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毛毛和莫雨同人:《苏园六记》之六 风扣门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4:12:04

《苏园六记》之六  风扣门环

  
在矗立着许多古代石碑的苏州文庙里,有一幅南宋时期的石刻《平江图》。在这副十分详尽的苏州地图上,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的面目。即便与今天的风貌相比,竟然也没有太多的差别。是的,形成于2500多年之前的苏州古城,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但就其基本格局而言,它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动,这在世界城市的发展史上实属罕见。

  这是又一幅表现苏州古城风貌的长卷《盛世滋生图》,为清代乾隆年间的苏州人徐扬所绘。在这副《清明上河图》式的全景作品中,它生动地表现了那一时期社会的风情,繁华的市肆与古城的风光。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在徐扬的笔下,还表现了兴于宋元盛于明清的苏州私家园林。这对于研究苏州园林的发展,无疑是提供了最形象的佐证。古人在形容东南形胜的时候曾说:“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市肆胜,扬州以园林胜。”但从《盛世滋生图》中,我们可以产生这样一种感受,即我们的苏州古城不仅有市肆之胜,湖山之胜,同时也具有园林之胜。因为苏州古典园林在兴盛时期数量达300余处,若将郊区的园林式的景点算在其内,各种名胜竟有790多处。

  苏州古典园林宅园一体的建筑形态,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追求自然完善环境的一种创造。应当说,每一座园林都是体现天人合一的佳境。面对于一座城市,那些众多的园林,则无疑是优先整体环境的一种主要因素。园林本是风雅之园,可想而知,拥有众多园林的城市,将会风雅到何等程度。而我们的苏州古城就正是风雅涵城。拙政园里,吴门画派的代表人物文征明手植的紫藤已经生长了400多年,每到阳春三月,它便开放出呆着珠光宝气的繁花。长期以来,这藤已经是文人造园的缩影。这花早成了苏州园林的典故。其实苏州的古典园林也就是一架覆盖着整座古城的紫藤。它缠缠绕绕,牵牵挂挂,植根于吴中大地,构架其文化天棚。苏州人熟悉那些亭台山水,熟悉的就像自己门前的景物。

  的确,园林就是苏州人的家,依着栏杆做一番悠闲的渔翁,借着阴凉品半晌嫩嫩的春茶,都是得着了园林的真趣。那画册与地图都是卖给远来的游客,苏州人用不着。那石头的来历,那楼阁的妙处,苏州人介绍得比导游还生动。导游多了,园林当然就更容易走向世界,但是人人领的都是大客户,这幽幽静静得玲珑天地,也就变得熙熙攘攘。园林和公园原本应该是两码事。游山玩水,这四个字本是指游园的趣味,说的是一勺一水以梦千寻海浪,一石一峰以梦万仞高山。不料到了后来,竟有了别的意思,其实这园林整个儿就是一片水,并具有纤埃不染之态,这才引得人个个都要来领略。但是,涉浅水者得鱼虾,涉深水者得蛟龙,能得蛟龙者便是能在园林里下得了苦功的学者的专家。多年以来,园林的学者和专家,也的确出了不少,刘敦桢、童隽、杨鸿劭、陈从周等便是其中的代表。

  (陈从周眼光厉害,立意很准确,他的文章不管是男女老幼,干部学生,大家都感觉它的书拿来以后就放不下,就能被它吸引住。)

  网师园是极具代表性的极其精致的小园,园内的书斋庭院,殿春移作为其中的精华,其雅洁的格调,精巧的制作,向来在中国古典园林中占有一定的席位。1980年由苏州吴县香山帮工匠营造的明轩(由陈从周建议,一位外籍华人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主任方闻在美国仿造的。)。在海外引起了轰动,也开创了苏州园林的实物走向世界的先河。1986年在加拿大温哥华营造的逸园,1992年在新加坡营造的蕴秀园,1998年在美国纽约营造的寄兴园,新千年与旧千年的世纪之交在美国的波特兰营造的兰苏园,可以说都是当年营造明轩的余绪与发展。值得一提的是,所有这些制作,不但是出自常年维修园林的香山工匠之手,而且所有的建筑材料也是来自吴中沃野。那些姑苏风韵与江南消息引来了许多惊奇和赞叹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去老苏州们还是说,外国人要是真的看园林,你还得到苏州来。

