝小姐去睡觉,你和我,赫谢默先生,应该轮流守夜。”
    塔彭丝想马上拒绝这个建议,这时她碰巧看见躺在床上的范德迈耶太太两眼半睁着,
脸上有一种又恐惧又恶毒的表情,话到嘴边但没说出来。
    那会儿,塔彭丝感到纳闷,范德迈耶太太昏倒和心脏病突发会不会是骗局,不过她
仍记得那张脸死一般的苍白,所以她很难相信这种假设。她再看时,那种表情像变魔术
似的消失了。范德迈耶太太像以前一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着。姑娘想她一定是梦见
了这一张脸,但是决心提高警惕。
    “嘿,”朱利叶斯说,“我想,无论如何我们最好采取行动离开这里。”
    其余二人同意他的建议。詹姆斯爵士再次摸了摸范德迈耶太大的脉搏。
    “非常令人满意,”他降低嗓门对塔彭丝说,“休息一个晚上以后她会完全恢复
的。”
    塔彭丝在床边犹豫了一阵。那种紧张的面部表情,既让她大吃一惊,又留给她很深
印象。范德迈耶太太抬起眼皮。
    她像是在挣扎要开口说话。塔彭丝弯下身去。
    “别——离开——”她仿佛不能说下去,含糊不清地说了类似“想睡觉”的话。接
着她想张开嘴再说。
    塔彭丝把身子弯得更低,但只能听见呼吸音。
    “布朗——先生——”说话的声音停住了。
    但是半睁半闭的眼睛仿佛仍在发出极度痛若的信息。
    姑娘感到一阵冲动,很快地说:
    “我不离开这房间,我要整夜守着。”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脸上闪过解脱的表情。显然范德迈耶太大睡着了。但是她的话
让塔彭丝内心深感不安。那低声咕哝的话是什么意思。“布朗先生?”塔彭丝紧张地回
头看。大衣柜在她眼前赫然耸现,像是不祥之兆。衣柜大得足以藏个人在里面……塔彭
丝为自己胆怯感到羞愧,她打开衣柜门往里看,当然没有人:她又弯腰往床底看,不可
能有藏身之处。
    塔彭丝像往常那样摇摇肩膀。真是荒唐,会感到神经紧张:慢慢地她走出房间。朱
利叶斯和詹姆斯爵士在低声交谈。詹姆斯爵士向她转过身来。
    “请从外面把门锁上,塔彭丝小姐,把钥匙取出来。这样任何人都没有机会走进那
个房间。”
    他的态度很有吸引力,给二位留下很深印象,塔彭丝为“神经紧张”而羞愧的心情
减轻了一些。
    突然,朱利叶斯说:“喂,塔彭丝的聪明男孩在那儿。我想我最好下去安慰他,让
他尚未成熟的心安定下来。他是个好样的小伙子,塔彭丝。”
    “顺便问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塔彭丝突然之间问了一句,“我忘记问了。”
    “昭,艾伯特在电话上找到我。我跑去找詹姆斯爵士,于是我们就直接来这儿。那
男孩为我们留心守候着,他还担心你可能出了什么事。他一直在公寓的门外听,不过什
么也听不见。不管怎样,他建议用运煤的电梯把我们送上来,而不是按铃。果然,我们
到了洗具存放室,径直走来就找到了你。
    艾伯特还在下面,这个时候他一定急得乱跳。”话一说完,朱利叶斯很快地就走了。
    “听着,塔彭丝小姐,”詹姆斯爵土说,“你比我更熟悉这个地方。你说,我们在
哪儿可以有个地方休息?”
    最后她说:“我以为范德迈耶太大的小客厅更舒适。”接着她带路到那里。
    詹姆斯爵士赞同地看看四周。
    “这很好,现在,亲爱的年轻女士,务必去睡觉,而且好好地睡一会。”
    塔彭丝坚决地摇摇头。
    “我不能睡,谢谢你,詹姆斯爵士。我可能整个晚上都会梦见布朗先生!”
    “但你会很快疲倦的,孩子。”
    “不,我不会。我宁可不睡——真的。”
    律师让步了。
    几分钟后,朱利叶斯回来了,他消除了艾伯特的顾虑,还十分慷慨地奖赏了他的服
务。
    他看不能劝塔彭丝去睡觉,便果断地说:“无论如何,你得马上搞点吃的东西。哪
儿有储藏的食品?”
    塔彭丝指给他看,几分钟后他拿来了一个冷的馅饼和三个盘子。
    吃饱之后,姑娘对自己半小时以前的看法嗤之以鼻。金钱的诱惑不可能失败。
    “现在,塔彭丝小姐,”詹姆斯爵士说,“我们想听听你的冒险经历。”
    “行。”朱利叶斯跟着附合。
    塔彭丝带着几分自鸣得意的心情叙述了她的冒险经历。朱利叶斯偶而插进钦佩的赞
叹:“好呀!”
    她说完之后,詹姆斯爵士才开口,他轻声说:“干得好,塔彭丝小姐。”他的赞扬
使塔彭丝高兴得满脸绯红。
    朱利叶斯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什么原因促使她想溜走?”
    塔彭丝说:“我不知道。”
    詹姆斯爵士沉思地摸摸下巴。
    “房间里乱七八糟。看来她逃事前没有仔细考虑过。几乎可以说,她从某个人那里
收到一个突乎其来的警告。”
    “从布朗先生那里,我想。”朱利叶斯轻蔑地说。
    律师不慌不忙地盯着他看了一两分钟。他说:“为什么不是?请记住,你自己有一
次被他击败。”
    朱利叶斯气得满脸通红。
    “当我想到如何像头羊羔顺从地把简的照片拿出来交给他的,我简直气得发疯。哎
呀,如果我重新拿回这张照片,我会将它紧紧抓住不放!”
    “这件偶然事件可能很少发生。”律师毫无表情地说。
    朱利叶斯坦率地说:“我想你是对的。无论如何那张照片是我要回来的原件,你认
为她可能在哪儿,詹姆斯爵士?”
    律师摇摇头。
    “这没法说。至于她到过哪儿,我有过很好的设想。”
    “你有这样的设想吗?在什么地方?”
    詹姆斯爵士笑了一笑。
    “在你晚上冒险的地方,伯恩茅斯疗养院。”
    “那儿?不可能。我问过。”
    “不,亲爱的先生,你问过是否有叫简·芬恩的人到过那儿。听着,如果那位姑娘
被送在那儿,很可能会用一个杜撰的名字。”
    “真有你的,”朱利叶斯喊到,“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也许医生也参与了此事。”塔彭丝说。朱利叶斯却摇摇头。
    “我认为不会这样。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医生。不,我很有把握霍尔大夫是好
人。”
    “你是说霍尔吗?”詹姆斯爵土问,“那就奇怪了——真的非常奇怪。”
    “为什么?”塔彭丝问。
    “因为今天早晨我碰巧遇见他。我认识他断断续续有好几年了,今天早晨我在街上
碰见他。他告诉我,他住在梅特罗波尔饭店。”他转身对朱利叶斯说:“难道他没有告
诉你,他进城来吗?”
    朱利叶斯摇摇头。
    “奇怪,”詹姆斯爵土沉思,“今天下午你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否则我会建议你带
着我的名片到他那儿去进一步了解情况。”
    “我想我是个笨蛋,”朱利叶斯以一种不寻常的卑谦态度说,“我应该想到改名换
姓的手段。”
    “你从树上摔下来以后怎么可能想到其它的事?”塔彭丝大声地说,“我相信换了
任何其他人会马上被摔死。”
    “嗯,我想不管怎样,现在没事了,”朱利叶斯说,“我以为已控制住范德迈耶太
大,那就是我们所要做的。”
    “是的。”塔彭丝说,但是她的声音中缺乏信心。
    三个人沉静了一会,逐渐睡魔开始袭击他们。突然家具发出嘎嘎声,窗帘微微沙沙
作响,这时塔彭丝一下跳了起来大叫起来。
    “我能感觉到布朗先生现在就在公寓里某个地方,但我没有办法。”
    “当然,塔彭丝,他怎么能够在这里?这扇门开着通向大厅。任何人从前门进来我
们都会看见和听见。”
    “我无能为力。我感觉到他现在就在这儿!”
    她恳求地看着詹姆斯爵士,他严肃地回答:“由于你感觉上的差别,塔彭丝小姐
(我对那事的感觉也一样),我不明白,如果另外有人在这公寓里,我们怎么不知道。”
    他的话让塔彭丝感到有所安慰。
    “熬夜总是使人有点神经质。”她承认。
    詹姆斯爵士说:“是的。我们所处的环境好像人们在开巫者降神会一样,如果有通
灵之人在场,我们可能会得到奇妙的结果。”
    “你相信招魂术吗?”塔彭丝眼睛睁得大大的问。
    律师耸耸肩膀。’“毫无疑问,其中有些真理。但是大多数的证词没有通过证人席
的检验。”
    时间一分一秒就这么过去了,晨曦初现时詹姆斯爵土拉开窗帘。他们看见太阳冉冉
升起照耀着沉睡的城市,能看见这种景色的伦敦人为数不多。随着光明的来临,过去一
夜的那种恐怖的胡思乱想显得荒唐可笑。塔彭丝的情绪又恢复正常,“好哇!”她说,
“会是很美好的一天,我们将找到汤米,还有简·芬思。所有的事情都会很完美。我要
问卡特先生,我是否能成为一位女爵士!”
    七点钟塔彭丝自愿去沏茶。她拿着装有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的托盘回来。
    “另外一个茶杯是给谁的?”朱利叶斯问。
    “囚犯的,当然啦,我想我们可以那么称呼她吗?”
    “给她送茶好像是昨晚一种令人扫兴的结局。”朱利叶斯思索着说。
    “是的,是这样,”塔彭丝承认,“但不管怎样我这就开始,也许你们两人一块来,
以防她向我扑来或发生任何事情。你们瞧,不知道她醒来后情绪怎样?”
    詹姆斯爵士和朱利叶斯陪着她走到门边。
    “钥匙在哪儿?啊,当然啦,在我身上。”
    她用钥匙开门后停了一下。
    “假使她己逃跑掉?”她喃喃自语着。
    “完全不可能。”朱利叶斯肯定地回答。
    但是詹姆斯爵士一言不发。
    塔彭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里。她看见范德迈耶太大躺在床上时松了一口气。
    “早安,”她愉快地说,“我给你送茶来了。”
    范德迈耶太大没有回答。塔彭丝把茶杯放在床边的桌上,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当她
转身时范德迈耶太大仍然躺着一动也不动。突然一阵恐惧攫住她的心,塔彭丝跑到床边。
    她摸着范德迈耶太大冰冷的手…她永远不能说话了…另外两个人听见她的喊声很快
走过来。范德迈耶太太死了——想必已经死了好几个钟头。
    显然她是在睡觉时死去的,“这真是倒霉透顶。”朱利叶斯绝望地大叫。
    律师比较冷静,但是他露出了怪异的眼神。
    “如果运气如此,只好听之任之。”他回答。
    “你不认为——但是,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人能进来。”
    “不,”律师说,“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进得来。而且她就要说出布朗是谁,而她却
死了。这仅仅是巧合吗?”
    “但是怎样——”
    “是的,怎样!那是我们应该查清楚的。”他站在那儿不说话,轻轻模着他的下巴,
“我们应该查清楚。”他轻声地说。
    塔彭丝这时感到她是布朗先生的话,她不会喜欢这几句话的语调,朱利叶斯朝窗口
方向看去,“窗子是打开的,”他说,“你认为——”
    塔彭丝摇摇头。
    “阳台只到小客厅那儿。昨晚我们就在那儿。”
    “他可能溜出去——”朱利叶斯提示说。
    但是詹姆斯爵士却打断了他的话。
    “布朗先生的方法不会这么简单。现在我们应该派人去请医生来。不过在此之前房
间里还可能有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吗?”
    三人匆忙地搜寻了一番。壁炉中的灰烬说明,范德迈耶太大在逃跑之前一直在烧文
件。虽然他们也搜寻了其他房间,但是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留下。
    “瞧,那儿,”突然塔彭丝说,她指着墙上一个小的老式保险柜,“那是装珠宝的,
我想,不过也许里面还有其它东西。”
    钥匙就插在锁上,朱利叶斯很快打开了保险柜的门搜寻了一番。
    “怎么啦?”塔彭丝不耐烦地说。
    过了一会儿,朱利叶斯把头从保险柜缩回来关上保险柜的门后说:“什么也没有。”
    五分钟后,被匆忙请来的一位敏捷的年轻医生到了。当他认出詹姆斯爵士后,显得
很恭顺。
    “心力衰竭,或者服了过量安眠药。”他用鼻子闻了闻,“空气中有一种像三氯乙
醛的气味。”
    塔彭丝记得她曾经打翻的玻璃杯,她很快走到洗脸架那儿。她找到了范德迈耶太大
曾经倒过几滴药水的小瓶子,曾经装有四分之三药水的小瓶子,现在已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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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调查     由于詹姆斯爵士巧妙的处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干净利落。对塔彭丝来说,没有什
么事比这更令人惊奇和不解。
    医生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看法,即范德迈耶太大偶然服用了过量的三氯乙醛。他认
为验尸没有必要。如果要验尸他会告诉詹姆斯爵士。他听说,范德迈耶太大即将出国,
她的仆人已经离去。詹姆斯爵士和他的年轻朋友们正在拜访她,她突然发病晕倒,他们
不想让她单独留下,所以在公寓里呆了一个晚上。他们认识她的任何亲戚吗?不认识。
但是詹姆斯爵土叫医生去找范德迈耶太大的律师。不久,一个护士来照料后事,其余的
人离开了这座不祥的大楼。
    “现在干什么?”朱利叶斯问,做了一个绝望的姿势,“我想我们下楼出去吃点东
西。”
    詹姆斯爵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他轻声地说:“不。仍有机会,霍尔医生可能告诉我们——
    些情况。”
    “哎呀:我把他给忘了。”
    “机会很小,但不该忽视。我想,我告诉过,他呆在梅特罗波尔饭店。我建议我们
尽早去拜访他。洗澡和早餐后再确定好吗?”
    结果,安排塔彭丝和朱利叶斯回里茨饭店,然后开车来接詹姆斯爵士。
    一切都按计划执行,十一点钟刚过,他们开车来到梅特罗波尔饭店门前,他们要找
霍尔医生,一个侍者去找他。过了几分钟,小个子的医生匆忙向他们走来。
    “霍尔医生,你能为我们抽出几分钟时间吗?”詹姆斯爵士恢谐地说,“让我把你
介绍给考利小姐,赫谢默先生,我想你已经认识了。”
    医生和朱利叶斯握手时,流露出嘲弄的眼光。
    “啊,是的,我的从树上掉下来的年轻朋友!踝关节好了吗,嗯?”
    “我想由于你精心地治疗,已经好了,医生。”
    “还有心脏问题呢?哈!”
    “仍在寻找治疗。”朱利叶斯简单地回答道。
    “言归正传,我们能和你私下谈一谈吗?”詹姆斯爵士问。
    “当然。我想这里有间房间,在那里不会有人打扰。”医生带路,其余的人跟着。
他们坐下,医生好奇地看着詹姆斯爵士。
    “霍尔医生,我非常急切地要找到某位年轻的女士,为了从她那里得到一份陈述。
我有理由相信,她曾一度在你伯思茅斯的疗养院里,我希望我没有越过职业的礼节,就
这件事向你询问。”
    “我想是证词的事吗?”
    詹姆斯爵士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是的。”
    “我将很愉快地在我权限范围内向你提供任何信息。那位年轻女土叫什么名字?赫
谢默先生曾问过我,我记得——”他稍稍将身体转过来半对着朱利叶斯。
    “姓名,”詹姆斯爵士直率地说,“是不重要的。她在被送到你这儿来时很可能是
用的假名字。但是我想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位叫范德迈耶太太的人?”
    “范德迈耶太太,住在南奥德利公寓大楼20号?我对她稍有了解。”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范德迈耶太太已经死了?”
    “啊!哎呀!我不曾想到过!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晚她服了过量的三氯乙醛。”
    “有意的吗?”
    “偶然的,人们这样认为。我自己不想这么说。不管怎样,今天早晨人们发现她死
了。”
    “太悲惨了。一位独特的美貌的女人。我敢说她是你的一位朋友,你对这些细节都
很熟悉。”
    “我熟悉这些细节,因为——嗯,正是我发现她死了。”
    “真是。”医生吃惊地说。
    “是的。”詹姆斯爵士说,若有所思地模了摸下巴。
    “这是非常悲伤的消息,但是你会原谅我,如果我说,我不理解它和你要询问的事
有什么关系?”
    “它和这件事的关系是这样的,范德迈耶太太曾将她的一位年轻的亲戚托你照管,
这是事实吗?”
    朱利叶斯急切地往前靠了靠。
    “情况正是如此。”医生安静地说。
    “是用什么名字?”
    “珍妮特·范德迈耶。我想她是范德迈耶太大的侄女。”
    “她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我记得是在一九一五年六月或七月。”
    “她是精神病吗?”
    “她神志完全正常,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从范德迈耶太大了解到,当卢热塔尼亚客
轮沉没时,这姑娘和她都在那艘倒霉的船上,结果姑娘在精神上受到严重的刺激。”
    “我们的路子对了,我想?”詹姆斯爵土向四周环顾了一下。
    “我以前说过,我是个笨蛋!”朱利叶斯说。
    医生好奇地看着他们。
    “你谈到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份陈述,”他说,“假设她不能给你呢?”
    “什么?你刚才说她神志完全正常。”
    “她神志正常,然而,如果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份有关一九一五年五月七日以前任
何事件的陈述,她将不能给你。”
    他们盯着这个小个子的男人,呆若木鸡。而他却得意地点着头。
    “很可惜,”他说,“非常可惜,尤其我推测出的看法,詹姆斯爵士,这事情非常
重要,但是,听着,她不能告诉你们任何事情。”
    “但是为什么,老兄?真该死,为什么?”
    小个子男人把那仁慈的眼光转向情绪激动的美国青年身上。
    “因为珍妮特·范德迈耶完全丧失记忆:““为什么?”
    “正是这样,一个有趣的病例,一个非常有趣的病例。确实,不很常见,如你所想
的那样。有几个非常著名的可相比的病例,这是我亲自对其进行观察的这类病例中的首
例,我发现该病例很有吸引力。”这个小个子男人流露出以恐怖为乐的自满情绪。
    “她什么也记不得了。”詹姆斯爵士侵吞吞地说。
    “一九一五年五月七日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在那以后的事,她的记忆和你的或我
的一样好。”
    “那么,她记得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是和幸存者登陆。在那以前的每件事情都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的姓名,或
哪儿的人,或她在何处,她甚至不能说自己的母语。”
    “肯定所有这些都非同寻常吗?”朱利叶斯插话问。
    “不,尊敬的先生。在这种情况下,十分正常,对神经系统的严重刺激,丧失记忆
差不多是同时发生的。当然我想起一位专家。巴黎有一位非常好的人——对这些病例进
行研究——但是范德迈耶太大不同意,因为那可能会把这个病例宣扬出去。”
    “我可以想象得出,她会不同意。”詹姆斯爵士严厉地说。
    “我同意他的观点,这些病例,常会把人搞得声名狼籍,这女孩非常年轻——十九
岁,我想。很遗憾她的病例将被人们谈到,很可能伤害她的前途。此外,这样的病例尚
未有特殊的治疗。的确,只有等待。”
    “等待?”
    “是的,迟早记忆会恢复——就像失去记忆那么突然。
    但是十有八九,这女孩会忘记插进来的这段时间,她将在她记忆中断的那个时刻—
—卢西塔尼亚沉没——恢复记忆。”
    “那么,你期望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发生?”
    医生耸耸肩膀。
    “啊,我无法说,有时是几个月,有时据人们所知,将长达二十年:有时另外一次
刺激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一次刺激会恢复前一次刺激所丧失的记忆。”
    “另一次刺激,嗯?”朱利叶斯沉思说。
    “确实如此。在科罗拉多州曾有个这样的病例——”小个子男人拖长了声音,温和
地说过不停。
    朱利叶斯好像没有在听他说,他在沉思,双眉紧锁。突然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拳
头在桌子上用力一击,砰的一声吓得每一个人都跳了起来,医生尤甚。
    “我明白了:我想,医生,我要把你的医学观点用在我拟定的计划之中,喂,简要
再次越过大海,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潜水艇,沉船,人们争着上救生艇等等。难道那
不会得到意外的成功吗?难道它不会给她下意识地自我以猛烈地撞击,或者不管什么样
的话,又能重新恢复记忆?”
    “非常有趣的推测,赫谢默先生。依我之见,你的推测将会成功。不幸的是,你所
建议的那些条件没有机会重演。”
    “也许不是靠自然,医生。不过我谈论的是艺术。”
    “艺术?”
    “怎么啦,是的。因难是什么?租客轮——”
    “一艘客轮!”霍尔医生轻声咕哝着。
    “雇一些旅客,租一艘潜水艇——那是唯一的困难。政府对于他们的战争武器往往
比较保守,他们不会轻易把武器卖给第一个来者。但是我想那是能够克服的。听说过
‘移花接木’这个单词吗,先生们?哼,移花接木每次都成功。我估计我们不需要真正
的发射鱼雷。如果每一个人都行动起来,大声叫喊船下沉,对一个像简这样无辜的年轻
女孩就已经够了。给她带上救生圈,急忙送上救生艇时,有许多受过良好训练的艺术家
在甲板上扮演着那些歇斯底里的绝活。
    到那时她就会马上再一次回到一九一五年五月她所在的地方。这个粗略的提纲怎
样?”
    霍尔医生看着朱利叶斯。这时他无法表达的每一件事情在那一瞥之中都显得意味深
长,“不,”朱利叶斯针对霍尔医生的那种眼神说,“我并不疯狂。这样的事完全可能。
在美国拍电影,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做。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在银幕上火车相撞吗?买下一
列火车和买下一艘轮船,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搞到道具后你就可以马上行动!”
    霍尔医生又开始说话。
    “但是费用,亲爱的先生。”他提高了嗓门,“费用!费用非常昂贵!”
    “我一点也不担心钱的问题。”朱利叶斯简单地解释道。
    霍尔医生带着恳求的表情转向詹姆斯爵土。詹姆斯爵士淡淡一笑。
    “赫谢默先生非常富裕——的确非常富裕。”
    医生又以一种新的和微妙的眼光看着朱利叶斯。这不再是一位古怪的曾经从树上摔
下来的年轻人。他的眼光表现出对这位真正的富人的尊重。
    “非常出色的计划,非常出色,”医生低声说,“Movies①——当然啰!你们美国
人对电影院是这么称呼的。很有趣。恐伯我们的方法有点儿落后于时代。你真正的意思
是要实行你这项出色的计划?”    ①法语:电影。一一译注。    “你像我一样也倾囊下注。”
    医生相信他——这是对他的国籍的赞扬。如果是一位英国人提出这样的建议,医生
会对他的神志是否清醒深表怀疑。
    “我不能保证治愈,”他指出,“也许我应该把这点说清楚。”
    “肯定,没事。”朱利叶斯说,“只要你把简带出来,其余的事留给我办。”
    “简?”
    “珍妮特·范德迈耶小姐。我们能够马上到你那儿去,请他们把她送来,或者我开
车去带她来。”
    医生楞住了。
    “请原谅,赫谢默先生。我原以为你会理解。”
    “理解什么?”
    “那位范德迈耶小姐不再由我负责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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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求婚     朱利叶斯跳起来。
    “什么?”
    “我原以为你意识到这一点。”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让我想一想。今天是星期一,不是吗?肯定是上周星期二——呢,确实——是的,
就在同一个晚上你——呃——
    你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之前还是之后?”
    “让我想想——啊,是的,在那之后。收到一封范德迈耶太大发出的非常紧急的信。
小姐和负责照料她的护士乘晚班车离开了。”
    朱利叶斯一屁股坐下去。
    “伊迪丝护士——和一个病人一块走了——我记得。”
    他含糊不清地说,“天哪,就近在咫尺!”
    霍尔医生看上去十分困惑。
    “我不明白。小姐根本没有和她的姨妈在一起吗?”
    塔彭丝摇摇头。她刚要说话,詹姆斯爵士警告的眼神使她免开尊口。律师站起来。
“我非常感谢你,霍尔,我们非常感谢你告诉我们的一切。我想我们现在能够重新追踪
范德迈耶小姐,那位陪同她的护士怎么样,你不知道她在何处吗?”
    医生摇摇头。
    “我们没有收到她的信,情况就是这样。我推测她要和范德迈耶小姐呆一段时间。
但是可能发生了什么事?确实是这位女孩没有被绑架。”
    “那要走着瞧,”詹姆斯爵士脸阴沉沉地说。
    医生踌躇不安。
    “你认为我不该去报警吗?”
    “是的,不应该去。十有八九这位年轻女士和她的亲属在一起。”
    医生并不大满意,但他看出詹姆斯爵士决心不再多说,意识到要从这位著名的二级
爵士身上了解更多的情况只是徒劳。于是医生与他们告别,他们离开了旅馆。他们在车
旁交谈了几分钟。
    “太令人恼火了,”塔彭丝大声地说,“想想,朱利叶斯实际上和她在一起仅呆了
几小时。”
    “我真是一个十足的白痴。”朱利叶斯沮丧地说。
    “你不可能知道,”塔彭丝安慰他,并对詹姆斯爵土说:
    “他可能知道吗?”
    “我劝你不要那么担心,”詹姆斯爵土和蔼地说,“你知道为打翻牛奶而哭泣是毫
无用处的。”
    “更重要的事情是下一步该做什么。”讲究实际的塔彭丝说。
    詹姆斯爵土耸了耸肩膀。
    “你可以登广告寻找陪同那女孩的护士,这是我建议的唯一可行的办法,我承认我
不希望得到太多的结果,否则就无事可做了。”
    “无事可做?”塔彭丝茫然地说,“那么——汤米呢?”
    “我们应该往最好的方向想,”詹姆斯爵士说,“啊,是的,我们应该继续希望。”
    这时塔彭丝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詹姆斯爵士的眼光和朱利叶斯相遇。他轻轻摇摇
头,几乎觉察不出,朱利叶斯明白了,律师认为这件事情没有希望了。这位美国青年的
脸色愈加阴沉。詹姆斯爵士握住塔彭丝的手。
    “如果有进一步的线索,要让我知道。信件总可以转过来的。”
    塔彭丝茫然盯着他。
    “你要走了吗?”
