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氧气瓶多少钱:第九章 水污染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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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水污染奇观

寻找一口净水

河北省井陉县青石岭村。

1992年,一群育龄农妇按照计划生育规定去医院做绝育手术。不料,一件出人意料 的事情发生了:仅在盆腔一处,就发现有46人长了肿瘤,一起去医院的总共才72人 。

青石岭村一时间陷入彻底的绝望。直到今天,他们才终於明白:为何村里有那麽多 正值盛年的乡亲莫名其妙地撒手人寰?

近年来,青石岭村死於癌症的有200多人。全村400余户,一半家庭有癌症死者。有 的夫妻双亡,有的兄弟同殁,村边新坟连片。

●"……初时,村里人查出癌细胞还凑钱去省城大医院手术治疗,後来,面对昂贵 的医疗费用和手术後计日可数的存活时间,便乾脆放弃了治疗。终生不吃一粒药, 花钱只买来一张宣判死亡的癌症诊断书。 世代躬耕的青石岭人究竟触犯了何方"神 灵"?"(1)

——水,只能是饮水。

青石岭山高水低。乾旱季节,村民们要往返7公里才能担回一担水,一担清水半桶泪 。村人集资打井,凿到18丈,只见石头不见水。绝望之中,村民们上书当时的国家 主席刘少奇,惊动了父母官石家庄市市长。政府拨款修了大水窖,集攒雨水,能供 全村半年之需。1958年,县里修通了绵左渠,青石岭人终於喝上了清凉的渠水。好 日子过了二十年,却不料甜渠水变成了臭渠水。

●"原来,绵左渠上游,兴办了许多家企业,大量工业废水注入,使渠水变质了。 输水的万方水库,库壁污迹斑驳,库水黄汤绿沫,库底杂草黑绿,水中死鸡烂狗漂 浮。村民们说,库水在缸里沈淀了七八天後,烧出的水仍是半锅白沫、一锅腥臭。 青石岭很少有人来串亲,偶尔来个客人,乡亲们敬烟不敬茶,留宿不留饭。1994年 ,有人提桶水送县卫生防疫站去检验,其酸硷度、硬度、浊度和铅、砷、汞、硫酸 盐等有害物质含量全部超过国家饮用水标准4.9倍至9倍,大肠杆菌超标77倍,病菌 总数达"不可计数"程度。"

长久的怀疑终於得到证实:污水是癌症的病因。

何处去寻找一口净水?

人们绝望的哭泣惊动了王考祥老人--当年五位上书人中唯一的健在者。他和几位老 人再次上书县长兼县委书记王金廷,其结果是县打井队把钻机运到了村口。村民们 自动砍树毁田修路,把钻机迎到井位。又自动捐粮捐款,激动得乡党委书记、乡长 、下乡干部纷纷掏腰包。

开机第一百天,井深247米,井下遇到流沙,钻杆突然折断。2万元加2 000斤白面换 了个"乾窟窿"。

——这口乾净的水还能喝上吗?全村老少一夜无眠。

第二天,父母官王金廷冒雨爬上了青石岭,说:"乡亲们,不要难过,县委、县政 府全力支援你们,社会主义不会丢下一村一户。井,继续打,一直打到出甜水;钱 ,我来想办法。不久,省、市、县共拨款37万元,与水夺命的战斗重新开始……

1995年9月28日中午,336.5米的地下冒出了清泉。青石岭沸腾了!家家户户买来喜 庆的爆竹,在井口边彻夜狂欢;许多人睡在井台上,不忍离去;许多人跑到坟上烧 纸,告慰死於癌症的亲人……(2)

……

个案:竹皮河

●"1978年夏天,皮集村向继善12岁的儿子,不慎落入河中,喝了不少河水,得了 怪病。父母四处请名医,先後花了2 000多元,孩子的命还是没有保住。母亲悲哀过 度,患重病随爱子而去……三年间,向继善一家先後死去3人! "竹皮河象一条黑 色的怪龙!"彭墩村党支部书记愤愤然,"河里终年流淌污水,人喝了躁心燥肝, 牲畜喝了也要得病。从1976年到今,彭墩村已有22人患肝硬化,6人患肝癌死亡。" "(3)

