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夹内不能拖动:当年沙龙,叹雅士云集 钱江晚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8:49:59

当年沙龙,叹雅士云集

  本报记者 屠晨昕


  民国时期的文化沙龙

  北京北总布胡同的梁思成林徽因故居遭遇强拆,全社会都掀起了惋惜与愤怒的声浪。

  在挖掘机和推土机的隆隆作响中化为瓦砾的,绝非名人故居那么简单。从此,我们去哪里追寻梁林故居里的风雅呢?

  还好有冰心笔下活色生香的“我们太太的客厅”;还有钱钟书《猫》里的“李太太”和“李先生”。

  尽管,两位文坛泰斗的嘴角,留着酸溜溜的嘲讽、揶揄的意味,然而,当光阴流逝了70多个年轮,当年的影射文字倒成了如今人们追怀“太太客厅”风采的凭证。

  真正留存在人们心中的,是一代才女林徽因的绝代风华,还有梁思成、徐志摩、金岳霖、沈从文、林语堂、萧乾、周培源、费正清、费慰梅……一个个才华横溢的名字,相互碰撞出耀眼的火花,也让“太太客厅”的风雅,在我们的回忆中再度闪亮。

两个女人的梁子

  1933年,冰心在《大公报》上发表了题为《我们太太的客厅》的短篇小说。甫一面世,引来平津乃至全国文化界的高度关注。冰心以温婉伴着调侃的笔调,描写了“我们太太”——一个受男人环绕、爱出风头、工于心计的女人,几乎把身边的男人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很快,便有好事者将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金岳霖一一对号入座。金岳霖后来曾说,这篇小说“也有别的意思,好像是上世纪30年代的中国少奶奶们似乎有一种‘不知亡国恨’的毛病”。

  冰心和林徽因是福建老乡,冰心的丈夫吴文藻是梁思成清华同宿舍的同学。1925年暑假,林徽因与梁思成去康奈尔大学时,已是恋人的冰心与吴文藻也在那里,四人在异域相会,还曾一同外出野炊。据说,《我们太太的客厅》发表后,林徽因恰好从山西考察归来,读毕此文,立刻派人给冰心送上山西特产陈醋一坛。虽然冰心后来辩解说,她写的不是林徽因,而是陆小曼,但两个女人已就此结下了梁子。

  而在钱钟书写于1945年的《猫》,相较于《我们太太的客厅》,笔触更为尖酸刻薄,不但嘲讽了梁林夫妇和他们家的猫,还顺带着恶搞了双方大名鼎鼎的父亲——梁启超和林长民。至于那些座上客,除了袁友春是林语堂以外,爱慕女主人的诗人当然就是徐志摩;亲日的陆伯麟一看就是周作人;谈吐举止斯文的作家曹世昌,除了沈从文不会是别人;其他各位,据说分别影射朱光潜、赵元任、周培源等人。

  据说,当年梁家曾与钱家为邻,钱钟书与林徽因都爱猫成痴,而他养的爱猫打不过林徽因的爱猫,替猫出气而写《猫》恰恰是文人的性情所在。

个个都是雅士

  客观而论,冰心与钱钟书的作品,让人们如身临其境,熟悉了林徽因充满生气的客厅,并令当今的诸多文化人为之心驰神往。

  “徽因话讲得又多又快又兴奋,她总是滔滔不尽地讲着,总是她一个人在说,她不是在应酬客人,而是在宣讲,宣讲自己的思想和独特见解。”当时属小字辈的萧乾回忆说,“哪个女人敢于设堂开讲,这在中国还是头一遭,因此很多人或羡慕,或嫉妒,或看不惯,或窃窃私语。”

  “太太客厅”的客人并不限于传统文人。费慰梅曾这样回忆:“钱端升是尖锐的分析家,对国际题目具有浓厚的爱好;陈岱孙是一个高个的、自尊而不苟言笑的经济学家;在哈佛攻读人类学和考古学的李济,领导着殷墟发掘;社会学家陶孟和曾在伦敦留学,领导着影响很大的社会研究所。这些人都和建筑学家梁思成一样,是一些立志要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中国的过往和现在的现代化主义者。”

  当时几个梁家侄女爱把她们那些崇拜林徽因的大学同学带到家里来,其中就有沈从文,还有后来的萧乾,等等。

  它不同于一般的客厅,林徽因的客厅几乎不带任何功利特色。

  “我固然是搞哲学的,但我从来不谈哲学,谈得多的是建筑和字画,特别是山水画。”金岳霖回忆说,“这是一个学习团体,起了业余教育的作用。”