    “我告诉过你,难道你记不得了?去苏格兰。”
    “是的,但我原来想——”姑娘犹豫了。
    詹姆斯爵士耸耸肩膀。“亲爱的女士,恐怕我不能再做更多的事了。所有的线索都
消失在微风当中。相信我,没有更多的事可做了。如果还有事情出现,我会很高兴地尽
力帮助你。”
    他的话使塔彭丝感到无限凄凉。
    她说:“我想你是对的。无论如何感谢你对我们全力的帮助,再见。”
    朱利叶斯弯着腰检查汽车,詹姆斯爵土盯着姑娘垂头丧气的脸,敏锐的目光里闪过
一丝怜悯。
    “别太难过了,塔彭丝小姐,”他轻轻地说,“记住,假日不总是玩耍。有时一个
人也得干些工作。”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使塔彭丝猛地拾起头来。他笑着摇摇头。
    “不,我不再多说了。说得太多时会铸成大错。记住,绝不要把你所知道的都讲出
去——甚至你最了解的人,懂吗?
    再见。”
    他快步离开,塔彭丝凝视着他的背影。她开始琢磨詹姆斯爵士的话,以前,他也曾
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给她某种暗示,这次也是一种暗示吗?这些简短的话到底是什么
意思?他的意思毕竟没有放弃这桩案子:他仍然会那么秘密地进行……
    朱利叶斯打断了她的沉思,请她上车。
    “你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车启动后,朱利叶斯说,“那老家伙对你还说了些什
么?”
    塔彭丝冲动地张开嘴,接着又闭上了。詹姆斯爵士的话在她耳中回响:“绝不要把
你所知道的都讲出去——甚至你最了解的人。”另外有一件事在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在
公寓里朱利叶斯站在保险柜前,自己的提问、短暂的停顿及“什么也没有”的回答,真
的什么也没有吗?是否他发现了什么自己要的东西?如果他有所保留的话,那么她也能。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她回答道。
    她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朱利叶斯斜着向她瞥了一眼。
    “喂,我们去公园兜兜风好吗?”
    “如果你想的话。”
    有一阵汽车在树下行进着,两人都不说话。天气好极了。汽车疾行使塔彭丝的情绪
又振奋起来。
    “喂,塔彭丝小姐,你认为我能找到简吗?”
    朱利叶斯用一种沮丧的声音说着。这种情绪和他本人格格不入,以至塔彭丝转过脸
来惊奇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点了点头。
    “正是这样。谈起这事我感到忧虑,并想退出。今天对詹姆斯爵土没有任何希望,
我看得出,我不喜欢他——我们有些处不来——但是他非常聪明,我想只要有成功的机
会,他是不会退出的,不是吗?”
    塔彭丝感到相当不快,但仍坚持她的看法,朱利叶斯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所以她
的态度仍旧坚定。
    “他建议登广告找那位护士。”她提醒他。
    “是的,用一个‘成功希望很少的举动’给他的看法增加调料!不——我差不多都
腻了。我有点想立即回美国。”
    “啊,不!”塔彭丝喊了起来,“我们得找到汤米。”
    “我肯定是把贝雷斯福德给忘掉了。”朱利叶斯后悔地说,“正是这样,我们必须
找到他。但是——唔,从我开始这次旅行以来,我一直在做白日梦——这些白日梦糟糕
透顶。
    我要摆脱它们。喂,塔彭丝小姐,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请说吧。”
    “你和贝雷斯福德,这事怎样?”
    “我不借你的意思,”塔彭丝仪态端庄,然后又不连贯地补充了一句,“无论如何,
你错了!”
    “没有一种相互好感的感情吗?”
    “当然没有,”塔彭丝带有感情说,“汤米和我是朋友,如此而已。”
    “我想每对情人在某些时候都这么说。”朱利叶斯评论着。
    “胡说八道!”塔彭丝怒气冲冲地说,“我看起来像那种见到每一个男人都会爱上
他的女孩吗?”
    “你不是。你看起来像那种常被人爱的女孩。”
    “啊!”塔彭丝吓了一跳,“那是恭维,我想是吧?”
    “确实。现在让我们认真谈谈。假使我们再也找不到贝雷斯福德,而——”
    “对——说出来!我能面对事实。假设他死了:又怎样?”
    “所有这些事情都了解,你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塔彭丝可怜巴巴地说。
    “你会十分孤独,可怜的姑娘。”
    “我会没事。”塔彭丝怒气冲冲地说,她对任何怜悯都感到忿怒。
    “结婚怎么样?”朱利叶斯问,“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当然,我想结婚,”塔彭丝回答,“那就是说,如果——”
    她停住了,卖了个关于,然后勇敢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如果我能找到某位有钱的人,他富相得足以酬谢我。这样说很坦率,不是吗?我
敢说你会为此而看不起我。”
    “我绝不会看不起经商的本能,”朱利叶斯说,“你脑筋里有没有一个具体的轮
廓?”
    “轮廓?”塔彭丝困惑不解,“你的意思是高个子还是矮个子?”
    “不,数目——收入。”
    “啊,我——还没有完全算出来。”
    “我怎么样?”
    “你?”
    “是的。”
    “啊,我不能!”
    “为什么不?”
    “我告诉你,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这显得不公平。”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公平。我想要你摊牌,就这些。我非常钦佩你,塔彭丝小姐,
你超过我所见到的任何姑娘。你有胆识,我只想给你一个真正的美好的生活。只要你吩
咐,我们马上可以去高级珠宝店,把戒指订下来。”
    “我不能。”塔彭丝喘着气说。
    “是因为贝雷斯福德吗?”
    “不,不,不:““那又是为什么?”
    塔彭丝只是不断地拼命摇头。
    “通情达理的你所期待的美元不能超过我现在拥有的美元。”
    “啊,不是那么回事,”塔彭丝说,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非常谢谢你和你所
说的一切。我想,最好还是不。”
    “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考虑这件事,明天再答复我,我将不胜感激。”
    “没有用。”
    “我想这件事就这样吧。”
    “很好。”塔彭丝顺从地说。
    他们到里茨饭店前,没有再说话。
    塔彭丝上楼去她的房间。在与精力充沛的朱利叶斯相撞之后,她的心灵受到撞击。
她坐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面的身影有好几分钟。
    “傻瓜,”塔彭丝扮了个鬼脸说,“小傻瓜。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你却像一只愚蠢
的小羊羔发出一声‘不’。这是你的一次机会,为什么不去抓住它。你还想要什么?”
    好像在回答她自己的问题,她的眼光落在场米的一张小照片上。这张照片用一个旧
的相框装着,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努力镇静了一会,然后再
也忍不住地拿起汤米的照片吻着,突然哭泣起来。
    “啊,汤米,汤米,”她哭着,“我确实爱你,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五分钟后,塔彭丝坐起来,得了鼻子,然后把头发往后理理。
    “就这样定了,”她坚定地说,“让我们面对现实,我好像爱上了一个白痴小伙,
也许他根本不喜欢我,”她又停顿了一下,“不管怎样,”好像她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
手辩论,“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他从来不敢这么说。我总是爱感情用事——在这里
我比任何人都多愁善感,多么愚蠢的姑娘!我总是这么想,睡觉时把他的照片放在枕头
下,整夜梦着他。
    感到违心是件可怕的事。”
    塔彭丝想到这些,伤心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该对朱利叶斯说些什么?我想,唉,我真是一个傻瓜!我总想对他说些
什么——他是个典型的美国人,对细节不厌其烦,他会坚持某种理由。我想知道他在那
个保险柜里找到了些什么——”
    塔彭丝的沉思又转向另一面。她仔细不断回顾头个晚上所发生的事。它们好像都与
詹姆斯爵士高深莫测的话有关——
    突然,她大吃一惊——脸上毫无血色,她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前方,眼珠在膨胀。
    “不可能,”她自言自语,“不可能:想到这种事,我会发疯的……”
    荒谬——然而它说明了一切……
    思考了一阵之后,她坐下来写了一封短信,写信时,字字斟酌。最后她满意地点点
头。她把信装入信封里,并在信封上写朱利叶斯收。她走过过道,来到客厅,然后敲门。
像她预料一样,房间空无一人,她把信留在桌上。当她回到自己房间时,一个小侍童在
门外等着。
    “你的电报,小姐。”
    塔彭丝从托盘里拿起电报,漫不经心地撕开,接着惊叫了一声。电报是汤米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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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汤米的进一步冒险     汤米在不时闪烁星光的黑夜中慢慢地恢复知觉,苏醒过来。最后他睁开眼时,只感
到太阳穴一阵剧痛。他模糊地感到陌生的环境,他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他虚弱地眨
了眨眼睛,这不是里茨饭店的卧室。他的头到底有什么毛病?
    “真该死!”汤米说,他想坐起来。他曾记得他是在索霍区一幢邪恶的房子里,他
呻吟了一声又倒下去。透过他微微张开的眼皮,他认真地搜索周围。
    “他苏醒过来了。”汤米耳旁的一个声音说。他立即辨别出,这是那个长有满脸胡
子,干事麻利的德国人。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为苏醒得过快而感到遗憾。头部疼痛
减轻一些后,他才开始逐渐考虑一些问题。他痛苦地回忆所发生的事。显然,当他在偷
听谈话时,有人在他背后朝他的头部狠狠击了一下。现在这些人把他看成间谍,十有八
九要让他作一个简短的忏悔。毫无疑问,他身处困境。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所以他不
期待得到任何援助,只有完全靠自己的智慧。
    “啊,我这就开始吧。”汤米低声自言自语道,他又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真该死。”他说,这时他成功地坐了起来。一分钟后德国人走上前来把杯子放在
他嘴边,简短地命令:“喝。”汤米服从了,喝药把他给噎住了,然而他的头脑奇妙地
清醒过来。
    他躺在房间中一张长沙发上,审问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他的一边站着德国人,另一边是面目凶狠的守门人。其余的人站得比较远。汤米看
不见被称为一号的人的脸,他没有站在人群里。
    “感觉好些了吗?”德国人拿走空杯子,问道。
    “是的,谢谢。”汤米乐意地回答道。
    “啊,年轻的朋友,你的头骨长得这么厚,真算你运气。
    好样的康拉德打得很重。”他向脸色邪恶的守门人点点头。
    那人毗牙咧嘴地笑了。汤米费力地转转头。
    “啊,”他说,“你就是康拉德,不是吗?我头骨厚对你来说也幸运。看见你,我
感到可怜,我竟然能骗过你,刽子手。”
    那人咆哮起来。长胡子男人安静地说:
    “他不会冒那种风险。”
    汤米回答说:“正如你喜欢的那样,我知道诽谤警察是一种时尚。我宁可相信他
们。”
    他的态度满不在乎。汤米·贝雷斯福德是那些智力平平常常的英国青年之一,但是
当他们身处困境时,他们会有上乘的表现。他们天生的胆怯和谨慎就像手套一样容易从
手上脱下。汤米意识到,以他的智慧只有逃跑。在他随随便便的态度之后,他正在想方
设法。
    德国人开始了问话,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在你被作为间谍处死前,还有什么话要
说?”
    “有很多。”汤米像往常一样温文有理地回答。
    “你否认你在门前偷听吗?”
    “我不否认。我真的应该道歉——但是你们的谈话如此有趣,它使我无所顾忌。”
    “你怎么进来的?”
    “亲爱的老康拉德在这儿。”汤米不以为然地向他笑了笑,“我不想提议用养老金
把一个忠实的仆人打发掉,但是你们确实应该有一条更好的看门狗。”
    长胡子的男人转过身来对着他时,康拉德无可奈何地绷着脸咆哮:
    “他说出了暗号,我怎么知道?”
    “是的,”汤米插话道,“他怎么知道,别责怪这可怜的家伙。他草率的行动给了
我和你们大家见面的快乐。”
    汤米的话在这群人中间造成了不安,但警惕的德国人用手一挥,使大家安静下来。
    “死人是不会透露真情的。”他平静地说。
    “啊,”汤米说,“但是我还没有死。”
    “你很快就会死,我年轻的朋友。”德国人说。
    其他的人发出一阵低沉的赞同声。
    汤米的心跳得更快了,但是他还装出满不在乎和高兴的样子。
    他坚定地说:“我不这么认为,我极力反对处死。”
    汤米从抓他的那些人的脸上看出他们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能给我们谈谈不该处死你的理由吗?”德国人间,“有好几个理由,”汤米回
答道,“听着,你们一直在问我许多问题,现在改变一下,让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
么在我恢复知觉前你们不把我干掉?”
    德国人犹豫了一下,于是汤米抓住了有利时机。
    “因为你们不知道我了解多少——和我从什么地方得到那些消息。如果你们现在把
我杀死,你们将永远不可能知道。”
    这时鲍利斯的感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走过来挥舞着双臂。
    “你这条地狱之犬,你这个间谍!”他尖叫着,“我们给你简短的忏悔。杀死他!
杀死他!”
    接着是一阵赞同的狂笑声。
    “你听见了吗?”德国人说,他看着汤米,“你有什么说的?”
    “说?”汤米耸耸肩膀,“一群笨蛋,让他们问自己几个问题,我是如何走进这里
的?记得可爱的老康拉德的话吗——
    用你们自己的暗号,不是吗?我怎么掌握你们的暗号,你们想,我不会草率行动,
也不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汤米对他最后这几句话很满意,他唯一的遗憾是塔彭丝不
在现场欣赏他所说的这些话。
    “这是真的,”一位工人模样的人突然说,“同志们,我们被出卖了。”于是出现
了混乱的低语声。
    汤米高兴地看着他们。
    “那很好。如果你们不动脑筋,你们怎能取得成功呢?”到“你得告诉我们,是谁
背叛我们,”德国人说,“但是那是救不了你的——啊,不!你得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
切,鲍里斯知道让人说话的各种方法!”
    “呸!”,汤米轻蔑地说,他把胃里一阵不适的感觉压了下去。“你们既不会折磨
我,也不会处死我。”
    “为什么不?”鲍里斯问。
    “因为你们要杀死的是一只下金蛋的鹅。”汤米从容地回答。这时出现了瞬间的停
顿。汤米坚持不懈的自信终于征服了他们。他们不再对自己完全有把握了。一个穿着褴
褛的人用搜寻的眼光盯着场米。
    “他在骗你,鲍里斯。”他轻声地说。汤米讨厌这个人,难道这人把他看穿了吗?
    德国人费力地转过身来粗鲁地对着汤米。
    “你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汤米回避他的问题,拼命在头脑里思索着。突然间鲍里
斯走向前,对着汤米的脸摇晃他的拳头说,“说,你这英国猪猡!——说!”
    “别这么激动,我的伙计,”汤米冷静地说,“那是你们外国人最糟糕之处。你们
不能保持冷静。喂,现在我问你,我看上去怕死吗,你们杀死我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充满信心地环顾四周,他感到高兴的是他们听不见自己急速的心跳而发现他在撒
谎。
    “不,”鲍里斯阴沉着脸终于承认道,“你看不出来。”
    “感谢上帝,他不是个看透别人心思的人。”
    场米思忖着。他继续大声表白自己的长处。
    “为什么我这么自信?因为我知道一些能供我进行交易的事。”
    “交易?”大胡子男人失声打断他的话。
    “是的——交易。我的生命和自由是可以用来交换——”他停了一下。
    “交换什么?”
    这群人一齐往前挤了挤,顿时屋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汤米慢慢地
说:“丹弗斯从美国乘卢热塔尼亚号带来的文件。”
    他的话使所有的人像触电似的,站着一动也不动。德国人挥手把他们往后赶。他向
汤米弯着身子凑过来时,他的脸激动得发紫。
    “好哇,那么你搞到了文件?”
    场米出奇地冷静,摇了摇头。
    “你知道它在哪儿?”德国人继续问。
    汤米再次摇头:“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么——那么——”他气愤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汤米看看四周。每张脸上都露出愤怒和困惑,而他的冷静和自信开始发挥作用——
没有人怀疑他说话的含意。
    “我不知道文件在哪儿,但我相信我能够找到它。我有一种看法——”
    “呸!”
    汤米举起一只手,使厌恶的喧闹声安静下来。
    “我称之为看法——但是我对我了解的事实很有把握——除了我而别人不知道的事
实。总之,你们失去了什么?
    如果我拿出文件,你们还我生命和自由,这不是交易吗?”
    “如果我们拒绝呢?”德国人低声说。
    汤米往后靠在沙发上。“二十九号,”他沉思说,“不到两星期后——”
    德国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向康拉德作了一个手势,把他带到另一房间去。
    汤米坐在隔壁肮脏房间的床上大约五分钟。
    他的心剧烈地跳着。他已经孤注一掷。他们会怎么决定?所有这段时间里,这个痛
苦的问题一直缠绕着他。他无理地对康拉德说话,想激怒这个脾气大的守门人到杀人狂
的地步。门打开了,德国人专横地让康拉德回去。
    “让我们希望法官还没有戴上他的黑帽子,”汤米无意义地畸咕着,“好啦,康拉
德带我去。犯人正在受审,先生们。”
    德国人坐在桌子后面,他示意让汤米在他对面坐下。
    他声音嘶哑着说:“我们以优惠的条件接受你的交易。
    但文件必须在你自由以前交给我们。”
    “白痴!”汤米和气地说,“你想,如果你在这儿把我的脚捆上,我怎么去找文
件?”
    “那你希望什么?”
    “我必须有自由,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办这事。”
    德国人笑起来。
    “你以为我们是小孩,让你走出这儿,留给我们充满诺言的美妙故事吗?”
    “不,”汤米思索着说,“虽然这对我十分有利,但我并不真的认为你们会同意那
个计划。很好,我们必须达成一种妥协,你把康拉德留在我身边,怎么样?他是一个忠
实的家伙,而且随时准备用他的拳头。”
    德国人冷冷地说:“我们宁可把你留下,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会细心地去完成,如果
情况复杂,他会找你,你再给他进一步的指示。”
    “你们捆住我的手,”汤米抱怨着,“这是桩非常棘手的事,其他人很可能把事情
搞砸,那么我将在哪儿?我认为你们当中没有人有这种才能。”
    德国人敲打着桌子:“那些就是我们的条件,否则你只有死。”
    汤米困乏地朝后靠着。
    “我喜欢你的风格。简短,但有吸引力,那么就这样吧。
    但有一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见到那姑娘。”
    “什么姑娘?”
    “简·芬恩,当然。”
    德国人奇怪地看着他好几分钟,然后慢慢地,精心地选择每一个用词说:“你难道
不知道她不能再告诉你任何事了吗?”
    汤米的心跳加快起来,他会成功地和他寻找的女孩见面吗?
    “我不要求她告诉我任何事,”他从容地说,“不要说多少话。”
    “那么,为什么要见她?”
    汤米停住了。
    “我问她问题时,要观察她的表情。”他最后说。
    德国人的眼里再次出现了汤米所不能理解的眼神。
    “她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那没有关系,我询问她时要看她的脸部表情。”
    “你认为那会告诉你什么?”他发出了短短的令人不愉快的笑声。汤米比任何时候
都感到有某种他不能理解的因素。德国人看着他,像搜寻什么似的。“我想知道你是否
了解得像我们预想的那么多?”他温和地说。
    汤米感到他的优势没有前一阵那么大。他有些把握不准,他仍感到困惑。他说出了
些什么吗?这时他冲动地说:
    “也许有的事你们知道而我不知道,我不想了解你们所有的细节。但是我同样有些
秘密你们也不知道。这是我占上风的一着。丹弗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他突然
停住,好像他说得太多了。
    这时,德国人的脸上有了表情。
    “丹弗斯,”他低声说,“我明白了——”他停了一会,然后向康拉德挥一挥手,
“把他带走。楼上——你知道。”
    “等一等,”汤米说,“那姑娘怎么样?”
    “会安排的。”
    “必须安排。”
    “我们会注意此事,但只有一个人能决定。”
    “谁?”汤米问,但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布朗先生——”
    “我能见他吗?”
    “也许。”
    “走。”康拉德严厉地说。
    汤米顺从地站起来。在门外看守他的人示意让他上楼,看守人则紧跟在他后面。在
楼上,康拉德打开门,汤米走进了这间狭小的房间,康拉德点上一盏丝丝发响的煤油灯,
接着走了出去。汤米听见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汤米开始检查他的牢房。这间房子比楼下的那间要小些,并缺乏新鲜空气。他沿着
房间四周走,周围的墙又脏又臭,和其他地方一样。四幅画斜挂在墙上,表示“浮士德”
里的情景。玛格丽特和她的珠宝箱,教堂的情境,西贝尔和他的鲜花,浮士德和梅菲斯
托菲尔斯。后者使汤米再次想起布朗先生。在这封闭的室内,紧紧关着的沉重的门。他
感到与世隔绝,主犯邪恶的力量显得更加真实。就是大声喊叫也没有人听得见。这地方
是座活坟墓。
    汤米努力振作,他倒在床上认真思考。他的头痛得厉害,还有他很饿。这地方寂静
无声,使人气馁。
    “无论如何,”汤米说,为了使自己高兴一点,“我要看见他们的头头布朗先生,
如果运气不错,还可看见神秘的简·芬恩。在那以后——”
    在那以后,汤米不得不承认,前景不容乐观。
 
第十七章 安妮特     未来的苦恼很快在现实的苦恼面前消失掉。最现实的是饥饿。汤米的胃口很好,中
餐吃的牛排和油炸土豆片似乎已属于另一个年代。他不无后悔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他无
法取得绝食示威的胜利。
    他在牢房里无目的地徘徊。有一两次他放下尊严,拼命敲门,但是无人回答。
    “真该死!”汤米义愤填膺地说,“他们不可能把我饿死。”一种新的恐惧在他心
中油然而生,也许这是那些促使囚犯说话的“巧妙的手段”之一,这种方法归功于鲍里
斯。再三考虑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是那个脸色凶恶残忍的康拉德,”他这样认
定了,“这几天我都得和那家伙打交道。
    这正是他恶毒的地方,我相信。”
    汤米进一步想象,如果用什么东西重重敲打在康拉德那鸡蛋型的脑壳上,那将是一
件十分开心的事。汤米轻轻敲打自己的头,让自己沉缅于那种想象中的愉快。最后一个
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闪现,为什么不让想象成为现实?康拉德肯定是这幢房子的房客,
除了大胡子,其余的人仅仅把这儿当作集合的地点。所以为什么不在门后埋伏等着康拉
德,当他进来时,用一把椅子或一幅旧画狠狠打在他的头上。当然要小心,不要打得太
重。然后走出去,如果碰到什么人,他可以用自己的拳头对付。这种事情比今天下午的
唇枪舌战,他更在行。汤米陶醉在他的计划中,他从墙钩上轻轻取下魔鬼和浮士德的画,
选好了位置。他认为希望很大,计划虽然简单,但很出色。
    时间过去了,康拉德没有出现。在这囚室里黑夜和白天一样。汤米的手表很准确,
时间表明已是晚上九点。汤米忧郁地想,如果晚饭不送来,那将是等待早餐的问题。十
点钟时,他已绝望了。他倒在床上,在睡梦中寻求安慰。五分钟后,他的苦恼被忘得干
干净净。
    门锁钥匙转动的声音使他从沉睡中醒来。他不属于那种醒来就能充分发挥才能的英
雄。汤米对着天花板眨眨眼睛,不清楚他在那儿,然后他想起了,再看看手表,时间是
八点。
    “要么是早茶,要么是早餐,”这位年轻人推断,“祈祷上帝,最好是早餐!”
    门打开了,汤米记起了他要除掉康拉德的计划。过了一会儿,进来的不是康拉德而
是一位女孩,他为此感到高兴。
    她拿着一个托盘,把托盘放在桌上。
    在煤气灯昏暗的光线中,场米对她眨眨眼睛,他立即确定,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
女孩。她的头发是棕色并发亮,其中有一些金色的闪光。仿佛被囚禁的阳光在头发深处
挣扎。她的脸庞像野玫瑰。她的两眼分得很开,呈淡褐色,一种再次让人们想起阳光的
淡金褐色。一种欣喜若狂的想法闪过场米的脑海。
    “你是简·芬恩吗?”他说这话时喘不过气来。
    女孩好奇地摇着头。
    “我叫安妮特,先生。”
    她用温和的断断续续的英语说。
    “啊,”场米感到有些吃惊,“法国人吗?”他冒昧地问。
    “是的,先生。你也说法语吗?”
    “不常说,”汤米说,“那是什么?早餐吗?”
    姑娘点点头。汤米下床走过来看看托盘上的食品。一个面包,人工奶油和一大瓶咖
啡。
    “生活赶不上里茨饭店,”他叹了口气说,“但是为我们将得到的食物,上帝使我
感激不尽,阿门。”
    他拖过一把椅子,姑娘转身朝门走去。
    “等一下,”场米喊道,“有许多事我想问你,安妮特,你在这房里做什么?别告
诉我你是康拉德的侄女或女儿,或者什么的,因为我简直不能相信。”
    “我干家务,先生。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我明白了,”汤米说,“你知道我刚才叫你什么,你曾听过那名字吗?”
    “我听人们说起简·芬恩,我想。”
    “你知道她在哪儿?”
    安妮特摇摇头。
    “比如说,她不在这所房子里?”
    “哦,不,我得走了,他们在等我。”
    “我想知道他们是谁,”汤米边吃面包边想,“只要有运气,那女孩也许能帮我逃
走,她看上去不像这伙人中的成员。
    一点钟,安妮特端着另一个托盘又来了,这时康拉德陪着她。
    “早上好,”汤米和气地说,“你没有用皮尔斯肥皂,对吧。”
    康拉德威胁地吼叫着。
    “没有轻松巧妙的回答,老兄,你会吗?听着,我们不能总是既美貌又有头脑,我
们中餐吃什么?吨肉?我怎么知道,这是基本的知识,我亲爱的华生——洋葱的味道错
不了。”
    “退下吧,仆人,”他挥了挥手说,“唠叨对你没有好处。”
    那个晚上,汤米坐在床上深思。康拉德会再陪着姑娘来吗?如果他不来,是否可以
冒险和姑娘交个朋友。他决定,必须想尽办法。他的处境确实很让人绝望。
    八点钟,熟悉的声音,钥匙转动,他跳了起来,女孩一人来的。
    “关上门,”他命令着,“我想和你说话。”
    她顺从他的要求。
    “听着,安妮特,我想让你帮我离开这里。”
    她摇摇头。
    “不可能。楼下有三个人。”
    “哦:“汤米默默地感谢这一信息。“但是如果你能,你会帮助我吗?”
    “不,先生。”
    “为什么不?”
    姑娘踌躇不安。
    “我想——他们是我们自己人,你对他们暗中监视。所以他们把你关在这里是非常
正确的。”
    “他们是群坏蛋,安妮特。如果你帮助我,我将带你离开这群坏家伙,你可能得到
一大笔钱。”
    女孩仍然摇摇头。
    “我不敢,先生,我害怕他们。”她转身走了。
    “你难道不愿意作任何事情夫帮助另一位姑娘吗?”汤米继续喊到,“她年龄也和
你差不多,你不愿把她从魔爪中救出来?”
    “你的意思是简·芬恩吗?”
