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c怎么删除桌面图标:抗战中的军统之北国锄奸 五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12:09:00

我在天津停下来请他协助的,是到了北平之后,如何发电报这件事。那个时候,戴先生领导下的工作,无论是「特务处」或「第二处」,都没有专用的电讯设备,外勤单位和南京通电报,必须借重中央党部调查科(?)代发。天津如此,北平也是一样。因为天津方面和他们有联络,所以请郑士松先生搭个桥。在通常情况下,外勤单位不许发生横的关系,这一次,反而是上级要我们平津两单位密切联系的。这也是我要办的第二件事。我表明来意后,这两件事很容易得到结论而顺利解决。郑士松先生很诚恳的请我到外面去吃饭,我不好推辞,终于去了。因为去的地方太堂皇,一顿饭吃下来,根本尝不出什么滋味,只担心千万不要出洋相就好了。饭后,郑士松先生用他的自用汽车送我回客栈。这是我们首次接触,我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也颇有好感。

北平,是我的出生地,在我的心目中,只要是属于北平的,什么都好,无一不好,好得甚至于近乎溺爱。我和杨英、戚南谱二同志聚齐后,就照我们一路上商量的,立卽迈开我们的第一步─找个落脚的、安身的、办事的,也是创业的好地方。不出一两天,寻遍四城也难得碰上的房子,居然被我们找到了,最理想的莫过于能适合我们的条件。租金非常便宜,只要先付后住,连押金都不要。这所房子,位于四通八达的大街上,出入非常方便。可用的屋子虽只有两间半,好在独门独院,关上大门,谁也看不见我们在里面搞什么鬼。出乎意外的,房东装好了电话,不打算迁走,只须把电话押金还给他,就可以供我们使用了。天下当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这所房子没有浴室,而且茅坑也嫌太脏。杨英和我都不讲迷信,管他什么黄道黑道,先搬进去再说。戚南谱愿意担任外勤,他另在外面自行安顿。

我们都没有掩护职业,自作聪明的在大门口挂了一个「军事杂志社北平分社」的木头牌子,满以为可以充一充作个幌子,万一有人查问起来,也能应对得出,殊不料到后来竟惹上了大麻烦。派出所的警察也来查过户口,你怎么说,他就在户口簿上怎么填,很容易对付,如果他走进屋子里看看的话,恐怕不露马脚也会引起猜疑。提到北平的警察派出所,很有意思,也实在值得多说几句。多少年来,北平本地人都把警察派出所叫作「阁子」,为什么叫「阁子」,没有请教过高明,不敢胡说。不过,我看见过的「阁子」,多年都是在空地上用木板搭成的小屋,外面涂上猪肝色的油漆,里面摆上两张小桌子,户口簿栓上绳子一排一排的挂在墙上,警察先生们梯子上一坐,不分严冬酷暑,就这样办起公来。要讲为民服务,北平的派出所称得上全国第一,找名问姓去「阁子」,打架鬪殴上「阁子」,出生死亡报「阁子」,婆媳不和、娌妯们拌嘴也麻烦「阁子」,只要你自己解决不了的,无不可找「阁子」。就是他管不着,也会和颜悦色的,不厌其烦的回答你,绝不曾颐指气使拒人于千里之外。

正因为北平的警察接近居民,所以对管区内家家户户的情况,都能够了解个八九。如果一定找个弱点,那就是缺乏政治意识。我们有了固定的工作地址之后,除报告上级备查外,同时也知会了天津的郑士松,以便取得相互问的联系。我们开始学习着使用由南京带来的密电本,并发出第一通电报,杨英权充译电员,我自己兼任「交通」,把这份电稿送到东城苏州湖同,交给了「张旆」张先生。「张旆」想是代名,也就是中央党部调查科在北平的电台。拜托他们代发电报的时间,非常短暂,到了二十二年初,上级就派遣电讯专才程俊同志来到北平,建立了自己专用的电台。在我们积极展开工作的初期,人手不足,经费短绌,再加上毫无工作经验,用「乏善可陈」四个字形容,非常恰当。到了二十二年二月间,稍微加强一点工作阵容,这才逐渐的向前推进了一小步。人事方面,加入内勤工作的,有戚南谱介绍的军校七期同学白世维,和局本部老同志王兆槐推荐的王云孙。他们两位参加工作都没有履行什么仪式或手续,因为都是自己同志介绍来的,一开始就当作基本同志看待。就地吸收的情报关系(我们对内称为「运用人员」)有侯子川、张伯武、范行三人。张伯武是天津郑士松先生推介的,侯子川又是张伯武所援引的。他们二人原来都是青年党,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侯子川慢慢的坦白了,张伯武却始终不肯承认。张、侯所供给的都是地方性的情报,运用价值有限;间或也有些关于东北军的动态数据,亦无足取。范行,字纪曼,四川人,他自称是中央军校六期,此刻,又在北平读「艺专」、学绘画。这位仁兄,可眞称得上是传奇性的人物了。