  明轩造的再精巧,毕竟还只是产自苏州的盆栽。而真正的苏州园林,才是参天古树。那古树的根群,密密匝匝,就像一条条小巷一样,扎进了苏州的深处。苏州园林,除了本身就可以使人赏心悦目之外,它更大的魅力还在于能够抓住人们通常的视点,并引导其一步又一步地追寻苏州的根脉。不然哪里都有园林,为什么都要看苏州的园林呢?

  我们的苏州,本有着吴王夫差一般的霸业,一个霸字囊括了多少金戈铁马的气概。但那霸业却又偏偏的喜爱曾经浣纱的女人,女人是水做的。苏州一地,却着实又有柔柔的水。苏州故事的主角,曾一度将夫差换成范大夫,范蠡其实也能够经邦治国,却也是因了水的缘故,最终做了经商的陶朱公。范大夫经商照样具有真才略。然而那些锦绣文章刚刚写到一半儿,笔锋一转,竟做了放舟太湖的隐士。那团隐逸之气,一结就是2500年,和古城的年龄一般多。

  当然那隐逸之气也并没有一丝的不好,它只是一种舒心的日子。也许是那种轻轻松松的气韵,已经融入苏州水土,苏州的语音,也就带了点水的意思,也称吴侬软语。不过软语仅仅是一种表现形式,骨子里却蕴含着历史的厚重。派生于豪放的婉约,也许比单一的豪放更有悠长余韵。就像是得了天时地利的苏州人的生活。居住在这里的苏州人,就是这样的怡然自得。篮子里是鲜鲜的菜,杯子里是嫩嫩的茶,笼子里是活泼的情趣,院子里是恬淡的闲花。

  外地人曾说,苏州人,悠悠然就像园林里安闲的游鱼,道出了一种由衷的羡慕。但是他们不知道真要成了这里的长久居民,却便多了一些烦恼。外地人又说,老房子最有文化味儿,旧旧的粉墙黛瓦,该有多强的历史感。可是,那有文化的老房子,夏天热,冬天冷,更缺少卫生设施。小巷子逼逼仄仄,巷口的河水也缺少了古意。江南的气候湿漉漉,人是滋润了许多,但是风里来,雨里去,为生计奔波的滋味全不是戴望舒《雨巷》的情调。房子漏了用脸盆儿结雨水的时候也常常有。山墙泡湿了却也只能等到天晴再理会,这样的旧城再不改造怎么能够可以呢。

  苏州古城的改造,说了容易,干起来却实在不轻松。仅仅是它和保护园林的关系,就有许多难以理清而又必须理清的头绪。这真象文艺创作中,一个具有极大难度的题材,摆在了苏州人的面前。但是创作的题材越是有难度,写好了,那作品也才越有价值。幸好,我们的苏州城文脉悠长,文风甚盛,居然没出过《三国》、《水浒》,但冯梦龙却是我们苏州人。《三言》的话本篇幅虽然都不大,可相加起来,竟是三部枕头书。

  古城保护和保护园林一样,环节都是相同的。园林是绝对保护的,你不能去发展去加些什么。古城保护说起来就很复杂了。我们希望把这个城市像丽江那样保护下来,什么都不动。而丽江那地方还可能,它交通不发达。但苏州就不行,这个城市有这么多人住的地方,时代变化了,人的生活状况都在起变化,你让它不变不大可能。有好多人来苏州看了后有意见,你可以游完回去再住自己的小洋房,我们这儿不行。古城保护理论上是对的,实际是行不通的。有七八十万人在这里,假如保持解放时的四十万或二三十万人的话,那问题就好办了。

