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滨海医院图片:24年后,当“绝情”母亲突然现身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03:06:44

24年后,当“绝情”母亲突然现身


 

谁不爱自己的母亲?然而,当母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时,你还爱她吗?

 

对于张金岚兄妹来说,“母亲”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们甚至不愿意提醒自己“母亲”的存在。因为,母亲做了一件伤害过他们的事情。唯一庆幸的是,母亲从那之后便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们不再时时刻刻被恨意折磨。然而,24年后,母亲却突然出现了,一起带来的还有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从那之后11年来,他们的生活就再没平静过。

 

那是2000年8月的一个晚上,33岁的张金岚坐在家中,忽听门口有老妇人的喊叫声传来,接着自家门铃响了,一串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谁啊?”满腹疑惑的张金岚缓步走到门口,看了看门镜,呆住了,只见一个头发苍白、身形枯瘦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看上去好面熟。张金岚打开了防盗门,站在老妇人面前端详,沉默片刻,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这正是张金岚24年来日夜都在期盼,却又在怨恨的那个女人—母亲。母亲怎么会在24年后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呢?

 

24年前母亲成了仇人

 

故事还得从头讲起。张金岚的母亲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在那个崇尚革命的年代,母亲和出身工人的父亲结了婚,婚后育有张金岚兄妹。

 

1968年,由于种种原因,母亲被关进了“五七”干校接受改造。那时的张金岚不到1岁,哥哥也不过5岁。父亲独自一人抚养两兄妹,苦苦地等待着母亲结束改造返回家中。父亲这一等就是8年,1976年的春节,母亲终于回到了家中。但是,等待一家人的却不是团聚的喜悦。

 

张金岚记得,母亲回到家中的那个下午,父亲高兴得喜出望外,马上嘱咐张金岚和哥哥去买酒、买肉。然而,当张金岚兄妹拎着酒肉回来的时候,却看到父亲正在用皮带狠狠地抽打母亲。

 

“爸!”张金岚兄妹冲过去拦住了父亲,“爸,你这是干什么?”

 

父亲停下了手,一双眼睛红肿着,泪光闪烁,一言不发。

 

“妈,怎么了?” 张金岚兄妹扶着母亲问。

 

母亲抬起头,眼泪夺眶而出。“妈错了,你们愿意和妈妈在一起吗?”

 

“他们都姓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一个也别想带走。”父亲怒吼着,从母亲身边一把拽过了张金岚和哥哥,搂在自己怀里。

 

父亲对母亲说:“当初别人都劝我说,你家成分高,咱一个工人养不起千金小姐。但是,我想你不是就爱跳舞、爱看个小说吗?今后,我多承担一些家务也就是了。可是万万没想到,8年的在外劳改居然让你黑了心,还有了男人。这个家容不下你,你现在就给我滚。”

 

 “老张,我错了。这件事我本应早告诉你。”母亲哭诉着,“可是,当初我们的结合的确是个错误。现在,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崇拜工人阶级的小姑娘了。8年的劳改生活,使我懂得了人生短暂,人就应该尽情去享受爱情和幸福,而你,只知道工作和柴米油盐。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孩子。老张,我把金岚兄妹都带走,你也去重新寻找你的爱情和幸福吧!”

 

“给我滚,闺女儿子就是我的幸福,带走他们?你想得美。什么追求爱情、幸福,你这就是背信弃义的借口,迟早要遭报应!”父亲说着,再次举起皮带,将母亲打出了家门。

 

母亲流着泪独自走了。9岁的张金岚跑出胡同口去追妈妈,被13岁的哥哥拖了回来。张金岚哭闹着奋力挣脱哥哥,结果被哥哥一巴掌打在脸上。“你还追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就是这个家的仇人。”

 

