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的反义词:邓铁涛诊余医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0:20:24

疼痛的出现,特别是疼痛较剧时,如能掌握一些简易疗法,不但可减轻病人的痛苦,争得治疗时间,有时还能解除疼痛,把病治愈,尤其是在远离医院、手头上又无针药的情况下,更显其优越性和重要性。现就个人的一些经验与体会作简单介绍。

(一)胃痛

对于胃脘痛发作及一些上腹部疼痛,我喜欢指压肩井穴以缓解之。

曾会诊一张姓军队高级干部,其胃溃疡10余年,1972年初入某院治疗,经X线钡透拍片检查,发现胃小弯距贲门约2cm处有一1.1×1.6cm 椭圆形龛影,深约0.9cm,似穿透至浆膜下层,与前片相比,溃疡病有所发展,医院主张及时手术治疗。但病人不愿作手术,要求中医会诊,会诊时病人胃痛较剧,卧床呻吟,情绪低落,对治疗失去信心。余见此病状,首先为病人施行按摩手法,一手点按肩井穴,一手在胃脘部轻按推揉,约半小时后病人胃痛减缓,随后按中医辨证处方遣药。共住院46天,龛影消失出院。出院后续服中药数月,以后数年断断续续服中药,追踪5年,每年定期作X线拍片检查,溃疡未见复发。

此例溃疡的治愈虽离不开药物治疗,但指压按摩肩井穴一法功不可抹,胃痛的缓解,使病人坚定中医治疗的信心,坚持配合治疗,故能取效。我的硕士研究生杜少辉医师在深圳市中医院主持急诊室工作,亦用此法缓解过多例胃痉挛胃腹痛的急症病人,并喜云此法成了他常规疗法之一。

(二)腹痛

小儿因消化不良食滞腹痛很常见,我的长孙曾因食滞腹痛,呻吟难忍,我令其叔(二儿)给他捏脊,捏脊完,放了几个响屁,便要排便,排便完后,腹痛治愈,并未用过任何药物。

捏脊疗法治疗腹痛,最早见于《 肘后备急方·治卒腹痛第九》,其云,“拈取其脊骨皮,深取痛引之,从龟尾至项乃止。”捏脊疗法对小儿多种疾病有效,尤其是对消化系统有良效,儿科医生不可不知。此法于50年代发掘于北京之捏积世家———捏积冯。此法专治疳积故名捏积,冯姓合家世代都以此为业,故称捏积冯。他们除了捏脊之外,还给患者药散1包。后经中医研究院派人从旁研究,始知其作用全靠捏脊,故更其名为捏脊法。捏脊冯的方法是:使患儿俯卧于其母腿膝之上,露儿脊背,医者两手食指相对,曲按于尾骶部,以脊突为中线,一边往上推,一边用两拇指向后捏起其脊上之皮,两拇指轮番按向脊椎棘突并捏起皮肤一步一步向颈椎方向捏行,至大椎穴止,如是反复共捏3次;从第4次起,拇指每捏前2步,拇食4指捏紧脊皮用力上提(上提时或有响声,是好现象不是坏事),如是2步一提直至大椎穴止,反复捏提共3次;最后以2拇指按于左右肾俞穴处向外分抹3次,全部捏脊过程便已完毕。每天1次,连做6天为1个疗程,1个月只做1个疗程。

60 年代我院与解放军157医院共同进行脾胃学说之研究,用捏脊法治疗婴幼儿营养不良(疳积),取得很好的疗效,捏脊后多数患儿精神、食欲、低热、大便均有好转(腹泻者止泻,便秘者通便),体重增加。研究发现,治疗后多数病儿的胃排空时间缩短,胃液酸度与酶活性均提高,血白细胞增加14.6%~40%,分类以嗜中性粒细胞的增加为明显,其对金黄色葡萄球菌的吞噬率增加0.5~1.5倍,吞噬指数提高0.2~16.7倍。

我认为,捏脊法所捏过之处包括督脉及其左右之足太阳膀胱经,功能调五脏六腑而补脾胃,脾胃为气血之海,生化之源,捏脊能使患儿之脾胃健旺,饮食增加,运化正常,“四季脾旺不受邪”,故能提高免疫功能,对幼儿的治疗和预防都有一定作用。捏脊法的推广普及,将有很积极意义,故我在很多场合都讲授此法。我一西学中学员,学习此法后,因其儿子半夜发高烧,又逢屋外下着倾盘大雨,难以送院,正焦急之际,猛然想起捏脊之法可提高免疫功能,便对其儿施行捏脊,并在胸脊段加强捏脊,多捏七八次,捏后其儿微汗出,渐能安睡,第2天体温竟然降至正常。此后该学员在临床上对捏脊退热做了较细致的观察和研究,并发现捏脊能改善血象,能使白细胞偏低者提高,其偏高者降低。并写成论文让我审阅,后发表于某一医学杂志。我觉得这样学中医很好,能学有所成。