    “是的。”
    “为了她你才来到这儿寻找,是吗?”
    “正是这样。”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名字。”她向门边走去,突然她发出一声喊叫。汤米楞
住了,她看见汤米头晚上靠着墙的那幅画。这时他看见女孩眼中恐怖的眼神。令人费解
的是,它马上缓解下来。女孩突然走出了房间。汤米困惑不解,她认为他要用画来攻击
她。不是的,他又把画重新挂在墙上。
    三天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过去了。场米感到精神压力很大,除了康拉德和安妮特,他
看不见任何人。姑娘也变得沉默不语。她仅用单音节单词说话。一种忧虑和怀疑郁积在
她的眼中。汤米感到如果这孤独的监禁持续下去,他真的会发疯。他从康拉德那里了解
到,他们正等待布朗先生的命令。汤米想,也许他去了国外或离开了本地,他们得等待
他回来。
    第三天晚上,事情突然不妙。
    快七点钟时,他听见走廊上沉重的脚步声,很快门打开了,康拉德走进来,和他一
块来的是长相凶恶的十四号。看见他们,汤米的心沉了下去。
    “晚安,头,”那人说,眼睛一瞥,“拿上那些绳子,伙计!”
    一直沉默的康拉德拿出一根长长的结实的绳子。接着,十四号麻利地用绳子套在汤
米的手脚上,康拉德把他按住。
    “到底——?”汤米问。
    阴沉的康拉德的微笑使汤米无法继续说下去。
    十四号很快完成了他的任务,不久汤米就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最后康拉德
说:“你以为骗了我们,不是吗?
    用你知道的和我们不知道的作交易2你一直在欺骗:欺骗2其实你知道的比小猫还少。
但是你的编号没问题,你这个猪猡。”
    汤米静静地躺着,无话可说,他失败了。不知什么原因,权力无限的布朗先生识破
了他。突然他想出一个主意。
    “一篇很好的演讲,康拉德,”他赞同地说,“但是,为什么要捆住手脚?为什么
不让这位绅士马上割断我的喉咙。”
    “加恩,”十四号出乎预料地说,“想想,我们在这儿对付你毫无经验,而警察正
在四周搜寻我们,太好了!我们已经为你这个老爷定了一辆明天上午的马车,在此期间
我们不会冒险。瞧。”
    汤米说:“你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还有你那张脸。”
    “别说了。”十四号说。
    “非常高兴。”汤米回答道,“你们正在犯一个糟糕的错误——错误,将造成你们
损失。”’“你不要再那样唬弄我们,”十四号说,“讲起话来好像你仍然在豪华的里
茨饭店一样,不是吗?”
    汤米没有回答。他正冥思苦想,布朗先生怎么发现他的身份,是不是塔彭丝在万分
焦急之中去报案,他的失踪已公诸于众,这伙坏蛋很难根据现有的事实进行判断。
    两个人走了,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汤米又陷入沉思。他们不是举止文雅的人,他四
肢麻木僵硬。他完全孤身无助,看不到一丝希望。
    大约过了一小时,他听见钥匙的转动,门打开了,是安妮特。汤米的心跳加快,他
已忘记了这位姑娘,她可能帮助他吗?突然他听到康拉德的声音:“出来,安妮特。今
晚他不需要晚餐。”
    “Oui,oui,je saisbien,①但是我必须拿走另一个托盘。
    我们需要托盘上的餐具。”    ①法文。意为:是的,是的,我很熟悉。——译注。    “哼,快点。”康拉德咆哮着。女孩走到桌边,没有看汤米一眼,举起一只手把灯
关掉。
    “该死的,”——康拉德已走到门边——“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总是把灯关掉。你应该先告诉我,我要再把灯打开吗?康拉德先生。”
    “不,快点出来。”
    “Le beaupetit monsieur”①,安妮特大声说,黑暗中她在床前停了一下,“你
们把他捆好了,唉,他像一只烹烤前扎紧的鸡!”她语调中显然很高兴,这使汤米感到
不安,就在此时,使他惊奇的是她的手在摸索,她把一个小而冰冷的东西塞进了汤米的
手心。
    “快点,安妮特。”
    “Mais me voila。②”    ①法文。意为:慈祥的小个子先生。——译注。
    ②法文,意为:但那就是我。——译注。    门关上了,汤米听见康拉德说:
    “锁上,把钥匙给我。”脚步声渐渐远去。汤米躺在那儿惊奇地伤了一会,安妮特
塞给他的是一把小铅笔刀,刀身开着。从她一本正经地避免看他以及关灯的动作,汤米
得出结论,房间被严加看守。墙上某处一定有个窥视孔。记得她以前的举止总是那么谨
慎,他明白了,她一直在受到监视。他说了什么话而暴露了自己吗?几乎没有。他曾透
露过想逃跑和找简·芬恩的想法,但是没有什么暗示自己身份的话。
    确实,他问安妮特的问题证明他本人和简·芬恩并不熟悉,但他也决没有装作认识
她。现在的问题是,安妮特真的了解得很多吗?她的否认主要是为了结偷听的人讲的吗?
他无法得出结论。
    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尽管他被捆得很紧,他能设法割断绳索吗?他小心地用小刀
在他两支手腕间的绳索上来回摩擦,笨手笨脚,小刀割破了他的手腕,他痛苦地小声
“哇”了一声。然而他继续费力地、不停地来回割着。手伤得很厉害,绳索被割断了。
双手自由了,其余的事就好办得多。五分钟后,他站起来了。由于四肢被捆得发麻,站
起来时感到困难。首先要把流血的手腕包扎起来,接着他坐在床边想,康拉德拿走了钥
匙,他期待着安妮特的帮助。这房间唯一的出路是门,他只得等着那些人来。当他们再
来人时……汤米笑了:在黑暗中,他小心地摸索着找到那幅名画并从墙钩上取下来。略
感欣慰的是他的第一个计划没有徒劳。现在只有等待,他耐心地等待着。
    长夜漫漫,汤米度过了难熬的时光,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紧紧把画抓住。门打开了,从门外透过淡淡的光线。康拉德直接走过来把煤气灯点上。
但深感遗憾的是先进来的是康拉德,能和康拉德扯平也是件乐事。十四号跟在后面。当
他跨过门槛时,汤米奋力用画砸在他的头上。十四号在一阵玻璃哗啦啦的破碎声中倒下,
汤米快速到跑去拉门,钥匙还在门上,他扭动门锁把钥匙退出,这时康拉德在里面猛烈
地撞门,并不停地高声咒骂。
    汤米犹豫了一下。下面一层楼传来乱哄哄的响声,接着传来了德国人的喊声。
    “Gott imHimmell①康拉德怎么回事?”    ①德语。意为:天哪!——译注。    汤米感到一只小巧的手捉住他的手,他旁边站的是安妮特。她指着通往顶楼的一个
摇摇晃晃的楼梯。
    “快,——从这儿上!”她拽着他爬上楼梯,他们来到一间灰尘扑扑装满木材的顶
楼。汤米向四周张望。
    “这不行,这是个陷阱。没有出路。”
    “嘘,等着。”女孩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她爬到梯子顶部细心倾听,门被拍得震天
响,德国人和另一个家伙想挤到里面去。
    安妮特小声说:
    “他们会认为你仍然在里面,他们听不见康拉德的声音,门太厚了。”
    “我原以为你能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有一个窥视孔能看见隔壁的房间,你能猜到真聪明。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他们太急于想进去。”
    “是的——瞧这儿——”
    “交给我。”她弯下身来,令他惊奇的是,汤米看见安妮特把一根长绳尽头扎牢在
一把有裂缝的大壶手柄上。她安排得很周到。她转过身来对汤米说:
    “你有房门的钥匙吗?”
    “是的。”
    “把钥匙给我。”
    汤米把钥匙递给她。
    “我这就下去。你能下去藏在楼梯后面吗?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你了。”
    汤米点点头。
    “在楼梯转弯处有一个大碗柜,你站在柜子后面。用手抓住这根绳子的一头。当我
放出绳子另一头时,你就用力拉!”
    他还来不及问,她已轻轻地下到楼梯上,然后跑到人群中大喊:
    “MOn Dieu!Mon Dieu!Qu’est—ce qu’i1ya?①”德国人转过身来对着她大声
骂道:
    “滚回去,回你的房问去。”
    汤米抓住绳子十分小心地下到楼梯后面。只要他们不转过身来就不会有问题。他弯
着腰爬到柜子后面,那些人站在他和楼梯之间。
    “啊!”安妮特脚下被绊了一下,她弯下腰。“Mon Dieu,Voil la clef!②”    ①法文:天哪!天哪!这儿都有些什么呀?——译注。
    ②法文:天哪!钥匙在那儿!——译注。    德国人从她手中一把抓过去钥匙把门打开。康拉德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口中大骂。
    “他在哪儿?你们抓到他了吗?”
    “我们没有看见任何人,”德国人尖声地说,他脸色苍白,“你的意思是谁?”
    康拉德又一阵乱骂。
    “他跑掉了。”
    “不可能。他一定得经过我们这儿。”
    这时,汤米正开心地笑着,拉起了绳于。从后顶楼传来瓦罐被打破的声音。刹那问,
这些人相互推推撞撞地爬上摇晃的楼梯,消失在黑暗之中,快如闪电,汤米从藏身之处
跳出来,拉着姑娘冲下楼去。大厅里没有人,他摸索着拉开门栓,打开了门,他转过身
时,安妮特已不见了,汤米站在那儿呆若木鸡,她会不会又跑上楼去?她多么疯狂。他
急得火冒三丈,不找到她,他不会离开。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喊声,先是德国人,接着是安妮特清晰的尖叫声:
    “其实,他已经跑掉了,逃得很快,谁会想到?”
    汤米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那是要他离开的命令吗?
    他想是的。楼上大声说的话传入场米耳中:
    “这是幢可怕的房子,我想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回到玛格
丽特那儿去2”汤米又跑回到楼梯处,她要他走,自己留下?为什么?他应不惜代价把
她带走。接着他的心沉了下来,康拉德看见了他,从楼梯上跳下来疯狂地叫着。其他的
人跟在他后面。汤米用拳头击倒了康拉德,拳头打在他的下巴上,他像块木头似的倒下
了。第二个人被康拉德绊倒,枪声从楼梯高处发出,子弹擦过汤米的耳边。他意识到必
须尽快离开这里,至于安妮特,他爱莫能助。此时他与康拉德摆平了,这一拳打得真过
瘾。
    他向门那儿跑去,随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广场上空无人影,房前有一辆面包店的
汽车。显然他必须乘这辆车逃出伦敦,他得乘这辆车走。当汽车从索霍区开出几英里后,
驾驶员发现了汤米,下车来阻拦他,汤米迅速出拳把驾驶员打倒在人行道上。
    汤米拔脚就跑,为时太迟。汽车前门打开,一阵子弹打过来,幸运的是他未被击中。
他在广场转弯处跑掉了。
    “还有一件事,”他想,“他们不能继续开枪,否则警察会追来,他们敢这样做
吗?”
    他听见身后追他的人的脚步声,便加快了步伐,一跑出这偏僻的小路,他就安全了。
附近一定有警察——如果没有警察帮助他便能解决问题的话,他真不想要警察的帮助。
向警察解释会使人尴尬。过了一会,汤米的运气来了,他被地上一个平卧的人绊到,这
人发出警告的叫喊声后就爬起来跑向街道另一边,汤米退到一座房屋的角落,他高兴地
看到追他的人,其中一个德国人正拼命去追那个人。他安静地坐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
他逐渐平静下来。然后他朝相反的方向慢步走去。这时时针指着五点半,天很快就完了。
在街上拐角处他看见一个警察,警察朝他投来怀疑的眼光。这使汤米很生气。他用手模
了摸脸后笑了起来,已经三天没有利胡子和梳洗了,看上去,不知是什么样子!他没有
费劲就找到一家土耳其浴室,他知道这家浴室彻夜开放。到浴室时,天已大亮,当他恢
复了往日的精力,又重新开始了以往的生活。
    首先要好好地吃上一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还没有吃东西。他走进一家普通的咖
啡店,要了鸡蛋、咸肉和咖啡。
    吃饭时,他看了一下桌上的晨报,忽然他一下呆住了。报上有一篇有关克雷默宁的
长文章,这人被描述为俄国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操纵者,他刚到伦敦——有人认为他是非
官方的使节。他的事业被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番。人们坚信是他,而不是那些有名无实
的领袖,才是俄国革命的创始者。
    报纸正中是他的肖像。
    “这就是一号,”汤米嘴里塞满了鸡蛋和咸肉,“毫无疑问,我必须赶快行动。”
    他付了饭钱后来到白厅。他送上自己的名片说有紧急的情报要报告。几分钟后,他
见到一位名叫卡特先生的人。
    这人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
    “听着,你没有必要来到这里以这种方式见我。我认为大家都能相互理解。”
    “是的,先生,但是我认为事关重大,不能耽误时间。”他尽量简明扼要地叙述了
他这几天的经历。说到一半,卡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拿起电话用暗语下了几道命令,
他脸上不高兴的表情已荡然无存。汤米说完时,他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十分正确。
每一分钟都很重要,恐怕我们已太晚了,他们是不会等待的,而会马上走掉,但可能会
留下一些线索,你说你认出了一号就是克雷默宁?那很重要,我非常需要一些揭露他的
材料,以防内阁轻而易举地被他搞垮。其他人怎样?你说你熟悉其中两张脸中的一个是
劳工领袖?来看看这些照片。”
    一会儿后汤米拿起一张照片,卡特先生感到惊奇。
    “韦斯持维,设想到过。他是以温和派的面貌出现,至于其他家伙,我想我能基本
上猜到。”他把另一张照片递给汤米,他听见汤米发出惊叫,微微一笑。“那么我是对
的,他是谁?爱尔兰人,杰出的英国保守党议员。这都是遮人耳目,我们曾怀疑过,但
没有证据,是的,你干得非常出色,年轻人。你说二十九号是那个日子,给我们很少的
时间——的确很少的时间。”
    “但是——”汤米犹豫起来。
    卡特先生看出他的心思。
    “我以为我们能对付总罢工的威胁。这是掷硬币决定胜负——但是我们有一次公平
的机会:如果那份草案条约公诸于世,我们就完蛋了,英国将陷入无政府状态。啊,那
是什么?汽车,快点,我们去看看你说的这幢房子。”
    “两个警察在索霍区的那幢房前站岗。”普督低声向卡特先生报告。卡特先生转过
身对着汤米。
    “鸟儿已飞走了——如同我们所说。不妨再搜索一下。”
    重新检查这个被遗弃的房子对汤米来说好像做梦一般。每一件东西都是原样,挂着
东歪西倒的名画的囚室,顶楼那打烂的大壶,有一张长方桌的会议室,但没有留下文件
的痕迹。那一类东西,要么被销毁,要么被带走。也没有安妮特的踪影。
    “你告诉我关于这姑娘的事使我迷惑不解,”卡特先生说,“你认为她是有意回去
的?”
    “先生,我看是这样。我在开门时,她跑上楼去。”
    “呢,她肯定属于那伙人;但是,作为一个女人,不愿站在一边看见一个气度不凡
的年轻人被杀死。很明显她是和那伙人搅在一起的,否则她不会回去。”
    “我认为她不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先生,她看起来与众不同——”
    “长得漂亮?”卡特先生微笑着说。这使汤米的脸红到发根。
    他腼腆地承认安妮特的美貌。
    “顺便问一下,”卡特先生说,“见过塔彭丝小姐没有?她一直给我写了许多有关
你的信。”
    “塔彭丝?恐怕她有些紧张,她去报警了吗?”
    卡特先生摇摇头。
    “那么我想知道他们怎么会了解我的?”
    卡特先生好奇地看着他,沉思地点点头。
    “确实,相当奇怪,除非是偶尔提到里茨饭店。”
    “那是可能的,先生。但是他们肯定是以某种方式查到我的情况。”
    “哦,”卡特先生说,并向四周看了看,“这儿没有更多的事要说了,和我去吃中
饭怎样?”
    “谢谢,但我还是回去找塔彭丝。”
    “当然啰,请代我向她问好,告诉她不要相信你会轻易被别人杀死。”
    汤米咧开嘴笑了。
    “我要大开杀戒。”
    “我理解,”卡特先生干巴巴地说,“好吧,再见。记住,你现在是一个引人注目
的人,好自为之。”
    “谢谢你,先生。”
    汤米马上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汽车便向里茨饭店疾驶。一路上他兴奋地想着怎
样让塔彭丝大吃一惊。
    “想知道她在干什么吗?很可能跟踪丽塔,顺便想想,安妮特讲的玛格丽特是什么
意思,当时我不明白。”这些想法使他难过,因为看起来范德迈耶太太和这女孩关系密
切。
    出租车到里茨饭店,场米急忙冲进饭店的大门,当他得知考利小姐一小时之前离开
这里时,激动的心情一下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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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电报     由于临时受到挫折,汤米漫步走进餐厅,点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四天的囚禁使他更
加珍惜精美的食物。
    他正在把一小片sole a la Jeannette①送进嘴时,看见朱利叶斯走进来,汤米高
兴地挥舞菜单。看见汤米,朱利叶斯的眼睛好像要鼓出来似的,他走过来,用劲握住汤
米的手。    ①法文。意为:烤鳎鱼。——译注。    “神圣的蛇,”他大声说着,“真是你吗?”
    “当然是,为什么不是?”
    “为什么不是,喂,老兄,你难道不知道,人们认为你已经死了。我想,过几天就
要为你举行一个安灵弥撒。”
    “谁认为我已经死了?”汤米问。
    “塔彭丝。”
    “她记得有关年轻人死去的谚语,我猜想在我身上肯定有一些原罪残存下来。顺便
问一下,塔彭丝在哪儿?”
    “她不在这儿吗?”
    “不,办公室的人说她已经出去了。”
    “我想去买东西,大约一小时前我开车送她回来,你不能表现一下英国人的冷静而
安下心来?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些什么?”
    “如果你在这儿吃饭,”汤米问他,“现在就点菜。说来话长。”
    朱利叶斯拉过一张椅子,叫来一位侍者,向他要了些饭菜,然后转向场米。
    “讲下去,我想你去作了冒险。”
    “有一两桩。”汤米谦虚地回答,于是开始了他的叙述。
    朱利叶斯听得如痴如迷,惊奇得说不出话来。他面前的饭菜都忘记吃了。最后他长
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哇,读起来真像一本廉价小说。”
    “现在谈内部战线。”汤米伸手打了一个榧子说。
    “嗯——”朱利叶斯慢吞吞地说,“我不介意,我承认我们有一些冒险的经历。”
    这次轮到他扮演叙述者的角色。从他在伯恩茅斯不成功的侦查谈起,谈到回伦敦买
汽车,塔彭丝焦急万分,拜访詹姆斯爵士以及前晚轰动的事件。
    “谁杀了她?”汤米问,“我不太明白。”
    “医生自欺欺人的认为是自杀。”朱利叶斯毫无表情地说。
    “那么詹姆斯爵士怎么认为?”
    “作为一个法律界的名人,他同样是守口如瓶,”朱利叶斯回答,“我想说‘他保
留判断’。”他继续介绍早上所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的线索断了?”汤米关心地问,“网,那说明为什么在我提到她时,他们
都那么奇怪地看着我。在我这方面有点儿疏忽大意。但是他们估计不到她的事情。”
    “至于简在何处,他们没有给你任何暗示吗?”
    汤米遗憾地摇摇头。
    “一个字也没有,我真有点笨,你知道。我本应该从他们那里稿到更多的情况。”
    “我想,你能在这儿就够运气了,你对他们的欺骗真棒。
    你怎么会那么发挥,真使我钦佩。”
    “我处于惊恐万分之中,总得想想办法。”汤米简单地说。停顿了一阵后,汤米又
转到范德迈耶太大的死。
    “对三氯乙醛没有怀疑吗?”
    “我不相信。至少他们称之为心力衰竭是由服药过量造成的,或者类似的花言巧语,
我们不会因为一次验尸而烦恼。但是,塔彭丝和我,甚至那自以为高贵的詹姆斯爵土都
有同样的想法。”
    “布朗先生?”汤米冒险地问。
    “肯定。”
    汤米点点头。
    “都一样,”他沉思地说,“布朗先生没有翅膀,他怎样进屋又怎样出去?”
    “你认为是不是某种高级思维转移的手段?某种磁性的影响逼迫范德迈耶太太自
杀?”
    汤米尊敬地看着他。
    “好哇,朱利叶斯,很好。尤其是这种措词和用语。但是它让我心都冷了。我需要
找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布朗。我想,天才的年轻侦探应该努力工作,研究人口和出口,
轻轻拍打他们的前额,直到找到解决神秘的案件的办法。让我们去犯罪现场看看。我希
望找到塔彭丝。里茨饭店会为这次快乐的团聚高兴。”
    他们去办公室询问,了解到塔彭丝依然未归。
    “都一样,我想去楼上看看。”朱利叶斯说,“她可能在我的客厅里。”
    突然,一个小孩在汤米肘旁说:
    “年轻女士——她乘火车走了。我想,先生。”他腼腆地低声说。
    “什么?”汤米突然向他转过身去,小男孩的脸比刚才更红。
    “先生,我听见她告诉司机去查林街,赶快。”
    汤米盯着他,双眼睁得大大的。小男孩勇敢地往下说:
    “她要了一张全国火车时刻表和全国车站客运一览表。”
    汤米打断了他:
    “她什么时候得的这两张表?”
    “当我给她送电报时。”
    “一份电报?”
    “是的,先生。”
    “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十二点半,先生。”
    “确切告诉我所发生的事情。”
    小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把电报送到891号——女士在那儿——。她打开电报时气都透不过来了。然后
高兴地说:‘给我拿张全国火车时刻表和全国车站客运一览表,快点,亨利’,我的名
字不叫亨利,但是——”
    “别在乎你的名字,”汤米不耐烦地说,“往下讲。”
    “是的,先生。我把表拿来,她告诉我等一下,查阅了表,抬头看看钟说,‘快,
告诉他们给我找辆出租车’。她在窗前刷了刷帽子,和我差不多一样快下楼,钻进出租
车,我听见她大声讲的话,我已经告诉你了。”
    小男孩停下来喘着气,汤米仍然盯着他。这时朱利叶斯手里拿着一封打开的信走过
来。
    “我说,赫谢默——”汤米转向他——“塔彭丝自己出去侦探了。”
    “见鬼!”
    “是的,她去了。她得到电报后,在一阵匆忙的推理后,乘出租车去查林街。”
    他的眼睛看着朱利叶斯手中的信:“哦,她给你留了一张便条,她到哪儿去了?”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伸手去拿那封信,朱利叶斯把信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看
上去忐忑不安。
    “我想,这封信与这件事无关。这是其它一些一一些我问她和她告诉我的事。”
    “啊!?”杨米感到困惑,好像在等待更多的解答。
    “听着,”朱利叶斯突然说,“最好让你知道。今天上午我请求塔彭丝小姐和我结
婚。”
    “啊!”汤米机械地说,他感到一阵晕眩,朱利叶斯的话完全出乎意料,这些话使
他的头脑麻木。
    “我想告诉你,”朱利叶斯继续说,“我向塔彭丝小姐求婚前就把话说明了,我不
想以任何方式在你们两人之间插一手——”
    汤米振作起来。
    “那很好,”他很快就说,“塔彭丝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仅此而已。”他用颤抖的
手点燃了一支香烟,“那很好,塔彭丝总是说她要寻找——”
    他突然停止往下说,满脸通红,而朱利叶斯却没有感到不安。
    “叼,我想美元将会有效。塔彭丝小姐让我立即懂得这些,没有欺诈,我们应该相
处得好。”
    汤米好奇地看着朱利叶斯,仿佛想说什么,然后改变了主意,什么也不说。塔彭丝
和朱利叶斯!啊,为什么不,她没有认识有钱人以前不是很痛苦吗?她不是公开说过,
只要有机会,她会为钱而结婚。和年轻的美国百万富翁邂逅给了她机会——她不可能放
弃这个机会。她努力想得到钱,她总是这么说。难道因为她忠实于自己的信条而去责怪
她吗?”
    不过场米并没有责怪她。他内心充满了强烈的不合逻辑的忿忿不平。平时说说这些
不足为奇——但是一个真正的女孩不应该为钱而结婚。塔彭丝完全是一个冷血和自私的
女孩,真不愿再见到她: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世界!
    朱利叶斯打断了汤米的思考。
    “是的,我们相处得很好,我听说有个姑娘总是拒绝你,这是一种习俗。”
    汤米抓起他的手:“拒绝,你说拒绝?”
    “当然。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她只是尖声地说不,而不说出任何理由,德国人称这
是永恒的女性。但是她会很快平息下来,我催促她——”
    汤米不顾礼节,打断了他的话。
    “她在那封短信里说了些什么?”他粗暴地问着。
    有礼貌的朱利叶斯把信交给了他。
    “至于她到哪儿去,信中没有暗示,”他让汤米放心,“如果你不相信,不妨你自
己看看。”
    这封短信是塔彭丝用那有名的中学生的书法写的,这封信如下:
    亲爱的朱利叶斯:
    事情最好是黑字落在白纸上。在找到汤米以前,我不会考虑结婚的问题。把这个问
题留到那时再说。
    你挚爱的塔彭丝汤米把信递给朱利叶斯,眼睛闪闪发光,他的心灵经历了剧烈的震
动。他感到塔彭丝越发高尚和公平无私。她不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朱利叶斯吗?的确这封
短信也流露出她的弱点,但他能原谅。这封信好像是对朱利叶斯的一种行贿,要他加倍
努力去寻找汤米。但是他推测塔彭丝没有那意思。亲爱的塔彭丝,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孩
子能比得上她!当他看见她时——会把他的想法突然向她提出来。
    “如你所说,”他振奋了起来,“信中没有暗示她要做什么。喂——!”
    小男孩顺从地走过来,汤米拿了五先令出来。
    “还有一件事。你记得那位年轻的女士怎么处理那份电报的?”
    “先生,她把电报揉成一个纸球,哗地一下扔进壁炉里去了。”
    “非常好,亨利,”汤米说,“这是给你的五先令。快,朱利叶斯,我们必须找到
那电报。”
    他们匆忙上楼。塔彭丝的钥匙还留在门上,房间像她走的时候一样。壁炉里有一个
白色的纸团。汤米把它取出后,然后铺平。
    马上来,约克郡,埃伯里,莫特邱宅,进展很大——汤米。
    他们两人面面相舰,呆若木鸡。朱利叶斯先开口问:“你没有发这电报吧?”
    “当然没有。它是什么意思?”
    “我想这是最坏的情况,”朱利叶斯轻轻说,“他们抓住她了。”
    “什么?”
    “肯定!他们签了你的名字,她像一只小羊羔落入了他们的陷阱。”
    “天哪!我们该做些什么?”