日思夜盼的母亲成了仇人,9岁的张金岚有点想不明白。母亲离家两年后,1978年,父亲病逝了。在父亲的追悼会上,母亲也来了,她要跪下给父亲磕个头。15岁的哥哥怒吼着冲了过去,一脚踹倒了正要下跪的母亲。“你不配给我爸下跪,你记住了:我和金岚都姓张!我们和你从此再无关系,你给我滚!”母亲含着泪,一瘸一拐地走了。从此后,张金岚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24年过去了,张金岚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母亲。她本想痛斥母亲对他们兄妹的抛弃,她本想关上铁门,再次隔断母女亲情。但是,张金岚看着眼前这位身形枯槁、瘫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当年风姿绰约、行事潇洒的母亲,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把她送到自己的门前?即便,她只是一个路人,我也应该问一问。”张金岚忍住悲愤,把母亲接进了屋内,听母亲诉说事情的原委。

 

原来,与母亲再婚的那个男人当初抛弃原来的妻子,带着10岁的儿子和母亲结了婚。婚后,二人没有再生育。

 

2000年初,母亲再婚的老伴患病去世了,临终前只是说他愧对儿子,愧对孩子的生身母亲。那个男人早将自己名下和母亲居住的房子过户给了孙子,并将全部存款交给孙子继承。而对母亲,却没有留下半句交代,决然地去了。

 

母亲看着老伴陡然垂下的手臂,不知道她曾经抛夫弃子追求的爱情到底算什么?24年背负子女的仇恨到底又为了什么?母亲瘫倒了,就在那个夜晚,母亲的继子悄悄地把母亲送到了张金岚家门口。

 

“这是母亲应得的报应?我是否应该收留她呢?哥哥会同意我收留她吗?”张金岚思考着,给哥哥打电话。

 

哥哥在电话里沉默许久,哽咽着说:“这是她自作自受!当初她享受爱情、自由、快乐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们?报警!把她送回去,告他们遗弃老人!”

 

然而,当哥哥赶到张金岚家看到母亲时,却无语了。哥哥惊讶地看着一脸病容的母亲。这是母亲吗?母亲则惊恐地看着哥哥。她挣扎着要从轮椅上站起,却摔倒在地板上。她一言不发,身体抖做一团,不能控制,母亲好像是发病了。

 

管还是不管?张金岚没了主意,看着哥哥。

 

哥哥皱了皱眉,长叹一声:“唉!就当她是老街坊吧。”随后,拨打了急救电话。

 

张金岚兄妹安排母亲住了院。等安顿好母亲,他们开始联系母亲的继子。然而,据继子的邻居说,他们已经举家移居国外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无奈之下,张金岚兄妹只能暂时担负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一个星期之后,母亲的情绪恢复了平稳,也可以下床走动了。母亲出院后,张金岚兄妹把母亲送回了她自己的房子。

 

正当张金岚兄妹要离去的那一刻,母亲抓住张金岚的手。“妈妈错了,你们原谅妈妈吧。妈以后给你们当牛做马,偿还对你们的亏欠,妈妈想和你们一起走。”

 

哥哥一把拽开了母亲的手,冷冷地说:“你别理解错了,就是老街坊病了我们也会这么做。现在事情到这一步,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哥哥红着眼圈拉起张金岚转身走了。张金岚回头看着母亲,说不清心里是恨、是爱、是怜悯,还是心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危难之际的一个拥抱

 

母亲总算被送回去了,张金岚又可以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对于母亲的恨也好、爱也罢,张金岚都希望把它再次深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从此忘却不再纠结。
然而,张金岚却不知道,残酷的命运即将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2001年秋天,张金岚的丈夫被查出肝癌晚期,不到3个月,丈夫就抛下张金岚和女儿去世了。

 

张金岚的生活彻底破碎了,她从未感到如此的孤独和无助。尽管,哥哥帮自己偿还了丈夫治病欠下的十几万元债务,但是,情感的缺憾谁又能来填补?张金岚此时多么希望有人能够陪在自己身边,抱抱自己,好让希望之火重新点燃。

 

可是,谁能做到呢?女儿上学去的时候,张金岚只有抱着丈夫的遗像,以泪洗面。正当这时,门铃响了。

 

能是谁呢?张金岚忍了忍泪水,打开门。母亲!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母亲。自己并没有把不幸告诉母亲,母亲为什么此时会来到这里?