这里说的是竹皮河。中国的任何一条大河之水污染,皆是一篇大块专论,无法以简 明扼要的个案形式容纳,所以我选择了这条全长仅56公里的小河。

上游荆门市的大量工业废水及生活污水,把竹皮河变成了酱红色,所含的氟、铅、 硫化物等十几种有害物质,皆大大超过人畜饮用标准。鱼虾鸭鹅基本绝迹,4 700亩 农田和1 500亩水面因污染而撂荒。竹皮河两岸的贺集乡、康桥湖农场、石牌镇等2 6个村庄、5 643户,因饮用和使用河水灌溉,七十年代以来的不到二十年间,死亡 耕牛11 722头,猪26 780头。虽然卫生部门投入了高於过去几倍的医疗力量,患病 人数仍然急速增加。竹皮河两岸人口总数3.5万,肝脏病患者8 500多人(占总人口 24%),慢性肠炎患者6 300多人(占总人口18%),各种皮肤病患者9 300多人(占 总人口26%)。仅贺集乡便有650人患肝癌,93人患肺癌。竹皮河两岸青年参军体检 ,基本无人合格。

竹皮河已成了一条毒河。

胡冲村一位农民承包了6亩稻田,由於河水入侵,收获下来的5 000多斤稻谷竟然都 变成了黑色。粮食收购人员抓一把撒给鸡,鸡不吃,给猪,猪也不吃。一气之下, 人们将这5 000多斤稻谷统统倒进了竹皮河。还有一户农民,生了5个子女,前两个 正常,後生的3个赶上了河水污染,於是老三秃头、老四侏儒、老五痴呆。

多年来,乡民们写状纸、摁血手印,甚至背著污水上省城武汉、首都北京,进行著 漫长的马拉松告状;县人大、政府也帮著告,皆泥牛入海无消息。乡民们走投无路 ,最後发展到聚众数千,准备"冲击"省七届人大会场之严重地步。事情当然是在 萌芽阶段被迅速制止,仅允许几位代表拿上摁了血手印的材料"上访"。一位"老 上访"的党支书悲愤地说:"十八年了,我们整整忍了十八年了!十八年里,我们 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补偿。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给我们解决人畜饮水困难。就 是死了,我也暝目。"(4)

中国七大江河中污染最轻的是长江,长江全流域污染最轻的支流之一是汉江,汉江 污染最轻的是襄樊与武汉河段,竹皮河恰好在这两个"水质较好"的河段之间汇入 汉江;因此,就中国的水污染而言,竹皮河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基本国情与数字

中国污水排放总量极大。1996年废污水排放总量为450亿吨(其中工业废水约300亿 吨,生活污水约150亿吨)。有专家预测:2000年,世界废污水排放总量为6 900亿 吨,中国为800~900亿吨。

中国废污水排放总量约占世界的10%以上,而国民生产总值约占世界的3%,即单位产 值废污水排放量为世界平均数的3倍以上。

中国污水排放量呈高速增长趋势;每年的污水排放总量,七十年代约为110~145亿 吨,八十年代约为270亿吨(何博传:1980年污水排放量为313亿吨),1996年达45 0亿吨,增长率为7.7%,大致每十年翻一番,与经济增长速度大体同步。(5)发达 国家社会总产值每增加1个百分点,废水排放量增加0.26个百分点。(6)也就是说 ,每增加相同社会总产值,中国增加的水污染量是发达国家的4倍。

中国国土污水负荷量约为每平方公里8 600吨/年;为世界污水负荷量平均数每平方 公里520吨/年的16.5倍。(7)

中国的废水排放量到底大到什麽程度?粗略地说,可以把除汛期之外的全国水量全 部中度污染一遍。(8)当然这只是一个形象化的说法,有失严密且并非实际情形; 而实际情形更加恶劣:由於水污染的分布并不均衡,这就意味著工业与人口集中地 区的污染要比平均数字严重得多。

中国的污水处理率极小,80%以上的废污水未经任何处理直接排放,致使江河湖库普遍污染,90%以上的城市水环境恶化,可饮用之水越来越少,水资源危机更趋严重。 (9)

除了污水,每年至少还有亿吨以上工业及生活废弃物排入江河。(10)