    “行动起来,去找她:就是现在没有时间了。运气奸在她没有把电报带走,否则我
们再也找不到她了。火车时刻表在哪里?”
    朱利叶斯的精力真感染人,汤米也许要坐下来思考半个小时后才会作出行动的决定。
和朱利叶斯在一起忙忙碌碌是必然的,朱利叶斯嘟嘟囔囔骂了几句后把火车时刻表交给
汤米,好像他很熟悉这张表。汤米不用这张表宁可用全国火车客运一览表,“我们就去
这儿,约克郡埃伯里,从国王十字街起或圣潘克罗斯街(男孩肯定犯了一个错误,是国
王十字街而不是查灵十字街),十二点五十是她乘的那班火车。二点十分那班车已走了,
三点二十是该死的慢车。”
    “汽车怎么样?”
    汤米摇摇头。
    “如果你愿意就把汽车打发掉。我们最好坐火车,要保持冷静。”
    朱利叶斯哼了两声。
    “情况就是这样,想到那个无辜的姑娘处于危险之中,我十分恼怒。”
    汤米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他在想,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说朱利叶斯,他们想要她干什么?”
    “呢,我不借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认为他们不会伤害她。”汤米解释道,因为思考而双眉紧锁。
    “她是个人质,眼下她不会有危险。但是如果我们仓促行动对她不利。现在她对他
们很有用。只要塔彭丝在他们手中,他们就握着抽打我们的鞭子,明白了吗?”
    “肯定,”朱利叶斯说,“情况正是这样。”
    此外,场米补充说:“我对塔彭丝很有信心。”
    旅途使人疲倦。火车沿途要停许多次,车厢拥挤。他们换了两次车,一次在唐卡斯
特,另一次在一个小站。埃伯里是一个空无人影的车站,只有一个孤独的搬运工。场米
和他交谈:“你能告诉我去莫特邱宅的路吗?”
    “莫特邱宅,离这里很近,靠着海边的那幢房子。”
    场米耐着性子听了搬运工罗罗嗦嗦莫明其妙地介绍后,他们离开车站。天开始下雨
了,他们走在泥泞的路上,把大衣衣领翻起。突然场米停下来。
    “等一下。”他又跑回车站重新向那工人询问。
    “听着,你记得有一位年轻女士乘早班车来这里吗?她十:点十分离开伦敦,她也
许向你打听去莫特肋宅的路。”
    他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塔彭丝的外貌,但搬运工摇头。有几个人都是乘那趟车来的,
他回亿不起这个年轻女士。但是他有把握地告诉汤米,没有人向他打听去莫特邱宅的路,
汤米和朱利叶斯感到沮丧极了,汤米相信,他们不会成功。敌人已开始行动三个小时了。
这对布朗先生来说足足有余。他不会忽视电报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
    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旦他们走错了路,就会偏离他们的目标。一个小孩告诉他们,
莫特邱宅就在下一个拐角处。这时时间已过了七点。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门框上晃来晃去,一条车道上长满了杂草,这使他俩心中
感到冰凉。他们走上已废弃不用的车道。走在杂草上听不见脚步声。白天已经过去,走
在这里好像走在鬼的世界。头顶上树枝噼噼啪啪作响,偶尔湿透的树叶会俏然无声地落
下,那冷冷的树叶掉在他们脸上把他们吓一跳。
    车道转弯处,他们看见了房子。这房子看起来空荡荡的,无人居住。百叶窗都关着,
通向门的台阶上长满了苔藓。
    难道真的塔彭丝被骗到这个荒芜的地方?很难相信,这条路已有好几个月没有人走
过。
    朱利叶斯猛地转动生锈的门铃把手,不和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没有人出
来,他们再次按铃,还是没有生气。然后他们围着房子走了一圈,到处都显得安静,窗
户紧闭,事实证明房中空无一人。
    “无事可做。”朱利叶斯说,他们慢慢走回到大门。
    “肯定附近有村庄,”年轻的美国人说,“我们可以去打听一下,他们可能知道有
关的情况。”
    “是的,好主意。”
    走上大路,很快来到一个村庄。在路上他们遇见一个背着工具袋的农民。汤米拦着
他问了一些问题。
    “莫特邱宅?”
    “莫特邱宅已经空了好多年了。如果你们要去那里,斯威尼太太有钥匙,她住在邮
局的隔壁。”
    汤米谢谢他后,他们很快找到了邮局,这也是一家温馨的纺织品商店。他们敲了隔
壁小屋的门,一位健康、整洁的妇女来开门。她很快拿出了莫特邱宅的钥匙。
    “我怀疑这种地方是否适合你们,房子破破烂烂需要修理。天花板漏水等等。需要
花很多钱。”
    “谢谢,”汤米高兴地说,“我敢说这幢房子一塌糊涂。现在很难找到房子。”
    “情况确实如此,”妇人说,“我的女儿和女婿一直在找一幢像样的小别墅,不知
找了多久。都是由于战争的缘故,战争把一切都搞乱了。请原谅,先生,天太黑了,你
不能很好地看看房子,明天怎么样?”
    “没关系,我们今晚去看看。我们迷了路来到这儿,附近有什么最好的地方过夜?”
    斯威尼太大满怀狐疑。
    “有一个旅店叫约克郡纹章,但那儿不适合你们这样的绅士住。”
    “哦,很好。谢谢。顺便问问,今天你见到过一个年轻的女子来这儿要钥匙吗?”
    妇人摇摇头。
    “这儿很久没有来过人。”
    “非常谢谢。”
    他们又回到莫特邱宅。前门仍在门框上摇摇晃晃,发出很响的嘎嘎声音。朱利叶斯
划了一根火柴,仔细检查。然后他摇摇头。
    “我发誓,没有人走过这条路。看看这灰尘有多厚。没有任何痕迹。”
    他们绕着空荡荡的房子走。每处都一样,厚厚的灰尘从未被打扫过。
    朱利叶斯说:“这可把我难住了,我不相信塔彭丝来过这里。”
    “她一定来过。”
    朱利叶斯摇头不回答。
    “明天我们再来查看,”汤米说,“也许白天能看到一些情况。”
    第二天,他们又去检查了一次,勉强得出房间很久没有人进去过的结论。要不是汤
米一次幸运的发现,他们很可能就离开这里了。当他们走回大门时,汤米突然叫了起来,
弯下身去从树叶中捡起一件东西交给朱利叶斯,这是一个小的金胸针。
    “这是塔彭丝的!”
    “你有把握吗?”
    “绝对有把握。我看见她戴过这胸针。”
    朱利叶斯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想,事情已经清楚了,她来过这里。我们可以把那小酒店作为我们的立足点,
就在这附近寻找,直到我们找到她。一定有人见过她。”
    于是他们开始行动。汤米和朱利叶斯分头寻找后又聚集在一块,结果都一样。这附
近没有人见过塔彭丝。他们两人虽然受到挫折,但是没有失去信心。最后他们改变了策
略。塔彭丝在莫特邱宅呆得不久,那说明她已被人控制,并用汽车带走。于是二人又重
新调查。那天在莫特邱宅附近有人看见过一辆汽车吗?结果再次失败。
    朱利叶斯向城里发电报要来了他的汽车。他们干劲十足,每天在这附近转。有一次
他们满怀希望地跟踪一辆灰色;
    的高级轿车,一直追踪到哈罗盖特,结果那辆车属于一位受人尊敬的小姐的。
    每天他们都开始新的寻找。朱利叶斯像一条猎犬,他搜寻着蛛丝马迹。那天每辆通
过这儿的车都被他查问。他还:
    强行进入乡村住宅,对车子的主人进行查问。他的道歉如同:
    他的方法一样彻底,常常使那些人的愤怒烟消云散。日复一日,他们没有得到任何
结果。这次劫持计划如此周密,好像’这女孩已消失于这世界。
    汤米一直在考虑另一件事。
    “你知道我们在这里有多久了?”有一天上午,他们在一起共进早餐时,汤米问道。
“一周了2我们还没有找到塔彭丝,下星期二就是二十九号!”
    “真该死!”朱利叶斯说,“我差不多忘了二十九号,除了塔彭丝,我没有想到其
它的事情。”
    “我考虑过,至少我没有忘记二十九号,但它与寻找塔彭丝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今
天是二十三号,时间不多了。如:
    果要找到她,我们必须在二十九号以前——因为在那以后,她生命便没有价值,人
质的游戏到那时就结束了。我开始感到我们从开始就犯了一个大错误。我们浪费了时间,
没有一点进展。”
    “我和你在一起,我们这一对傻瓜,我们咬了一大口,但嚼不动。我马上退出这种
胡闹!”
    “你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我打算做一周前就该做的事。马上回伦敦去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们英国
警察。我们还以为自己是侦探!
    简直愚蠢透顶!结束吧,我受够了,我去找苏格兰场。”
    “你是对的,”汤米慢慢地说,“我向上帝祈祷,我们立即回去。”
    “迟做总比不做好。我们就像两个小孩玩围绕桑树林转的游戏。现在我马上去苏格
兰场,请求他们指点。我想专业人士最后总是胜过业余的,你和我去吗?”
    汤米摇摇头。
    “有什么用?有一个人去就够了,我不妨留在这儿,在这附近再找找,可能会发现
一些线索,谁也说不准。”
    “肯定。好,再见。我会与探长们握握手就回来。我要求他们挑选几个最棒的人。”
    事情的进展并不按照朱利叶斯的计划进行。当天晚些时候,汤米收到一份电报:          到曼彻斯特米德兰饭店找我,
          有重要消息——朱利叶斯    当晚七点半,汤米从一列慢车上走下来,朱利叶斯站在月台上。
    “我想你收到我的电报后,会乘这列列车来的。”
    汤米抓住他的手臂。
    “怎么回事?找到塔彭丝了吗?”
    朱利叶斯摇摇头。
    “没有,但是我发现这份电报在伦敦耽误了一阵。它刚到。”
    他把电报送给汤米,汤米读电报时眼睛睁得大大的:
    已找到简·芬恩。马上来曼彻斯特米德兰饭店——皮尔·埃杰顿。
    朱利叶斯拿回电报,把它折好。
    “奇怪,”他沉思说,“我原以为那位律师已经放弃这个案子!”
    ------------------ 第十九章 简·芬恩     “我的火车在半小时前到的,”朱利叶斯走出车站时说,“我想你会在我离开伦敦
以前乘这列火车到。我会给詹姆斯爵士打个电报,要他给我们订房间,八点钟左右吃晚
饭。”
    “什么原因使你以为他会放弃这个案子?”汤米奇怪地问,“他自己说的。”朱利
叶斯回答道。
    “这只老鸟像一只龙虾一样守口如瓶,像所有其他律师一样,他没有把握时,他不
会作出任何承诺。”
    “我想知道。”汤米一边想一边说。
    朱利叶斯转过身对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
    “那是否是他真正的理由。”
    “当然,你可以拿你的生命打赌,那是真的。”
    汤米没有被说服,他摇摇头。
    詹姆斯爵士八点钟准时到,朱利叶斯向他介绍汤米。詹姆斯爵士热情地和他握手。
    “我很高兴认识你,贝雷斯福德先生。我从塔彭丝小姐那儿听说了你的情况。”他
无意识笑了笑,“真的,好像我已经非常熟悉你了。”
    “谢谢你,先生。”汤米笑着说。他急切地打量了这位了不起的律师。像塔彭丝一
样他感到律师的个性有巨大的吸引力。这使他想起了卡特先生。这两人外表上完全不一
样,但却有同样的吸引力。一个人的态度看起来显得疲惫,另一个人有一种专业含蓄感,
他们都表现出一种敏锐的头脑。
    同时,他感到詹姆斯爵士在仔细打量着他。律师垂下他的双眼时,年轻人已感到他
像一本打开的书,被读得很透彻。他不得不感到纳闷,最后的结论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詹姆斯爵士听取了所有的信息,但说得很少,这种印象马上得到证实。
    初次见面的寒喧刚一结束,朱利叶斯便迫切地提出一大堆问题。詹姆斯爵士怎样设
法去寻找姑娘的?为什么没有让他们知道这个案子?等等。
    詹姆斯爵士摸摸下巴微笑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她给找到了,是件好事,不是吗?嘿!得了,那不是
件好事吗?”
    “确实是件好事。但是你是怎么找到她的行踪的?塔彭丝和我曾以为你永远放弃了
这件案子。”
    “啊:“律师闪电似的向他瞥了一眼又摸摸下巴,“你原来以为是那样,不是吗?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晤,天哪。”
    “但是我想,我们错了,我认账。”朱利叶斯继续说。
    “啊,我知道,我不该那么说,总的说来很幸运,我们已经找到这个年轻女子。”
    “但她在哪儿?”朱利叶斯问。他的思想已经转到另一个行动步骤上,“我认为你
会把她带来?”
    “那几乎不可能。”詹姆斯爵士严肃地说。
    “为什么?”
    “因为这位年轻女子在一次交通事故中被撞倒,头部受了轻伤。她被送进医院,恢
复知觉后,她说她叫简·芬思。当——啊!——我听到这件事后,我安排她转移到一个
医生那儿,这位医生是我的朋友,我立即发电报给你。她又昏迷过去,至今还未说话。”
    “她伤得不严重吧?”
    “啊,有一处撞青了,有一两处被划伤,真的。从医学观点来看,轻伤会造成这样
后果,真荒唐。她的情况也许是在后来恢复记忆时的精神冲动造成的。”
    “她的记忆恢复了吗?”朱利叶斯激动地问。
    詹姆斯爵士颇为不耐烦地用手敲敲桌子。
    “毫无疑问,赫谢默先生,因为她已经能说出自己的姓名,我想你已经理解了。”
    “你碰巧在现场吗?”汤米说,“听起来像一个神话故事。”
    詹姆斯爵土非常警觉,没有被牵着鼻子走。
    “无巧不成书。”他毫无表情地说。
    汤米对他以前仅仅只是怀疑的东西现在更加确定了。
    詹姆斯爵士在曼彻斯特绝非偶然,不像朱利叶斯所想,他远远没有放弃这个案子,
并且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寻找这个失踪的女孩。惟一使汤米感到困惑的是他秘密进行的原
因何在?他的结论是:这是从事法律工作的人的怪癖。
    “晚饭后,”朱利叶斯宣布说,“我马上去看简。”
    “恐怕那是不可能的,”詹姆斯爵士说,“可能他们不允许晚上她与来访者见面。
我建议明早十点钟。”
    朱利叶斯的脸涨得通红。在詹姆斯爵士的身上总有一些激起他对抗的东西。这是两
个好支配人性格的冲突。
    “都一样,我想今晚去那儿,看看我是否能够改变一下他们愚蠢的规章制度。”
    “这完全没有用,赫谢默先生。”
    这些话说出来像手枪射出来的子弹,把汤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朱利叶斯有些
神经质,更激动了。他把玻璃杯举到嘴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但他的两只眼睛挑战似
的紧紧盯着詹姆斯爵士的眼睛。这两人之间的敌对情绪马上就要爆发。最后朱利叶斯很
快低下了头,他被击败了。
    “眼下我认为你是老板。”
    “谢谢你,”詹姆斯爵士说,“我们四点钟再谈谈怎么样?”他很轻松地转向汤米,
“我必须承认贝雷福斯特先生,今晚能在这儿见到你,让我惊奇。上次我听说过你,你
的朋友为你万分焦虑,你几天没有消息,塔彭丝小姐认为你可能遇上麻烦。”
    “我确实碰到了麻烦,先生!”汤米微笑着,“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在那种可怕的地
方呆过。”
    詹姆斯爵士向他提了一些问题,他简单地叙述他冒险的经过。场米讲完时,律师再
次以感兴趣的眼光看着他。
    “你能顺利逃出那个可怕的地方,”他严肃地说,“我祝贺你,你足智多谋,很好
地完成你做的一切。”
    汤米得到赞扬,脸红了,他的脸像对虾那样红。
    “我不能离开,为了那姑娘,先生。”
    詹姆斯爵士微微一笑:“你很幸运,她碰巧——嗯——
    喜欢你。”
    汤米正要解释,詹姆斯爵士却往下说:“毫无疑问,她是那帮坏蛋中的成员。”
    “恐怕不是,先生,我想也许他们靠武力把她留在那儿。
    但是她办事的方式与那种情况又不吻合。你瞧,她可以远走高飞时却又回到他们中
间去。”
    詹姆斯爵士沉思地点点头。
    “她说了些什么?是想被带回玛格丽特的话吗?”
    “是的,先生。我想她的意思是指范德迈耶太大。”
    “她的签名总是丽塔·范德迈耶。她所有的朋友谈起她时都称她为丽塔。我仍然认
为这女孩习惯用全名称呼她,而且在她呼喊时,范德迈耶太大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快要
死了,真奇怪:有一两点我不明白——他们对你态度的突然变化,顺便问一下,那座房
子被警察搜查了?”
    “是的,先生,但是他们都逃跑了。”
    “那是自然的。”詹姆斯爵士冷冷地说。
    “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我感到纳闷——”律师若有所思地用手轻轻敲打着桌子。他说话的声音使汤米抬
起了头来,难道这个人的眼睛能看出问题,而其他人的眼睛是瞎的?他冲动地说:
    “我希望你在那儿,先生,检查整幢房子:““我希望我去过那里。”詹姆斯爵士
从容地说。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自从那时起你一直在做什么?”
    场米盯着他一会儿,然后他渐渐明白,律师当然不知道他们一直在做什么。
    “我忘记了,你并不知道塔彭丝的情况。”他慢慢地说。
    由于了解到终于找到简·芬恩的兴奋,而暂时忘却的焦虑现在又爬上他心头。
    律师一下子放下手中的刀叉。
    “塔彭丝小姐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十分刺耳。
    “她失踪了。”朱利叶斯说。
    “什么时候?”
    “一周以前。”
    “怎么失踪的?”
    詹姆斯爵士的问题就像子弹一样发射出来。他提问时,汤米和朱利叶斯则叙述了所
有经过。
    詹姆斯爵士立刻看出事情的根源。
    “一封签有你名字的电报,他们很了解你们两人,但对你们在那幢房子的情况心中
无数,他们绑架塔彭丝小姐是对你逃跑的反击,如果必要的话他们能够用发生在塔彭丝
身上的事,来封住你的嘴。”
    汤米点点头。
    “那正是我所想的。”
    詹姆斯爵士机警地盯着他。
    “你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是吗?不错——真不错,奇怪的是当他们抓住你时,并
不了解你的情况,你敢肯定你没有以任何方式透露你的身份吗?”
    汤米摇摇头。
    “情况就是这样。”朱利叶斯点点头。
    “所以我想,有人向他们提供线索,时间不会早于星期日下午。”
    “是的,但是谁呢?”
    “那个无事不晓的布朗先生!”
    这个美国人的声音中有一种淡谈的嘲弄的语调,这使得詹姆斯爵士迅速地抬起头来。
    “你不相信布朗先生,赫谢默先生?”
    “是的,先生,我不相信。”年轻的美国人强调说,“不相信会是这样。我断定他
是个傀儡——只是用来吓唬小孩的魔鬼的名字。这个事件的真正头头是那位俄国人克雷
默宁。
    我想,只要他愿意,他完全能在三个国家发动战争:叫惠廷顿的那个家伙也许就是
英国方面的头头。”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詹姆斯爵士简短地说,“布朗先生存在。”他转向汤米,
“你曾注意到那封电报是怎样送来的吗?”
    “不,先生,不,恐怕我没注意到。”
    “啊,带来了吗?”
    “它在楼上,先生,在我箱里。”
    “以后我想看看。不着急,你们已耽误了一周时间,”——汤米低垂着头——“一
天多的时间并不重要。我们先解决简·芬思小姐的问题。随后,我们可以全力以赴地设
法解救塔彭丝小姐脱离困境。我认为她并不至于马上面临危险。那就是说,只要他们不
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简·芬恩,不知道她已恢复记忆。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好保密,
你们明白吗?”
    两人表示同意,安排好第二天见面的事后,这位出色的律师走了。
    十点钟,两位年轻人来到指定的地点。詹姆斯爵士在门前的台阶上和他们相会。只
有他一人显得并不激动。他把两人介绍给医生。
    “赫谢默先生——贝雷斯福德先生——罗伊兰斯医生。
    病人怎么样?”
    “情况很好。很明显,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今早晨问她有多少人从卢热塔尼亚号
客轮上得救,这些人有文件记载吗?当然只是所期待的,她好像脑里思考着什么。”
    “我想我们解除她的忧虑,我们能进去吗?”
    “当然。”
    跟着医生上楼,汤米的心跳明显加快。终于要见到简·芬恩了!这个被人们寻找很
久的神秘的难以捉摸的简·芬恩!看起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成功。就在这儿,她的记忆
将会奇迹般地恢复,这个女孩掌握着英国的未来。汤米嘴里发出低声的呻吟。要是塔彭
丝能在他身边分享他们合伙企业的胜利结果那有多好啊:然后他果断地把对塔彭丝的思
念放在一边。他对詹姆斯爵士的信心也逐渐增长。有一个人能准确无误地查找出塔彭丝
在哪儿,同时也找到了简芬恩!突然间一阵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事情仿佛太容易了……
要是他们发现她死了……被布朗的手击倒的。
    过了一阵他又嘲笑这些闹剧似的胡思乱想。医生把一问房子的门打开,他们走了进
去。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姑娘。整个情景看起来不那么真实,它和人们
所期待的完全一样,产生了一种舞台上的美妙结果。
    这姑娘张着大大的困惑的眼睛,眼光从一个人转向另一个人。詹姆斯爵土首先说:
    “芬恩小姐,这是你的表兄,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
    当朱利叶斯走上前去握着她的手时,姑娘的两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你好,简表妹?”他轻轻地说。
    汤米听出了他声音在微微颤抖。
    “你真是海勒姆伯伯的儿子吗?”她困惑地问。
    她的声音带有西部口音的温暖,差不多也在颤抖。
    汤米仿佛感到,这声音有点儿熟悉,但一下就把它丢在了脑后。
    “当然。”
    “我们常在报上读到有关海勒姆伯伯的事,”姑娘用温柔的语调继续说,“但是我
从未想到有一天我会见到你。母亲说,海勒姆伯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要吵架。”
    “老头子就是这样,”朱利叶斯承认道,“但是我想新的一代不一样,对于家庭里
长期不和,战争结束后,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一阵阴影掠过姑娘的脸。
    “他们告诉我一些事——可怕的事——我丧失记忆,有些我永远不知道的年代——
在我生活中失去的年代。”
    “你自己没有认识到吗?”
    姑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没有。对我来说,只是被匆匆忙忙塞进救生艇后就不知道了。现在我又全都
清楚了。”她闭上眼睛时颤栗着。
    朱利叶斯看着詹姆斯爵士,他点了点头。
    “不要担心。现在听着,简,有些我们想知道的事。船上有个人带有一些非常重要
的文件,这个国家的一些大人物认为,他把文件交给了你,是吗?”
    姑娘犹豫了,她的眼光转向另两个人,朱利叶斯明白了。
    “贝雷斯福德先生受英国政府委托寻找回那份文件,詹姆斯·皮尔·埃杰顿公爵是
一位英国国会议员,如果他愿意的话可能成为内阁的一位大人物,正由于他,我们才找
到了你。所以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们所有情况,丹弗斯把文件交给了你吗?”
    “是的。”她说,“因为文件在我身边保存下来的机会要大些,人们要首先救护女
人和儿童。”
    “和我们想的一样。”詹姆斯爵士说。
    “他说它们非常重要——它们可能对所有同盟国产生影响。但是,这是很久以前的
事了,战争已经结束了,文件现在还有什么用?”
    “我想历史会重演,简。最初对这些文件有一场轩然大波,然后慢慢地平息了。现
在整个事情又重新开始——是为了不同的原因,所以你能把它们交给我们吗?”
    “我不能。”
    “为什么?”
    “我没有得到它们。”
    “你——没有——得到它们?”朱利叶斯逐字逐字地说。
    “没有——我把它们藏起来了。”
    “你把它们藏起来了吗?”
    “是的。我很不安,人们似乎在监视我,使我非常害怕。”
    她把手放在头上,“我在医院醒来时这差不多是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讲下去,”詹姆斯爵士说,用他从容的响亮的语调,“你还记得什么?”
    她顺从地转向他。
    “地点在霍利黑德,我是从那方向来的,我记不得为什么……”
    “没关系,讲下去。”
    “趁码头上一片混乱,我溜走了。没有人看见我。我找了一辆车叫司机开车送我出
城。当我们在公路上时,我注意观察。没有其它车跟着我们,我看见公路旁有一条小路,
我叫那人等一下。”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小路通向悬岩,悬岩到海之间有大片黄色的金雀花
——它们像金色的火焰。我四周看看,没有人影。就在与我头平齐的地方,岩石上有一
个小洞一只能伸进我的手,但是很深。我把油布包从脖子上拿出,然后尽量往洞的深处
放,又摘了一些金雀花——天哪,花很刺手,我用花把洞口堵住,没有人会想到这儿有
洞。我仔细地记住了这个地点,以便我能再找到它。就在小路上有块奇怪的圆石——它
像一条狗坐在那儿乞讨。后来我回到公路上,汽车在等着,我乘车回来正好赶上火车。
我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羞愧,但是我逐渐看见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男人朝旁边的女人眨
眨眼睛,我很害怕,同时我为文件藏好而高兴。我走到过道上呼吸新鲜空气,并想溜到
另一节车厢去,但是那个女人把我叫住,说我掉了什么东西,当我弯下腰时,我被什么
东西击中,在这儿。”她说时用手指着自己头的后部,“我在医院醒过来时,以前的事
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她暂时停止了叙述。
    “谢谢你,芬思小姐。”说话的是詹姆斯爵士,“我希望我们没有使你感到疲倦。”
    “啊,没有什么。我的头有点儿痛,不过现在我感到好了些。”
    朱利叶斯走上前再次握住她的手。
    “再见,简表妹。我要赶快去找那些文件,但我很快就会回来,在我们回美国以前,
我将带你去伦敦,好好享受一下你年轻美好的生活。我说话算话——快快恢复健康。”
    ------------------
第二十章 太迟了     在街上他们召开了一次非正式的战时会议。詹姆斯爵土从口袋里取出怀表。
    “到霍利黑德接送下船乘客的火车十二点十四分在切斯特停靠,如果你们现在马上
动身,我想你们能赶上联运的那班车。”
    汤米抬起头,不知所措。
    “有必要这么匆忙吗?先生,今天才二十四号。”
    “我想早晨早起总有好处,”在律师来不及回答以前朱利叶斯说,“我们赶快找藏
文件的地方。”
    詹姆斯爵士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希望能和你们一块去。两点钟我要在一次会议上发言,真不幸。”他的话相当
勉强。很清楚,没有他在场朱利叶斯会感到更轻松,“我想这件事并不复杂,只是一场
捉迷藏的游戏,就这些。”
    “我希望如此。”詹姆斯爵士说。
    “当然。还可能有其它事吗?”
