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万事兴原文:凌霜降:不相信爱情的人是不幸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1 10:4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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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冬天我为一个男人来了这座北方城市,这个城市干燥,寒冷,天空似乎一直都是灰蒙蒙的,三不五时还会刮沙尘,阳光不透亮的空气中,好似穿最漂亮的衣服,也会灰得像个影子。

这大抵跟心情有关。

之前我生活在一个南方小城,那里的雨水很多,我的心一直在潮湿,我总是梦到自己心上长满了霉,它们长得像湖边的春草一般丰茂。我需要干燥帮我逃离那些跟着霉菌疯狂生长的寂寞。到达郑州的第一个晚上,我很冷,连他的体温都无法让我安眠。

我倦宿着悲伤,我想,大概是因为他是别人的男人,所以不能给我足够的温暧。

即便是这样的不能取暖,亦不能长久。某天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空空的房子里只有一张纸条证明他曾经真实存在过:我是个自私的男人。除了这张字条,我后来再也找不着任何他曾经出现过的痕迹。两居室的出租房显得更空,更冷。在2001年冬至的那场雪里,我抱着厚厚的棉被仍然觉得极度寒冷,我开始无限地怀念令我感觉发霉的家乡,我不能制止自己的哭声,泪水爬行于我瘦削的脸,它们同样冰冷。

遇见朱彦的时候,我的生活已经接近变态,我没有任何时间观念,除了到楼下超市买吃的,我几乎从不出门。一台电脑是我和整个世界的唯一联系,我靠经营博客和网页广告为生,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斗地主和上各大论坛找人吵架。

朱彦在那个吵架贴里一直刷屏似地发:被房东赶出来了,谁有空房收留,给租金。

我说:你他妈的别吵了,我有。

朱彦来敲门的时候,我蓬头垢面,裹着棉被去给他开了门,转身回我的房间,关上门继续睡觉。

开始,一点也不美好。

 

2

这是我来郑州的第三年,但这个城市于我而言一如开始的陌生,干燥,以及我不能抵挡的寒冷。

冬夜里我常被冻得一直哭。

然后朱彦在外面敲门,他说睡不着就起来聊聊天吧。

朱彦说他的家乡是黑龙江,他说,我是鄂伦春男人,我会给我爱的女人温暖,他从包里掏出了一条驼色的围巾,暧融融地塞给我,我暂时还没有爱上你,但你应该有一条围巾,南方的女孩都喜欢炫耀漂亮的脖子,而忘记北方的风都喜欢从脖子钻进去。

后半夜我饿了,去煮方便面,放了很多鸡蛋和火腿肠。我吃完了鸡蛋吃完了火腿肠,剩下了面和面汤,朱彦盯着那碗状态难堪的剩面问:我可不可以吃?

我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呼噜噜地喝光了面汤吃光了剩面条,这家伙如果不是真的很饿,就是个没味觉的白痴。

吃完了面,第一次见面的朱彦忽然说了一句:你要是做我老婆也不错。

我觉得是挑逗,或者是勾引。孤男寡女,你空虚我寂寞,城市里互相取暖无非如此。我忽地站起身,回屋,关门。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一句话:我在论坛注意你很久了。你肯给我地址,我认为是上帝给我的机会。

其实一切有迹可循,我明明在一个情感贴里胡搅蛮缠,他要租房,为何去哪里发贴?

朱彦后来这样解释,我查了你的IP,知道你在郑州。幸运的是,你居然是个清秀小美女。哈哈。

 

3

那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我又睡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他在房间听歌,音量开得很大,那首《我需要你》重复了许多次,我裹着棉被去敲他的门,棉被里的我通常什么都不穿。

朱彦开门的时候,赤着膊,那么冷的冬天,他麦色的皮肤上却似凝着汗珠,欲望的火从他的眼睛里扑面而至,我来不及反应,便被拉近了他的地底熔岩一样炽热的唇舌,一切像海啸一样汹涌而过。

其实是因为我太寂寞。或者因为觉得不用付出,所以无所谓。

朱彦喜欢给我买衣服,他给我买很多件毛衣,价格适中,却极柔软极暖和。他给我买了三条围巾,一条红白条纹的羊毛,,一条米色羊绒,还有一条据说是黑色兔毛的,都很软,很暖和。他还喜欢给我做饭吃,喜欢搂着我睡觉。我从未被人这样妥帖地爱护过。这世上有很多的姑娘,因为身上有着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所以总对突如其来的幸运有着太过份的不信任感。

其实过程很老土。

我把朗朗请来做客。朗朗是我的同乡,身材妖媚笑容奔放,她和我一样孤身在这个城市寻找爱情也寻找明天。

朗朗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朱彦说,你这个朋友好似有点问题。我翻身继续睡,当他没说。

