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稻香村成就稻草人:奥维尔:《动物农场》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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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维尔:《动物农场》第三部分

2012年02月14日 19:01
来源:凤凰读书 作者:奥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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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动物们一直像奴隶般地干苦役活。但是他们的心情是愉快的,既不惜力,也不怕牺牲,因为他们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干的这些活儿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子孙后代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一伙游手好闲、盗窃别人劳动成果的人类。

  整个春季和夏季,他们每周都劳动六十个小时。到了八月,拿破仑宣布他们在星期日下午还要加班劳动。愿意不愿意加班是绝对自愿的,只不过任何动物星期日下午不参加劳动口粮就要减半。即使这样,有些活儿仍然没能干完。这一年的收成不如头一年好。有两块地本应该在夏初种上根菜植物,但因为没能及时翻耕所以没有种上。可以预见,今年冬天将是一个艰苦的季节。

  建造风车出现了许多事前没有料到的困难。农场里本来就有一个很好的灰石矿,另外动物们在较远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不少水泥和沙子,所以建筑材料已经齐备了。动物们最初无法解决的问题是怎样把灰石砸开,弄成不大不小的碎块。做这样的工作只能用镐和撬棍,而动物们不能用后腿站立,所以使用不了这种工具。只是在几周毫无效果的努力后,才有动物想出了办法——利用地心吸力的作用。采石场里到处是巨大的圆石头,因为体积太大,动物无法利用。现在他们用绳子把石头拴住,牛、马、羊……所有能扯着绳子的动物(在关键的时刻,有时连猪也帮一把手)一起拉住绳子,沿着一个倾斜的缓坡,一点一点地把石头拖到采石场的最高处,然后把它从悬崖边上推下来摔碎。大块石头一旦摔成碎块,运送就是比较简单的事了。马可以一车一车地拉,羊可以一块一块地拽,就连山羊穆瑞尔和驴子本杰明也驾起一辆老式的轻便两轮小车,尽了自己一份力量。夏天快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凑齐了足够数量的石块。这以后在猪的监督下,风车就正式动工兴建了。

  这真是一个缓慢而艰苦的过程。动物们经常精疲力竭地劳动一整天才把一块大石头拖到采石场坡顶。有时候石头从悬崖边推下来却并没有摔碎。如果没有拳击手(他的力气好像有全体动物加在一起那么大),动物们就什么也作不成了。每逢石头向下滑,动物们也被拖着向后倒退,吓得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喊的时候,总是拳击手使尽力气绷紧绳子,重把滑落的石头拉住。他奋力挣扎着一寸一寸地向前移,蹄尖死死地抠着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庞大的身躯被汗水浸透。谁看到这一景象都不能不对他产生无限的敬意。苜蓿有时劝他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过度,但是拳击手从来都不听她的劝告。对他说来,那两句总是挂在嘴边的话,“我要更努力工作”和“拿破仑永远是正确的”,似乎是对一切问题的回答。他同小公鸡约好,每天早上提前三刻钟(过去只是提前半小时)就把他叫醒。在劳动之后的闲暇时间(如今闲暇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也独自到采石场去收集起一车石头,不需要其他动物帮助,独自把石头拉到建造风车的工地去。

  这一年夏天尽管工作非常繁重,动物们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坏。如果说他们吃的东西不比琼斯时代多,至少也没比当时少。现在他们只须喂养自己就成了,无须再养活五口大吃大喝的人。只是这一点优越性就抵消了工作上的很多失败。动物的工作方式在很多方面都更有效益,也能节约劳力。就拿除草说吧,他们能够除得一干二净。这是人们不可能做到的。再比如说,因为哪个动物都不偷食,所以没有必要把农场用栏杆围起来,与耕地分开。这就节省了修理树篱、木门的大量劳动。但是虽然如此,当夏天逐渐过去,很多没有预见到的短缺都开始露头了。他们需要煤油、钉子、绳子,狗要吃饼干,马需要换掌。这些东西农场都生产不了。再往后,他们发现除了各种工具外,还需要种子和化肥,最后还有风车需用的机械。这些东西该用什么方法弄到,没有一个动物想像得出。

  一个星期日上午,当动物们聚齐准备接受一周的新任务时,拿破仑宣布他准备实行一种新政策。从现在起,动物农场将同邻近的几个农场进行贸易活动。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经商谋利,而仅仅是为了获取某些急需的物资。弄到建造风车所需的物品是压倒一切的任务。因此他已经准备好把一垛干草和当年收成的一部分小麦卖出去。以后如果还要用钱的话,就须要出售鸡蛋来补足。卖鸡蛋并不困难,威灵顿一年四季总有市场。母鸡们肯定乐于做出这样的牺牲,拿破仑说。他们应该把出售鸡蛋看作自己对建造风车的特殊贡献。