(三)头痛

头痛作为一种症状,临床各科均可遇见。除了一些急危重症之外,我觉得运用“开天门”的按摩手法治疗头痛不失为一种有利无弊的疗法。此法可分为3个步骤完成。第1步,采坐姿,自然放松,医者站于病者前方,一手扶托患者头部后枕,另一手用拇指在病者眉心印堂穴点揉四五下,然后沿督脉路线,向上向后逆督脉推按至后脑之风府穴,如是反复点揉推按7次。第2步:双手拇指同时并按在病者前额中央,其余4指贴按在左右颞侧,然后用拇指分左右横抹患者前额至发际。如是者亦反复7次。第3步:双拇指并按印堂穴,沿双侧眉棱骨之上缘,分左右横抹至太阳穴,在太阳穴点揉四五下,然后转换中指从鬓角入发际经颞部绕耳背向后推至风池穴,在风池穴点揉四五下,如是者亦反复7次。以上3个步骤为“开天门”的手法。无论外感或杂病头痛,经此手法治疗,都能不同程度减轻或缓解。

我小孙6岁那年,曾因外感发烧致头痛,在床上唉呀乱叫,我让其父给他“开天门”,开始时有所抗拒,后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呻吟,再服几帖中药,病也就好了。以后他凡觉头痛不适,就主动要求我们给他“开天门”,即使手法重些,他亦愿意接受。

“开天门”不但能治头痛,而且还能退热。1984年6月,在去长沙参加“马王堆医书研究第二次学术讨论会”的列车上,傍晚时分,列车广播:寻找医生,要求诊治一名高热女童。到诊时,女童约10岁,昏睡枕卧在其母大腿上,起病之由是上午该女童把头伸出车窗外看风景,迎头撞风约1个多小时,10时许觉头痛不适,中午开始发热,加上周围环境酷热(当时车箱内气温达30多度),致使女孩高热难退。列车医务室的退热药已全用过(如阿斯匹林、十滴水等),病情不见好转,反见其精神渐差,昏睡不起。当时呼之懒应,其额发热烫手,其舌红,苔白津干,其脉浮数。此为外感风热,风火相煽所至。观其药已反复用过未效,又没有其他医生前来诊治,遂嘱随我同行的儿子给她开天门,外加曲池、合谷点穴按摩,施行手法约20来分钟,见其汗出乃止。并嘱其父母慎避风邪,以观后效。晚上9时多前往探视,病孩高烧渐退,已能坐起与其父母交谈,要求喝水进食,此乃胃气已复,病转向愈。10时许再探视时,该女孩已安睡,其额已无发热烫手之感。第2天早上到达长沙终点站时,其父前来致谢,诉说其女精神已恢复,体温已正常,唯前额肿起1个小包疙瘩,询问是否有问题。余告知此乃因手法过重所致,过几天便能消退,为慎重起见,下车后可前往医院进一步诊治以巩固疗效。

(四)落枕

落枕一病,特别是急性发作时,给人很大的痛苦,令人坐卧不宁。我认为治之之法,首选按摩。可先在病者的颈肩部患侧用拇指指肚或大小鱼际部作上下来回较大面积的推按摩擦,手法宜轻,动作要柔和,务使患侧肩颈部的皮肤潮红有热感,此为第1步,意在促进患部的血液循环,活跃经气。第2步是在患部寻找痛点,落枕之人,在患处必有1个或数个痛点,痛点之下多有筋结,是由于风寒湿热瘀等诸因素,痹阻经脉,肌肉痉挛收缩而致,筋结形成,必产生痛点,出现疼痛。当寻找到痛点后,便对痛点下的筋结用手指进行提拉弹拨,点揉推按,各种手法可交替进行,由轻渐重,再由重转轻,施行手法时间视病情轻重而定,务使其筋结变软松解,疼痛消失。第3步是收功手法,可用掌背抽拍患侧肩颈背部,此法可与第1步的手法相结合,交替各做二三次便可收功。施治此法,须讲及时,一病即治,其效神速。

我院一中年教师曾患落枕,因前1天晚上休息不好,第2天起床便觉右侧肩颈部疼痛不适,前往卫生所诊治,予去痛片、消炎痛及注射VitB1、VitB12等处理,但症状未见缓解,反越痛越剧,头颈部活动受限,遂上门找余要求中药治疗。到诊时,见其头颈向右侧歪,左手搭肩扶颈,颈肩上贴满镇痛膏,其状甚为痛苦。余边安慰边给他施行上述手法,由轻至重,大约半小时,其疼痛缓解,头颈部转动自如,于是要求再处一方给他,余答曰,病痛已除,只要慎避风寒,无须服药,遂高兴而去。追踪1周,病无复发。