 

张金岚傻站在门口,迟疑着,凛冽的寒风从楼梯口呼啸着吹过母亲,吹过张金岚。张金岚感到心已经冻僵了,只有眼泪还是热的。母亲,毕竟是母亲。不管母亲因何再次来到自己面前,张金岚都无法对母亲隐藏自己的泪水。此刻的张金岚从未感到母亲是这样的亲切、温暖,她多么希望能够扑到母亲的怀里放声哭泣。然而,张金岚却做不到,因为她与母亲之间还隔着一条24年的“鸿沟”。

 

母亲却一把抱住了张金岚,放声痛哭起来:“闺女,想哭就哭吧,你太苦了。幼年离母、中年丧夫怎么都让你赶上了。妈妈心疼你啊!”

 

张金岚对于母亲的防线在瞬间崩溃了。24年之后,她终于再次抱住了母亲,失声痛哭,所有的不幸似乎一下子倾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金岚才恢复平静,开始重新端详母亲。母亲是那样苍老,那样枯瘦,哪里像刚刚60岁的妇人,她似乎已经遭受了岁月的惩罚。张金岚心中暖暖的,没有怨恨,她只是感觉到有点尴尬。

 

张金岚把母亲请进了屋里。母亲从袋子里拿出5万元钱,递给张金岚,说:“自从你们那次走后,我就一直留心着你们兄妹的消息,每月给你们寄钱,你们也不要,都退了回来。可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我把钱送来了。这钱你必须收下。”

 

张金岚犹豫着,这钱收还是不收?这妈认还是不认?

 

不认吧,自己抱着母亲哭了半天,心声早已流露;认吧,那句“妈”,她一时又张不开口。

 

“我去给您倒杯水。”张金岚转身跑进了厨房,她不想让母亲看出自己内心的挣扎。当张金岚磨蹭了半天端着一杯水回到客厅时,母亲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放着5万元现金。

 

张金岚不知如何是好,再次给哥哥打了电话。哥哥叹着气说:“唉!我是没钱帮你了。这钱你要留就留着吧,你有你的难处。你认这个妈,我不拦着,但是,我忘不了她对这个家犯下的罪过。”

 

母亲等来的答案

 

最终,张金岚收下了那5万元钱,接纳了母亲。从此后,她每周都会去看望母亲两次,帮她整理一下房间。母亲似乎对此很满足,现在唯一让母亲割舍不下的就是哥哥。

 

张金岚看得出,母亲虽然和自己走得比较近,但对哥哥的感情和愧疚其实更深。只是,母亲知道,哥哥太像父亲了,她害怕哥哥,她不能像对自己一样主动去接近哥哥。

 

哥哥最终会不会接纳母亲呢?张金岚只能期待着命运能够带给她答案。

 

然而,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当你祈盼什么时,总是姗姗来迟,而且,当它真的到来时,你又会大惊失色。

 

2008年的一个冬日,当张金岚下班回家时,看到母亲正站在自己家楼下,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拳头高喊着革命口号。母亲疯了。

 

是什么事情刺激了母亲?张金岚此时来不及多想,上前抱住母亲。然而,母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张金岚的束缚,继续高喊着。张金岚几次试图抱住母亲,结果,手臂上、脸上被母亲抓出了条条血印。张金岚哭着给哥哥打电话。

 

哥哥来了。母亲确实害怕哥哥,他的一声呵斥惊醒了母亲。母亲再次惊恐地看着哥哥,浑身颤抖个不停,小鸡啄米似的鞠着躬,口中念叨着“我有罪,我有罪”。然后,便晕倒了过去。

 