  动物们又一次感到惶惑不安。永远别同人类打交道,永远别从事商务活动,永远别使用货币——这不是把琼斯撵走以后举行的首次祝捷大会上最早通过的几项决议吗?所有的动物都还记得当时通过决议的情景,至少他们认为自己记得有这件事。曾对拿破仑取消动物大会表示抗议的四口小猪这时又怯怯生生地想发表意见,但是几条狗一阵狂吠马上就把小猪震慑住,谁也不敢说话了。这以后,绵羊像往常一样又开始了“四条腿好,两条腿坏”的大合唱,于是一时间的尴尬局面又恢复了正常。拿破仑最后举起一只蹄子,示意叫大家安静。他宣布说,所有的准备工作他都办好了。任何动物都不必同人类发生接触,因为显然没有一个动物愿意这样做。拿破仑准备把整个担子担在自己肩上。一位在威灵顿当律师的温佩尔先生已经同意做动物农场与外部世界打交道的中间人。他每周星期一都到农场来接受给他的指示。在结束这一发言时,拿破仑像往常一样高呼“动物农场万岁”的口号。这以后动物齐声高唱《英格兰牲畜之歌》,集会就解散了。

  后来尖嗓到农场各处走了一圈,对动物们进行抚慰。他向大家保证,过去从来没通过不准做生意和使用货币的决议,甚至没有谁提出过这样的提案。这纯粹是大家胡思乱想。如果追一下根,说不定还是当初雪球散布下的谎言之一。少数动物对此仍然心怀疑虑,于是尖嗓狡诈地问他们:“你们敢肯定这不是你们作过的梦吧,同志们?你们有没有这一决议案的记录?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写着呢?”确实任何地方都没有这种记载。既然没有文字记载,动物们也就以为自己记忆错误,不再深究了。

  根据安排,温布尔先生每星期一到农场来一次。他是个矮个子,蓄着连鬓胡子,相貌狡诈。虽然他只经办一些小事务,但人却非常精明。他比别人更早地看到动物农场需要一名经纪人,代办费数目也不小。动物们看着这位温佩尔先生在农场里进进出出,心头不无恐惧,总是尽量远避着他。但是他们看到四条腿走路的拿破仑居然向两腿站立的温佩尔发号施令,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自豪感,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他们对这种新安排的不安。这时,动物同人类的关系同过去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人们对动物农场的敌意并不因为它的兴旺发达而减小,正好相反,也许正因为这个而更加嫉恨。动物农场迟早必将破产,特别是建造那个风车,肯定要失败,这是每个人笃信不渝的信条。每当人们在酒吧相遇谈起动物农场建造风车的事就用图表相互论证,风车根本修不起来,或者即使修起来也不能运转。虽然如此,他们对动物如此有效地管理自己的事务还是不由自主地萌发了某种敬意。其中一个迹象是在谈到这个农场时,他们也开始使用“动物农场”这个正式名称,而不再叫它“庄园农场”了。另外,他们也不再支持琼斯了。讲到琼斯,这个旧日的场主这时已经放弃了夺回自己农场的希望,移居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除了通过温佩尔外,动物这时同外界还没有其他联系,但人们却不断传说,拿破仑就要同狸林农场的皮尔京顿先生或者狭地农场的弗里德利克先生签订某项具体的贸易协定了。但是人们也注意到,从来没有拿破仑同时和两个人做生意的消息。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猪突然都搬进场主的住房,把那里作为自己的住所了。动物们又一次仿佛记得早年间曾经通过一个禁止这一行动的决议。这一次又是尖嗓出头说服大家,事实并非如此。尖嗓说,猪是农场的头脑,他们绝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进行工作。对领袖(近来尖嗓提到拿破仑总习惯用“领袖”这个尊称)来说,住在房子里比住在猪圈更适合他尊贵的身份。话是这样说,当一些动物听说猪不仅在厨房里用餐,不仅把客厅当作他们的娱乐室,而且在床上睡觉,还是感到震惊。拳击手像往常一样,嘟囔了一句“拿破仑永远正确”就让事情过去了。但是苜蓿却认为自己确实记得曾经有过不许在床上睡觉的禁令。她跑到谷仓一头的山墙前边,望着写在上面的七条戒律,像猜谜似的想弄懂那上面有没有这一条。她发现自己只会读一些字母,就把山羊穆瑞尔拉来。

  “穆瑞尔,”她说,“你给我念念第四条戒律。说的是不是不许在床上睡觉?”

