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事故管辖法院确定:关于读书,关于看建筑 | 建筑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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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读书,关于看建筑

星期日, 06月 1, 2008 9:59Posted in category 前辈经验

近来,常有一些学习建筑的同学询问关于如何读书、如何体验建筑的问题——这些问题既是新鲜的,也是熟悉的,几乎每次回学校中与同学交流,都会不断地碰到这样的话题。我建议,这些对读研、对于建筑颇有追求的同学,可以再度去搜索一下以往abbs上冯仕达老师(Nomad)贴出的帖子,整理一下,差不多,就有了对于这一问题的答案。而我自己给出的回答,历来是:回到经典,回到田野里去,这是最笨的方法,也是最为奏效的方法。

前 不久,在中央台的青歌赛上,在被观众问到如何阅读的时候,余秋雨作为戏剧史的专家,也给出了一段很类似的解释。他说,既然生命有限、时间宝贵,那就最好不 要读垃圾,而是要读经典;有人说,读经典,我怎么知道?余说,去问老师,问别人,这样就会知道哪些是必读的好书。如果读经典,读不懂怎么办?是不是自己的 智力不够?余说,那是缘分未到。您想,一个12岁的学生,听说微积分是经典,去读了,没读懂,是微积分垃圾还是这个孩子太笨?显然两者都不是,就是时候未到。这时,就该把《微积分》放下来,先读读《平面几何》。

建筑中的书也有个上中下的区别。一方面就是因为书本身存在着质量上的差异,有些作者的书,靠着20个学生的作业东拼西凑搞起来的,这样的书,除非在我的研究话题内必要要看,否则没有必要太认真地对待这种著作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书和您研究的相关程度。余秋雨的书再好,如果和您的研究没有太大关系,那余教授的书,就不是第一位的经典。再比方说,您正在研究现代建筑的理论、历史、形式,那就去阅读一下《走向新建筑》吧,它比程大锦的那些手法书,更为经典。这里,恐怕最难抵挡的就是时髦的书。我想,二十年前,我会同样去追着翻看的,现在,大抵有了些克制力,会等一等的。这倒不是不赶时髦,我是学着比较谨慎,等到某些时髦的东西变成经典时,会去碰碰的。

有同学对于译著表现出来不信任,这个话题也说明现在的翻译实在过烂。总体说来,大陆译本是好过港台的。90年代前的译本要好过现在的许多译本。但是,我很少会花时间啃中文译本。同学应该尽量试着去阅读原文。

我们在听建筑讲座的翻译时常会发现,一个英语专业的人来翻译,其实也可以翻译正确90%,或是95%,比如建筑的用才,建筑的设计构思。不过,这个讲座的精髓往往在另外的5%里面。今天的翻译,往往就失败在这5%上,译者的学识低于原作者的学识,没有对话的资格,这就是译文水准不高的症结所在。翻译中最困难的地方,就是文化差异所阻挡下的关键词的理解和翻译。举个例子,context这个词,在后现代建筑流行的年代,基本上被中文的译者翻译成为了“文脉”——文本性的脉络,也有人译成“上下文”,比较直接。但是,contexualization该译成什么?文脉化?上下文化?都很恶心。这个词常常是宗教学社会学中所指的“本土化”,比如基督教来到中国要适合中国的国情,结合中国的现实,那就是contexualiztion。近来,在艺术史中巫鸿先生主张把context基本上翻译成为“原境”,比如在谈到敦煌壁画的视看模式时,巫鸿不会说,我们回到上下文去,而是说,我们该回到“原境”去。不久前,某个建筑学者,不得已,把这个词译成了“历境”——估计是历史中的境地,我觉得不如原境准确;其次,“场所”一词,我个人也是有异意的。如果我们看所谓“场所理论”在西方语境中崛起的源头正是来自存在主义之后的发展,即对人在空间中的存在意义的关注,place这个词,跟我们一般的场所相比,还是具有着相当哲学色彩的。我在80年代留学时,一直是把这个词翻译成为“所在”的,但,把持着翻译话语权的那代人把place翻译成为“场所”,那就是“场所”,而且后面还要加个“理论”,才能提醒人们这不是一般意义的场所。

