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广场饭店:西厢的窗户
我们应该知道,在旧社会的四合院里,北房是正房,按现在的说法,叫主卧和起居室(客厅)。东厢房是主人的儿子的房间,西厢房是主人的女儿的房间。东厢房窗户朝西,西厢房窗户朝东。例如《西厢记》里的莺莺住的就是西厢房。李清照嫁给赵明诚之前,住的也是西厢房。发生在西厢房的故事,从古至今举不胜举:莺莺与红娘商量如何拿下帅哥张生。而李清照酒后醒来,则向侍女打听花园里的海棠历经一夜狂风骤雨,现在是什么状况。在一问一答之间,悟出:“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名句。而她写这首《如梦令》的时候,年龄也就十七八岁。
在西厢房里长大的女子,她的居室虽然比东厢房稍矮一点,然而,对方很可能也像刘胡兰或阿庆嫂一样成为不寻常的女人。比如在当今的诗歌界,女性的作品甚至比男性的作品更睿智、更生动、更容易让人有一种想入非非的冲动。
记得有个成语叫“东窗事发,”在东窗下最后拿定的主意,也许属于身不由己。在东窗下写的诗歌,则是有感而发。如今中国妇女不仅翻身得解放了,她们甚至开始更极致地解放自己。西厢房成了一个古老的名词,广大妇女群众已经不再局限于通过什么窗口偷偷地张望远处的风景,也不会再为某一堵院墙抓耳挠腮,却是穿着牛仔裤或者是比基尼破门而出,在酒吧里跳钢管舞,与大海去比胸怀,或者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把女人的一万多种风情展示得几乎一览无余。女人本身,或者说某些女人本身,就是一首委婉的抒情诗。因此,凡是写诗的女人,心里大多繁花似锦。凡是女人写的诗歌,诗里大多小河弯弯。把心里的一地落英通过诗里的潺潺流水运载出来,如果你恰巧正在赤足涉水,落花流水与你肌肤相触,总有一番爽朗的纠结令你为之一动。
因为她们不失深刻。你可以忽略女人的某一个表情,但你抑制不住她们喷薄的个性。有一次我到宋庄黑羊的工作室去喝茶,看到墙上贴一首诗,那是年仅18岁的张也在她17岁的时候,也就是2009年12月写的《洞》:
有好多人都在往一个洞里跳
因为众所周知那里面有金子
我想呀,干脆我也往里面跳吧
但我明知道,我没有降落伞
可是也有人不带伞也跳的
于是我想呀
有尸体垫背,我死不了
当我走到洞旁时
我又犹豫了
置身于充满腐臭气息的生活没有生命迹象会剥夺灵魂
而且这么多人在里面不把我挤死呀
于是我回来了
自己准备挖一个洞
洞里就我一人
满天的星,不比金子闪亮?
但星摸不着碰不到
没有金子活不了
放下铲子
跟着群众也往那个大洞里跳
不过总有一天我得无奈地踩着被我挤死的人的尸体爬回來
回到自己的洞里
我坚信总有一天
很多人会为了看我的星而送给我金子
而我也会为这风景万分愉悦
黑羊如果不被他的女儿崇拜了,虽然仍是她的爸爸,但是她对“爸爸”这一称谓,只剩下了亲情。那么,做为一个身上挂满泪珠的青年诗人,她或他们对占据诗坛的那些著名的或知名的权威与贵族,百分之几是发自内心的欣赏?百分之几是出于礼节性的客套?大连诗人大路朝天的女儿于晓渔今年已经9岁,她6岁的时候就在《诗歌月刊》发表过两首诗。其中有这样的一首:
星星是月亮的孩子
可星星不是太阳的孩子
太阳的孩子是
阳光
星星是月亮的孩子,阳光是太阳的孩子;张也是黑羊的孩子,于晓渔是大路朝天的孩子。父子或父女之间目前谁崇拜谁,将来谁崇拜谁,只有上帝知道。18岁的张也在西厢房的窗户探出的脸庞,让我们在纯粹中读到了一种额外的东西。而且,刚刚9岁的于晓渔,也在她小小的窗口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