  《我们太太的客厅》节选

  我们的太太自己以为,她的客人们也以为她是当时当地的一个“沙龙”的主人。当时当地的艺术家,诗人,以及一切人等,每逢清闲的下午,想喝一杯浓茶,或咖啡,想抽几根好烟,想坐坐温软的沙发,想见见朋友,想有一个明眸皓齿能说会道的人儿,陪着他们谈笑,便不须思索地拿起帽子和手杖,走路或坐车,把自己送到我们太太的客厅里来。在这里,各人都能够得到他们所想望的一切。

  我们的太太正和一位政治学者招呼,回头看见,便嗔着诗人说:“你真是!搅他作什么?我这里是个自由的天地,各人应该挑着自己心爱的事去做。”哲学家抱歉似的,鞠躬笑着说:“书呆子真没有办法!到哪里都是先翻人家的书。”诗人在一旁嗤嗤地笑着。

  钱钟书《猫》节选

  要讲这位李太太,我们非得用国语文法家所谓“最上级形容词”不可。在一切有名的太太里,她长相最好看,她为人最风流豪爽,她客厅的陈设最讲究,她请客的次数最多,请客的菜和茶点最精致丰富,她的交游最广。并且,她的丈夫最驯良,最不碍事。假使我们在这些才具之外,更申明她住在战前的北平,你马上获得结论:她是全世界文明顶古的国家里第一位高雅华贵的太太。

专访陈子善——

文化沙龙
是当时一大风景

  林徽因的“太太客厅”,雅士云集,在当时的北平名噪一时。不过,这并非当时中国仅有的文人气度的展示舞台。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博导陈子善告诉记者:事实上,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北平和上海都存在着不少文化沙龙,活跃着许多中上层的知识分子,自由交流,畅所欲言。

  “民国时期,文化人定期、不定期的聚会蔚然成风,交流信息、联络感情。”陈子善说,“尽管关注点不同,观点、立场也常常迥异导致争吵,但这样的碰撞,往往能激发出众人的灵感。”他认为,之所以梁林故居的“太太客厅”如此出名,最关键一点在于其主人是林徽因这位才女加美女的魅力,以及她与梁思成的爱情令人津津乐道。

  对民国文化界生态做过专门研究的陈子善告诉记者,早在林徽因的客厅出名前,北平已经有了新月社,后来又出现女诗社、来今雨轩等沙龙,或是图书馆,或是公园,或是茶馆,都颇有名气。“家庭沙龙也不少,比如周作人,每年元旦都举办一年一度的文化人派对,还有主持《大公报》副刊时期的萧乾,家里也时常办聚会。”

  而在当时的上海知识界,沙龙之风同样盛行。

  “胡适在尚未去北平之前,组织了平社,前期主要在自己家里,甚至达到了一周一次的高频率。”而且,胡适家的客厅来的贵客,比“太太客厅”可要更多元化,不仅有文史哲和社会方面的专家,国际问题专家、婚姻专家、物理学家、美学家等等。“更厉害的是,胡适能够让徐志摩讲婚姻专题讲座,因为徐志摩离过婚,在婚姻这件事上实践经验丰富。”

  1929年到1931年,上海的平社活动,除了在胡适家以外,也会安排在徐志摩家,或者饭馆、俱乐部等场所。“遗憾的是,上海的胡适故居早就被拆除了。”

  此外,沪上还有个国际笔会中国分会,在蔡元培、林语堂等文化大家的号召下,也是学界神往的一大圣地。

  同时,上海租界的文化沙龙,呈现了浓重的国际化色彩。美国著名女记者史沫特莱曾经参加平社的沙龙,还做了专题演讲,向中国文化人介绍印度“圣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精神。可见,这些沙龙拥有国际视野。

  “有个英国的弗里茨夫人,为人热情,家里的沙龙贵客不绝,聚集了大量的洋人,包括很多记者、小作家、文学爱好者等,还有一些有留学背景、能说流利英语的中国人也常去做客。”而这个客厅里,新月派诗人邵洵美和他的美国情人、《宋氏三姐妹》的作者项美丽,正是活跃分子之一。

  “其实,文化沙龙在当今知识界也并不鲜见,比如王元化、钱谷融等前辈,家中经常招待后辈举行聚会。”陈子善说,相比民国时期,如今的这些沙龙要低调得多,一般都是在某一个圈子里,不会像“太太客厅”、平社那样大规模、跨领域地存在,也不会像80年前那样,弄得满城津津乐道。“文人气度依旧在,只是普罗大众不易见识到罢了。”

  本报记者 屠晨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