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切让丸子头:马千里批于丹:坐井读《论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2:20:18
马千里批于丹:坐井读《论语》 [ 作者:略    转贴自:三峡论坛    点击数:651    文章录入:麦依 ]

    《庄子·逍遥游》里有句话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讲的是早生晚  死的生物不会理解月圆月缺,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的蟪蛄也不会理解春夏秋冬的变化,这些都是生命所限而见识太短浅的缘故。如果让朝菌讲月圆月缺,或者让蟪蛄讲秋收冬藏,难免会片面曲解。同一篇文章里还有蝉和小斑鸠讥笑大鹏的几句话:“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蝉和小斑鸠飞都飞不高,当然不会理解大鹏为什么要飞九万里而去南海。

        燕雀永远不会知道鸿鹄之志。其实我们读任何著作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如果不能把握作者的思想高度,完全按自己有限的见识来随意“心得”,就好像井底青蛙对苍天高谈阔论一样了。《论语》是部什么著作,孔学思想到底是什么思想,这个问题是正确理解《论语》的前提。没有这个前提,再加上对章句的断章取义,是难免要曲解的。比如《论语》中确实有很多内容涉及到“为人处世”的道理,并且也确实有很多可以作为平时交往处事的原则,但如果因此就把《论语》当作家长里短、邻里关系、朋友交往的指南来看待,就成为对《论语》的矮化了。  

  于丹是个很愿意讲“境界”的人,但在对《论语》的理解上却恰恰境界太低了。这是贯穿全书的一个认识基础,在关于“君子”、“小人”之辨中表现得更为突出而典型。比如她讲君子的标准是“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于丹说是“君子是合群的,虽然他内心里庄重、庄严不可侵犯,但他在一大群人里头却从来不争。同时,他也决不拉帮结派,谋取私利”。我们仔细琢磨一下,这样的标准是不是适合平时的人际交往呢?“拉帮结派,谋取私利”自然可以引以为戒,但“在一大群人里头却从来不争”的人能不能算“君子”呢?面对错误的言论、有害的行为,作为略有良知的普通人恐怕也要出来说话的,更必要说讲究“见义勇为”的“君子”了。这种事不关己、听之任之的和事佬做法,只是毫无原则的明哲保身之流所惯用的,恰恰离“君子”甚远。  

  除了把《论语》矮化为普通人的社会交往之道外,于丹对这一章句的字面理解也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第一个字,这个“争”字是什么意思呢?于丹并没有明确解释,但我们从“在一大群人里头却从来不争”的说法里可以看出来,于丹了解的是“争执”、“争辩”甚至“争吵”。其实这个“争”字在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强求”,二是“争强好胜”。“强求”是强行要求别人,这是孔子不赞同的。很多人说,你怎么知道这是孔子原意呢?我们看这一章句的上文。这个章句出现在《论语·卫灵公篇第十五》中,上一章句是“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这是讲要多从自身找原因,而不要“迁怒”、“尤人”,表现的是一种自省精神和有原则的忍让。而这里的“争”就是与此相反的“求诸人”的做法,忽略或者回避自己的过失,而强行把错误推给别人,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争强好胜”与此接近,是必须和别人比出个高低来。所以这两层意思结合起来就成了一种蛮不讲理的态度和行为了。第二个奇怪的解释就是这个“群”字,于丹讲的是“在一大群人里头”,或者是“合群”。这不仅把孔子思想置之不顾,单从古文知识上看也说不贴切。这个“群”可不是“合群”,更不是“一群人”的意思,而是与更多的人处好关系。  