回到正题上。建筑里 的书,由于其写作的精良程度,由于它和您研究方向的相关程度,甚至由于您的喜好,是存在着上中下之分的。那就首先把自己的时间放到那些必读的、大家都认为 不错的、同时自己也能读得懂的书上去吧。这样,就会节约很多时间,还不至于发生小学生看不懂微积分然后气馁的现象。您要是正在对现代建筑感兴趣,读读《走向新建筑》《现代建筑语言》,要是正对城市感兴趣,读读《城市意象》《街道美学》。至于最最时髦的东西,要看自己的精力和能力,有富裕,有能力,可以去攻一攻。不过记得,没有比较全面的哲学教育、思想史教育、文化研究的教育,要想直接弄懂解构、褶子、现象的建筑,是有难度的。

对于经典的阅读,也还是有方法的。我的阅读方法,不是建筑学 和城市规划教的,而是我读博士时,在人类学、宗教学和社会学的讨论课上学来的。我的一位导师历来主张,对于经典,一定要带着历史同情心去阅读,他发现,年 轻的学生身上往往有着叛逆的精神,往往从当下的立场出发,对历史的经典上来就是指责。我的导师说,越是古老的经典,就越要从经典的时代出发,去研究为什么 古人会这么说而不是那么说,他或她在整体上,给出了怎样的解释,是针对什么的。导师对我的一个要求,上来就是复述。他会让我花30分钟,先把一本书的主要内容和关键点复述一遍。这一招很奏效。一本书,你读没读完全,有没有抓住大意,复述就是一个很好的考核,不信,同学自己可以读下《城市意象》,然后复述一遍。没那么简单。

完 了,导师才会跟我去讨论背景,出发点,要义。在人类学这个领域中,很多名著是人类学家写给另外一些人类学家的。像布迪厄的《一种实践理论的纲要》,即是要 反对唯心的文化主义,也是要反对马克思的唯物论,他是要撕开这种二元对立的观念和方法的。有了这个背景,我们就会对《纲要》一书中对悖论、对“场”、对流 动的关注,有了不同的理解。建筑、艺术领域也是这样,今天我们阅读康定斯基的《艺术中的精神性》,往往觉得一头一头的雾水,其实,明白了康定斯基对于19世纪物质主义的否定,明白了康定斯基对于“神智论”这样新宗教的关注,才是解读的关键;而这一态度,随后就变成了康定斯基消解现象发明绘画技法的理论基础。所以,复述之后,是要冷静地抽身出来。

抽 身出来,就意味着要进行批判。批判,不是文化大革命的人身攻击。批判,在康德的意义上,是“思未思”,就是作者自己当时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有些学生具 有很强大的能力,比如叛逆精神强大的学生,上来就说,这个这个过时了,那个那个不过瘾。这其实也是在“思未思”,因为我们今天能够看到作者的历史局限性 了;但,中国教育体制中的学生,可能普遍缺乏着这种反思的能力,即,在理性、冷静的比对中,对作者进行反向的判断。我们的学生太热衷于听信媒体了,比如, 大家都说雅格布斯好,那《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就成了圣经了,大家都说维特鲁威的三标准具有普遍性,就没有人怀疑,这个三标准其实是历史中的标准。我觉 得,这和中国的教育体制有关。

有些老书,是值得我们在今天重新提问的。比如柯布在《走向新建筑》中对于新建筑有一种“去物质化”的追求,那他是怎样实现的?比如赛维,为什么如此憎恨对称这种古典建筑的形式语言?是不是新建筑就一定消解掉对称?我们又该在怎样的大框架中去认识和把握形式语言?这些问题,只要你去仔细阅读,就会不断地把你带向与经典的对话。

总结一下,我们对待经典,可以进行多样的反复的阅读,可以崇敬,可以佩服,但也要抽身,要反思,不能一好百好,也不能一错就百错。学会这样的阅读,同学就会在阅读的道路上越走越起劲。

关于体验建筑或者如何看建筑。我先想说:我们喜欢什么,能够看到什么,或者说只关注什么,的确不是一件个人的事情,而是群体的、大家的事情。我们都听说过“疱丁解牛”的典故,估计在疱丁先生的眼睛里,看到的一头头牛,到处都显露着关节和接缝。这就是职业人的习惯的眼睛。您在别人的建筑能够看到什么,基本上取决于您自己的水平和您自己的关注点。