(五)腰痛

腰部闪扭导致腰痛是骨伤科最常见之病种之一。拨正疗法甚为有效,此法源于中医的推拿复位术,经过解剖学等知识总结和提高,很值得推广,我建议骨伤科医生都应学习和掌握此疗法。我曾不慎扭伤腰部,出现腰腿痛,卧床数天,经服药、推拿、外洗、敷贴等处理,腰痛有所缓解,但腿痛不减。下地行走,须猫着腰,曲着腿跛行,苦不堪言。后被《健康报》一女记者运用拨正疗法,1次治愈。

此外,针刺放血治疗急性腰扭伤亦甚有效。我的博士研究生行将参加毕业论文答辩时,不幸扭伤了腰,又在空调较冷的环境下开会3小时,致腰痛甚。请正骨大夫诊治,不采用中医疗法而主张用封闭疗法,患者不愿意,由另一中医用按摩法治疗不效,终于接受另一位医生用封闭加按摩治疗。凡更三医而腰痛更甚!卧床不起,翻身都十分困难。更惨的是腰肌间歇性掣痛,其痛如割,从卧室到洗手间,距离不到10尺,由人搀扶加柱拐棍,走了20多分钟!我十分焦急,要求答辩推迟6天,但这样的病情,5天能治好?5天不愈只能延期毕业了!第2天我想到针灸学教授靳瑞同志,请他诊治。这已是第4诊:选针人中一穴,进针后行泻法,令患者伸动双腿,并逐步稍加大腰腹转动幅度。本来不易伸直的脚伸直了,腰部掣痛减轻了。术毕出针后患者已能缓慢地翻身。第2天可以起床,于室内扶杖缓行。隔日再请靳教授为之施针。靳教授令患者扶门站立,刺右侧委中穴放血,刺中拔针,血射如注,约五六毫升,按压止血后,令患者作提腿、转腰等动作约数分钟,卧于床上再针左侧阳陵泉一穴。前后3天治疗2次,只针三穴。患者第4天已能下楼行走,按原定日期完成费时1个上午的论文答辩,我乃如释重负!这一病例生动地说明,我们有些中医舍己之长,拾人之短,结果不但无效,反使病情加重。甚至由此得出中医不能治急症重症的错误结论!患者的妻子是西医,目睹治疗经过及其效果,她说:“中医简直太神了!”这是由衷之言,她深知西医对此病的治法及其效果,决不能与靳教授的治疗相媲美。3天来我亦为之处方:①桂枝汤(上午服),②张锡纯氏活络效灵丹加味(下午服)各3剂,但只起配合作用耳,立杆见影者针术也。

 

二、止    血

出血,特别是大出血,如不及时止血,将有生命危险。急则治其标,治标止血此时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能救人于倾刻,达留人治病的目的。个人常用之止血法,有以下几种。

(一)吐血咯血

(1)用5岁以下之健康男孩之中段尿,送服止血散1~3克。

(2)用梅花针叩击人迎穴,以人迎穴为中心,叩击周围直径1寸至寸半(同身寸计),从中心开始圆周扩大;左右各叩击1~3分钟,每天1~3次。

(3)辨证用药以治其本。

我曾用上法救活过肺病大咯血及胃病大吐血之患者均效。

在70年代于农村带教巡回医疗期间,曾遇一老翁肺结核空洞型大咯血,到诊时见其被家人搀扶撑卧床边,不时大口地咯血,面色腊黄,无神无气,遂急取其孙子童便1杯,冲服止血散并唤其家人急到镇上买小缝衣针1包,制成梅花针叩击人迎穴,双侧穴位轮流叩击,1日4次。渐见血止,后煎服八珍汤加阿胶,结果将病人抢救过来。

1973年我院集中编写教材期间,同室的老师周某,年迈 70,本有胃溃疡,因赴宴饱餐,半夜入厕,呕吐泄泻,余被吵醒,急往前看,只见他扶持厕边,颈软头倾,脚前一滩咖啡样呕吐物,大便如柏油,便知其伤食引至胃出血。当时身边无梅花针,急用手指代之叩击其人迎穴,10分钟后,人觉舒缓,并主动要求继续叩击。后即送回我院附院救治,会诊时处拟清热和胃降逆之品加白及,后渐得愈,整个治疗过程未曾输血。

童便一般是指10岁以下健康男童之尿,以5岁左右为佳,去头去尾,取其中段。童便能引火归原,引浊气下行,气火得下则血归其位。《纲目》指出:“凡人精气清者为血,浊者为气,浊之清者为津液,清之浊者为小便,小便与血同类也。故其味咸而走血,治诸血病也……又吴球《诸证辨疑》云,诸虚吐衄咯血,须用童子小便,其效甚速。盖溲溺滋阴降火,消瘀血,止吐衄诸血,每用一盏,入姜汁或韭汁二三滴,徐徐服之,日进二三服,寒天则重汤温服,久自有效也。”据有关临床报道,治疗肺结核病咯血,取12岁以下无病男孩或病者本人的新鲜中段尿加糖调味,趁热服,每次150~300毫升,日服2次,血止后连服2~3天以巩固疗效。据24例观察,服后有22例血止,平均为2.8天。又有治疗溃疡病胃出血,童尿每日2次,每次服100毫升,共治疗83例,有效率为97.6%,但对肿瘤出血无效。