    “你还年轻,赫谢默先生,到我这年龄你也许会懂得这个教训:‘决不要低估你的
对手。”
    他说话的吸引力给场米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对朱利叶斯没有用。
    “你以为布朗先生会插一手?如果他这么做,我等着他。”他猛地拍了一下口袋,
“我带有一枝枪,小威利在这儿,它和我走遍各地。”他拿出那把杀气腾腾的自动手枪,
在把它放回口袋之前亲热地拍了拍,“但是这次旅行不需要它,没有人会让布朗先生明
白。”
    律师耸了耸肩膀。
    “不曾有人让布朗先生明白这样的事实,范德迈耶太大想背叛他,不过,范德迈耶
太大不曾开口说话就死了。”
    朱利叶斯沉默了,詹姆斯爵士以一种更轻松的语调说:
    “我只想让你们提高警惕。再见,好运气,一旦文件在你们手里不要去,冒不必要
的风险。如果你们有理由认为你们被跟踪,立即销毁文件。祝你们好运。现在牌在你们
手中。”
    十分钟以后,两位年轻人坐在开往切斯特的头等车厢里。
    他们两人很久没有说话,最后当朱利叶斯打破沉默时,他的话完全出乎意料。
    “喂,”他沉思着说,“你在想念一位姑娘的脸蛋时,自己是不是个大傻瓜?”
    一阵惊奇后,汤米冥思苦想。
    他终于回答道:“不能说我曾经当过大傻瓜。这倒不是我回忆不起来,是吗?”
    “因为在过去两个月里,我一直在使自己成为相信简.芬恩的多愁善感的白痴,起
初我一直盯着她的相片看,我的心一直想着小说中谈到的那些引人注目的情节。我想为
承认这样的事而感到羞愧,但是我来到这里决心找到她,并把她作为朱利叶斯·赫谢默
太太带回去:““啊!”汤米大吃一惊。
    朱利叶斯猛地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继续说:
    “只是表明一个人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傻瓜:只要朝水灵灵的女孩看上一眼,我
就……”
    汤米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只再一次地喊了一声:
    “啊!”
    “不要说简的坏话,”朱利叶斯说,“她真是一位好姑娘,有人会很快爱上她。”
    “我以为她是一位长得非常漂亮的姑娘。”汤米说,他的舌头又灵活起来。
    “她肯定是位漂亮的姑娘。但是她一点也不像相片上的她。至少我想她在某方面—
—肯定是——因为我一下子就认出她来。如果我看见她在人群里,我会毫不犹豫地说:
‘有一位姑娘的脸貌我很熟悉。’但是关于那张照片——”朱利叶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想浪漫史上是件奇怪的事!”
    “肯定是这样,”汤米冷冷地说,“如果你到这儿爱上了一位姑娘,两周内你会向
另外一位姑娘求婚。”
    朱利叶斯很有风度,看上去并不在意。
    “嗯,你瞧,我有些疲倦了,我找不到简——那也是一种十足的愚蠢。啊,例如法
国人,他们看问题的方式更为通情达理。他们把浪漫史和婚姻分开。”
    汤米的脸红了。
    “唉,如果那是——”
    朱利叶斯赶快打断他的话。
    “现在不要匆忙表态,我讲的意思与你的不同。我认为美国人对道德有更高的评价。
我的意思是法国人以做生意的方法开始他们的婚姻——先找到两个适合的人在一起管理
钱,然后再以实用的眼光看待问题。”
    “如果你问我,”场米说,“我们今天都太像生意人,我们总是说,‘要付钱吗?’
男人格透了,女孩则更坏。”
    “冷静下来,老兄,别这么激昂。”
    “我感到激动。”场米说。
    朱利叶斯看着他,认为少说为佳。不过他们抵达霍利黑德以前,汤米有更多的时间
冷静下来。当他们到达目的地下车时,汤米又满面笑容了。
    经过商量,又在地图的帮助下,他们统一了意见。他们毫不费力地租了一辆车朝通
向海湾的公路驶去。他们要司机开设点,以便在公路上注意观察,不至于错过那条小路。
    离开城镇不久,就找到了那条小路。场米让车停下,以一种随便的口气问这条小路
是否通向大海,听见肯定的回答后,他大大方方地付了车费。
    出租车开回霍利黑德。汤米和朱利叶斯看着汽车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后,就转向狭
窄的小路。
    “这条路对吗?”汤米怀疑地问,“应该有些草丛。”
    “一定是这儿,看看那些金雀花,记得简说的话吗?”
    汤米看着那些茂盛的金色花朵,它们长在路的两旁,他相信是这儿。他俩一前一后
往前走。朱利叶斯走在前面,汤米有两次不安地回头看,朱利叶斯也往后看:“那是什
么?”
    “我不知道,我有点害怕。一直以为有人跟踪我们。”
    “不可能,”朱利叶斯肯定地说,“我们倒想见见他。”
    汤米不得不承认朱利叶斯是对的。不过,他不安的感觉仍在增加。他不由自主地相
信敌人无所不知的能力。
    “我倒希望那家伙跟上来,”朱利叶斯说,他拍了拍他的口袋,“小威利在这儿,
它正想显显身手。”
    “你总是随身带着它吗?”汤米好奇地问。
    “差不多都带。我想你从来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汤米这时最好保持沉默,他对小威利印象很深。它好像把布朗先生的威胁赶得远远
的。
    小路沿着悬岩边上伸延着,和海平行。朱利叶斯突然停住脚步,汤米猛地撞在他身
上。
    “出了什么事?”他问。
    “看那里,如果还不够刺激的话。”
    汤米看着路上有一块大的圆石突出的立在那儿,挡住’小路的一半,好像乞讨的狗。
    “哦,”汤米说,“这正是我们期望的,不是吗?”他不愿与朱利叶斯一同分享这
份感情。
    朱利叶斯悲伤地看看他,摇了摇头。
    “英国人的沉着!我们肯定期待看见这石头,但它让我心里烦躁。这正是我们要我
的地方!”
    汤米,他的冷静也许装出来的要比自然的多。他不耐烦地迈着脚步。
    “快点,洞怎么样?”
    他们在悬岩的一侧寻找,汤米听见自己像白痴一样唠叨着:
    “金雀花在许多年后已不在那里了。”
    朱利叶斯郑重地回答:“我想你是对的。”
    汤米突然用一只发抖的手指着:
    “那个石洞,怎么样?”
    朱利叶斯以一种敬畏的声音说:“就是那个洞,没错。”
    “我在法国时,”汤米回忆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的勤务兵没有喊我,他总是
说他感到晕眩。我从不相信。不管他是否真有那种感觉,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真糟
糕!”
    他带着一种痛苦的感觉看着那岩石。
    “他妈的!”他喊道,“这不可能,五年了,想想吧:掏鸟蛋的男孩,野餐聚会,
成千上万的人走过,不可能在那儿。它存在的可能性太小了。”
    确实他感到它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也许更多的是他不相信自己会成功。而在这方
面许多人失败过。事情太容易了,所以是不可能。洞是空的。
    朱利叶斯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我想你现在很激动是自然的,”他高兴地慢慢说道,“嘿,开始吧:“他把手插
进石缝里,作了个怪脸,“这个洞很小,简的手要比我的小,我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东
西,没有。
    呢,这是什么?咦!”他用舞台上的动作,高高地挥舞着一个褪了色的小包裹,
“没问题,货到手了。用油布缝的,请拿着,我找把小刀来。”
    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汤米用手捧住这宝贵的东西,他们成功了!
    “很奇怪,”他小声说,“我以为缝的线应该很旧了,但它却像新的。”
    他们小心地拆开线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折起的纸。他们用发抖的手打开纸,是一
张空白纸。他们面面相觑楞住了。
    “笨蛋!”朱利叶斯骂到,“丹弗斯只是一个假目标吗?”
    汤米摇摇头。那种解释不能使他满意,突然他的脸亮了起来。
    “我明白了,隐现墨水:““你这样认为吗?”
    “无论如何值得试一试,加热通常有效,拿柴火。”
    过了几分钟,他们用树枝、树叶生起了一堆火,火焰欢乐地跳动着,汤米把那张纸
靠近火,纸受热后略为卷曲,如此而已。
    突然朱利叶斯抓住汤米的手臂,指着慢慢显现的淡褐色的字。
    “咦!真的到手了!喂,你的想法真了不起,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汤米拿着这张纸直到热量发挥作用。几分钟后拿回纸,看了后他发出一声喊叫,纸
上有棕色的印刷整洁的字,写着:
    致以布朗先生的问候。
    ------------------
  
第二十一章 汤米的发现     他们站在那儿相互傻乎乎地盯着对方看了一阵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不知所
措。莫名其妙地说也说不清楚,布朗先生先发制人。汤米默默地接受了失败,朱利叶斯
却不然,“他怎么抢在我们前面?真叫人心烦。”他说。
    汤米摇摇头,没精打采地说:
    “那就说明为什么缝线是新的,我们本可以猜测到“不要管那该死的缝线,他怎么
抢在我们前面?我们已尽力抓紧时间,任何人根本不可能比我们快来到这里。总之,他
是如何知道的?你认为简的房间里有录音电话吗?我想肯定有一台。”
    然而汤米的判断与他不一样。
    “没有人可能事前知道她在那房子里一一更不用说在那专门的房间里。”
    “那倒是,”朱利叶斯同意,”那么护士中有一个一定是坏蛋,她在门边偷听,怎
么样?”
    “我不那样认为,”汤米疲倦地说,“他可能几个月前就已经发现,并将文件取走,
于是——不,啊,那不会的!它们立即会被公开。”
    “他们肯定会这样做!”
    “不,今天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一个小时左右。但是他们怎么会做到这点真使我感到
气愤。”
    “我希望那位仁兄皮尔·埃杰顿和我们在一起。”汤米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朱利叶斯睁大了眼睛,“在我们来这儿之前就有人干了这恶作剧。”
    “是的——”汤米犹豫了一下,他解释不清自己的感觉——那不符合逻辑的想法,
二级爵士在场会避免这场灾难。
    他又回到他原来的看法。“争论这事是如何发生的毫无用处。比赛已经结束,我们
失败了。目前对我来说只有…件事要做。”
    “那是什么事?”
    “尽快回到伦敦,必须向卡特先生报告。在这紧急关头必须争取时间,不管怎样,
他应该知道最坏的消息。”
    这件差事是令人不愉快的差事,但是场米不打算回避。
    他必须把失败告诉卡特先生,这也算完成一项工作。他乘午夜的邮车回到伦敦。朱
利叶斯则留在霍利黑德过夜。
    回到伦敦半小时后,汤米站在头的面前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我来向你报告,先生。我失败了——失败得很惨。”
    卡特先生敏锐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有关条约?”
    “在布朗先生的手中,先生。”
    “啊!”卡特从容地说,他面部表情没有改变,但是汤米看见他眼中闪过绝望的神
情。这使他认为,整个事情看来已无指望了。
    “嗯,”卡特先生过了一会儿说,“我们不应弯下自己的膝盖,我很高兴能确切知
道所发生的事。我们必须做我们能够做到的事。”
    汤米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事情已经没有希望了,他知道没有希望了!”
    卡特先生抬起头来看着他。
    “别把事情太往心里去,小伙子,”他慈祥地说,“你尽了最大努力,你在和本世
纪最聪明的奇才之一作斗争。你几乎快成功了,记住这一点。”
    “谢谢你,先生。你很公平。”
    “我责怪自己,自从我听到与此有关的其它消息后,我一直在责怪自己。”
    他说话中的某些内容吸引了汤米的注意,一种新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还有更多的事发生吗?”
    “我正这样担心。”卡特先生沉重地说。他伸出手指着桌上的一张纸。
    “塔彭丝——?”汤米支支吾吾地说。
    “你自己看吧。”
    用打字机打出的字在他眼前跳动,一顶绿色的无边女帽,一件口袋里装有一条手绢
的大衣,手绢上印有P.L.C 字样。他极其痛苦地看着卡特先生。
    卡特先生告诉他:
    “被冲到约克郡海岸——在伊伯利。我担心——看起来非常像一件谋杀。”
    “天哪!”汤米喘着粗气,“塔彭丝!那些恶魔,我不和他们算清账我决不罢休,
我要追捕他们,我将——”
    卡特先生面部惋惜的表情让他冷静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的感觉,我可怜的孩子。但这毫无用处,毫无用处地浪费你的力量,
这听起来未免太严厉,但是我对你的忠告可以减少你的痛苦。时间是仁慈的,你会忘记
的。”
    “忘记塔彭丝?决不!”
    “所以想想现在。嗯,想到那个勇敢的小女孩真让人受不了。我对整个事情感到遗
憾——非常遗憾。”
    汤米平息下来。
    “我占了你的时间,先生,”他费力地说,“你没有必要责怪自己。我敢说我们承
担这项工作,真是一对年轻的傻瓜。
    你曾警告过我们,但愿我受到严厉的惩罚,再见。”
    回到里茨饭店,汤米机械地收拾了几件东西。此时他的思想已飞得很远很远。他仍
对自己快乐而平凡生活中的悲剧迷惑不解。他们在一起是多么快乐;而现在,啊,他不
敢相信。塔彭丝死了,小塔彭丝,她那么朝气蓬勃!这是一场梦,可怕的梦,如此而已。
    皮尔·埃杰顿给他捎来一封信,带来几句同情的话。他在报上读到这条消息(有一
条注目的头条新闻:前英国志愿救护支队队员恐怕已被淹死。)信的结尾给他提供一个
在阿根廷农场上的一份工作。在那儿詹姆斯爵土有相当大的股份。
    “仁慈的老乞丐!”汤米低声说,他把信扔在一边。
    门打开了,朱利叶斯像平时一样冲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份报纸。
    “喂,这些是什么?他们看起来对塔彭丝有些愚蠢的想法。”
    “这是真的。”汤米安静地说。
    “你的意思是他们干掉了她?”
    汤米点点头。
    “我想当他们得到了条约时她对他们就不再有用,而且他们害怕让她走。”
    “啊,真该死!”朱利叶斯说,“小塔彭丝,她一定是最勇敢的姑娘——”
    突然间,是什么使汤米站起来。
    “啊,滚出去!你不会真的在乎,该死的!你那种糟糕透顶冷血的方式求她和你结
婚,但是我爱她。我愿付出生命去救她。我曾不说一句话站在一边让她和你结婚,因为
你能给予她她应该得到的那种生活。我仅是个不名分文的穷光蛋。
    但是不要因为我不在乎,事情就成了这样。”
    “听着一”朱利叶斯克制着说。
    “啊,见鬼去吧:我不能忍受你来这儿谈论小塔彭丝,去照顾你的表妹。塔彭丝是
我的。我一直爱她,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一块儿长大,从小到大情况都一样。我永远
不会忘记,有一次在医院里她戴着可笑的帽子和围腰走进屋,看见我所爱的姑娘提着护
士箱子,简直就像神话一般。”
    朱利叶斯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护士的提箱,噫,我必须去科尼哈奇!我发誓,我也曾看见简戴着护士的帽
子,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老天呀,我明白了;我看见在伯恩茅斯那家疗养院和惠廷顿
讲话的正是她。她不是那儿的病人!她是个护士!”
    “我敢说,”汤米愤怒地说,“她也许从一开始就和那帮人在一起,如果说一开始
她从丹弗斯那里偷走文件,我不会感到奇怪。”
    “如果她是那样的话,真该死:“朱利叶斯喊着,“她是我的表妹,而且像过去任
何时候一样,她是一个爱国的姑娘。”
    “我才不管她是谁,滚出去!”汤米大声地反驳。
    两个年轻人挥动着拳头,像要拉开一场大战。突然问朱利叶斯的怒气奇迹般地很快
消失了。
    “好啦,”他平静地说,“我走了,我不会因为你说的话责怪你。你说出来就好过
一些。我真是想象中的大傻瓜。冷静下来。”——汤米作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我
现在马上就走,去伦敦西北铁路仓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我才不想知道你去哪儿。”汤米咆哮着。
    汤米关上门,回到自己的行李旁。
    “这就是命运。”他说,然后按了铃。
    “把我的行李拿下去。”
    “是的,先生。要离开了吗,先生?”
    “滚开。”汤米说,根本不把侍者放在眼里,而侍者仍然尊敬地说:
    “是的,先生。我要叫一辆出租车吗?”
    汤米点点头。
    他要去哪儿?心中完全无数。眼下除了要和布朗先生算账的决心外,他没有其它想
法。他又读了一遍詹姆斯爵士的信,摇摇头,塔彭丝一定被杀害了。这仍然是那个老家
伙干的。
    “我想最好还是给詹姆斯爵土回一封信。”他走到写字台前,只有信封没有信纸。
他按铃没有人。汤米火冒三丈,然后他急着去朱利叶斯的房间。美国人说马上要离开,
不必担心会碰到他。就是让他碰上了也不在乎。他开始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羞傀。老
朱利叶斯一定把他教育得很好,如果朱利叶斯在客厅,汤米会向他道歉。
    房间里没有人,汤米走到写字台打开中间的抽屉。有一张照片随便扔在那儿,引起
了他的注意。他站了一会,拿起照片关上抽屉,慢慢走到一把安乐椅面前坐下。他盯着
手中的照片。
    一张法国姑娘安妮特的照片。“为什么会在朱利叶斯,赫谢默的写字台里?”
    ------------------
  
第二十二章 唐宁街     首相用手指神经质地轻轻敲着他面前的书桌。他显得疲惫而烦恼,和卡特先生把突
然终止的话题继续谈下去。
    “我不明白,”他说,“你真正的意思是情况并不那么绝望?”
    “这个小伙子是怎么想的?”
    “我们再看看他的信。”
    卡特先生把信递过去。信是用男孩子那种不整齐的书法写的。    亲爱的卡特先生,
    最近出现的一些事情对我震动很大。也许我
    办了可怕的蠢事,但我并不这么看。如果我的结论
    是正确的,那个在曼彻斯特的女孩必定有诈。整个
    事情是事前安排好的,完全是一场骗局,其目的是
    让我们认为这场游戏已经结束——我想,我们必
    须紧随诱饵。
    我想我知道真正的简·芬恩是谁。我甚至有
    个想法,文件在何处。上次的想法仅仅是猜测。但
    我有一种感觉,它的结果将是正确的。总之,我把
    它放进封好的信封里,为它值得这样做。我请你们
    在二十八日午夜的最后时刻之前不要打开它。你
    们很快会懂得为什么。你们瞧,我已经考虑好了,
    所谓塔彭丝的事情也是诱饵。她和我一样并没有
    死。我推理的方式是:作为最后的机会,他们会让
    简·芬恩逃跑,希望她一直玩弄这种记忆的花招,
    一旦她认为她自由了,她便可以马上去藏文件的
    地方。当然,这对他们来说是要冒极大的风险,因
    为她认识他们所有的人——但是他们非常急于得
    到那份条约。如果他们知道文件已被我们找到,那
    两位姑娘的生命将危在旦夕。在简·芬恩逃跑以
    前我必须努力找到塔彭丝。
    我想要一份送到里茨饭店塔彭丝手中的那份
    电报的副本。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说,你们
    能够设法为我办到。他真是太聪明了。
    最后一件事——请对索霍区的那幢房子昼夜
    进行监视。      你们的
           托马斯·贝雷斯福德    首相抬起头来。
    “附件呢?”
    卡特先生淡淡笑了笑。
    “在银行的保管库里,我不冒险。”
    “你认为——”首相犹豫了一下——“现在打开不更好些吗?当然我们应该立刻把
文件搞到手,那就是说,只要年轻人的猜测最后是正确的。我们能对工作进行的情况严
加保密。”
    “我们能吗?我没有把握。我们周围到处是间谍,一旦被人知道我不会把它交出去”
——他捏了一下手指——“为了两个女孩的生命。不,年轻人信任我,我不能让他沮
丧。”
    “好啦,好啦,把这个问题留下。这个年轻人长得像什么样子?”
    “外表上很普通,手脚匀称、头脑愚蠢的英国青年。思维缓慢,另一方面,他不会
通过想象而走入歧途。他一无所有——所以很难欺骗他。他绞尽脑汁解决问题时慢吞吞
的,一旦找到办法就不会轻易放弃。另一个小个子女孩则完全不一样。她有更多的直觉,
较少判断,他们在一起工作结成很好的一对。”
    “他看起来很有信心。”首相若有所思地说。
    “是的,那就是给我希望之所在。他是那种踌躇的青年。
    他们在大胆说出一种看法之前要有十分把握。”
    首相的嘴上露出一丝笑意。
    “不正是这个男孩击败了我们时代主要的罪犯吗?”
    “这个男孩,如你所说那样!但是有时我看到了我身后的影子。”
    “你的意思是?”
    “皮尔·埃杰顿。”
    “皮尔·埃杰顿?”首相警觉地说。
    “是的,在这个案子中我看见了他的手。”
    他拍了拍那封信。“他在那儿——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老谋深算地工作。我总是
感到如果有人要把布朗先生追出来,这个人便是皮尔·埃杰顿。我告诉你他现在插手这
个案件,但他不想让人知道。顺便提一下,有一天我从他那儿得到一个奇怪的要求。”
    “请讲下去。”
    “他给我寄来一份美国某家报纸的剪报。其中提到大约三周前在纽约港口附近发现
一具男尸。他请我尽可能收集这方面的资料。”
    “哦?”
    卡特先生耸耸肩膀。
    “我收集不到多少这方面的资料。年轻人大约三十五岁——衣裳褴褛——脸部被严
重毁容,他一直没有被查明身份。”
    “那你认为两件事在某些方面有联系吗?”
    “不知什么原因我是这样想的。当然我也可能错了。”
    过了一会儿卡特先生继续说:
    “我请他来这里,倒不是我想从他那儿得到些什么,他是不会讲的。他法律职业方
面的本能太厉害了。毫无疑问,他能弄明白贝雷斯福德的信中有一两处模糊不清的。啊,
他来了!”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迎接这位新来者。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掠过首相的脑中,“也许
他是我的继承人。”
    “我收到一位年轻的叫贝雷斯福德的信,”卡特先生说,立即谈到正题,“我想你
见过他?”
    “你想错了。”律师说。
    “啊!”卡特先生有些不知所措。
    詹姆斯爵士笑了笑,摸了摸他的下巴。
    “他给我打过电话。”他主动地说。
    “你不反对确切地告诉我们,在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完全不会。他感谢我给他写的一封信——事实上我给他提供了一个工作。他使我
想起了在曼彻斯特我对他说过的一些事。那涉及到诱骗考利小姐离走的那份电报。我问
他是否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他说有——那是在赫谢默房间的抽屉里他发现了一张
照片。”律师停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我问他照片上是否写有加利福尼亚摄影师的姓
名和地址。他回答:‘你知道的,先生,照片上有。’接着他又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
事。原来照片上的姑娘是一位叫安妮特的法国姑娘。她曾救过他的命。”
    “什么?”
    “确确实实。我怀着好奇问过这位年轻人。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说他把照片
放回了原处。”律师又停了一下。“那很好,你们知道——非常好。那年轻人能动脑筋,
我向他祝贺。这个发现真是天意。当然,在曼彻斯特的姑娘被证实是一个诱饵后一切都
发生了变化。我并没有告诉他,年轻的贝雷斯福德自己看清了这点。但是他感到在考利
小姐方面的判断没有把握。她还活着吗?我告诉他要恰当地考虑证据,在有利证据方面
还有希望。这又把我们带回到电报上。”
    “请说下去。”
    “我建议他向你要一份原来电报的附件。我想考利小姐把电报丢在地上时可能某些
字给擦掉了或被修改了,目的在于把人引到错误的方向。”
    卡特先生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大声念起来:
    马上来,肯特郡,盖特豪斯,阿斯特利·普赖尔斯。进展很大。
    ——汤米“非常简单,”詹姆斯爵士说,“而且非常直接,只改变了几个单词就把
事情办了。有一个被忽视的重要线索。”
    “那是什么?”
    “侍者说考利小姐乘车去查林街,他们对自己非常自信,理所当然地认为地点说错
了。”
    “那么贝雷斯福德现在哪里?”
    “如果没弄错的话在肯特郡,格特豪斯。”卡特先生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我想知道你没有在那儿吗?皮尔·埃杰顿?”
    “啊,我正忙于一桩案子。”
    “我以为你去度假了。”
    “啊,我没有得到指示,更确切地说,我正在准备一个案子。有更多的关于那个美
国人的材料给我吗?”
    “恐怕没有。查出他是谁很重要吗?”
    “啊,我知道他是谁,”詹姆斯爵士轻松地说,“我还不能证明,但我知道。”
    另外两人没有再问问题。他们有一种直觉,那件事不值一谈。
    “我不明白,”首相突然说,“照片怎么到了赫谢默先生的抽屉里?”
    “也许从来就没有在那里过。”律师温和地说。
    “但是那伪装的布朗警督呢?”
    “啊,”詹姆斯爵士说,他站起来,“我不该久留耽误你们,你们继续处理国家大
事,我还是回去办我的案子。”
    两天后朱利叶斯·赫谢默从曼彻斯特回来,汤米给他的一张便条放在他的桌上:    亲爱的赫谢默:
    很抱歉我向你发脾气,万——我不能再见到你,再见。我得到一个在阿根廷的工作,
我可能会接受。     你的
              汤米.贝雷斯福德    朱利叶斯脸上泛起了一种独特的笑容。他把信扔进废纸篓里。
    “十足的笨蛋!”他低声说。
    ------------------
  
第二十三章 和时间赛跑     给詹姆斯爵士打电话以后,汤米下一步是去访问南奥德利公寓大楼。他找到已下班
的艾伯特,另外作了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塔彭丝的朋友,就不必再多费口舌。艾伯特马
上变得随意起来。
    “最近这里的情况非常平静,”他若有所思地说,“希望年轻女士身体好,先生!”
    “那才是正题,艾伯特。她已失踪了。”
    “你不是说,是那些坏蛋把她给抓走了?”
    “他们把她抓走了。”
    “在地狱里?”
    “不,真该死,就在这个世界上。”
    “那是一种表达方法,先生。”艾伯特解释,“在电影里,坏蛋们总是在地狱里有
一家餐馆。不过,你认为他们把她杀了吗,先生?”
    “我希望的不是这样,顺便问问,你是否碰巧有位姨妈、表姐、外婆或任何其他合
适的女亲戚,其中有些很可能要一命归西?”
    艾伯特脸上快乐的笑容慢慢展开。
    “我同意参加,先生。我可怜的姨妈住在农村,病人膏盲已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要
我为她送终。”
    汤米听了点头同意。
    “你能把这一情况向合适的部门报告,一小时后在查林街和我会面好吗?”