我们的相遇也非常偶然,有一天,我去看一个同连入伍的同学江田(立生),他刚从家乡冀东玉田县到北平来,暂时住在他叔伯大姐江韵清的家里。江韵清的父亲名江灏,是和李大钊、陈独秀等齐名的老牌共产党员,早年死在海参崴。江韵清还有两个妹妹,二妹宜清,三妹汰清,都有点思想左倾。范行就是三妹江汰清的男朋友。江家房子不大,我们都挤在一块聊天。范行不仅能言善道,而且说来无不是头头是道,我们都被他的声容吸引住了。我想,这倒是一把好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拉进来。此念一生,来往了几次,就这样成了我们的情报员。 

一开头不怎么样,往后,越来越有进境,他所提供的情报也越来越重要,类如:日本在华的军事部署,以及日本军方的政治阴谋;国际间对日本侵略中国的交换了解等高级情报。来源据范所报,是某国驻华大使馆武官处的一名译员,可是我们始终没有见过这个人。当时我个人还不具备研判此类情报的能力,所以都是来件照转,而上级的反应,也认为是「颇具参考价值」。这是我们搜集重要情报的开端,也可以说是情报活动中的一次奇遇,不过,事态的发展并不如此单纯,其中还有许多不能突破的疑点。

此外,上级交联(只负责联系,无权指挥)的还有廖化平、郁某(名字遗忘)二人。廖化平先生在军校时,当过我们的政治教官,还记得他教的是「社会进化史」,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又遇见了。廖先生是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也是中国共产党第一届中央委员会委员,资格很老。民国十六年清党,廖化平自广州逃亡,潜至北平活动,被北平宪兵司令部所逮捕。因悔悟前非,愿为我工作,所以才交给戴先生派驻北平的单位联络。廖先生后来担任过「保密局」督察室主任等职,民国四十一年在台湾去世。

郁某的来历和廖化平先生差不多,资历也相当深。到了二十四年至二十五年间,这个姓郁的在「豫鄂院三省剿匪总部」任职时,因窃取机密文件被发觉,再度被捕而处决了。二十二年三月,上级令我们编预算,其中有生活费、活动费、事务费以及特别费等项目。核准的数目,大约是三千余元。我个人的「生活活动费」合共三百余元,没有分开计算,另有「特别费」一百元,加起来有四百余元,实在不少了。我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个时侯的上等洋白面,每袋只卖两块八毛,如以今日在台湾的行情折算,二十二年的四百多元,约等于七十年的五万余元,就是有出入,相差也不会太远。

「北平站」这个名义,大概就是从这个时侯开始命定的。不过,旣没有委,也没有派,更不见明令通告,但却当眞。「北平站」的工作任务,并无具体规定,在当时,除了搜集情报之外,也做不出什么别的来。时局的不安,政情的变动,对我们也会发生影响。二十二年三月十一日,北平的顶尖人物张学良通电下野。十二日,何应钦将军出任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代委员长。华北局势受日本逼迫,更趋紧张。邱介民先生也在这个时候,奉派抵达北平。邱先生此来,负有重大使命,也具有多重身份。在特务工作这方面,他是我们「北平站」的顶头上司,因为他是军委会「调查统计局」派驻华北地区的「特派员」,管辖的区域包括察绥东北在内;同时也是「力行社」所属「特务处」的助理,地位仅次于戴雨农先生。除此双重身份之外,郑先生在参谋本部第三厅还另有职务,那才是穿武装制服,配带军阶的正式军职。  

据了解,在秘密组织「三民主义力行社」方面,郑先生也是驻在华北的最高负责人。用的是什么名义,我可说不上来,不过我和「力行社北平分社」书记贾毅同学有私人来往,郑先生的地位必然驾乎分社书记之上,就此推断,也可能是「特派员」或「华北分社」书记。在郑介民先生主持之下,有两位助理书记,一位是王任远,一位是齐庆斌。齐庆斌在「英雄无名」这部书中将多次出现,最后,他也成为我们的「无名英雄」。我虽是「力行社」领导下二级组织「革命军人同志会」的会员,可是一直都没有参加过组织活劫。我并不知道「革命军人同志会」已经撤消改组而并入「革命青年同志会」,我也没有接到把「军会」的会籍转移到「青会」的通知。郑介民先生分在两个地方办公,一处在中南海附近的府右街,这就是军统局第二处「特派员办事处」,与我们的工作有直接关系,协助郑先生处理日常事务的,还有一位邢山(森洲)同志。另一处是「力行社」组织上的,我也去过。