止血散,由血余炭、煅花蕊石、白及末、炒三七末,等份共为极细粉末而成,此散为自拟经验方,方中数药皆为收涩止血佳品,止血而不留瘀,内外出血均可用之。其中,三七末能走能守,炒至深黄色后则守多于走,故止血宜炒用。若三七末临时单味独用,须注意“去火气”,去火气之法,可将炒过之三七末放置冰箱24小时即可用。我曾用单味三七末治疗鼻衄多日反复发作不止及胃溃疡潜出血日久不止之患者均效。此外,要注意的是,止血散数药为末时,一定要研成极细之粉末,一者,极细之粉末能增强止血效力;二者,可避免胃溃疡者服后因粉末粗糙而引致胃病的发生。

人迎穴,在颈大动脉应手,侠结喉,两旁1寸5分处,具有通经络,调气血,清热平喘降逆之作用。吐血咯血,血随气脱,气随血虚,叩击该穴救治,因其属足阳明胃经之要穴。能候五脏气;足阳明胃经为多气多血之经,叩击人迎旨在振奋阳明,焕发气血,使气机充和,血脉固守。此外,人迎又是足阳明、少阳之会,梅花针叩刺,能清泄火热,调和气机,通畅经络,平降逆乱,故能治吐血咯血。因本穴不能深刺,故用梅花针叩之。

(二)血崩

(1)单味血余炭3~9克,1日3次冲服

曾治一许姓妇人,48岁,患血崩。1958年11月起病,每于月经来潮的头几天,血下如崩,即头晕卧床,10多天后月经渐止,需炖服人参等补品,才能起床作轻微之劳动。服中西药近5年未愈,曾用价值200多元1副的人参、鹿茸、肉桂等竣补之品制成蜜丸,服完后不但无效,且血崩更甚。

到诊时正值月经过后,精神不振,体倦乏力,观其面色萎黄少华,舌质淡嫩,苔少,切其脉细弱,一派虚象。究其致虚之由,乃因冲任不固,月经失常,失血过多,为病之根本,血虚为病之标。故前医累用补气以至大补气血阴阳之剂未效。若塞其流,使病人赖以濡养之血液不致崩耗,则病可愈而身体日壮矣。

止血塞流,应用何药?根据多年之经验,血余炭当属首选。血余炭性平,药力温和,为人发煅炭而成,有止血、散瘀之功。且发为血之余,又为肾之荣,肾主藏精、生髓,故煅炭存性之血余炭又有固阴之效,十分适用妇科失血证。本品既能止血,又不留瘀;既能活血,又可固阴,寓开源于塞流之中,治失血证之妙,非他药可比。故余治妇科失血方中,每每伍入此药,多能收到满意的疗效。治此患者亦不例外,单味使用,冀其药力之至专。因考虑市上出售之血余炭杂而不纯,若能用血气旺盛的青年人之头发制成,效力最好。故为之收集广州中医学院某年级学生自己理发所积存的头发约数斤,洗净分3次煅成血余炭120克,研为极细末,嘱每服1.5~3克,日服3次,每于月经来潮第2天开始服,连服3~5次,血来多则多服,血止则停服。每次月经来时依法服用(并嘱其停服一切补品,补药及其他药物)。第1 个月患者服药第三四天血崩渐止,第2个月即无血崩现象,且月经5天干净,但经量仍多于正常,之后月经逐月减少,如是者服药半年,共用血余炭120多克而收效,体亦日健,5年之后,年虽五十多,在干校劳动之强度为一般年轻妇女所不及。

(2)艾灸,用切肤灸法,即将艾绒搓揉成绿豆大小,置于右侧隐白、左侧大敦,行直接灼灸,1~3壮便可。

曾治一妇,月经暴至量甚多,手头无艾,乃借用香烟代艾直接灸之,中午施灸,下午止,喜甚说:“中医也能救急”!