  并且,我们必须提出的是,即便如此理解,也并非旨在教导我们处理人际关系。《论语·卫灵公篇第十五》全篇讲的是小国家的政治、外交原则和方法,“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是孔子关于处理国家大事的一个重要原则。一方面对于国内政治而言,主要是对民众的管理上,要“矜而不争”,保证国家的尊严的权威是必须的,但不能通过威权、强权来强迫民意;另一方面对于国际交往而言,要“群而不党”,既要和各个国家保持良好关系,又不能搞小联盟。我们结合春秋后期各个邦国之间的复杂局势来看,这确实是最具有现实意义的外交原则。不但如此,即便当今社会也是如此,目前国际上的“不结盟运动”就具有“群而不党”的思想。我们还可以发现,主张“不结盟”的往往都是小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这一点也与《论语》思想相一致,因为《论语·卫灵公篇第十五》一篇所讲的就是以卫国为参照的“小国之政”。可见,于丹把“矜而不争,群而不党”理解为街谈巷议、邻里相处的原则,不正如蝉和小斑鸠对大鹏“之九万里而南为”的行为解读吗?  

  在解释“君子和而不同”时于丹必然也是一样的错误,因为她对《论语》的理解也只是这个层次了。看她的说法:“许多人在一起,大家的观点肯定会不完全一样,当各自说出自己的观点时,一个真君子是会认真倾听的,他能够理解和尊重每一个人观点的合理性,同时又能够坚持自己的观点。”如果大家在探讨事情,都对待不同看法采取这种态度,那实际上也就不存在什么探讨了。比如于丹讲《论语》漏洞百出,所有学者都仅仅“认真倾听”而已,那高兴的大概只有于丹本人了,她巴不得大家都做这样的“君子”。这是于丹对“和”的理解,那么什么是“同”呢?于丹的说法是:“大家讨论一件事情的时候,领导的话还没说完,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对对对,领导说得真好,什么高屋建瓴、深谋远虑之类的溢美之词说了一大箩筐;可是到会后他转脸就会对别人说,哎,这个领导说的都是什么啊?我一点都不同意他的观点!”原来“同”就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于丹这个理解大失偏颇。其实“和”也好,“同”也好,都要表现为与对方的融入。“和”以义为上的兼容,而“同”是惟利是图的苟同。惟利是图的苟同并不虚伪,也不是两面三刀,而是为了一定的利益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仅仅理解到这个“境界”还是不够的。孔子所说的“君子和而不同”讲的是政府对民众意志的态度,如果出现和与主流不尽一致的思潮,作为政府应该做到“和”,有允许和包容之心,但限度是“不同”,不去迎合错误的或者偏激的民意;同时,从政者之间的政见分歧也一样适用“和而不同”的原则,而国与国之间的分歧也适合这一原则。不仅春秋时期如此,当代中国与西方国家“求同存异”的外交原则,实际上也是“和而不同”思想的运用。而“周而不比”其实只是“和而不同”的另一说法,含义上是一致的。“周”也就是上面说的“群”,“比”就是上面说的“党”。“周”和“群”必须采取“和”的态度,“比”和“党”的基础必然是“同”。而于丹的理解是,“比如说开一个Party,一个君子会让这里面远近亲疏所有人都觉得很舒服;但是小人呢,他会和他最要好的人躲到一个角落去嘀嘀咕咕,好像他们两个人好得不得了。”显然根本没有理解孔子的思想本义,是对孔子政治思想的矮化运用。顺便说一下这个“比”字,在这里读去声,而不是于丹所读的上声,这是个很基本的古文小常识。  

  宋襄公把本应施之于民众的“仁义”用给了敌军,结果演出了一个政治笑话;于丹把治国原则矮化而用于家长里短,同样使经典变成了怪论。这样的怪论最终塑造的不是“君子”,而是圆滑世故、毫无棱角、原则尽失的“老好人”,实际上成了另一种版本的“小人”。但从于丹全书贯穿的“愚民”思想来看,这样一种隐藏个人观点、一味求同是值得提倡的,因为这样的话民间就绝对不会出现上访事件,不会出现“恶意讨薪”,对待社会不公现象的所有言论和想法都将不存在,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就是“和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