  穆瑞尔费了不少力气才拼读出来。

  “那上面写的是:‘任何动物不许在铺被单的床上睡觉’”,穆瑞尔终于读出来。

  太奇怪了,苜蓿居然不记得第四条戒律还提到了被单。但是既然墙上这么写着,那它一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尖嗓这时正好从这里经过,身边还带着两三条狗。尖嗓毫不费力气地把整个这件事讲得清清楚楚。

  “同志们,”他说,“这么一说,你们一定听说我们猪现在睡在农场主床上的事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床上睡呢?你们不会认为有过什么禁止在床上睡觉的规定吧?床仅仅意味着一个睡觉的地方。从这一角度看,窝棚里的一堆稻草也是一张床。规定是禁止使用被单,因为被单是人的发明创造。我们已经从住房的床上把被单撤走,改用毛毯了。用毛毯其实也是蛮舒服的。但是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们,同志们,这种床的舒服程度对我们猪来说并不够,因为农场的所有脑力工作都要由我们做。同志们,我想你们不会不叫我们好好休息休息吧?难道你们愿意看着我们过分劳累,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吗?你们肯定不想叫琼斯回来吧?”

  动物们立刻向他保证,他们绝不想这样。就这样,猪在住房床上睡觉的事就再也没有动物继续议论了。几天以后,当动物们被告知,以后猪每天的起床时间要比其他动物迟一小时的时候,也没有谁对此表示不平。

  秋天来临以后,动物们虽然劳累不堪,但还都很快活。他们辛苦劳动了一年,在干草和谷物卖出一部分以后,冬天的储粮虽然已经很不富余,但他们已经建造了一半的风车足以补偿一切了。秋收以后,天气一直晴朗、干燥,动物们干活甚至比以前更勤劳。每天从早到晚,他们拖着石头在场院里奔走,心里想的是,这种苦活是值得做的,风车的围墙又可以高起来一英尺了。拳击手甚至有时夜里也起来,在明亮的月光下独自劳动一两个小时。下工以后,动物们常常围着建造一半的工程走来走去,一边赞赏那笔直的坚固墙壁,一边为自己能建造这样壮丽的工程感到又惊又喜。只有本杰明对风车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但他除了像往常似的叨唠两句“驴子的寿命很长”这类隐晦的话以外倒是没有说别的。

  十一月来了,刮起了呼啸的西南风。工程不得不中断,因为连绵的阴雨无法再搅拌混凝土了。最后有一天夜里,狂风怒号,农场所有的建筑物都刮得摇摇晃晃,大谷仓房顶上有一些瓦片也被刮走了。小鸡们好像同时在梦中听见远处响起了枪声,吓得惊醒过来,咯咯乱叫。次日清晨,动物们从各自的棚里、窝里走出来,发现旗杆已经被大风刮倒,另外果园尽头的一棵榆树像个萝卜似的被连根拔起。这时他们又发现了一件事,每个动物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号。原来他们看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景象——风车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动物们不约而同地冲向出事现场。拿破仑平时走路总是慢条斯理,这时也奔到最前头。可不是吗?风车倒塌了,他们几个月艰苦奋斗的结果已经被夷为平地。地上到处扔着他们辛辛苦苦破开、运送过来的石块。动物们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悲苦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倒塌的乱石堆。拿破仑一言不发地踱来踱去,偶尔在地上嗅一下。他的尾巴越来越僵直,抽搐似的来回摆动。这表明他正在进行紧张的思维活动。突然间,他好像已经作出决定似的站住不动了。

  “同志们,”他用不高的声音说,“你们知道不知道谁是这件事的罪魁吗?你们知道不知道是哪个敌人夜里溜进来把风车弄倒的吗?雪球!”拿破仑突然用雷鸣似的声音大吼一声,“这都是雪球干的!这个叛徒,他出于狠毒的用心,梦想阻挠我们的计划,为他可耻地被赶走报仇,就利用黑夜溜进来,把我们将近一年的劳动成果毁掉了。同志们,我现在当场宣布判处雪球死刑。你们谁能叫雪球受到惩罚,谁就能得到‘二级动物英雄’勋章,外加半蒲式耳苹果的奖励。谁能活捉到雪球,就奖他一蒲式耳苹果。”

  动物们听说雪球居然犯下了这样的罪行,都感到万分惊骇,齐声发出愤怒的呼喊。每个动物都开始思索,如果雪球再回来的话,该用什么方法把他捉住。几乎与此同时,在离小山不远处的草地上已经有动物发现了一口猪的蹄印。这些蹄印只能跟踪出几码远,但看来是朝着树篱中的一个缺口走去的。拿破仑仔细嗅了嗅这些蹄印,断定这是雪球留下来的。根据他的看法,雪球很可能是从狸林农场那个方向跑来的。

  “不能再耽误了,同志们,”拿破仑查看了蹄印以后大声喊道,“咱们还有工作要作呢!从今天早上起咱们就重新建造风车。不管刮风下雨,咱们要干一个冬天,要教训一下那个可耻的叛徒,让他知道咱们的工程不是他这么容易就破坏得了的。同志们,大家记住,我们的计划一定不能变更;咱们要按照预定期限一天也不改。前进吧,同志们!风车万岁!动物农场万岁!”

  来源:【英】奥维尔:《动物农场》(傅惟慈译)——原书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