月经来潮量多于平常几倍者,亦可艾灸。服胶艾四物汤亦效。不少妇女因月经量多或月经时间过长,引至头晕、心慌、精神不振等多种症候,可于月经来后第2或第3日即服上方,月经止后再服一二剂停服,下次月经来潮又再照方服,如此行之三四个月便愈。笔者曾用上法治一产后大出血并休克之患者,先用艾灸隐白与大敦,然后用悬灸法灸两侧足三里及百会穴,悬灸至40多分钟,血压回升稳定。再予养血凉血止血之汤剂以治其本而愈。

 

三、点舌法治昏迷

我对于出现昏迷、吞咽反射消失的危重病人,往往采用点舌之法救治。点舌之法,就是用紫雪丹、安宫牛黄丸、苏合香丸,或含有冰片、麝香、牛黄的丸散点放舌上,从舌上吸收,对于重症昏迷、吞咽反射消失的病人,有时能起到醒脑、恢复吞咽之作用。用时将药丸水溶后用棉签蘸点舌上,不停地点。当丸药厚铺舌面,则用开水点化之,化薄后继续点药。

80 年代搞急症研究,我校附属医院曾收治1例心肌梗塞合并心律紊乱、心衰、感染的患者,病人已昏迷,吞咽反射消失,我诊断为真心痛合并暑入心包之证,急用至宝丹1枚按上述方法点舌。约半小时,病人已有吞咽反射,为口服中药治疗打开了大门。口服处方:①高丽参炖服;②清暑热兼活血之剂。第2天病人清醒但突然腹胀甚,经用冬清油外擦及置放肛管排气等处理无效,急用大黄30克煎水灌肠而解,证明患者既有心脏之本病又有暑热食滞之标证,其后连用5枚至宝丹,曾用生脉散注射液 1次及西医治心肌梗塞之常法,结果抢救成功,步行出院。

1985 年 9 月我附属医院收治一例严重昏迷(一氧化碳中毒)之患者,经用西医常规方法抢救一昼夜,病情继续恶化,高热神昏,痰涎壅盛,四肢抽搐,戴眼反折(瞳仁瞧下瞧内,仅见瞳仁之边沿)面目及全身浮肿,喘促,张口,口臭难闻,二便不通,舌瘀黯、苔厚浊,脉洪大而数。急用安宫牛黄丸1枚冷开水10毫升,化开不停点舌于上。另用大黄、崩大碗各30克,苏叶15克,煎水取汁再溶化紫金锭3片,保留灌肠1日2次。3天内共用安宫牛黄丸5枚,再加上前后6次灌肠之后,病者体温降至37.5℃,痰涎明显减少,解除心电监护。病者由深昏迷转为浅昏迷,改用牛黄粉1克点舌,灌肠同前。尿常规发现真菌,灌肠药改为:①千金苇茎汤加红花、丹参煎汁保留灌肠;②用生大黄、崩大碗、车前草如法灌肠;二方上下午分用。自9月17日开始用上法治疗至23日,患者已有吞咽反射,开始用下方鼻饲:陈皮、枳壳、菖蒲、远志各6克,法半夏、竹茹、郁金各10克,胆星、桃仁各12克,羚羊角骨25克(先煎),每天1剂,灌肠法同前,前后共治疗9天,患者体温降至正常,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1985年11月又用安宫牛黄丸点舌法加灌肠法抢救1例脑出血较危重之患者,度过了危关,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

点舌法是以“心主神明”、“舌为心之苗窍” 的理论作指导的,这是中医的脏象学说,过去认为十分不科学,有了控制论、信息论,中医的理论体系,中医的脏象学说才逐步被理解。心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肺为相辅之官,治节出焉,用过去的解剖生理学是不能揭示其奥秘的,也就被认为是不科学的,但新近的研究知道肺还有不少非呼吸功能,肺的内分泌素的确能助心调整血压及其他作用。我早就认为心不单单是个血泵的作用,70年代我就认为心脏一定有内分泌素足以调节大脑的作用。虽然至今未得证实,但心脏有内分泌素已于 1984年得到证实,据报道,黎巴嫩学者娜莫尔博士(女)发现心脏分泌一种直接进入血液的激素,能减轻动脉血管压力,并命名此激素为 ANF。我国80年代也有人发现心脏分泌一种能影响消化功能的内分泌素。1983年3月24日外电报道,第1个植入人工心脏患者于3月23日死亡。外电引述为克拉克植入人工心脏外科医生德夫里斯的话说:“虽然塑料心脏不断泵血,但克拉克的血管变得松弛无力,发生膨胀,他的循环系统不能保持把带氧的血推向全身器官所需要的压力。他的结肠功能丧失了,接着他的肾功能丧失了,然后大脑功能丧失了。”我估计心脏被置换之后,“心激素”的分泌停止了,当肺脏代替心的部分功能维持超过了一定的限度,“心激素”在体内的储存用尽之时,生命便终止了。我初步认为,当人工心脏广泛应用之后,将会发现其影响大脑及其他内脏的内分泌素,从而证实与提高“心主神明论”,而且只有到了那时人工心脏的置换才能真正成功。

我曾经将点舌法写成文章发表在《新中医》1986年第3期的“耕耘医话”里,引起了同行的共鸣,广西靖西解放军54261部队医院周永辉医生也撰文说“点舌”抢救危症确有良效。现录其病例以兹佐证。