中国的学生尤其是大二大三的学生,走到哪里,就关注空间关注光线和阴影,这是因为我们在大一接触或者完成了现代主义的建筑教育,就是包豪斯的那套体系。而西方的建筑教育,也经历了现代、后现代,然后,进入了一个开始关注材料、营造、基地、文化的时期。这样,引导着学生甚至研究者们体验建筑的视角,就已经在发生很大的变化。不信,同学可以把西方的建筑杂志,每1年,挑1期出来,看看杂志上都在说什么。1940年代,50年代,是空间和技术,60,70年代是民主,公众,和文化价值;80年代就是符号和象征主义,90年代是场所,然后是各种各样的思想流派。

在一个关注建筑象征的年代里,自然,人们对于建筑的体验,一下子就聚焦在这栋建筑有什么意义,有什么空间原型,有什么符号,老百姓怎样解读这些符号,此类问题上,反而会忽略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这栋房子是怎么盖起来的,它是怎样面向山岚或是街道的。

前面我讲了读书,其实,那套方法是同样适合阅读建筑。一来,我们可以就我们感兴趣的话题去找建筑实例,二来,我们可以就我们能够看到的建筑,来做反思。比如,如果最近您的确就是对空间的流动感兴趣,那就问问老师同学,上海或是北京哪些建筑是空间流动的代表作?如果您对制作的工艺感兴趣,那就参观一下那些被认为工艺比较精良的建筑作品——我知道,后面这个话题才是困难的话题。因为,在近代,中国一直在发生着社会变革,沧海桑田的变革,这让建筑工艺的提炼,变得尤为困难。我们现在花钱最多的建筑,都是政府建筑,而领导,多是没有文化——没有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修养——的人。你让一个暴发户能够变成建筑的优雅的欣赏者,那要等上几代人才是可能的事情。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我们仍然是会找到一些好的视角来体验建筑的。 首先就是幅员辽阔的民居。你在哪里上大学,那就好好地研究一下当地的民居。如果在徽州,祝贺你,徽州民居的木工工艺很是精良,您是可以去研究工艺的;但是 在吉林在辽宁怎么办?你就要想一想,研究不了工艺,可以去研究民俗,比如朝鲜民居的汉化,或是满族民居对于中国清代官式建筑的影响。如果您在研究客家民居,那就看看,客家家族的结构跟民居的关系;在云南,这个资源就变得更为广阔。

其次,除了民居,我们还有很多旧城的街道。同济的Kirk老师就经常领着学生研究上海的老房子,比如,研究一个解放前消防站现在怎样被重新利用的,尤其是二楼和外面公园之间的关系。Kirk老师就是这样发掘身边的“好建筑”的。

诚然,有些建筑的妙处是要等到岁月的沉淀才能悟出来的。我上大学时就知道同济的教工俱乐部是个好建筑,我们都参观过,我也知道其中的空间流动和朴素的用材。但是,多少年后,当我自己重新研究起风格派建筑时,我忽然觉得,那栋小建筑的上部,很中国,很民居,而一层,多像风格派尤其是密斯的平面。在当时,能够如此糅合民居和密斯的东西,今天看来,也算是够前卫的吧,而且糅合得很不错。这就是体验的视角变化。

对于那些现在只能用空间去看建筑的同学,我觉得,不妨先去拆解拆解一些话题,比如,建筑该如何和基地对话或是结合。比如,房子的外层该如何做。给你4根木头,你怎样制作一把椅子。用这样的视角,很快就会把自己体验建筑的方式拓展开来的。

中国当下不乏理论家和建筑史学家,也不乏大院里的总工程师和建筑大师;不幸的是,搞理论的,不懂建造一把椅子的n种方法,像阿尔托,密斯,柯布,里德维尔德,都对这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而能够把椅子造起来的所谓大师,过于藐视哲学和文化的力量,把理论当成左道旁门。考过一注的人,就以为自己是建筑大师了,其实,在当下的制度和体系下,考过一注的人,可能就是被制度同化了的人,他们的作品可能越来越像弗斯特甚至库哈斯,却越来越不能叫“建筑”,因为“建筑”所具有的感动,灵性,与使用者的对话,与街道的交流,与历史和天空的对话,没有了。

所以,作建筑系的学生,必须自己在理论和实践之间建一座桥梁,不要厚此薄彼,也不要对骂,而是要时常在理论和工程之间穿梭。时间久了,中国的新一代建筑师当中才会有真正的理论家和大师出现。

摘自:http://dyl703.spaces.live.com/Blog/cns!59DC3C9A3340FB92!279.ent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