    “我会在那儿的,先生。你尽可以放心。”
    如同汤米判断的那样,忠实的艾伯特是一位非常宝贵的同盟者。两人在格特豪斯的
小旅店里找了住处。给艾伯特安排了搜集情况的任务。此事办起来没有困难。
    阿斯特利·普赖尔斯林地是一位叫亚当斯医生的财产。医生已不再行医,退休了。
但他收几个病人——这位好人老练地拍拍前额——“古怪的人!你懂得!”医生在村子
里是个受欢迎的人物。随意报名参加当地各种体育竞赛——
    “一位非常令人愉快的、和蔼的绅士”在这儿住了很久吗?
    啊,十年左右——可能更长。他是一位讲科学的绅士。教授和人们常常从城里来看
他。总之他那令人愉快的房子经常有人来访。
    面对这些滔滔不绝的说话,汤米感到疑惑。这个友好的、著名的人士实际上有可能
是一个危险的罪犯吗?他的生活是公开的,光明正大,没有任何干坏事的蛛丝马迹。能
设想一下,这是一个弥天大谎吗?汤米心里想到这儿就凉了一半。
    他又想起了那些病人——“古怪的人”。他描述塔彭丝的长相,仔细询问他们中间
是否有一个年轻女士。但是病人对这些知之甚少——他们很少出门。对安妮特用词谨慎
的描述也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阿斯特利·普赖尔斯是一幢外表美丽用红砖修建的房屋。周围是树木葱葱的林地,
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第一个晚上汤米由艾伯特陪同探察了这里。由于艾伯特坚持,他们痛苦地低着身子
走路,这样比站起走路发出的响声要小。这种小心谨慎完全没有必要。这些房子像其它
私人房子一样,夜幕降临后寂静无声。汤米想,可能会遇到一条凶恶的看家狗。艾伯特
甚至想到会有一头美洲狮或一条驯服的眼镜蛇。然而他们来到屋于附近灌木丛时却平安
无事。餐厅的百叶宙开着,桌边聚集了很多人,葡萄酒瓶在人们的手上传来传去。看上
去是一群正常愉快的伙伴。屋里说话的只言片语从打开的窗子传出来消失在夜空中,这
是一次关于乡村板球的热烈讨论。场米对这些没有把握的事再次感到不安。这些人看起
来不可能是图谋不轨的人。他又再次被愚弄了吗?长着漂亮胡须和戴着眼镜的绅士坐在
桌于的首席,看上去特别诚实和神智清醒。
    那晚汤米睡得很不好,翌日早晨不知疲倦的艾伯特和蔬菜店的男孩已结成好朋友,
他取代了男孩的工作并巴结上了马尔特豪斯的厨师。他回来时带来了消息,女厨师毫无
疑问是坏蛋中的一员。但是汤米信不过他那生动的想象。经过追问,艾伯特除了自己的
看法及一眼就看出女厨师不是等闲之辈外,拿不出任何说话的根据。
    艾伯特多次替代蔬菜店男孩的工作(由于他们用钱收买了那个男孩)。第二天他带回
第一条消息,事情有了一线希望。那屋里有一个年轻的法国女子2汤米把他的怀疑放在
一边,他的看法就要得到证实。时间紧迫,今天已经是二十七号。二十九号是人们常谈
的“劳动节”,关于这个劳动节,谣言四起。有关劳工coup d’etat①报纸上讨论激烈。
轰动人心的传说在报纸上被随意报导,政府一言不发。它知道并有准备。劳工领袖中有
意见不和的谣传。他们并非看法一致,他们中间一些眼光更远大的人认识到,他们提议
的是对他们所热爱的英国一次致命的打击。他们回避饥饿和悲惨,一次总罢工就够了。
他们也愿意和政府妥协,但在他们的后面,那些狡猾的坚持不懈的力量在起作用,激起
宿怨的回忆,反对平分秋色,煽动误解。汤米感到,多亏卡特先生,他才能相当准确地
认识局势。如果那致命的文件落在布朗先生手里,公众舆论将偏向劳工、极端主义者和
革命者的一边。如果没有达到这目的,也可能发生战斗。政府有皇家军队和警察为后盾,
可能取胜——但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汤米又做了另一个荒谬的梦。他相信随着揭开布
朗先生的真面目,不管对还是错,布朗先生被抓回,整个组织就会树倒猢狲散。幕后操
纵者那种渗透的影响,把这个组织捏在一起。没有他,马上会出现恐慌。诚实的人们不
会介入,那么有可能在十一点钟达成和解。    ①法文。意为:政变。——译注    “这是一个人的表演,”汤米想,“要做的事是抓住这个人。”由于这项雄心勃勃
的计划的推动,他要求卡特先生不要打开密封的信,草拟条约是汤米的诱饵。他偶尔对
自己的设想感到吃惊。他怎么敢想,他发现了许多更聪明更明智的人忽视的东西,不过
他执著地坚持自己的看法。
    那天晚上他和艾伯特再一次穿过阿斯特利·普鲁尔斯林地。汤米决心想方设法进人
那幢房子里,当他们谨慎地接近那房子时,场米突然喘不过气来。在二楼的窗子上,有
人站在窗子和屋子里光线之间,在窗帘上投下影子。这个影子,汤米在任何地方都能认
出来。塔彭丝就在那幢房子里,他紧紧抓住艾伯特的肩膀。
    “留在这儿!我开始唱歌时注意观察那扇窗子。”他匆忙退回到主车道的一个位置
上,开始用深沉的声音配上不稳定的节奏高声唱出下面的小调:
    我是个战士,一个快乐的英国战士,你能够看见我是一个坚强的战士……
    这是塔彭丝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留声机上的一首人们喜爱的歌曲。他相信她能够
辨别出来。汤米没有乐感,但他的肺很好,发出的声音棒极了。很快一位无可指责的男
管家由一位同样无可指责的男仆陪同从前门走出。男管家叫汤米离去,场米却继续唱,
并很亲热地把男管家称之为亲爱的“老髯”。男仆抓住他的一支手,男管家抓住另一支
手,他们把他从车道上拖出大门。男管家威胁,如果他再撞进来就叫警察。事情干得漂
亮——头脑冷静,十分得体。任何人都会说男管家是真正的管家,男仆是真正的男仆。
只是男管家是惠廷顿。汤米回到小旅店,等待艾伯特回来。最后,机灵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汤米急切地大声说。
    “一切正常。当他们把你赶出门时,窗子是开着的,这时一样东西从窗子里扔出
来。”他把一张揉皱的纸交给汤米,它是包在一个镇纸上扔出来的。
    纸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明日同时。
    “太好了,我们马上回去。”
    “我用一张纸写了一封短信捆在石头上从窗口扔了进去。”艾伯特喘不过气来。
    汤来惊了起来:“你的热情会使我们前功尽弃,你说了什么?”
    “说我们正住在小旅店里,如果她能跳出来,到小旅店来,学青蛙叫。”
    “她一定知道会是你。”
    汤米松了一口气。
    “你的想象太糟了,你知道,艾伯特,听着,你听有青蛙叫时,你无法辨别真假。”
    艾伯特显得有点垂头丧气。
    “高兴起来,”汤米说,“没有造成损害。男管家是我的一位老朋友——虽然他假
装不认识我,当然他知道我是谁。他们的策略是不表现出怀疑。他们根本不想使我泄气。
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想使事情过于容易,我是他们游戏中的人质,艾伯特,我就是那么
一个人。你瞧,如果蜘蛛让自己在空中的爬行过于容易,苍蝇也许会怀疑,那是事先计
划安排好的工作。所以,那位有希望的青年,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他精明能干,
他在正确的时刻却铸成大错。但是后来,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更加警惕了。”
    汤米得意洋洋地上床睡觉了。
    他绞尽脑汁地为第二天晚上安排了一个细致的计划。
    他确信,阿斯特利·普赖尔斯的居民在某种程度上是不会干扰他的。正是这样,他
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过,大约十二点钟,他的冷静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被告知,有人想与他在酒吧
相见。提出这一请求的人是一个长相粗俗的运货马车夫,全身上下都是污泥。
    “啊,我的好兄弟,这是什么?”汤米问。
    “也许是给你的,先生?”马车夫拿出一张很脏的折叠的便条,便条的外面写着:
“把这张条子送给住在阿斯特利·普赖尔斯附近小客店的那位绅士。他会给你十先令。”
    这是塔彭丝的字迹。汤米很欣赏她的急中生智。认识到他可能用一个假的名字住在
客店里,他一把抓过便条。
    “得啦。”马车夫没有给他。
    “我的十先令呢?”
    汤米赶忙拿出一张十先令的钞票。那人便交出了便条。
    汤米打开了便条。      亲爱的汤米:
      
        昨晚我知道是你,今晚不要走,他们会埋伏抓
      你。他们今天早晨把我们带走。听说是关于威尔
      士的一些事——我想是霍利黑德。如果我有机会,
      我把这张便条丢在路上。安妮特告诉我,你如何逃
      跑。快。
      
      你的
      
                       塔彭丝    汤米还没有看完这张特殊的便条他便提高嗓门喊艾伯特。
    “收拾我的袋子!我们就走!”
    “是的,先生。”可以听见艾伯特跑上楼的脚步声。
    霍利黑德?那究竟意味着什么——汤米困惑不解。他继续慢慢地看信。
    艾伯特仍然在楼上跑来跑去。
    突然楼下又传来了第二次喊声。
    “艾伯特:我是个大傻瓜!打开那只袋子!”
    “是的,先生。”
    汤米一边沉思一边把便条弄平。
    “是的,一个大笨蛋,”他轻轻地说,“但是另外某个人也是大笨蛋,我终于知道
他是谁!”
    ------------------
  第二十四章 朱利叶斯的行动     在克拉里奇饭店的套房里,克雷默宁斜倚在沙发上用他那不清晰的俄语向秘书口述
着。
    秘书旁边的电话嘟、嘟地响了起来,秘书拿起话筒,对着话筒说了一两分钟,然后
转向自己的老板。
    “楼下有人要见你。”
    “是谁?”
    “他说他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
    “赫谢默,”克雷默宁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我以前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的父亲是美国的钢铁大王。”秘书解释说。真不愧是秘书,知道的东西不少。
“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百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
    老板赏识地眯起了眼睛。
    “伊万,你最好下去看看,弄清楚他的来意。”
    秘书遵从老板的旨意,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同时俏无声息地把门关上。几分钟
后,他回来了。
    “他拒绝说出他此行的目的,他说这纯属私人间的事情,并坚持要见你本人。”
    “一个百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克雷默宁喃喃地说道,“带他上来,亲爱的伊
万。”
    秘书再次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将朱利叶斯带了进来。
    “克雷默宁先生吗?”朱利叶斯出其不意地发问道。
    俄国老板仔细地用他那恶毒的几乎全是眼白的眼睛打量一下来人后,点了点头。
    “很高兴见到你,”朱利叶斯说道,“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生意与你洽谈,如果能
单独见你的话。”说着,以犀利的目光看着秘书。
    “我的秘书,格里伯先生,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
    “或许如此,但这是我的秘密,”朱利叶斯毫无表情地说,“如果你叫他走开,我
将不胜感激。”
    “伊万,”俄国人轻声地说,“也许你不会介意到隔壁房间去吧——”
    “隔壁房间不行,”朱利叶斯打断说,“我清楚这些公爵们住的套房,我希望这套
房子保持绝对空无一人,除了你和我,叫他到一家稍远的商店买点花生去吧。”
    尽管克雷默宁不喜欢这个美国人那种毫无拘束以及随意的说话方式,但他还是充满
了好奇心。
    “你的生意要花很长时间来谈吗?”
    “也许要一个晚上,如果顺利的话。”
    “很好,伊万,今晚我不再叫你,去看戏吧,放你一晚上的假。”
    “谢谢,阁下。”
    秘书欠欠身,离开了。
    朱利叶斯站在门边,看着他离去。然后满意地长吁了一口气。随手将房门关上,回
到刚才站的位置——房间中央。
    “喏,赫谢默先生,也许你会直接切入正题,是吧?”
    “我想这用不了一分钟,”朱利叶斯拖长声音说道,突然他姿势一变,“举起手来,
不然我就打死你!”
    好一会儿克雷默宁楞楞地盯着那枝自动手枪,不知所措,然后以一种近乎可笑的慌
乱将双手举过头顶,这些都是朱利叶斯早就预料到的,他要对付的这个人是个十足的懦
夫——余下的事就容易了。
    “这是违法的,”俄国人歇斯底里地叫道,“这是犯罪,你想打死我吗?”
    “不,只要你别大叫大嚷。别想顺着墙边去按那铃,这样会好些。”
    “你想要什么?别做傻事,你应知道,我的生命对我的国家极有价值,我以前可能
做过坏事——”
    “据我看,”朱利叶斯打断说,“无论谁干掉你都是为人类做了一件大好事。不过,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这次我还不打算置你于死地,如果你肯合作的话。”
    面对对手眼里透出的威严,俄国人吓得直哆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你要干什么,钱?”
    “不,我要的是简·芬恩。”
    “简·芬恩?我从未听说过。”
    “你居然还敢谎称你没听说过,你很清楚我说的是谁。”
    “我告诉你,我没听说过这个女孩。”
    “我也告诉你,”朱利叶斯回答道,“我的手枪——小威利正想一吐为快哩。”
    俄国人这下才软下来。
    “你,你不敢——”
    “哦,你错了,我恰好敢,你这家伙。”
    克雷默宁从这句话语中肯定嗅出朱利叶斯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于是他阴沉着脸说:
    “那好,如果我知道你要找的这个人,那又怎样?”
    “你得马上告诉我,就在这儿,在哪可以找到她?”
    克雷默宁摇摇头。
    “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
    “我不敢,你的追问也是徒劳的。”
    “害怕,嗯?害怕谁,布朗先生?啊,这使你感到为难,有这样一个人吗?我对此
表示怀疑,仅仅是提到一下他就把你吓成这样。”
    “我见过他,”俄国人慢吞吞地说道,“我还跟他面对面说过话。这事我是以后才
知道的。他是那伙的头,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他到底是什么人?这我也不知道。但
我知道,他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人。”
    “他不会知道今天的事的。”朱利叶斯说。
    “他什么都清楚,而且他的报复迅雷不及掩耳,即使我——克雷默宁也在所难免。”
    “那就是说你不愿意照我说的去做啰?”
    “你的追问实在是徒劳的。”
    “那我对不起了,”朱利叶斯面露喜色地说,“这个世界上又要少了一个坏蛋2”
说着他举起了手枪。
    “别开枪,”克雷默宁发出了尖叫声,“别打死我。”
    “我当然会,我常听说你们这些革命者不太看重自己的生命,但似乎事情轮到你头
上时,情况又不一样了,我给你机会保全你这张肮脏的皮,可你不要。”
    “他们会要我的命。”
    “那你看着办吧,”朱利叶斯诙谐地说,“不过,我得告诉你,我的小威利可不是
吃素的。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会与布朗先生进行一次公平的较量。”
    “如果你打死我,你会被绞死的。”俄国人咕哝着说,语气不像先前那样肯定。
    “不,你这就错了,你忘了钱的作用,众多的律师会为此忙碌起来,他们还会叫一
些医术高明的医生参与到他们的工作中去,其结局就是,他们会声称我的精神出了毛病,
这样我就会在疗养院里住好几个月,等我的神志恢复正常后,他们又会声称我已康复,
一切对于小朱利叶斯来说,结局都不会糟的。我会为此而被绞死吗?你这不是自欺欺人
吗?”
    俄国人相信他的这番话,他深知钱的作用,他在小说中就看到过朱利叶斯描述的这
种谋杀案的审讯的情节,而他本人曾就贿赂过法官。他不得不被眼前这位充满阳刚之气,
说话虽慢但却不无威严的年轻美国人所威慑。
    朱利叶斯继续说:“现在我要数五次,如果你让我数过了四,你仍不合作的话,你
就不用担心布朗先生了,也许他会给你的葬礼送一些鲜花,但你闻不到花香了,准备好
了吗?我要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俄国人尖声打断了正在数数的朱利
叶斯。
    “别开枪,我会照你说的去做。”
    朱利叶斯放下了枪。
    “看来你还不太糊涂,说吧,那女孩在哪儿?”
    “在肯特的盖特豪斯,那地方叫做阿斯特利·普赖尔斯。”
    “是作为囚犯关押在那儿吗?”
    “她是不许离开那幢房子的——尽管真的很安全,不幸的是这小姑娘丧失了记忆。”
    “这使得你和你的朋友们一直感到很恼火,我想。另一个姑娘在哪儿?你们一周前
诱骗的那一位。”
    “她也在那儿。”俄国人阴沉沉地说。
    “太好了,你瞧,这结局不是挺圆满的吗?今晚天气不错,我们得出去逛逛。”
    “逛逛?”克雷默宁紧盯着朱利叶斯问道。
    “到盖特豪斯去。我希望你会喜欢坐车的,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我不去。”
    “别做梦了,你应当清楚,我是不会留你在这儿的。我知道你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给你的朋友们,”说到这儿,他看到对方的脸色一下于暗淡了。“你当然清楚,你会布
置好一切。不,先生,别打你的如意算盘了。你得跟我走。隔壁就是你的卧室吗?进去!
穿上一件厚大衣,对,就这样。好,我们已经推备就绪。我们到楼下去,穿过大厅走到
外面,我自己的东西在那儿,别忘了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会透过我的大
衣口袋朗你开枪的,甚至你对那些身着制服的仆人说的每一个字或是每一个眼色都别想
逃过我的眼睛。如果你想试试的话,那么,在硫火与硫磺石作品中肯定会增加一张奇怪
的脸。”
    他们一起下了楼,穿过大厅朝着早已等侯在那儿的汽车走去。俄国人气得全身发抖,
周围全是旅馆的仆人,他几乎要叫出声来,但在这一刹那间,他的理智制止了他,这个
美国人是说到做到的。
    当他们来到车旁时,朱利叶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危险区终于过去了,
恐惧将身边的这个人吓得了。
    “进去!”他命令道。当他看到俄国人斜着眼偷看司机时,说:“别做梦了,司机
不会帮你于什么的,他是一名海军,当你们的革命爆发时,他正在一艘潜水艇上工作,
这潜水艇就在俄国。他的一个兄弟被你们的人杀死了,乔治。”
    “嗯,先生,什么事?”司机掉过头来。
    “这位先生是俄国的一个布尔什维克。我们不想打死他,但必要时,我们会的,你
懂吗?”
    “完全明白,先生。”
    “我想到肯特的盖特豪斯去,知道路吗?”
    “知道,这得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一小时赶到那里,我有急事。”
    “我会尽力的,先生。”汽车风驰电掣般地行驶着。
    朱利叶斯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他的俘虏旁边,他的手一直放在大衣的口袋里,
但仍不失大家风度。
    “我在亚利桑那州就曾经打死过一个人——”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说。
    一个小时下来,克雷默宁与其说尚有一口气,倒不如说是死了。朱利叶斯一路上都
在讲他过去的事,在亚利桑那州的这件事前,他还干掉过一个旧金山的恶棍。除此之外,
他还提到了一段洛杉矶山脉的小插曲。他的叙述风格虽说不是很准确,但却非常活灵活
现。
    汽车放慢了速度,司机掉过头告诉说他们就要进入盖特豪斯了。朱利叶斯命令俄国
人给他们指路,他的计划是直接开到房子那儿。到了那儿,要克雷默宁将两个女孩叫出
来。朱利叶斯告诫克雷默宁:“我用小威利可是百发百中。”
    克雷默宁,一个早已受制于人的家伙,现在听了朱利叶斯一路上可伯的描述后,现
在更是胆战心惊。他认为自己这一次准完了。
    汽车加大油门,驶上了去房子的车道,停在门廊前,司机掉过头来等待下一步的命
令。
    “先把汽车技过头,乔治。然后去按门铃,再回到这儿来,别让马达熄火,随时等
候我的命令,迅速离开这儿。”
    “我知道了,先生。”
    男管家打开了前门,克雷默宁感到那支凸起的手枪正顶着自己的肋骨。
    “你给我老实点,说话要注意。”朱利叶斯压低嗓门说。
    克雷默宁点点头,他的嘴唇发白,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
    “是我——克雷默宁,马上把那女孩带来,没时间了。”
    这时惠廷顿已经走下台阶,当看到克雷默宁时,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是你!你来于什么,你知道这个计划——”
    “我们被出卖了,原来的计划不行了,我们得保全我们的性命,我们目前的希望就
是这女孩了。”
    惠廷顿犹豫了一下,不过时间不长。
    “你是奉命——奉他的命令?”
    “那自然,否则我到这儿来干什么?赶快,——没有时间了,另一个小傻瓜最好也
一齐带来。”
    惠廷顿转身快步跑进房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十分紧张。没过多久,两个
身披斗篷的衣衫不整的身影来到了台阶前,并被强行推进了车里。个子小的姑娘身体有
些虚弱,需要搀扶着。惠廷顿粗野地将她一把推进车里。朱利叶斯朝前探了探身体,这
下,门开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惠廷顿身后的另一个人惊叫起来,他暴露了。
    “开车,乔治!”朱利叶斯吼道。
    司机立即将脚从踏板上松开,汽车呼地开走了。
    台阶上的那人骂着将手伸进口袋,只听见雨点般的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还有
那夜幕中分外明亮的子弹光。
    密集的子弹射向了高个子姑娘。
    “趴下,简!”朱利叶斯喊道,一边把简朝前按到,然后他立起身寻找目标射击。
    “你打中了吗?”塔彭丝急切地问。
    “打中了,”朱利叶斯回答说,“不过,没打中要害,像这样的恶棍一下子还解决
不了问题。你怎么样,塔彭丝?”
    “我没什么,汤米在哪?这是谁?”她指着瑟瑟发抖的克雷默宁问道。
    “汤米去找那个阿根廷人去了。我想他准以为你命归黄泉了呢。慢慢开出大门,乔
治,对,就这样。我们离开后,他们至少得花五分钟才会忙乎起来。我想,他们会打电
话的,前面的路要多加小心,别走直线。刚才你问这人是谁,塔彭丝?我来给你介绍一
下,这是克雷默宁先生,我说服他跟我们作一次短途旅行,这是为了他的健康。”
    俄国人一言不发,脸色由于害伯仍然是青色的。
    “他们为什么会放了我们?”塔彭丝不解地问。
    “我想是这位克雷默宁先生的声音太高了,他们无法抗拒。”
    这使得俄国人怒不可遏,他疯狂地叫道:“你这该死的,他们已经知道是我出卖了
他们,在这个国家里,我最多活不过一小时。”
    “是这样,”朱利叶斯赞同地说,“我劝你立即回俄国。”
    “既然如此,让我下车,我已经做了你们要我做的事情,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不放你,是为了你的公司。当然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想,你还是让我
用车把你送回伦敦吧。”
    “你们不会去伦敦的,”他咆哮着,“让我现在就下车!”
    “当然可以,停车,乔治。这位先生不想回去了,如果以后我有幸到俄国去的话,
克雷默宁先生,我希望看到盛大的欢迎场面以及——”
    没等朱利叶斯说完和汽车完全停下来,俄国人已经下了车,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
中。
    “这么没有耐心。”朱利叶斯幽默地说。车子又重新上路。“也不给女士们说声再
见,真没有教养。简,你可以坐起来了。”
    简这才开始说话:“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朱利叶斯拍了拍手枪。
    “小威利的功劳。”
    “真了不起。”女孩称赞道,脸上泛起了红晕,钦佩地看着朱利叶斯。
    “安妮特和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塔彭丝说,“惠廷顿这老家伙催我们快点,
我们还当屠夫们要宰杀羔羊了。”
    “安妮特,你这么称呼她?”朱利叶斯在头脑中努力去适应这个新名字。
    “这是她的名字呀。”塔彭丝睁大眼睛说着。
    “没有的事,”朱利叶斯说,“她也许认为这是她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已经丧失了
记忆,太不幸了。但我们面前的这一位的的确确是简·芬思。”
    “什么——?”塔彭丝不相信地叫了起来。
    她的惊讶被打断了,一颗子弹正好打在她身后的汽车上部。
    “趴下:“朱利叶斯大声说道,“我们遭到了埋伏,这些家伙动作倒挺快,把车子
再开快点,乔治。”
    汽车风驰电掣般地朝前行驶,三四颗子弹唆唆而过,还好,枪法不怎么样。朱利叶
斯立起身子伏在车子的后部。
    “没有目标可打,”他沮丧地说,“不过,我想,很快又会有一顿小小的野餐了,
啊:“他抬起手。
    “你受伤了?”安妮特马上说道。
    “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简一下子跳起来:“让我下去,让我下去,我说,停车,他们追的是我,我才是他
们要追的人,你们不能为我丧生,让我下车。”一边喊叫着,一边在黑暗中搜寻着门把
手。
    朱利叶斯抓住她的两支胳膊,不无惊讶地看着她,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外国口音。
    “坐下,孩子,”他温和地说,“我猜,你的记忆完全正常,你一直是在欺骗他们,
是吗?”
    女孩看着他点点头,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嚎陶大哭起来。朱利叶斯抚摩
她的肩膀安慰她。
    “坐下,我们不会让你离开的。”
    她抽泣着问道:“你是同乡,我从你的口音里听出来了,这唤起了我的思乡之情。”
    “我就是你的同乡,我是你的表兄——朱利叶斯·赫谢默,我专程到欧洲来找你,
你让我找得好苦呀!”
    这时,车减速了,乔治转脸问道:“十字路口到了,先生,我不知道该走哪条道。”
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当车停的瞬间,一个身影突然窜了上来。
    “对不起,诸位。”他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迎接他的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惊叫声以及各式各样的询问,他只好挨个地回答
他们的问话。
    “我在树丛中等候着你们,一直在你们后面,我所能做的就是等候。现在,女孩子
们,下车。”
    “下车?”
    “对,路那边就有一个车站,再过三分钟火车就要到了,你们动作快点还能赶上。”
    “你这是搞什么鬼?”朱利叶斯也被弄糊涂了,“你以为将车留在这儿就可以骗过
他们?”