农某,男,76 岁,农民。1978年9月16日晚饭后洗脚时,突然神志昏迷、坠地,左侧上下肢随即僵硬,呼之不应,其家人邀余诊治。查:舌绛、苔黄,脉弦清。血压32/26.7kPa,诊为中风。遂以“点舌”法施治,即取麝香、冰片少许,开水溶化,不断以棉签蘸药点于舌上。30分钟后,患者左侧上下肢变软,神志略清,血压亦降至26.7/24kPa,同时投入人参、生半夏、沙参、地龙各10克,生南星6克,生附子5克煎服调理,次日下午病人能坐起进食,神志清楚,5天后竟能外出放牛而告愈。

 

四、灯火醮疗法

灯心醮,多流行于乡村民间,医院用者甚少,其实灯火醮可以治病,而且可以治难病大病。其法选用一根灯芯,醮食油后在纸上轻轻一搓,使含油适量,点燃之后,对准某穴位一窒,灯火爆开,发出“啪”的响声而火灭,便是一醮。方法简单,有验、便、廉之效应,值得提倡。

我用此法治疗痄腮(腮腺炎),效果满意。治痄腮用内服药兼外敷或外搽药,虽然可愈,但时日较长,疼痛减轻不够理想。若用此法,宜及时早用。当一侧初起,即于患侧之角孙穴用灯火一醮,只一醮便够(亦可加服中药,不用其他外治法),往往另一侧便不发病,而且疼痛减轻较快。若两侧齐发,则每侧角孙穴各一醮,加服中药,亦易治愈。由于疗效快,故继发睾丸炎者极少,我用此法多年,未见失败之病例。

角孙穴,平耳尖,直上入发际处。取穴时可将耳廓按垂直方向为轴线向前屈摺,上耳尖平对的颞颥部入发际处便是该穴。为了火醮方便,可将该穴位上的头发剪剃干净,作上记号,用灯火一醮即可。我的学术继承人邓中光亦屡用此法取效。80 年间,他单位邻近的幼儿园老师因知其在前 1 年用此法治愈了几个该院的学童,便一下子拖了七八个患痄腮的小孩前去就医,他亦用此法治之,迅速控制了病情的蔓延。此后,这成了他治疗此病的首选疗法,并对其机理做了探讨,认为:痄腮一病,由风温热毒所致,病邪从口鼻而入,壅阻少阳经脉,郁而不散,结于腮部,致使耳上腮颊漫肿实硬作痛。角孙穴之功效能清热散风,清肿化瘀。此穴不但在手少阳三焦经上,而且为足少阳胆经的交会穴,此二少阳经一者绕耳背而过耳下,一者走耳前而达腮颊;其名“角孙”,是指该穴位在头角,有一孙脉从穴分出屈行下颊,故名“角孙”。在该穴施治,则能同时振奋两经,经脉流通,气血畅旺,郁结之邪得以驱散,腮部漫肿疼痛得以清除。此外,角孙穴又是少阳三焦与阳明大肠经之交会穴,虽说此病为温毒之邪从口鼻而入,壅阻少阳,郁结于腮部而成,但“温邪上受,首先犯肺”,所以肺卫亦同时受病,大肠与肺相表里,今阳明大肠经气振奋,则腑气能通,肺能清肃,气机通调,“肺朝百脉”之功能得以保障,从而调动起全身正气以抗邪。可见,选用角孙穴,既能针对病位,又顾及整体,是针对性较强的穴位。灯心醮之,一者有“火者散也”之意,用火攻,能散肌表郁结之邪;二者,醮火虽在瞬息之间,但作用时间长,疗效确切。

如果说“痄腮”不算大病,那么“脐风”(新生儿破伤风)算得上凶险之证,《幼科铁镜》有十三醮火治疗脐风之法。中医学院编之儿科教材第二版介绍了这一疗法,可惜第三版之后就删去此法。我们于1965年下乡巡回医疗时曾治疗1例。接诊时,病儿之母将孩子放下便扭头走掉了,大概她认为患儿是无法救治的了。当时患儿正在撮口抽搐,面色紫黑,急取灯芯按十三醮法,一醮囟门,一声哭叫,撮口即开,面色转好,接着眉心、人中、承浆、少商(双)、脐中各一醮,脐外周边六醮,共十三醮火,抽搐缓解。另处下方:蝉蜕49只,全蝎、僵蚕各9克,煎服1剂。3天后又有轻微抽搐,再用十三醮火1次,经后来追踪,病已痊愈。我所经手者,只此1例,未能说明此法是否真正有效。广州著名儿科医家杨鹤龄,清末在有住院病床之育婴堂当医生,能全面观察患儿治疗之经过,积累了丰富而可靠的宝贵经验,后由门生为他总结,写成《杨氏儿科经验述要》一书,他治脐风用灯芯火八醮,即眉心、人中、承浆、脐正中及离开肚脐约半寸之上下左右各一醮。他说:“余经手治疗此证颇多,深知此证必须施用灯芯火,始有转机,不可轻视也。”从《幼科铁镜》(1695年)到杨氏历经两百多年,一脉相承,都云有效,足以说明这仅仅1例,可作为有一定效果之旁证。