用美貌女友试男人的把戏,我已经玩过一次又一次,这一次,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4

朗朗成功了吗?当然。

房间很暗,也很安静。我安静地缩进被子里,在寒冷的黑暗里听到隔壁欲望的粗喘,压抑的尖叫,那么炽热,那么尖利。我以为什么关系也没有,但事实上,我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还是再次被炽伤了。那些声响,在我心里剜了一个口子,从此再也长不好。

第二天,趁朱彦出门上班的时候,我把他的行李通通扔出了门外。晚上他在外面敲门,我只说了一个字:滚。

朱彦在门外求了很久,我置之不理,最后他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

他终于走了。我在房间里听着他收拾东西的细微响声,忽然止不住地流泪。一切来得太快,得到和失去都瞬如闪电,我们甚至还来不及说一些承诺作为怀念。

朱彦来后还来过几次,但我从未开过门,亦没有说过话。我听见朗朗在外面劝他:她不会给你开门的,她固执得像头牛一样。我听见他对她吼:滚。

房子又恢复了空寂和寒冷,初春仍然是滴水成冰渗人的寒,夏天仿佛永远不会来,只有我一个人的房子变得很空,空得我再也住不下去。2004年春天过了一半的时候,我开始失眠,憔悴得像一缕游魂,没有来由地感觉自己很冷。穿上他买的所有的毛衣,围上了所有的围巾,还是感觉不够暖和。

春末的郑州风很多,几乎每天都是扬尘天气,我的眼睛于是每天都在不停地流泪。我流着泪给自己煮火腿鸡蛋面,想起曾几何时,有个男人对我说过的唯一的一句不是诺言的诺言:你要是做我老婆也不错。

我想他一定不够爱我,否则不会经受不住朗朗的诱惑,否则不会不来继续求我继续等我。

 

5

我决定离开是因为朗朗忽然来找我,朗朗围着那条从我这里带走的驼色大围巾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微白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她光洁的脸上。朗朗说:其实他不是主动的,是我给他下了药。对不起,我和你一样,伤痕累累不相信爱情,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好男人,所以······我知道我很坏,我看不得你过得比我好,看不得你竟然遇见了我一直想遇见却没有遇见的男人。你的围巾,我原本只想偷一晚。但,现在,你既然已经不要他,可不可以把他让给我。

我抬眼看着朗朗忽然不施脂粉的脸,那张脸依然漂亮。这张脸,曾为了生计,为了能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向一个包工头辗转承欢。

她说得很对,我的眼里容不下一根刺,她至少比我有勇气。

我离开的那天没有下雨,天空却阴霾得可怕。

来了深圳后,天气就阴重地闷热起来,我再也没给自己煮过火腿鸡蛋面,反而学会了煮一些小菜给自己吃,我要对自己好。我顾不得去观察自己的心里是否长了霉菌或者干燥得快要碎成粉末,每日行走于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没有人知道我有伤口,大大小小的一个一个,在职业装的隐藏下几乎不见的一道口子。

只有黑夜的时候我知道,每个伤口都仍在我的心上,每想起一次,都撕心裂肺地痛。

 

6

2010年的冬天,我在商场里遇到了一位故人。不是朱彦,亦不是朗朗,却是那个说自己自私也教会了我自私的男人。他问我:原来你已经离开郑州。朱彦在郑州找了你六年,当初决定和你分手,我怕你想不开,把你在网上的ID告诉了他,让他假装和你合租房子,也好照顾你一些。没想到他真的爱上了你。那傻小子,你忽然离开后,他差点没寻死。

我想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拳打脚踢: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要我就不要我,为什么还要找别的男人来招惹我?因为你,我从此不再相信爱情,我从此伤痕累累,我从此自私透顶。我从此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到底没有那样做。我已经三十三岁,看起来也算气质高雅端庄贤良。我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我还有事告辞,然后匆匆转身离开。

听得见他在后面还喊着什么,但我没回头。

2011年春天,我悄悄地,像一粒尘埃落在裸露的树叶上那般,回到了这个城市。我远远地站在朗朗和朱彦婚礼现场的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看一对新人甜蜜地接受祝福。有人问新娘:听说是你倒追的新郎追了好多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新娘这样回答:相信爱情就坚持下来了呗,我爱他,只爱他,一直一直,永远永远,没有什么比坚持爱情更简单了。

宾客们哈哈地笑,有人说,真幸福。有人说,真肉麻。新郎说:谢谢你。我爱你。

那一声我爱你,本来,或许,应该是我的。如果我曾懂得珍惜与付出,如果我曾懂得坚持相信爱情。

但,没有如果。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泪落,是因为我被衬得这样孤单失落呢,还是因为我只顾着检视伤口,而忘记了要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