综合全国2 200多个监测站资料而得出的污染程度排序……

按中国标准,不能饮用的河水,已占七大水系的近40%河段,和流经城市的78%河段。(12)另据水利部最新调查结果,中国700条总长10万公里的河流,符合饮用水标准(中国国家标准一、二类)的河段仅占32.2%;被污染而不能饮用的河段,已占67.8%,其中三类占21.3%,四、五类及五类以上占46.5%;已丧失任何使用价值的河水占10.6%。严重污染的河流长度,从1984年的21.8%上升到46.5%,翻了一番以上。(13)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1998年发表的一份报告的话来说," 中国5万公里主要河流的3/4以上,都已无法让鱼类继续生存。"(14)

全国城市地下水污染面已达50%。(15)1983年,约1/5的水井水质超标;1986年1/ 3的水井水质超标;(16)目前的数字未找到,情况可能已发展到极为严重。

全国32个特大城市的71个水源地中,有30个达不到2类水(饮用水)标准,占总数的 42%。(17)

……

从饮用的角度有以下一组数字:全国有24%的人口(近3亿)在饮用水质不良的水( 其中0.7亿人饮用高氟水,0.3亿人饮用高硝酸盐水,1.1亿人饮用高硬度水);79% 的人口(9.6亿)在饮用受到污染的水(其中7亿人饮用大肠杆菌超标水,1.7亿人饮 用有机污染水)。(19)两者相加,已超过中国人口总数。当然其中必有交叉,即 部分人口既饮用劣质水,又同时饮用污染水,即便考虑进这个因素,也可以作出如 此估计:当今之中国,已没有多少人可以喝到符合卫生标准的饮水了。

造成严重水污染的直接原因是粗放型增长方式和不合理的工业布局。以淮河流域为 例,占污染总量50%以上的是造纸厂。这些造纸厂多数规模小,设备落後,其吨产品 用水量和排污量高出国外同类企业数十倍甚至上百倍。(20)

乡镇工业排污量迅速增长。1994年废水排放量为43亿吨,占全国工业废水排放量的 16.6%。据有关部门预测,至2000年,这个比例将上升到35%~40%。随著技术设备落後的乡镇工业的快速发展,中国的水污染已从点向面,从城市向农村,从大江河向 小河溪扩散。(21)

污水横流的大上海(略)

淮河水污染奇观

1996年4月9日的《中国青年报》上,刊登了一幅照片:一位头戴草帽衣衫陈旧的老 人,双膝跪倒在一位官员面前,这位显然属於晚辈的官员躬下腰,双手搀扶著老人 的胳膊,满面关切。内文写道:

1994年8月,国家环保局局长解振华来到洪泽县老子山渔场,调查94年特大污染事故後果。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渔民走上来,"扑通"一下给四十五岁的解振华跪下,恳 求道:"快救救渔民,往後别再污染了……"解赶紧搀起老人:"对不起,我们工 作没做好……"这件事长久地留在国家环保局局长的记忆中,他说:"作为一个环 保工作者,有一回这样的经历就终生够用了。"

在政府官员视察期间,屡屡发生民众向中央及地方官员下跪之情事。东海县的百姓 们是排著队下跪的。他们的父母官--东海县女县长聂长兰甚至把酱油色的污水装瓶 带到北京告御状而未果,除了揭杆而起,也只有集体下跪了。(景星、高杰等)

——骇人听闻的水污染,已经把淮河流域的民众逼到了绝境。

……用《光明日报》的话来说,"淮河在枯水期,基本上已成为工业废水的排污沟 。"】(28)就七大江河水污染排名而言,淮河仅仅是第三,前有更为严重的辽河 与海河,後有与之不相上下的黄河。因此,淮河更有资格成为中国水污染正在走向 极点的缩影。

先介绍"94特大污染事故" —— 1994年7月中旬开始,由於连降暴雨,淮河上游河 南省境内的支流水量猛增,不得不开闸放水,各支流洪水奔腾而下,将长期滞留蓄 积的大面积污染带入淮河干流,由此而形成了一次持续时间最长、危害程度最烈的 特大污染。

污染团所到之处,河面满布泡沫和死鱼,水体呈黑褐色,奇腥恶臭,俨然一条臭河 、死河。

强大的高浓度污染团顺流而下,沿淮地区兵荒马乱。宛若敌寇入侵,"战况"以时 日计……

13日,河南沈丘县槐店闸为确保自身安全,开闸泄洪。大闸公园内养的十几只猴子 一夜之间全部失明;公园负责人未洗玉说:"这水太毒了。开闸放水那天,光听见 猴子在哭,像是坏了的锯条一样响成一片,两只爪子乱扒拉眼睛。发觉自己眼瞎以 後,就通霄达旦地嚎哭……这毒平时沈淀著,开闸放水一搅动,毒气就冒出来,河 边的树木全部熏死了,100多个过路人当场熏倒,送进医院抢救。那天,全城人眼睛 都被熏得不停地流泪……"