    “我俩不下车,就女孩子们下。”
    “你疯了,我的贝雷斯福德先生,你完全疯了2你怎么可以让她们两个女孩独自闯
荡,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一切将付之东流。”’汤米转向塔彭丝:
    “马上下去,塔彭丝,带上她,照我说的去做,没有人会伤害你们的,你们非常安
全。坐那趟去伦敦的火车,直接去找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卡特先生不在市区,
不过找到他,你们就安全了。”
    “该死的,”朱利叶斯骂道,“你这疯子。简坐着别动:“突然汤米以十分敏捷的
动作夺下了朱利叶斯的枪,并举起来对准朱利叶斯。
    “这下你们该知道我不是闹着玩的。下车,你们两个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就要
开枪了。”
    塔彭丝嘣地一下子跃了起来,拖着不情愿的简下了车,“走吧,不会有事的,如果
汤米说没事,那就没事。快!我们要误车了。”
    她们开始奔跑起来。
    朱利叶斯那压抑以后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你到底——”
    汤米打断了他的话:“住口,我有话跟你说,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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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简·芬恩的故事     塔彭丝拉着简的胳膊,拖着她向车站走去。她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徐徐驶来的火车。
    “快点,”她喘着气催促道,“不然,我们就赶不上火车了。”
    火车停下时,两个姑娘正好来到站台上。塔彭丝拉开一间空着的一等房间的门,她
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跃坐在松软的座位上。
    一个男人走过来朝她们看了看,又转到另一个车厢去了。简开始紧张起来,惊恐的
双眼睁得大大的,心神不安地盯着塔彭丝。
    “你说,这人是不是他们一伙的?”她喘着气问道。
    塔彭丝摇摇头。“不,不,没事。”她握着简的手安慰道,“汤米不会叫我们去干
他没把握的事。”
    “可是我比他更了解这些人,”简颤抖着,“你不知道,五年了!多漫长的五年啊!
有时一想起,我就会发疯的。”
    “别放在心上,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
    笼罩在夜色中的火车逐渐加快速度向前急驶着。突然,简·芬恩跳了起来。
    “那是什么?我想我看到了一张脸,正从窗外朝我们看呢。”
    “不,什么也没有,瞧。”说着,塔彭丝走到窗前,把窗子关上。
    “你能肯定?”
    “非常肯定。”
    简觉得似乎应当解释一下:“我真有点草木皆兵了,但是我没办法,如果他们现在
抓住我,他们会……”她的两眼睁很大大地凝视着前方。
    “不会的,快躺下别去想它了。”塔彭丝恳求道,“你该知道,如果不安全,汤米
就不会说安全。”
    “我的表兄可不这么看,他不支持我们这么干。”
    “那倒不假。”塔彭丝说,显得相当难堪。
    “你在想什么?”简突然地问道。
    “怎么了?”
    “你的声音如此——古怪。”
    “我在想一些事,”塔彭丝承认道,“但我现在还不敢告诉你。我也许错了,但我
不这么认为。这只是我脑海中存在很久的一个想法。汤米也知道,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知
道。不过你别担心,以后有的是时间。也许根本就不是这回事。现在照我说的去做——
躺下,什么也别想。”
    “我试试看。”说着,简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淡褐色的眼睛。
    塔彭丝却直直地坐着,一付高度警惕的神态。虽然她不断地劝慰简,但她自己也感
到紧张,她的眼睛不停地从一扇窗子移到另一扇。她并非不相信汤米,而是偶尔也因怀
疑而产生动摇。对手是如此凶残和狡诈,像汤米这样单纯而诚实的人如何能与之相抗衡。
    如果她们能安全到达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那儿,一切都将平安无事,但是她
们能如愿以偿吗?布朗那无声的威力时刻在威胁着她们,即便塔彭丝回忆起最后一次见
到手握左轮手枪的场米,也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安慰。何况,汤米现在可能已丧失了武力,
可能已被无数的重拳所击倒……塔彭丝在头脑中酝酿着自己的行动计划。
    火车终于驶进查林街,简·芬恩一下子坐了起来。“到了吗?我还以为到不了呢。”
    “哦,我想,我们得到伦敦去。快,下车吧,快钻进出租车里。”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穿过剪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
    “国王十字街。”塔彭丝指示说,边说着边跳上了车。’车子正在启动时,一个男
人在窗外朝里窥视了一下。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们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人,她不
禁不寒而栗,一丝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你瞧,”她对简解释说,“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打算去詹姆斯爵士那儿,就会使他
们失去线索,现在他们会想象我们去找卡特先生,他的乡间别墅就在伦敦北部某个地
方。”
    穿过霍尔博恩时遇到了路障,车子被迫停了下来,这正是塔彭丝所期望的。
    “快!”她悄声说,“打开右边车门!”
    两个姑娘悄然溜下了车,汇入川流的车辆与人群中。两分钟后,她们已坐在另一辆
出租车里,朝着来的方向驶去,这次她们是驶往卡尔顿·豪斯街。
    “不错吧?”塔彭丝不无得意地说,“这下够他们忙一阵了。我认为自己还是相当
聪明的,那位出租车司机不知会怎样骂我们呢。不过,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明天我会
寄给他一张汇票,他不会因此而损失什么的。咦!怎么转弯了?”
    话音未落,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另一辆车与她们的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塔彭丝很快钻出车,站在了人行道上,看到一个警察正朝她们走来,塔彭丝迅速塞
了五个先令给司机,然后拉着简疾步混入了人群中。
    “马上就到了。”塔彭丝气喘吁吁地说,事故发生在特拉法尔加广场。
    “你认为撞车是一次事故还是阴谋?”
    “我不知道,也许兼而有之。”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向前走着,塔彭丝突然说:“我总感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快,”简低语道,“快。”
    来到卡尔顿·豪斯街的拐角处,她们顿觉有了精神。这时,一个酪酐大醉的人挡住
了她们的去路。
    “晚上好,女士们,”他一边说一边打着饱嗝,“这么匆匆忙忙是到哪儿去呀?”
    “请让我们过去。”塔彭丝的话中带着几分威严。
    “我跟你的朋友就说一句话。”醉汉伸出摇摇晃晃的手,一把抓住简的肩膀。这时
塔彭丝听到身后愈渐走近的脚步声,她已没有时间判断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她迅速低
下头,用尽全身气力向醉汉顶去。这种儿时淘气时不正规的作法居然将醉汉顶倒,使他
一屁股跌坐在人行道上。塔彭丝和简拔腿就跑,她们要找的房子就在不远处。当她们跑
到詹姆斯爵士房门前时,两人都已气喘得如要窒息一般。塔彭丝一下按住了门铃,简也
迫不及待地挥拳击门。
    那个尾随在她们后面的脚步声也停在了不远处。那人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片
刻,两个姑娘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门,詹姆斯爵士从书房里迎了出来。
    “你们好,这是怎么了?”
    他快步上前,伸手扶住招摇晃晃的简,把她搀扶进书房,安置在长沙发上。他从酒
柜里倒了一点白兰地,强迫简喝了下去。随着一声叹息,简坐了起来,眼里仍然充满着
恐惧。
    “没事了,我的孩子们,别害怕,你们已经安全了。”
    简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脸上也开始现出往日的红晕。
    詹姆斯疑惑地看着塔彭丝。
    “原来你还活着,塔彭丝小姐,这可比你的朋友汤米想象的要好得多。”
    “但青年冒险家都经历了太多的杀身之祸。”塔彭丝略带夸张地说。
    “如此看来,我认为你们的合伙企业最终会成功是不会错的。”詹姆斯爵土干巴巴
地说,然后转向沙发上的简,“这位就是简·芬恩小姐吧?”
    简坐了起来,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我就是简·芬恩,我有许多事要告诉你。”
    “等你身体好些再——”
    “不,就现在,”简稍稍提高了嗓门,“只有告诉你一切之后,我才会感到安全。”
    “随你吧,”詹姆斯爵土说道,在一张面对长沙发的大扶手椅上坐了下来。简开始
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乘卢热塔尼亚号客轮到巴黎找一份工作,我非常渴望能为战争作点力所能及的
事,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学法语。我的老师告诉我巴黎的一所医院需要人手,这样我就
给他们写了信,提出愿意去医院工作的请求,他们接受了我的请求。我孤身一人,不论
干什么事都方便一些。
    “卢西塔尼亚号遭鱼雷袭击时,一个男人走到我跟前,问我是不是一个具有爱国心
的美国人。这个人我已注意他不只一次——我曾在心里猜想,他是在担心什么人或什么
事,他告诉我,他身上带着对同盟国生死悠关的文件。他要我为他保存这些文件,过些
时候再到《泰晤时报》上寻找他登的广告。如果报上没出现广告,我就将文件直接交给
美国大使。
    “接下来发生的事至今仍像恶梦一般,我常常在梦中为之惊醒……我真不愿意再重
述它。丹弗斯先生曾要我多加小心,他可能从纽约就被人盯梢了,但他不这么看。我开
始也没有怀疑,但在去霍利黑德的船上,我开始感到不安了。
    有一位叫范德迈耶的妇女对我特别关照,并和我结成了朋友。起初我对她的好意非
常感激,但后来,我逐渐觉得她身上总有些什么我不喜欢的东西。在爱尔兰船上,我看
见她和一些神色诡秘的人交谈,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是在谈论我。
    我顿时想起在卢热塔尼亚号上,当丹弗斯先生把包交给我时,她就想方设法地开始
接近我了。在此之前,她曾对丹弗斯先生套近乎,我开始感到害怕,但我又无能为力。
    “我产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霍利黑德下船,那天不去伦敦了。不过,我
很快发现这是非常愚蠢的。我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愿上帝保佑我。我想如果多加
留意,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出于谨慎,我撕开装文件的油布包,取出文件换成空白
纸,再重新包好。这样,即使有人抢走它,也没有什么关系。
    “对那东西怎么办一直让我担心,其实那就是两张纸,最后我把它夹在一本杂志的
两页广告之间,再用胶水把两页广告粘在一起,然后把杂志塞进我的风衣口袋里。
    “在霍利黑德,我想找一问乘客看上去没有异样的车厢。但奇怪的是,总有那么一
些人在我的周围拉拉扯扯。我感到有些不妙,好不容易上了车,却发现又与范德迈耶太
大在一个车厢里,我到走廊上,发现其它车厢都坐满了人,只好又回到原处坐下。我安
慰自己说,车厢里除了范德迈耶太大,还有其他人呢。我的对面坐着一对看上去非常恩
爱的夫妇,对此,我感到宽慰多了。我靠在座椅上,微闭双眼,让别人以为我睡着了。
其实我时刻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就在火车离伦敦不远时,我从眼缝中看到那个男人从包
里拿出了什么递给范德迈耶太大,一边递,一边使着眼色……
    “我无法形容那个眼色有多么可怕,它几乎把我吓呆了。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以
最快的速度到走廊上去。我站起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许他们发现了什么—
—这我不知道——就听见范德迈耶太大突然说了一声‘就现在’,接着她迅速用什么东
西蒙住我的嘴和鼻子,我使劲挣扎也喊不出声音来。与此同时,我感到脑后遭到了重重
的一击……”
    简额栗着说不出话来,詹姆斯轻声安慰着,说了一些同情话。过了几分钟。简又接
着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恢复了知觉。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脏的床上,感到非常
虚弱。周围有一层帘子,隔着帘子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是范德迈耶太大的声
音。我尽力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但开始时听不大清楚。后来,在听清楚后我真伯极了,
我真惊讶当时竞没有喊出来。
    “他们没有找到文件,发现油布包里全是白纸,气得他们像发疯一样。他们不知道
我已经偷梁换柱,或许以为丹弗斯带的是假文件,真的文件已由另一条线送走了,他们
说”,说到这儿,简闭上了眼睛,“要对我用刑才能知道文件的下落。”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不寒而栗。当时我真是吓怕了。他们来我床前
看过一次,我闭上眼睛,假装仍处于昏迷之中,但我担心他们会听到我心脏砰砰的跳动
声。
    幸好他们没呆多久就走开了,我开始苦苦思索该怎么办。我知道,如果用刑我是支
持不了多久的。
    “突然我想起可以装作丧失了记忆,这个想法以前就让我非常感兴趣,我还读过有
关丧失记忆的精彩情节。要是我能成功地扮演这个角色,或许我就有救了。我在心里默
默地祈祷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我睁开眼睛,用法语在那儿
喃喃自语——就像小孩呀呀学语一样。
    “范德迈耶太太走了过来,她一脸的邪恶,使我怕得要命,但我还是面带疑惑地对
她微笑着,并用法语问她我这是在哪儿。
    “看得出,我这一招迷惑了她。她把刚才和她谈话的那个人叫了过来,那个人站在
帘于边,看不清楚他躲藏在暗处的脸。他用法语跟我说话,声音平静而普通,但不知为
什么总叫我感到害怕。我继续着我的表演,问他我在哪里,告诉他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我尽量显得如此而感到痛苦。他问我叫什
么名字,我说我记不起来了。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使劲地拧,那痛苦真是苦不堪言。我尖叫了起来,但他
仍不放手,还一个劲地继续拧。我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忘了用法语
来尖叫。不知道这一切持续了多久,幸运的是,我晕了过去。我听到那男人说的最后一
句话是‘这不像装的,像她这种年龄的孩子装不成这样。’我想,他一定忘了美国女孩
与英国女孩相比要早熟得多,并且对科学技术更加有兴趣。
    “等我苏醒过来时,范德迈耶太太对我的态度格外亲热。我想,她一定是奉命而行
的,她用法语告诉我,刚才我休克了,病得不轻,不过很快就会好的。我装作十分糊涂
的样子,还一边喃喃不清地说医生弄伤了我的手腕。听见我这么说,她感到很放心。
    “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去,完全走出了房间,我仍然心存芥蒂,静静地在床上躺
了好一会儿。不过,最后我还是起来了。我在房间里转了转,环视了一下。因为我想,
即使有人在暗处监视,就目前的状况做出这番举动也是很自然的。
    这是一个肮脏不堪的地方,奇怪的是没有宙子。我猜想门肯定是锁上的,我没有去
试着开门。墙上有一些破旧的画,画的都是《浮士德》中的场景。”
    塔彭丝和詹姆斯爵士几乎同时“啊”了一声,简点了点头。
    “是的,这个地方在索霍区,贝雷斯福德曾在那儿被关押过。当然,我当时并不知
道我已经到了伦敦。只有一件事使我非常焦虑,但当我看到风衣搭在椅背上,那本杂志
仍卷放在风衣口袋里时,我那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我想证实一下自己是否被监视,于是仔细察看了一下四周墙壁,墙上没有任何可
供窥视的洞。不过,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人在偷偷监视着我。我又坐回桌边,用手
捧着脸,抽泣着:‘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果然,我
清楚地听到裙子的息索声和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响声,确实有人在监视着我。
    “我又躺回到床上去。过了一会儿,范德迈耶太大给我送来了晚饭,奉命行事的她
对我仍旧是甜言蜜语,我猜想,一定是她的上司要她取得我的信任吧。她拿出油布包问
我是否还认识,一边像贪婪的猫一样观察我的表情。
    “我接过包,装作努力回忆什么似的在手里翻转着看了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
实在想不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事和这包有关,可是刚要想起来,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又
溜走了,后来她告诉我,我是她的侄女,得叫她丽塔婶婶。我照办了,她又安慰我说,
我的记忆很快会恢复的,别太担心。
    “那一晚太难熬了。我一边想着他们会怎样对待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虽然文件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我不敢冒险让文件继续放在那儿。他们随时都可能把那本
杂志扔掉。在床上辗转到凌晨两点左右,我悄悄爬起来,顺着左手那面墙在黑暗中摸索,
摸到那幅《玛格丽特与她的珠宝盒》。我轻轻地从钉子上取下画,蹑手蹑脚地走到放风
衣的地方,取出杂志和一两个信封(我的口袋里经常放有信封),将粘在一起的两页广告
撕开,取出那两页宝贵的、使我遭受磨难的文件。我用洗脸盆里的水将画背面又变成褐
色的纸弄湿,没多久,就可以把那层纸揭开了。我把文件夹在画与这张纸之间,再借助
信封上少许的胶水将褐色纸与画重新粘好,这一切做完后,我再把画挂回原处,把杂志
重新放回风衣口袋里,然后悄悄地回到床上。我对这个藏匿地点感到十分满意,谁也不
会想到这幅画给人弄过了,他们也绝不会想到把自己的画撕碎。我希望他们最终得出的
结论是丹弗斯带的是假情报,这样我就会得到自由了。
    “事实上,他们刚抓我时可能产生过放我的想法,可以后情况变得对我十分危险了,
放我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后来听说他们几乎想就地除掉我,只是他们的头儿,也就是
他们的老板主张让我活着,因为他寄希望于我可能将文件藏起来了,而一旦我恢复了记
忆,就可以将文件的下落告诉他们。在以后的几周里,他们对我严加看管,一次又一次
地审问我。在逼供拷问方面他们真算得上行家里手。但不管怎样,我始终控制住自己,
尽管这种精神上的自控力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
    “他们又把我弄回到爱尔兰,一路上从没有放松过对我的监视,生怕我将文件藏在
了什么地方。范德迈耶太太和另一个女人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她们把我说成是范德迈
耶太大的年轻亲戚,一个由于卢热塔尼亚号被鱼雷击中而使大脑受伤的亲戚。一路上我
孤立无援,如果冒险找人求助,我敢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个看上去非常富有、穿
着人时的范德迈耶太太会让人们认为我是大脑受伤才使自认为是受了‘迫害’。我感觉
到,一旦他们识破了我的谎言,我那旷日已久的恐怖感肯定会使我彻底崩溃。”
    詹姆斯爵士充满理解地点点头。
    “范德迈耶太大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正是由于这一点以及她的社会地位,人们一
般都愿听信她的,尽管你有真凭实据指责她,也很难让人相信。
    “事情果然如我想象那样,他们最后把我送进了伯恩茅斯一家疗养院。开始我不敢
断定这是一次骗局还是真的要给我治疗,有位护士专门负责照料我这个特殊病人,她待
我很好,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在我决定要信任她,告诉她实情时,仁慈的上帝及
时地拯救了我,使我没有落人预设的陷阱中。那天,我的房门碰巧半掩着,我听到她在
过道里跟什么人在讲话,原来她也是他们一伙的:她被安排来看护我是为了证实我是否
真的丧失了记忆。经过这事以后,我变得异常敏感和神经质,不敢相信任何人。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是在自我麻痹。没过多久,我几乎忘记我是真正的简·芬恩。
我太刻意去扮演珍妮特·范德迈耶这个角色,以致于神经开始出了毛病。我真的病倒了,
一连几个月都处于麻木恍惚的状态,我肯定自己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一切都显得不
重要了。我们都知道,一个神志清醒的人一旦送进了疯人院,结果常常是变成疯子。我
想,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我又不在乎扮演什么角色了,到了最后,已经不知道喜怒哀
乐,有的只是冷漠和麻木不仁。就这样,几年过去了。
    “后来事情突然有了变化,范德迈耶太太从伦敦来到疗养院,她和医生问了我一些
问题,进行了各种治疗实验。他们有时谈到要把我送到巴黎的专家那儿,但最终还是没
冒这个险。我偶尔听到一些谈话,似乎是说一些其他人——我的朋友,在四处寻找我。
后来听说那个曾经照料我的护士假扮我去了巴黎,找那位专家诊治。专家让她接受了一
些严格的测试。并揭露了她伪装丧失记忆。她记下了专家的测试方法,回来对我进行同
样的测试。我敢说,要蒙骗一位一生都在从事这项研究的专家实在太困难了,但我还是
再一次迎接考验,好在我很长时间都不记得自己就是简·芬恩,记忆神经确实有点问题,
才使得测试比较容易通过。
    “一天晚上,他们接到命令把我匆匆弄到伦敦,又把我带到索霍区的那间屋子里。
一旦离开疗养院,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似乎那些早已被埋没多年的东西又开始复苏了。
    “他们带我去见贝雷斯福德先生(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怀疑这是否
又是一个圈套。但他看上去挺诚实,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点。然而,我对自己所说的一
切仍然十分谨慎,因为我知道谈话的内容会被偷听,在墙的上方有一个小孔。
    “在那个星期日下午,不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引起了一场骚动,趁他们不注
意,我偷听到有命令要将他杀掉。以后发生的事我就不用告诉你们了,你们都是知道的,
我当时想冲出去把文件从藏匿处取出来,但是我被人抓住了,我大声尖叫着,好让他逃
跑,一边还喊着要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这名字我有意喊了三遍。我知道别人一定以为
我指的是范德迈耶太太,但我希望能提醒贝雷斯福德先生注意到那幅面,他在第一天就
取下了一幅,这也正是我迟迟不敢相信他的原因。”
    简·芬恩停了下来。
    “这么说,”詹姆斯爵士侵吞吞地说道,“文件还在房间里那幅面的背后啰。”
    “是的。”说完,简倒在了沙发上,疲惫地结束了她漫长而紧张的故事,詹姆斯爵
士站起来,看了看表。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企图推论出什么?你是在暗示布朗就是朱利叶斯?朱利叶斯
——我的表兄:““不,芬恩小姐,”詹姆斯爵士出乎意料地说道,“他不是你的表兄,
这个自称朱利叶斯·赫谢默的人与你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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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布朗先生     詹姆斯爵士的话像颗重磅炸弹,两个姑娘惊骇得面面相覷。律师走到桌前,拿过一
小张剪报递给简,塔彭丝扒着简的肩头看去。如果卡特先生在场,他应该辨认得出来,
这是一则关于那神秘人物死于纽约的消息。
    “正如我对塔彭丝小姐所说的那样,”律师继续说,“我开始着手去证实那个不可
能的可能。最大的绊脚石是那无法否认的事实:朱利叶斯·赫谢默不是一个虚构的名字,
而是真有其人。当我看完报上的这段消息后,我的问题找到了答案。原来真正的朱利叶
斯·赫谢默为了弄清他表妹到底怎么了,动身去了西部。在那儿他得到了表妹的消息和
照片,这有助于他的寻找。在他从纽约出发的头天晚上,他遭人袭击并死于非命。死时
他衣衫褴褛,为了防止被人认出,甚至被毁了容。取而代之的就是布朗先生,他马上乘
船到英国来。在他动身前,真赫谢默的亲朋好友都没有见过他,Bp 使见过,那也无关
紧要,因为他的装扮术简直天衣无缝。自那以后,他就与那些发誓要找到他的人勾结上
了。这些人的一切秘密他都了如指掌。只是当范德迈耶太大知道他的底细后,他才感到
情况不妙。他的计划中没打算给范德迈耶太太巨额贿赂。要不是塔彭丝小姐幸运地改变
计划,在我们到达公寓时,她就已经远离了。眼看自己就要暴露,布朗采取了孤注一掷
的做法,利用自己的冒名身份,将怀疑转嫁他人。他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是没那么顺
利。”
    “我无法相信你的话,”简低声说,“他是一个大好人。”
    “真正的朱利叶斯·赫谢默确是一个大好人,但是布朗是个出色的演员。不信,你
问问塔彭丝小姐,她也不曾产生过怀疑。”
    简默默地转向塔彭丝,塔彭丝点了点头。
    “我真不愿意这样说,简——我知道这会刺伤你的心。
    毕竟我还不能完全肯定。至今我仍不明白,如果他是布朗,他为什么又要救我们。”
    “如果帮助你逃跑的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呢?”
    塔彭丝向詹姆斯爵士描述了那天晚上的事件,最后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为什
么。”’“你不知道吗?我可知道,年轻的贝雷斯福德也知道,这可以从他的所作所为
看得出来。作为最后的希望,他们得让简·芬恩逃跑——逃跑必须安排得天衣无缝,好
让她对这个圈套看不出蛛丝马迹。他们对身边的贝雷斯福德没有戒备,必要时甚至与你
联系。他们将在适当的时候想法除掉他。接下来就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冲进去,以真正
戏剧性的方式解救了你。尽管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掠过,但不会伤害任何人。再接下来会
发生什么呢?你们会驾车直接到索霍那幢房子去解救那份简·芬恩可能已经委托给她表
兄保管的文件。或者,如果他搜寻的话,他会装很好像发现藏匿地点已被人动过了。对
付这类事情,他有的是办法,但结果都一样。我总以为你们会出什么事。你们知道的太
多,这对他们不利。以上就是我粗略的想法。我承认我被他们疏忽了,但有的人都是他
们的眼中钉。”
    “你是说汤米。”塔彭丝轻声说。
    “不错,很显然,当除掉他的适当时机到来时——因为他太碍眼,我一直为他感到
担忧。”
    “为什么?”
    “因为朱利叶斯·赫谢默就是布朗,”詹姆斯干巴巴地说,“要想制服布朗,不是
一个人一枝左轮手枪所能办得到的……”
    塔彭丝的脸有些苍白了。
    “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在到达索霍区的那幢房子之前,什么也不用做。如果贝雷斯福德仍然占据主动,
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否则,敌人将到这儿来找我们,而我们是有准备的!”说完,詹姆
斯爵士从抽屉里拿出一枝军用手枪,放到外衣口袋里。
    “这下我们准备好了,我看最好还是带你去吧,塔彭丝小姐?”
    “我也这么想。”
    “但我觉得芬恩小姐应该留在这儿。她会很安全的。况且,我恐怕她由于所经历的
一切已经筋疲力尽了。”
    简出乎塔彭丝意料地摇了摇头。“不,我想我也得去,那些文件既然交付给我,我
就该负责到底。不管怎样,我现在好多了。”
    詹姆斯爵士的车子开了过来,路程不算太长,坐在车上,塔彭丝的心砰砰直跳,尽
管有时也一阵阵地为汤米感到不安,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们就要成功?
    他们来到广场的拐角处下了车。詹姆斯爵士走到几个身穿便服的警戒人员跟前,对
其中一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到两个姑娘身边。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进过这幢房子,房子的后门也有人监视,所以他们对没人
进去这一点十分肯定。任何一个在我们进去后企图进去的人都会立即被逮捕。我们这就
进去,好吗?”
    一个警察掏出了钥匙。这儿的人都认识詹姆斯爵士,而且很熟。他们也得到了尊重
塔彭丝的命令。只有对简·芬恩,他们不太熟悉。三个人进去之后关上了门,慢慢爬上
摇摇晃晃的楼梯。楼梯的顶部是一张破旧的帘子,遮住了那天汤米藏身的凹处。塔彭丝
是从简那儿听说这事的,当时她以安妮特自称。塔彭丝好奇地看着这破旧的天鹅绒帘子。
即使现在她也敢说这帘子在微微抖动,似乎有人躲在后面。这种感觉如此地强烈,以致
于她能想象得出那人躲在帘后的大致情形……假如布朗——朱利叶斯现在就在那后面守
候着……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差点儿就要过去掀起帘子看个究竟。
    他们来到了囚禁室。这里没地方可以藏身。想到这儿,塔彭丝松了一口气,同时在
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不该有布朗就在这房子里的愚蠢猜想,这是一种很难以排遣掉的感
觉……听!什么声音?楼梯上似乎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房里有人,荒唐!她感到自
己变得神经质了。
    简径直走到玛格丽特画像面前,小心翼翼地将画从钉子上取了下来。墙与画之间布
满了蜘蛛网,画上也蒙上了薄薄一层灰。简接过詹姆斯递给的小折刀,用力将背面那褐
色的纸与画分开。杂志上的广告页掉了下来,简拾起来把那已磨损的周围撕开,抽出两
张薄薄的纸,不是空白纸,上面有字迹,这可不是假的,这是真家伙。
    “我们得到了,”塔彭丝如释重负,“我们终于……”
    此刻,他们由于激动而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分钟前楼梯上似乎有过的轻微的嘎吱
声。三人的眼光一齐盯着简手里的东西。
    詹姆斯爵士接过文件,神情专汐地仔细阅读着。
    “是的,”他轻轻地说,“这就是那份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的条约草案。”
    “我们成功了。”塔彭丝说,她的声音里带有肃然起敬和难以相信的感觉。
    詹姆斯爵土随声附和着,一边小心地将文件折好放进自己的皮夹子。然后他好奇地
打量着这间肮脏的屋子。
    “正是在这儿,你那年轻的朋友被关押了很久,对吗?”