哥哥抢前一步接住了母亲,将母亲托在了怀里,脸上流露出万般的无奈与心酸。哥哥哭了,抱着母亲哭了,尽管他无法原谅母亲的过错,但是,在哥哥眼里,母亲从未显得这般脆弱和无助。张金岚发现哥哥对待母亲的态度从来没有这么焦急,他拍打着母亲的后背,呼唤着母亲的名字,然后抱起母亲向医院跑去。

 

母亲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呢?为什么又会和8年前一样晕死过去?张金岚兄妹把母亲送进了医院,打算在母亲清醒后问个究竟。

 

母亲醒了,颤抖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法院的传票。

 

原来,母亲的继子回国了,并且一纸诉状将母亲告上了法庭。理由是母亲多年霸占继孙的房产,要求母亲搬出现居住房。

 

“忘恩负义,猪狗不如,居然还有脸回来争房产。”母亲在病房里咒骂着。可是,骂有什么用呢?那个无情的男人的确早已将房产过户给了孙子。现在,人家要卖房,母亲又怎么拦得住呢?难道母亲还要流落街头不成?

 

母亲不知所措地哭了,哭得张金岚心乱如麻。张金岚看着哥哥,希望哥哥能够再次帮助母亲赢得房产,但是,哥哥会管吗?

 

“这就是你招惹这个老太太的结果。”哥哥仔细看过传票后,气愤地对张金岚抱怨道。然后,转身对着母亲训斥:“你说这就是你追求的爱情?这就是你追求的幸福?这叫报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哥哥在母亲面前痛快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母亲默默地低着头,流着泪,一句也不敢反驳。张金岚在旁边却听不下去了,打断哥哥的话,“哥,你说的都对。但是现在,你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抖搂出来有什么意思?”

 

“我说的没意思?你去和他们打官司啊?你认这个妈,我可没认。但是,怎么一出事就总是拽上我啊?事到临头,还不是得我出头来打这个官司?就凭你,咱们老张家的人还不被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我没意思?我意思大了。”说着哥哥一摔门出去了。

 

张金岚愣住了,哥哥这算是答应了?

 

一个月后,法院开庭,哥哥以亲生儿子的身份作为母亲的代理人反诉对方继子遗弃老人,并向法庭讲述事情的所有经过。最后,双方达成庭外和解:母亲与对方子女解除继子关系,房产的一半归母亲所有,并且,房屋由母亲居住,直至母亲去世后,才能进行析产。

 

双方在协议书上签字后,张金岚和哥哥带着母亲,32年来第一次吃了一回团圆饭。在饭桌上,母亲站起身来,深深地向哥哥鞠了一躬。哥哥并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看着手中的茶杯,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您不用这样。”哥哥转过头来对母亲说,“到今年已经32年,谁也忘不掉,就不要再逼我了。今后有什么事情不用麻烦金岚,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照顾您的。”说完,哥哥擦了把眼泪,强挤笑容,举起了筷子,“来,我们吃个团圆饭。”

 

“好,好。”母亲早已老泪纵横,用颤抖的声音连声答应着。她明白,哥哥所要做的只是保护这个家,他不能忘记母亲曾经给这个家带来的伤害,但是,也绝不允许母亲遭受别人的欺辱。在母亲看来,哥哥能这样做就已经很不错了,她不需要儿子的饶恕,只要儿子能够接纳她这个母亲的存在,就已经足够。

 

2011年初,母亲被诊断出老年痴呆,已经无法独住了。张金岚把母亲接到了自己的家中,哥哥每天下班都会过来看望。虽然,至今哥哥也没有叫出那声“妈妈”,但是,反哺之情已然在目。

 

编后:

 

《简•爱》中有这样一句话:生命太短暂了,不应该用来怨恨。但是,现实生活中,又有谁能够真正忘记和原谅那些刻骨铭心的怨恨呢?也许,张金岚兄妹对待母亲的做法也是一种选择:忘不掉的就不要强求,而此时此刻,只是按照内心对于亲情最朴实的渴望和担当去行事,不去计较感情和利益的得失,那么,怨恨就不会掩盖亲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