14日7时至17日13时,安徽颖上闸为自身安全开闸泄洪,大闸附近鸭鹅全部被毒死;

14日,污染团抵达安徽省凤台县,死鱼无数,高温天气,鱼体迅速腐烂,渔民们惊 呼:空气都发绿了!

15日至21日,淮南到蚌埠的百里河段顿成"黑河",自来水发黑发臭,无法饮用;

17日清晨,污染团前锋进抵淮南市李嘴子水厂,自来水黑臭,大批市民饮用後头晕 、腹泻,医院爆满;

18日晚,华东电网田家董发电厂被迫停机十小时;

19日,长达70公里的强污染团带以雷霆万钧之势直逼蚌埠市,大量市民中毒腹泻, 家用净水器,矿泉水和各种盛水塑胶桶脱销,许多饭店因无人问津而挂出"淮河水 污染,本店使用井水"的招牌;

20日 晨3时,洪水超过限制水位,蚌埠闸开闸向下游江苏省泄洪;

23日,污染团前锋到达江苏省盱眙县,县城变成一个"超级污水坑",一座"死城 "。自来水厂被迫停水,工厂被迫停产,饮食业被迫停业,20万居民被迫喝污水, 一口井最多时有千人等水,抢水场面时有发生;

29日,污染团进入洪泽湖区;由於淮河基本断流,富营养化日趋严重,大面积绿藻 几乎弥漫整个河段。加之洪泽湖枯水,水位降至死水位,几乎见底,千余船民困於 湖内;污染团进入洪泽湖,致使沿湖地区居民无法饮用;

总量2亿吨的污染团顺流而下,摧毁了中下游全部淡水养殖业,安徽北部的工业停摆 ,近百万人无水可喝。在此紧迫情况之下,江苏省当局向南京军区紧急求援。军队 火速开赴灾区,用军车拉地下水和架设临时输水管线救急。水污染仍继续恶化的状 况,至少发展到9月中旬。(29)

……

这种突发性特大水污染事件,第一次发生在1974年,第二次相隔四年,第三次相隔 三年,第四、五、六次相隔二年。进入九十年代以来,每年2次以上,1994年4次, 然後发展到每两次特大污染仅间隔几个月。……

淮河流域曾以旱涝灾害频发而闻名於世,虽经持续半世纪治理,仍未克竟功。如19 91年,先是特大大水灾,皖、苏两省近一亿人被迫迁移,1 460万人家园被毁,50万 人在堤坝上过冬;大水之後,皖、苏两省又持续乾旱,农业受重创。令人扼腕的是 ,旱涝未除,污染又生。

……

……目前,淮河水污染造成的损失已大大超过水旱两大灾害。

沿淮地区由水污染引起的癌症发病率比全国平均发病率高出10倍以上。(袁泉)

沈丘县水井统统腥臭不堪,80万居民饮水全部严重污染;1993年全县肝炎和消化道 肿瘤发病率比十年前提高40%。奎河污染"五毒俱全"(氰、汞、珞(金)、砷、酚 ),且浓度极高,如工业废水中挥发性酚的最高容许排放浓度为每升0.5毫克,而奎 河的最高含酚量已达每升759毫克,超标1 500倍。大肠杆菌超标更是骇人听闻,沿 岸井水大肠杆菌超标竟可至7600(数字无误:七千六百)倍。被奎河污染的安徽省宿县,民众所患癌症计有食道癌、肝癌、胃癌、肺癌、血癌、肠癌、子宫癌、膀胱癌等,可谓品种齐全。宿县受害最烈的乡村,八十年代初期癌症死亡率高达10万分 之1630,比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全球癌症平均死亡率高出160~200倍;九十年代中 期,范围已扩大到相邻的灵璧、泗县的数十个村庄,灵璧县少程村年均癌症死亡率 竟达10万分之5000,是世界癌症平均死亡率的约500倍。而黑河,从发源地直到注入 淮河的100%河段,水质全部劣於五类;河南医科大学对黑河上蔡段进行了为期一年 的调查,结果触目惊心:沿岸人群死亡率和恶性肿瘤发病率均大大高於正常人群, 每三个成年人就有两个肝肿大,每十个儿童就有九个肝不正常,新生儿致畸率竟达 6%。(陈桂棣)(30)