自从郑先生来了之后,「北平站」与南京局本部之间的联络,显著的减少了,除了人事经费之外,有关工作指导以及情报处理等事项,都直接听命于郑先生,也就是说,在工作系统上,「北平站」的上面又多加了一个层次。对于「北平站」工作地位被抑低一节,我们认为是工作部署上的需要,并没有其它的感

觉,上级怎么决定,我们就怎么遵行,何况对于郑先生的开明领导,个个都服服贴贴。郑先生为人宽厚,待部属如子弟,相处久了,更会领略到那份眞挚的情谊。他是广东文昌人,黄埔军校二期,留学俄国,对现代军事学素养很高,其后,尤其熟悉国际事务。在当时也是惟一对「特务工作」理论体系有研究的人。郑先生对经由范行搜集来的情报资料,特别感兴趣,曾召见范行多次,为该一情报来源交换意见,惟迄未获得满意的答案。郑先生为这件事,单独的指示我:「范行的情报质量虽高,但其可靠性则有参差,如果不能澈底了解来源的眞相,将来在情报运用上还是有顾虑的。郑先生又指出:「按照过去范行所提供的情报,很少可能会在同一来源中获得。」郑先生的意思也就是说,范行递送的情报虽然质量不差,可是如果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弄来的;到底是从那里弄来的,因为我们有疑虑,所以不敢贸然予以实际上的运用。这是我的责任,必须遵照郑先生的指示,对范行应再作多方面的了解。 

范行单身一个人住在北平「艺专」附近,一间小屋,一几一床而已。这种房子是专为租给学生们用的,每月租钱大约只有三、四块钱。有一天我专诚拜访他,是想和他多聊聊,增进一些了解。不意屋里另外还有一个女孩子,说是孩子,其实也有二十多岁了。范行介绍是他的同学彭雅萝,也是四川同乡,看情景,两个人都有点怩忸,似乎不止于同学、同乡而已。我心想,如果这位彭雅萝也是范行女友的话,那么,在江家不是还有一个江汰清吗?这只不过是一个疑点,并不能解答什么问题,至于和我所要知道的,是否有什么关连,还不一定。又过了些天,我一个人去逛东安市场,信步走到丹桂商场的书摊上,东翻翻、西看看的也想买几本书。说到丹桂商场,也是昔日北平的一古:丹桂商场是东安市场的一部份,靠近王府井大街这一面,全长数百尺,就好象一条街一样。场内有上盖,不在乎风吹雨打,两边全都是书店和文具店,街道当中也长长短短摆满了书摊,只留下靠左靠右两条窄窄的通路供人行走。摊子上、铺子里,各种性质的书刊,一应俱全,其中有专售线装书的,也有只卖新文艺作品的,一个摊位兼售几种政治立场不同的书刊,也不稀奇。如果有人要买极左的禁书,他也会从摆书的夹缝中,或木柜里掏出来应市;还有几家更不正经,连黄色书画也照样卖,他们好象很长于鉴貌辨色,一眼就分得出谁是眞正的买主,谁是「找碴儿」的警探。在书摊上选不到想买的书,正在东捡西挑的当口,一抬头,却看到「北平站」直属通信员范行,刚从斜面一家书店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小卷东西,我看不清楚那是甚么,等他也看到我的时侯,赶忙就把那卷东西塞到短大衣的口袋里,一面朝我走过来,又不住的回头去张望,他嘴里搭讪着伸出手来和我拉手,可是脸上的神色,却泛红泛白的显得很不自然。我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有鬼。」