此外,灯火醮在民间还多用来治疗缠腰火丹(带状疱疹)、火疔疮等,这足以说明灯火醮治法简单而有奇效。从上述病种来看,多为急性感染性疾病,特别是病毒感染性疾病,虽说新生儿破伤风,可能由于新法接生而绝迹,但值得我们对其他疾病用灯火醮作进一步之研究。

 

五、急  腹  症

今天治疗急腹症所采用的治法及方剂,有些早已为汉代医家所运用。如治疗肠梗阻的大承气汤,治疗急性胰腺炎的大柴胡汤,治疗急性阑尾炎的大黄牡丹皮汤,都是《伤寒论》、《金匮要略》的方剂。可见汉代医家对急腹症的治疗已有一定效果的治法与方药,并对后世影响颇大。颠簸疗法治疗肠扭转,是近年来的一大发明。但晋代葛洪的《肘后备急方》已用此法加捏脊疗法以治疗急腹症了。如《肘后备急方 . 治卒腹痛第九》:“又方,使病人伏卧,一人跨上,两手抄举其腹,令病人自纵重,轻举抄之,令去床三尺许,便放之,如此二七度止。拈取其脊骨皮,深取痛引之,从龟尾至头项乃止。未愈更为之。”足见祖国医药学的确是一个传大的宝库,很值得我们去发掘、继承与发扬。现就个人的临床经历谈些经验体会。

(一)急性阑尾炎

急性阑尾炎来势凶急,患者腹痛难忍,煎药费时,应先施针刺,在阑尾穴(足三里穴下压痛点是穴)用泻法深刺之(用一进三退的泻法),运针一二十分钟,接电针机半小时,再留针1小时。此时病人痛已大减。然后进大黄牡丹皮汤1剂,若3小时不泻下,可再煎1剂服之,意在必泻下,泻出物如黄泥或带红色,不忌。若每天1剂,一般3天症状已消失,但仍宜服药3剂,以求根治。曾有人认为中医治疗复发率高,倒不如手术能根治,其实是未治彻底所致。故当症状消失,白细胞亦已正常,而患者舌苔仍白厚或脉仍数者,则应服至苔薄脉不数才能停药。我治疗阑尾炎多采用下述治疗方法。

1. 单纯性阑尾炎

(1)刺阑尾穴(双侧),如上述手法(一连3天,每天1次)

(2)方药:生大黄9~15克(后下),蒲公英15克,冬瓜仁30克,桃仁9~12克,丹皮9克,皂角刺12克,芒硝6~9克(冲服)。水煎服。每天1剂,重者1天2剂。

(3)治疗3天后,一般病者多已无自觉症状和腹部体征。可随症加减再服3剂。或用大黄四逆散(自拟方):生大黄9克(后下),冬瓜仁30克,桃仁9克,柴胡9克,赤芍9克,枳壳6克,丹皮9克,甘草6克。若脾虚、气虚者,可加大枣或党参、黄芪之属,但不宜重用,以免滞邪。