……

1995年,作家陈桂棣"象特务一样"私下采访了淮河流域48座城市,写作了报告文 学《淮河的警告》,首次公开披露了淮河流域触目惊心的水污染。回忆一百零八天 之见闻,一个景像使他终身难忘:油污的河面……小孩玩耍,火苗溅入河中……随 即水面燃起熊熊大火,火焰窜起5米多高,竟烧毁了岸边十数棵柳树……—— 遗憾 的是,这并非特例:水面燃烧已成为全国水污染统计项目之一。辽宁锦西市五里河 曾发生过大面积水面浮油燃烧,并造成连接北京与东北的交通大动脉京沈铁路一度 停运。辽宁省浑河水面著火曾烧毁一座桥梁。

陈桂棣还亲眼看见了一条因受惊吓而蹿入淮河支流--河的倒楣的蛇,"那蛇刚落水 ,便像跌进开水锅被烫了似的,身子扭作一团,挣扎了几下子,就被河水摄走了魂 魄。"

他在文章里还记述了前文提到的那张照片:那位头戴破草帽的老人未开口便下跪, 突如其来,记者们来不及动作,只有《中国环境报》记者高杰抢到一个镜头。这张 照片後来得了一个全国性影展的铜奖,高杰却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为了取景,他 站进了岸边的浅水,仅仅是按一下快门的时间,双脚却被感染得奇痒难忍,抓破了 皮也止不住。最後竟需要多次进医院治疗,半月後方痊愈。高杰一脚踩进去的仅仅 是被淮河污染了的洪泽湖,如果是淮河呢?国务委员宋健1994年视察淮河流域时, 在槐店闸遇见一位老人,撩起裤腿,说:"只要在水里一站,就是这个样子……" 老人双腿红斑点点,满是脓血。(33)

救救淮河。

救救总体污染比淮河更严重的大辽河、海滦河、滇池、南四湖、巢湖。

救救污染直追淮河的黄河、太湖。

"人民生活於水深火热之中"

据不完全统计,七十年代因水污染引起的人畜中毒、死亡,渔业农业减产,工业减 产及产品质量下降,水面著火,破坏供水水源等重大事故达到了4位数之多,目前的情况更加严重。(34)日趋恶化的水污染,使民众的日常生活已变得痛苦不堪。并不是所有灾难都有中央大员亲临视察,也并不是所有的百姓都只会下跪,大量恶性 社会冲突已势在难免。

例如,1979年8月8日,浙江省奉化县皮革厂和食品厂在同一天被农民捣毁。这天早 晨,大批农民乘坐几辆拖拉机闯进工厂,举起锄头棍棒,发疯似地打砸。顷刻间, 厂子变成一片废墟。愤怒的农民们意犹未尽,还以棍棒威逼,迫使厂长喝下又黑又 臭的污水。事件起因於水污染。这两个县级大厂一直把未经处理的废水排入奉化县 主要水源——县江,江水变黑变臭,下游4万多农民有水不能喝,不能洗。眼看著毫 无解决问题之希望,农民们忍无可忍,只好自行解决。(35)

又例如,1986年11月1日早晨,湖南省冷江煤矿化溪工区发生了一起激烈的械斗。煤 仓冒出的大量的煤粉污染了稻田,矿区排放的大量废水污染了附近农民的饮水。有 的井水细菌总数超标360倍,大肠杆菌群数超标793倍,井水浑浊变味,附近民众怨 声载道,多次要求煤矿方面治理污染和赔偿损失,但长期得不到解决。村民们无奈 之际,只好将储煤坪的铁门强行上锁。经县、区、乡三级政府部门劝说,後来又开 了锁,但要求煤矿领导察看稻田污染。此一最低要求也没有得到回应,便又上了锁 。煤矿不能停产,砸锁运煤,村民们便担了黑色的稻谷,高呼:"为了生存,我们 只要求以污染的黑稻谷来换你们的米食,决不无理取闹。请你们讲讲良心吧!"冲 突发生,农民寡不敌众,被矿工们打得血迹斑斑。农妇孩子闻讯赶来,矿工也呼啸 增援,手持木棒钢条乱打。在这场激烈的械斗中,多人受伤,一人打死。赶来制止 械斗的乡长即刻被打成重伤,乡党委书记被石头打破脑袋,昏倒在血泊中。(36)