  现在外地的朋友真正到过苏州的话,就会发现苏州的建设十顺着一种三区的构思进行的。即古城之中,是它的旧城改造区,古城之东是它的工业园区,古城之西是它的高新技术开发区。恰巧的是这一东一西的景观正位对着苏州古城中,这“干将、濂溪”两座牌坊的朝向。而“勾吴神冶”的匾额又正对着苏州古城中那些吴文化孕育的名园。这不由让人想起了中国古代的造园家们保护古树的思路。这思路便是在造园之初,若是园址上早已有珍贵的古树,在设计上便应该给它留出相应的空间,因为雕梁易构,古树难成。失去的,也许就永远失去了。所幸的是吴中儿女,还没有失去苏州人造园的真传。

  97年12月4日,久负盛名的苏州古典园林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真是一件大好事,这既对我们对园林的保护注入了许多新的内容,又使园林的名声越来越大。

  可是,看世界上的事情,最好使用面点论。因此,那好事中也就隐含着新矛盾,苏州园林作为古代的私家园林,它是物质财富和文学艺术的结合物。同时也形成了独享、萧疏、宁静的特点。园林的意境也来自于幽静的环境,来自于个体审美的游历过程,绝不是大众娱乐和狂欢热闹时的游览所能获取的。但是,你说园林那么好,那么谁还不想光临此地游一游呢。那园林的热闹,并不仅仅是起因于游人的增多。只看到那大红灯笼高高挂,有的人就会想到即使是当年的园林主人们,在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那灯笼也不是这种挂法。文化的传播原本时一种很细致的工作,稍一疏忽,那原意便会走了样。寒山寺的得名,据说是源于寒山和拾得这两位古代的名僧,但有时却恰恰被翻成了寒冷的山寺。

  园林要维护,古城要维护,而一种文化的维护,更是一件长久的事,只有经过真正的维护,才能延续那种独特的文化价值。大自然的剥蚀力,对世间的万物都是公平的。因此,那古迹的完好或荒残,便主要是来自于人的态度。也许我们苏州人对于什么是一种真正的保护有过深切的体会,才对自己的家乡倾注了太多的心力。使得,漫说我们的苏州园林,就连那座与苏州人长相厮守的古城标志,如果没有经过真正的维护,也不会在历史的风风雨雨中一直屹立到今天。苏州是个有名的古城,凝结了我们古人的智慧非常好的创造,苏州古城本身就是一项大的世界遗产,很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苏州古城本来是最有资格作为世界的历史名城列入这个的,现在只能把园林部分拿出来。我们中国的文化,我觉得在世界上是独树一帜的,源远流长。不仅我们看重它,其他国家,其他民族也看重它。在这个新的时代,自己有特色的优秀的文化越来越重要。我们为了自己国家的丰富的文化的整体,保护好我们的城市文化尤其重要,保护好园林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苏州人也到外地去,经过了自觉或不自觉的比较,苏州人就会深深感到自己的姑苏古城,恰就像行云流水一般的苏州评弹,富有鲜明的个性,天空那般湿润,它无法不是行云,地上本来泽国,它无法不是流水,这长长的流水流过了与苏州绣娘沈寿有过千丝万缕联系的余庄,流过了座落着唐寅故居的桃花坞,流过了苏舜钦隐居过的沧浪亭,也连接着范大夫的轻舟渐渐远去的太湖三万六千顷。这就是那一道波光粼粼的沧浪之水,它储存在每一方苏州园林的池塘,也储存在每一个吴中儿女的心中。

  陆文夫曾这样评价苏州:“苏州是个关起门来的城市,表面看上去破破烂烂,但推门一看,里面都是一座大花园。

  在苏州的大街小巷里,只要你稍加留意便可以看到一座座园林和一座座老宅的门户以及那门户上镶嵌的一双双古老的门环。经过漫漫长年的风吹日晒,那环座已经锈迹斑驳,但那圆圆的环扣却依然透露出无数人的手泽磨出的亮点。每当人们扣响了那门环以后,见到里面,便会看到陆文夫先生所说的景观。不过只有了解了苏州的风土,了解了吴中的湖山,尤其是了解了那天地不大,情趣却多的苏州园林,你才能扣响这一座文化古城的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