我很想一把从他口袋里将那卷东西掏出来看个究竟,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弄僵了,第二步又将如之何?倒不如假装没瞧见,放他个长线再作道理。范行也许心理有数,从此之后,他所表现的像似比以前更积极、更适应工作需要了。照情理分析,这种现象并不正常。「北平站」为了他的事,也曾下过不少功夫,正面的、侧面的,以及暗中的都有,所得到的结果,仍然是可以肯定的少,保留置疑的多,很难加以论断。我们对他所了解到的是:他通晓好几国的文字,英文和俄文,能写又能说。平时谈吐,嘴上挂着的都是些有关文艺的词汇,桌子上、床头边,摆着的也全是这一类的书籍,可就是从来都不谈政治。他说他在「艺专」学绘画,却从未见到他的作品,到「艺专」去打听,不错,有这么一个人,注过册,时常进入,但很少上课。他常到北京饭店、德国饭店这些带洋味的地方去,似乎是找人的时候多,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后少,更没有发现他和别人有过接触,总是觉得非常奇怪。他所报来的情报,一口咬定说是从使馆区,某国「武官处」弄来的,可又不曾见到他进出「东交民巷」。 

那么所谓「武官处」的东西,又是如何传递到手的呢?是否由他自己「编造」出来,而再装上一个假托的来源?那也不会,因为由他报来的情报,有一部份是事后得到证实了的。我们几次三番的要求知道这个供给情报,自称「黄润生」的人,见一次面,范行总是说这个人不肯。又要求范行把这个人随便带到那里指给我们看看,并保证绝不和他交谈,范行口头上虽答应想办法安排,可是总拿「没有机会」这句话唐塞,而且一再拖延。范行的两个女友──江汰清和彭雅萝都不单纯,他们是在那里真的谈情说爱,还是另有作用,此刻尚不能遽下断语,不过,和我们的工作似乎还牵连不上。范行他到底为了点什么,难道就为了那戋戋之数的几百块钱?如果真实的目的在于金钱,我们认为这笔交易很划算,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我把以上这些资料,都提出来和郑介民先生研讨过,他认为这件事不难处理,同时提示了几项处理的原则:

「如果为的是钱,我们可以相对的满足他,该用的,不吝惜;「假设他有什么政治背景或国际关系的话,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工作线索,无妨将计就计,进行一场考验性的『情报战』与『政治鬪争』;「若干可疑之点,不急于马上求得解答,因为我们迄今并无任何损失。从现在起,应该冷静的观察,切不可在言语举措中刺激他,最好能和他建立私人间的感情,这会产生稳定作用;「对他转来的情报,今后要慎重处理,保留原件,以便集中检讨,前后比对。」这件事就遵照郑先生的提示做了,且待以后的发展。我和范行的关系,由此开始,在「友好」中断断续续的维持了二十一年之久。一直到民国三十八年春天,我将要离开上海之前,才算打开了这个闷葫芦。可是,并未了结,还有下文,那又是四十二年在香港的事了。这些奇妙无比的情节,将分别在下文中一一道出。可不要小看了他,他是一个颇有「来头」的人。猜猜看,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以上所述,显得有点琐碎,而事实上在建立工作之初,也的确是杂乱无章。五 情报活

动中的政治运用

二十二年四月初,戴雨农先生偕机要秘书毛万里,及译电员一行数人,来北平视察工作。实际上,他另有高阶层的活动。戴先生抵达北平后,先是他单独住在北京饭店,其它随员住在西城花园饭店。没有多久,另在东城栖凤楼那条胡同里,租到一所两层楼带院子的住宅,又请了一名烧饭的大师傅,就此安顿下来,想是称较长时间约停留。戴先生对于「北平站」的工作实况,用不着我向他作演示文稿,已经是了若指掌,他并没有责难之意,而所寄望于我们的,是如何积极的推展工作,以争取表现。说实在的,我们几个人限于社会关系的不够开阔,以及社会地位的过于低微,事实上,有很多上层的路线,根本攀附不上,虽然很想往好里做,可是又谈何容易,这是强求不到的。戴先生是多么明达,当然能体会到这一点,他之所以在北平预作长期停留,也大有亲自出马一显身手的来意。  

此际,因华北局势吃紧,没落中的故都北平,顿又成为军政重心,一时冠盖云集,热闹非常。至于军政首要们会商的是什么,我们这微不足道的小单位可感应不到。当戴先生抵达北平之次日,「天津站」的负责人郑士松(王天木)即奉召而来。据闻,他与戴先生原是老朋友,在「特务处」和「第二处」尚未成立之前,戴先生工作于侍从室的时侯,已经是特务工作的搭档了。其时间可回溯到民国十七年。此刻,既然有了固定的工作岗位,那更要通力合作,干上一番了。戴先生他们的活动范围,相当广泛,可以伸展到社会各阶层。至于内容如何,除了有我参与的事情之外,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我们有一项不成文法的原则是:不需要知道的,不必多闻多间。可是,人终归是人,除去求知欲与好奇心,还是在有形无形,有意无意中免不了侧耳一听、瞩目一望。