再例如,1996年12月25日,杭州市余杭镇300多老人,冒著寒冷,带著露宿用品连夜到市政府门前静坐请愿,要求政府解决严重的水污染问题,"给我们一碗清水喝" 。余杭镇的水源是穿镇而过的东召(竹头)溪,过去水流清澈,可见游鱼。八十年 代以来,上游临安县在溪边建了6家化工、造纸、染织厂,废水年排放量达50万吨。至1995年底,排污企业已增至17家。据检测,溪水色度高於正常标准9倍,溪水中致癌物质酚的含量超过国家安全标准90倍,苯等毒性物质含量也超标,活鱼放入水中,两小时即告死亡。该镇肠胃病、肿瘤病、不孕症、皮肤病明显增加。怕遭到镇压,年轻人不敢请愿。已退休的老人们则表示,"反正我们活了几十年,就豁出去给子孙讨条活路!"这次请愿最後被杭州市政府劝止,但据说还在酝酿更大的行动。 有人声称,在忍无可忍之际,要炸掉工厂的排污管道。(37)

还例如,据一家小报《现代人报》在事发五年之後的简略报导:广东省韶关市韶关 冶炼厂於1983年被工人炸掉。贫穷的粤北山区曾一度繁荣,当地民众充分利用丰富 的砷矿资源,大上土法炼砒,短短数年,炼砒窑达到了86座。当大捆大捆的"大团 结"塞进了衣口袋里时,人人都喜气洋洋。但同时,他们身上正在长疮流脓,然後 会留下红斑、黑斑,骚痒难耐。最後才明白,他们得的是皮肤癌。韶关冶炼厂的故 事大致相同:工人们并不了解炼砒霜对人体的危害,(是厂方故意隐瞒吗?——笔 者批注,下同。)後来知道了,(如何知道的?)愤怒便如火山一般爆发,把厂子 炸掉了。(他们事前曾进行过非暴力抗争吗?结果如何?炸厂的结果又如何?)几 年之後,工厂的旧址上尚寸草不生,清澈的沟水流到哪里,哪里的人就遭殃。监测 结果:含毒量超过标准44倍。韶关市政府只好拨款百万,把厂区范围内深度3尺面积 30亩的土壤挖出来再深埋掉。(38)

由於严密的新闻控制,因环境污染而引发的社会冲突事件大多为社会所不知。偶尔 泄露出来的消息也过於简略,更无法凭藉上列个案对全局进行研究。只能估计数量 极大。

民众陷於水深火热,而政要们却动用10亿国库钜款,在中南海大搞清淤清污工程, 治理自己的小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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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章结束之前,我要破例地提到提到几个环保官员的名字。他们是:国务院环委 会主任宋健,国家环保局局长解振华,人大环境与资源委员会主任曲格平。


保系统官员。各类资料的字里行间,他们的身 影与国难同在。宋健、解振华、曲格平以及一大批天良未泯的环保官员,临危受命 ,如消防队救灾队般四处蹈火赴难。


他们身上尚葆有著一种与江山社稷相称的统治之德。他们敢说真话,并往往达到为国情所不容之边缘。这可 能与人品有关,也可能与他们所肩负的收拾山河之重任有关:


他们终年奔走於满目疮痍的 国土,苦难当净化灵魂。於是他们会挥泪承担不当由自己承担的责任,甚至不惜违 背基本教义而公开宣称"人民生活於水深火热之中","连这一点点大自然给的权 利都被剥夺了";他们本能地抗拒著动摇民族生存根基的所谓"高速增长",他们 预言著逼近的国难;他们不知能否挽狂澜於既倒,只能知其或可为而为之;他们不 能坦言对制度的绝望,只能徒劳地呼唤"大禹治水"、"女娲补天",试图回到民 族创世神那里去寻找精神力量……作为一个自由知识份子,尽管我不能认同他们试 图回避制度转型的因循苟且,但我也不能不对他们心怀敬意。他们没有成功的希望 而注定要成为悲剧英雄。但愿我们的後代会记得他们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