    他说道,“这是一间名副其实的充满邪恶的房间。你们已经注意到了这屋子没有窗
户,门严实而厚重。在这儿不论发生什么事,外界都听不到。”
    塔彭丝打了个冷战,他的话唤起了她那种朦胧不安的警觉。如果有人藏在房子里怎
么办?这人会不会用这扇门把他们关在里面,让他们像掉进陷阱里的老鼠一样死去?马
上她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可笑。房子周围布满了警察,如果他们三人没有出去的话,
警察会冲进来进行彻底搜寻。
    她自嘲自己的愚蠢,抬起头来,正好碰到詹姆斯爵士审视她的眼光。他朝她点了点
头,样子好像很坚决。
    “不错,塔彭丝小姐,你觉察到了危险,我也一样,芬恩小姐也不例外。”
    “是的,”简承认道,“这可能有点荒唐,但我无法摆脱这种感觉。”
    詹姆斯爵士又点了点头。
    “你感觉到,我们也都感觉到布朗先生的存在。这一点勿庸置疑,布朗先生就在这
儿……”
    “在这幢房子里?”
    “在这幢房子里。你们还不明白吗?我就是布朗!”
    两个姑娘惊呆了,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楞楞地盯着他。他脸上的线条骤然间起了变化,
与以前的詹姆斯爵士完全判若两人。他站在那儿微笑着,一种狰狞、残酷的微笑。
    “你们两个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房间。刚才你说我们成功了,不!应该是我成功
了。这份条约草案是我的了。”说到这儿,他看着塔彭丝,得意地哈哈大笑。“要不要
我来告诉你们将会发生什么事?迟早警察会进来,他们将发现布朗的三个受害者——三
个,不是两个,懂吗?幸运的是我不会死,只是受伤,我可以向人们提供有价值的细节
描述受到的袭击。条约嘛,已经到了布朗先生的手中,没有人再会想到去搜查詹姆斯·
皮尔·埃杰顿爵士的口袋!”
    他转向简:“我承认被你蒙蔽过,但决不会有第二次了。”
    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声,但陶醉在成功喜悦中的他并没注意,也没有转过身。
    他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
    “青年冒险家完蛋了。”他说着,慢慢举起了那枝自动手枪。
    正在这时,他背后伸来铁钳似的手,钳住了他的手腕,手枪被拧了过去。同时,朱
利叶斯·赫谢默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到他的耳中:
    “我料想你会被当场抓住,连同你身上的那件东西。”
    血一下子涌到了他的脸上,但他的自制力是非凡的。
    他的视线从简的身上移到塔彭丝身上,最后停留到场米身上。
    “你,”他喘着气说道,“你,我本该想到是你。”
    看到他并没有反抗的意思,他们抓他的手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左手,那只带着一枚大的图章戒指的手,闪电般地伸向自己的
嘴唇……“‘Ave Casar!te morituri salutant。①’他说,眼睛仍直盯着汤米。    ①法文。意为:凯撒作证!你死去.致敬。一一译注。    他的脸色逐渐改变,一阵长时间的痉挛后,他蜷缩着身子向前倒去,房间里弥散着
一股苦杏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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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萨伏依饭店的晚宴     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三十日晚上的招待宴会将让从事餐饮业的人们终身难忘。宴
会厅设在饭店的雅座间里。赫谢默先生的吩咐简明扼要,他开出一张空白支票——当百
万富翁出示一张空白支票时,他会得到所需要的一切。
    所有不当今的精美食物被源源不断地送上来。侍者们小心、虔诚地送上一瓶瓶专为
皇室酿制的陈年佳酿。装点缤纷的花草使人忘却了四季的存在,从五月到十一月的,名
目繁多的水果不可思议地堆放在一起。客人不多,但都是精心挑选的——那位美国大使、
卡特先生以及他自称为冒昧带来的朋友威廉·贝雷斯福德爵土、考利会吏总、霍尔医生
以及两个年轻的冒险家,普鲁登斯·考利小姐和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最后一位,
当然是相当重要的——贵宾简·芬恩小姐。
    朱利叶斯不遗余力要使简的出现大获成功。
    神秘的敲门声在塔彭丝和这个美国女孩合住的公寓门前响起。塔彭丝打开门,看见
朱利叶斯手中拿着一张支票站在门前。
    “嘿,塔彭丝!”他嚷道,“劳驾,帮帮忙。拿着这个,把简漂漂亮亮地打扮好参
加今晚的宴会。你们俩都要随我去萨伏依饭店。不要吝惜用钱,懂吗?”
    “那当然。”塔彭丝模仿着他的腔调说,“我们会尽情享受的。妆扮简真让人快乐。
她是我所见到的最可爱的女人。”
    “的确如此。”赫谢默先生热情洋溢地说。
    他的热情一时感染了塔彭丝,她眼里也闪烁出热情的光芒。
    “嗯,朱利叶斯,”她拘谨地说道,“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决定。”
    “你的决定?”朱利叶斯的面色变得苍白。
    “你知道,当你向我求婚时,”塔彭丝低垂着眼险,结结巴巴地说着,其神态仿佛
是维多利亚女皇时期的女英雄。
    “当时,你并不想得到答复。我已经全面地考虑了这个问题……”
    “是吗?”朱利叶斯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突然间塔彭丝有些怜悯他了。
    “你真是个十足的傻瓜。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样,可我觉得有时你根本就不在乎
我。”
    “当然在乎。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从来就很尊重,钦佩你的。”
    “哼!你对我的感情常常会被其它感情挤走,对不?老朋友。”
    “你能不能说明白些?”朱利叶斯的脸燥红了显得极不自然。
    “明白些?”塔彭丝讥讽地笑笑,关上了房门。而后,又打开门严肃地说:“我常
以为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谁?”简在房间里问道。
    “朱利叶斯。”
    “他来干什么?”
    “他可能想见你,可我不想让他见到你,至少在晚宴前不能。你应该像凯旋归来的
所罗门国王一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好了,我们去商店。”
    对大多数人来说,曾预言将有很多事情发生的二十九日的“劳动节”就和平常任何
一天一样静静地过去了。在公园和特拉法尔加广场有过几场演讲,散乱的游行队伍唱着
《红旗之歌》盲目地穿过一些街道。新闻媒界因曾暗示过即将发生总罢工和恐怖统治的
到来,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失势退隐。大胆一些、精明一些的人试图证明因为接受了他
们的劝告,才有今天的相安无事。星期日的报纸登出了一则著名二级爵士詹姆斯·皮尔
·埃杰顿爵士突然死亡的短讯。星期一的报纸以赞赏的口吻讲述了他的一生。然而,他
淬死的原因并没有公布。
    汤米对形势的预测是正确的。这是一场独角戏,树倒猢狲散。克雷默宁于星期日上
午离开英国仓促返回俄国后,其他几个小组成员也跟着惊慌失措,逃离了阿斯特利·普
赖尔斯,遗留下许多文件。这些文件毫无保留地、无情地泄露了他们的秘密。政府掌握
了这些证据之后,又从那个死人身上找到了一个棕色的小日记本,上面记满了这个阴谋
的整个过程。政府就此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劳工领袖们直至此时才尴尬地意识到他们
一直被人利用,无条件地接受了政府做出的一些让步,毕竟,大家需要的都是和平,而
不是战争。
    然而,内阁知道他们躲过了这一巨大灾难是多么的幸运。萦绕在卡特先生头脑中的
仍是昨天晚上发生在索霍区那幢房子里的那一幕幕场景。
    他穿过那间肮脏的房间,在那里,他看到了他的老朋友,那个大人物死在那里。从
死者的皮夹里,他找到了那份伴随着鲜血和死亡的协议草案。也就在那里,当着其他三
个人的面,将这份文件付之一炬。英国得救了!
    现在,三十日的晚上,在萨伏依饭店的雅座间里,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正在恭候
他的客人的到来。
    卡特先生第一个到达,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外表看起来性情暴躁的老先生。汤米
一见到他,脸便刷的一下红到耳根。
    “哈哈……”老先生痴痴地打量着他,“这么说,你是我的侄儿了,长相虽然不怎
么样,但事还真干得不错。不管怎么说,你母亲一定教育有方。过去的一切,我们都不
要计较了,对吗?你现在是我的继承人,今后,我会建议给你一笔津贴。你可以把查默
斯花园当成自己的家。”
    “谢谢,先生,你真慷慨。”
    “那个有着传奇般经历的年轻女士在哪里?”
    汤米介绍了塔彭丝。
    “哈!”威廉爵士用眼睛打量着她说,“现在的女孩子跟我们那个年代的大不一样
了。”
    塔彭丝说:“也许是穿着不同了,但本质还是一样的。”
    “也许对吧!顽皮的姑娘过去有,现在也有!”
    “的确如此。”塔彭丝说,“本人就是一个让人讨厌的顽皮姑娘。”
    “我相信你。”老先生轻声地笑起来。他拧了一下她的耳朵,情绪好极了。大多数
年轻女人都害怕这老头,她们称他叫“老熊”。塔彭丝活泼的性格让这个厌恶女人的老
家伙开心起来。
    于是,胆怯的会吏总虽对自己处在这群人中总是感到恍恍惚惚,也开始为他有如此
出众的女儿而高兴。可他仍然禁不住用紧张、担忧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她。塔彭丝的表
现的确出色极了。她尽量克制自己不翘起双腿,说话小心谨慎,坚持不吸烟。
    下一位客人是霍尔医生,接着是美国大使。
    “我们最好都坐下。”朱利叶斯一一介绍了客人。“塔彭丝,你——”
    他挥手指了指那个象征着荣誉和地位的座位。
    塔彭丝摇了摇头。
    “那应该是简的位置。一想起她坚持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是今晚的皇后。”
    朱利叶斯向简投去敬佩的一瞥。她腼腆地朝着指定的座位走来,是如此的优雅、漂
亮。姿色的娇妍简直无与伦比。
    为了装扮她,塔彭丝真是煞费苦心。由一位著名时装设计师提供的这件礼服,被取
名叫“绢丹”。由金色、红色和棕色三种颜色组成。高雅的服装映衬出姑娘无理的脖颈。
浓密的金发像一顶金冠戴在她可爱的头上。在大家倾慕的目光注视下,她坐了下来。
    很快,晚宴进入了高潮,大家一致要求汤米给大家讲讲整个事件过程。
    “见鬼,你真是守口如瓶。”朱利叶斯嚷嚷道,“你告诉我说你去了阿根廷——尽
管我猜想你有你的理由。你和塔彭丝让我装扮布朗先生的想法让我高兴得要死。”
    “这个主意本来不是他们的,”卡特先生声音低沉地说,“这个诱敌深入的计划是
受一位过去的艺术大师的启发而来的。纽约报纸上的短评让他想起了这个计划。他由此
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差一点撞在这张网上面死于非命。”
    “我从来就不喜欢他,”朱利叶斯说,“从一开始我就感到他有些不对劲,我怀疑
他花言巧语让范德迈耶太大保持沉默。但是,直到了解到就在那个星期天,就在我们同
他见面后,汤米的死刑令就接通而来后,我才恍然大悟,事实上,他就是那位所谓的大
好人。”
    塔彭丝悔恨地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总认为自己比汤米聪明,但是他无疑比
我高明多了。”
    朱利叶斯表示赞同。
    “汤米无疑就是这件事中我们寻找的中心人物,我们不能让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让他来讲讲吧。”
    “说得对!”
    “真没有什么好讲的。”汤米神情窘迫,很不自在。“直到找到安妮特的照片并意
识到她就是简·芬恩前,我还是一个笨蛋,简直笨极了。后来,我回想起她怎样固执地
喊出‘玛格丽特’这个名字,想起那些画,于是我把整件事仔细地回顾了一遍确保自己
没有干蠢事。就这样。”
    “接着讲。”卡特先生敦促他说。他发现场米想再次用沉默来回避。
    “朱利叶斯告诉我范德迈耶太太的事。这件事一直困惑着我。从表面上看,似乎是
他或詹姆斯爵土在耍花招。可究竞是谁呢?后来我在抽屉里发现了照片以及知道了布朗
警督从他那里拿到照片的事,我便开始怀疑朱利叶斯。然而,我又想起是詹姆斯爵士发
现了假简·芬恩。我无法作出判断,决心不冒任何风险。我假设朱利叶斯就是布朗先生。
我留下一张便条告诉他我去了阿根廷;同时,我把詹姆斯爵士的信以及一份工作邀请书
都丢在书桌旁,这样他会明白这是一场地道的花招。接下来,我给卡特先生写了信并打
电话给詹姆斯爵士。不管怎么说,把他当成知心朋友是我了解事实真相的最好的办法了。
于是,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惟一的保留,就是藏文件的地方我没有透露。在追
踪塔彭丝和安妮特时,他帮助我的态度差点使我消除了对他的怀疑。在她俩之间,我始
终毫无保留。于是,我便得到一张伪造塔彭丝签名的便条。此时,我恍然大悟,一切都
真相大白。”
    “你怎么知道签名是伪造的呢?”
    汤米从衣袋里拿出便条,让大家传阅。
    “这的确像她的笔迹,但是从签的名字来看,我知道这张便条不是她写的。因为她
从不把名字拼写成‘Twopence’。没有见过她签名的人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
    朱利叶斯见过——他曾给我看过她留的便条——而詹姆斯爵士却从未见过。以后的
事就顺利多了。我迅速把艾伯特打发到卡特先生那里,然后假装离开,却匆匆折回。发
现朱利叶斯在车里发怒后,我意识到这不是布朗先生计划的内容,也感觉到了可能会有
麻烦。除非詹姆斯爵士在现场被发现,否则,我空口无凭,卡特先生是不会相信的。”
    “我当时真不相信你。”卡特先生有些悔恨地插话说。
    “所以我才把姑娘们打发到詹姆斯爵士那里。我肯定他们迟早会在索霍区的房子里
来。我用枪威胁朱利叶斯,我想让塔彭丝把看到的事告诉詹姆斯爵士;这样,他就不会
来打扰我们了。等姑娘们走远后,我让朱利叶斯迅速开车前往伦敦。在路上,我把整个
事件告诉了他。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到达索霍区。我们在房子外与卡特先生碰头,待一
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们躲进屋里窗帘后的凹处。警察已经得到命令,如有人间起,就说
没有人进入房子。这就是全过程。”
    汤米突然停止了讲述。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朱利叶斯突然说:“顺便说一下,有关简的那张照片,你们都弄错了。照片是从我
这里拿走的,我又拿回来了。”
    “在哪里?”塔彭丝大声地问道。
    “在范德迈耶太大卧室墙上的小保险柜里。”
    “我就知道你找到了什么。”塔彭丝责备说,“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从那时开始怀
疑你。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
    “我也值得怀疑。照片曾被拿走过一次,我想让摄影师多洗出一些,在这之前,我
不想泄露这个秘密。”
    塔彭丝若有所思地说:“我们都保留了一些东西。我认为是间谍的工作把大家都变
成了这个样子。”
    一时,大家都无话可说。卡特先生从口袋里模出一个破旧的棕色的本子。
    “贝雷斯福德刚才说,除非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在现场被抓住,我才会相信
他有罪。的确,直到看完了这个小本子上的记录后,我才相信了这个让人尴尬的事实。
这个本子将交给苏格兰场而且将永远不会公诸于世。由于詹姆斯长期以来在司法界的影
响,这里的东西将使人们反感。既然你们都是知情人,我来给你们念几段。它将有助于
你们了解这位奇人的离奇的思想。”
    他翻动着这薄薄的本子。
    “我知道,保留这本笔记是不明智的,它是我一切活动的记录。但是我从不畏惧冒
险,我渴望自我表白……这本笔记只能从我的尸体上找到……
    “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自己有罕见的能力,只有傻瓜才会低估自己的能力。我的智
力超人,我相信自己是成功的化身。惟一的遗憾是我的外表,它太不显眼,看起来很低
微,猥琐——真难以形容……
    “……还是个小孩时,我旁听了一场著名的谋杀审判。
    我被辩护律师那口若悬河的雄辩所折服。第一次,有一种渴望纠缠着我,我决定把
自己的天赋用在这一特殊行业…于是,我开始研究审判席上的罪犯。这个人是个十足的
笨蛋,一个不可思议、让人难以置信的傻瓜。即使是律师的雄辩也救不了他……我极端
地蔑视他……我感觉到这个罪犯的档次太低,属于那种文明社会中最无用的人、失败者、
社会渣滓之流。这些人稀里糊涂地被卷入了犯罪的旋涡。真奇怪,有头脑的人为什么就
意识不到这种特别的机会?……
    我玩味着这一想法……多么壮丽的领域……多么广阔而无限的前景:这种想法使我
感到阵阵眩晕……
    “……我大量阅读公认的关于犯罪和罪犯的著作。它们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想法,衰
退、堕落,我们社会制度的种种弊病使深谋远虑的人难以抓住这一机会。于是,我想,
假如我的抱负实现了,取得了律师资格,登上了事业的顶峰,那又怎么样呢?或者说,
我进入政界,即使是当了英国首相,又怎么样呢?我无非是个傀儡而已,处处被同事妨
碍,事事受民主体制的羁绊。不!我梦想的权力是绝对的,是一个独裁者!专政者!这
种权力只能在法律外获得。我必须利用人性的弱点,利用民族的弱点,组织并控制一个
庞大的组织,最终推翻现行的制度和统治!这些想法让我如痴如醉,兴奋不已……
    “……我明白我必须过着双重生活。像我这种人容易受到公众的注意。我必须有一
个成功的职业,这样可以隐藏我真正的活动……同时,我还必须锻炼自己的人格。我校
第二级爵士的著名人物的样子来塑造自己。我复制他们的癖性、他们的魅力。假如我去
当演员,我绝对是当今最伟大的——
    勿需伪装,勿需油彩,勿需假胡子!人格!我把它像手套一样戴在身上。一旦脱去
它,我又是真正的我,谦逊而不引人注目,一个与其他人完全相同的人,我叫自己布朗
先生。许许多多男人叫布朗——许许多多男人看起来和我长得相像“……在这个双重人
格、双重形象的游戏中,我干得很成功。我一定会成功,做其它事,我也会成功,像我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失败的……
    “……我一直在读关于拿破仑的书,我跟他有许多相同之处……
    “……我经常为罪犯辩护。人应该照顾自己的同类……
    “……有这么一两次,我也害怕过。第一次是在意大利,在一个晚宴上,D教授—
—一个伟大的精神病医生——他也在场。不知怎的,大家的话题转向精神病。他说:
‘许多人都患有精神方面的病,只是没有人知道,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
时候,两眼看着我,眼神非常奇怪,令我很不舒服,我不借他为什么会这样……
    “……这场战争使我不安,我想是战争促使形成我的计划。德国人大能干了,他们
的间谍机构也非常出色。满街都是身穿卡其布制服的男孩,全是年轻的傻瓜……当然,
我并不知道他们……赢得了这场战争……这件事也使我烦恼……我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
利……有一个女孩子撞了进来……我并不认为她知道什么……但是,我们必须放弃埃索
尼亚公司……不会有冒险了……
    “……一切都很顺利。失去记忆却让人烦恼。这不可能是场骗局,没有姑娘能骗得
了我!…“……二十九日……很快就来到了……”卡特先生停了下来。
    “我不再念策划政变的那些细节。但这里有两件小事与你们三个有关。根据所发生
的情况看,它们非常有趣。
    “……经过诱导,这个女孩子她自愿地跟随我,我已经成功地消除了她的怀疑。但
是,她不时地闪现出的敏锐的直觉,让我很不安,这是危险的……必须让她走……我不
同那个美国人来往。他怀疑我,也不喜欢我。但他不可能知道。
    我相信我伪装的盔甲坚不可摧……有时我害怕自己低估了那位男孩。他并不聪明,
但很难在他面前隐藏事实……”
    卡特先生合上了本子。
    “一个伟大的人,”他说,“一个天才,或者说是一个疯子,有谁说得清呢?”
    大家缄默无语。
    卡特先生站起来。
    “来,为大家干杯。合伙企业自身的成功充分证明了自己!”
    大家陶醉在欢呼声中。
    卡特先生接着说:“我们都想多知道一些。”他看着美国大使说:“我知道,我也
说出了你的想法。让我们请简·芬恩小姐告诉大家,那些塔彭丝小姐已听过的故事。但
是,首先让我们为她的健康干杯,为最勇敢的美国巾幅英雄中的一位佼佼者的健康干杯。
两个伟大的国家将永远感谢她。”
    ------------------
 尾声     “那是非常好的祝酒词,简。”当他和他的表妹坐着罗尔斯一罗伊斯回里茨饭店时
赫谢默先生说。
    “是对合伙企业的祝酒词吗?”
    “不——是对你的祝酒词。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孩像你这样把任务完成到底,你真是
太棒了!”
    简摇摇头。
    “我并不感到很好,在内心里我又疲倦又孤独——渴望我自己的祖国。”
    “那使得我想说一些事情。我听说是大使告诉你,他的妻子希望你能立刻去大使馆
拜访他们,那好极了,但我有另外一个计划,简——我想和你结婚:不要害怕,不要马
上说不,你不可能马上爱上我,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从我一看到你的照片时起我就
爱上了你——现在我看到你,简直爱你发狂:只要你和我结婚,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不安,
你可以安排你自己的时间,或许你永远不会爱上我。如果情况是那样的话,我会让你自
由。但是我想有照顾你的权力,好好地照顾你。”
    “那是我所希望的,”姑娘渴望地说,“有人对我关心、体贴。哦,你不知道我有
多么地孤独。”
    “我也是这样,那么我想一切都定下来。明天上午我得去见主教,谈谈结婚证书的
问题。”
    “啊,朱利叶斯2”“嗯,我想催促你,简,但是等待毫无意义,别害怕。我不期
待你一下就爱上我。”
    但是一只小手滑进了他的手里。
    “我现在很爱你,朱利叶斯。”简·芬恩说,“最初在汽车里,当子弹从你面颊擦
过时我就爱上了你……”
    五分钟后简温柔地低语着:
    “我不了解伦敦,朱利叶斯,但是从萨伏依饭店到里茨饭店是这样长吗?”
    “这取决于地你怎么走,”朱利叶斯不害臊地解释着,“我们正经过摄政王公园回
去。”
    “哦,朱利叶斯——司机会怎么想?”
    “按照我付给他的工资,他知道如何更好地独立思考。
    喂,简,我在萨伏依吃晚饭的唯一原因是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家。我不明白我是如何
单独把你抓到手里的。你和塔彭丝两人亲密相处好像是暹罗连体双胞胎。我想再有这么
一天会使我和贝雷斯福德完全疯狂!”
    “啊,他——?”
    “当然,他……他深深地恋爱着。”
    “我想也是这样。”简说。
    “为什么?”
    “从所有塔彭丝没有说出来的事中我感觉到。”
    “这些地方你超过我。”
    简只笑了笑。
    与此同时,年轻冒险家不安地坐在出租车里也取道摄政王公园回里茨饭店。两人之
间似乎有一种可怕的约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变了样。他们说不出话来——
呆若木鸡,仿佛所有原来的友情都不存在了。
    塔彭丝找不到话说,汤米也同样苦恼,他们正襟危坐,互不相望。
    终于塔彭丝作出了最大的努力:
    “相当有趣不是吗?”
    “相当有趣。”
    又是一阵沉默。
    “我喜欢朱利叶斯。”塔彭丝试探着说。
    汤米突然像触电似的又恢复了激动。
    “你不打算和他结婚,你听见了吗?”他专横地说,“我禁止这事。”
    “啊!”塔彭丝温顺地说。
    “绝对如此,你知道。”
    “他不想和我结婚——他仅仅是出于好心向我求婚。”
    “那不可能。”汤米嘲弄地说。
    “这完全是真的,他深深地爱着简,我希望他现在正向她求婚。”
    “他会很好待她。”汤米带有优越感地说。
    “难道你不认为她是一个你所见到的最可爱的姑娘吗?”
    “啊,是的。”汤米说。
    “但是我想你宁可保持高尚的品格。”塔彭丝娴静地说。
    “我——啊,真该死:塔彭丝,你知道。”
    “我喜欢你的叔叔,汤米。”塔彭丝很快转了一个话题。
    “顺便问问,你打算做什么?接受卡特先生提出的到政府工作的聘请,或者接受朱
利叶斯的邀请,去美国在他的农场上干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
    “我还是干我的老行道,我想虽然赫谢默是好意,但是我觉得在伦敦更加自在。”
    “我不清楚我该干什么?”
    “我看得清楚。”汤米有把握地说。
    塔彭丝悄悄斜视了他一眼。
    “还有钱啦。”她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钱?”
    “我们每个人将得到一张支票,卡特先生是这样说的。”
    “你问过有多少吗?”汤米不无讽刺地问道。
    “是的,”塔彭丝得意洋洋地说。“但是我不告诉你。”
    “塔彭丝,你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容忍的人。”
    “事情很有趣,不是吗,汤米?我的确希望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冒险。”
    “你真是贪得无厌。目前冒险已经够了。”
    “嘿,逛商店挺不错,”塔彭丝心不在焉地说,“想想买些旧家具,色彩鲜艳的地
毯,未来派的真丝窗帘,明亮的餐桌,有很多座垫的长沙发——”
    “等一等,”汤米说,“所有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可能还要买一套房子——我想买一套公寓。”
    “谁的公寓?”
    “你以为我会在乎说出来吗?我——点也不会!我们的,就是这样!”
    “亲爱的!”汤米喊着,他的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我决心要让你说出来。我感
谢你那无情的方式,你曾经用这种方式在我多愁善感时压制我。”
    塔彭丝把脸凑向汤米。出租车继续绕着摄政王公园的北部行进。
    “你还没有真正向我求婚。不是我们祖母那种求婚方式,但是听了像朱利叶斯那种
倒胃口的求婚后,我想免了你吧。”
    “你不可能不和我结婚,所以你不要想这些事情了。”
    “那会多有趣呀。人们对婚姻有各种说法:港湾、避难所、至高无上的光荣、桎梏
等等。但是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它?”
    “怎么看?”
    “运动!”
    “是一项极好的运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