其中饶有趣味的一段故事,是戴雨农先生和「四公子」之一的吴泰勋「建交」经过:吴泰勋,字幼权,人称「五爷」而不名,是前黑龙江督军吴俊升(兴权)的儿子。吴俊升就是「皇姑屯阴谋炸车案」中,被日本野心军人「谋杀」,与张作霖同时遇难的主角之一。这位「吴五爷」,没有正经读过几天书,是个典型的公子哥儿,惟独在为人处世这方面,却称得上「慷慨好义」这四个大字,他虽然继承了他们老太爷留下的偌大家财,可绝不是为富不仁的那种人。传说,他家里到底有多少财产,连他自己都数不上来。由于戴先生和他交往日久,我和吴幼权也混熟了。有一天,喝了两杯酒,乘兴开玩笑似的问过他,我说:「你们家里有那么多的钱,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他懂得我话中的含意,他不以为忤的告诉我说:「我爸爸没有刮地皮!从前,黑龙江乡下人都把吃不完的黄豆当柴火烧,并不觉得蹧蹋得可惜,后来经人指点,才晓得可以卖给外国人换大钱。我们从乡下人手里收购多余黄豆,再转手卖出去,钱就是这么积攒下来的。」这种说法究竟有多少真实性,不敢妄断,只好听之。也许这位贵公子天真,在他的心目中就以为真是这样的。

吴幼权始终没有参加我们的工作,在我们内部的人事记录中,也没有正式列入他的名字。据我所知,他对于戴先生领导下的工作,着实提供了多方面的协助;除了人力之外,还包括资助在内。从民国二十一年四月起,一直到抗战胜利后,无论是在北平、上海、香港各地,他都和戴先生经常保持密切的往还。戴先生对于这位贵公子,相当礼遇,很有意提携他创炼创炼,以期干一番事业。所以在抗战期间,曾计划派遣吴幼权和我们的工作同志李果谌、吴安之诸兄,追随李杜将军绕道入东北,联组义勇军,共图大事。但均因故受阻而未能成行。 

不幸的是三十五年戴先生撞机殉职,军统方面即不再与吴幼权保持密切联系。虽然郑介民先生、毛人凤先生都和吴幼权偶有接触,可是已不像戴先生在世时的那种亲密景况了。在吴幼权个人来说,更不幸的事又发生了,三十七年,吴幼权的太太朱九小姐(名媛,朱五小姐的九妹,北洋政府财政总长朱启钤之女),于搭机飞赴香港途中,又以撞山失事殒命。她所携带的许多贵重珠宝都烧焦了;若干存折单据、有价证券也焚毁了,这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关于钱财的事,一向都由朱九小姐掌管,吴幼权本人则不甚了了,一旦出了意外,再谋补救可就难了。据吴幼权说,事后追回的存款,为数也非常有限。从此家道中落,乃致一蹶不振。吴幼权潦倒香港多时,至四十六年,罹肝癌去世,享年仅四十多岁。临危之际,受尽折磨,穷得连每月一百块港币的互助会钱,都付不出。言念及此,一大辛酸。堪以告慰于地下的,是他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各有成就了。

秉正而言,吴幼权对「军统局」的确是有过不少帮助,只可惜没有记在「军统局」的帐上罢了。现在,由笔者作证,在我写的「英雄无名」中,许为「无名英雄」,并向他致敬。当然,戴先生在北平的活动,并不一定全是通过吴幼权的关系,才建立起来的。不过,循着吴幼权这条路线,也的确接触到许多位东北籍的耆彦才俊。我知道的,其中有黎天才、关吉玉、王卓然等。另外还有现职或退职的少壮军官如王以哲、苑崇谷、冯庸等。这些人到后来有的发生了工作上的联系,有的只不过仅止于初步晤谈或建立了某种程度的默契而已。记得戴先生指定由我联络的,有黎天才和关吉玉二人。这里所谓的「联络」,是替他们转递信件,约定一个会见的时间,至于他们具体进行的是些什么事,我并不知情。经过一段时期,我才渐渐体会到,戴先生的作为,并不限于情报活动,尚且含有较高形式的政治运用。在那一时期,类如安抚东北军在职将领;拢络东北籍卓越之士等,皆可归属于政治运用的范围之内。这如果没有相当的社会地位,不具备有力的政治背景,自然无法做到好处。写到这里,又引出以后的一桩事故。也可以说是前面政治运用的后果。接着就便在此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