2. 阑尾脓肿

可按上法治疗,并加三黄散外敷。方法是用蜂蜜适量加水调匀,敷在阑尾脓肿处。药干即换,若药未干,可在12小时内将药取下搅拌一次再贴上,24小时后换药。

3. 阑尾炎合并弥漫性腹膜炎

(1)针刺阑尾穴如前法。

(2)用地胆头90~100克,水煎约200毫升保留灌肠。

(3)外敷三黄散(如上法)。

(4)内服方药:生大黄12克(后下),桃仁15克,冬瓜仁45克,银花30克,蒲公英18克,连翘30克,皂角刺15克。水煎服。每天1~2剂。

(5)症状消失后,可加减上方再服数天,以巩固疗效。最后用健脾法,如四君子汤合四逆散之类数剂,以作善后。

(二)慢性阑尾炎

可用大黄牡丹皮汤:生大黄9克,丹皮9克,冬瓜仁30克,桃仁9克,芒硝6克。待疼痛发作时服3~5剂。如此停停服服,可以治愈。

若慢性阑尾炎急性发作,则可按急性阑尾炎处理。方法同前。

(三)胆道蛔虫

本病属中医“蛔厥”的范围。确诊后,可按下法顺序治疗。

(1)选粗针针刺四缝穴,每穴捻转1分钟,并挤出水液或血点。同时给予葡萄糖滴注,患者多在输液后开始安静。

(2)食醋30~50毫升微温服。如无食醋可用30%醋精稀释100倍,每服30~100毫升。

(3)煎服胆蛔汤。本方是我下乡巡回医疗时所拟,曾刊于1974年版《方剂学讲义》中,疗效尚好。本方有安蛔与驱蛔作用,是治疗本病的主方。

方药:乌梅12克,槟榔18克,使君子30克(打),榧子30克(打),苦楝根白皮15克,郁金12克。水煎服。每天1~2剂。

(4)如患者出现发热,黄症,可另用鸡骨草、柴胡、茵陈、郁金、大黄之属治之。

(5)宜禁食1~2天。

(四)胆囊炎与胆石症

中医无胆囊炎和胆石症之病名。但可根据胆囊炎与胆石症的症候辨证,得出治法。本病近似于中医文献所说的“结胸发黄”证,一般属于肝胆郁结兼湿热内蕴的一类疾患。如胆绞痛,是痛有定处不移,痛处近胁部属肝胆部位。此病常见寒热往来,是少阳胆经病证的特征之一。出现肠胃症状,则是肝气郁结侵犯脾胃,运化失常所致。由于湿浊停留,湿郁化热,而成“ 瘀热在里,身必发黄” 的黄疸。关于此病服药治疗的报道不少。如遵义医学院、天津南开医院等的排石汤,证明均有效。有报道用服药加电针治疗,效果也不错。

我认为此证苦寒药不宜多用,否则易损伤脾胃,影响病人体质。特别是慢性炎症时期,过于苦寒攻下则有虚虚之弊,此时的治疗方法,应舒肝利胆排石健脾活血。可用以下方:柴胡9克,太子参15克,金钱草30克,郁金10克,白芍15克,蒲黄6克,五灵脂6克,甘草3克。热盛者去太子参加黄芩、栀子;湿盛者去太子参加茵陈、木通;大便秘结者去太子参加元明粉、枳壳或大黄;脾虚者加云苓、白术。上方可多服,病人脾得健运,疼痛减少,饮食增加,身体自复。以后可以每月连服5~7剂或每半月内连服四~五剂,以防胆石停留引起复发。上方已治愈多人,其中有些是手术后疼痛一再复发,拟再进行手术治疗者。

(五)尿路结石

尿路结石与中医的石淋证基本相同。本病往往引起急腹症或肾绞痛之症状,中医认为此病的病机,是由于湿热下注,蕴蒸日久所致。治疗宜用利水通淋法。用方如八正散(车前子、木通、瞿麦、扁蓄、滑石、甘草、栀子、大黄)之属。单味药如金钱草已有很多报道,肯定有排石作用,近人多用。我不太赞成多服大剂清利湿热之药,原因是往往石未攻下而正气先伤,因而喜用导赤散加减:金钱草30克,生地15克,广木香6克(后下),海金砂3克,(冲服),小甘草3克,木通9克。此方有生地,能利水而不伤阴。若小便刺痛,可加小叶凤尾草24克,此外琥珀末或砂牛末可与海金砂交替使用。鸡内金亦有化石的作用,宜研末冲服。

对于肾绞痛或腹痛甚者,可当即用拔火罐法治疗,其效如桴鼓。痛在腰背者罐口放在腰背部痛点处( 罐口余部偏于下方);痛在腹部者,罐放腹部。此法不仅能止痛,而且能使结石往下滑。我曾治一病人,3次绞痛,拔罐3次后使结石入膀胱服药排出。

此病虽因湿热所致,但有些病人,因久服清利之剂,反见虚寒之象,此时的治法则应更改。有些属气虚的要在排石药中重用黄芪;有些肾阳虚的,则需附桂或附桂八味丸加金钱草、琥珀末之类治之。总之,应辨证而加减化裁,不可执一。

(六)肠套叠

此病多发于体胖色白3个月大的婴儿。体胖色白形似健康,实多属气虚体质,为气虚脾失健运转枢逆乱所致。治疗方法为:

(1)方药:旋覆花5克,代赭石15克(先煎),党参9克,炙甘草5克,生姜2片,大枣3枚,法夏9克。上药慢煎。服后半小时,继用下法。

(2)用蜂蜜100毫升,加开水200毫升,待温度为37℃时,灌肠。与此同时,用梅花针叩击腹部肿块。我曾治2例,1次即愈,效果甚佳。

(七)蛔虫团梗阻

本症临床表现多为阵发性腹痛,多位于脐周,常兼吐蛔,腹部可扪到绳索状团块,但易改变形状和部位。

治疗可按下法:

(1)花生油或豆油30~40毫升,或用食醋30毫升,口服或胃管给药。

(2)针四缝穴。用粗针,每穴入针后捻转1分钟左右。

(3)上法治疗约2~3小时后,再服胆蛔汤以驱蛔。

 

六、胆蛔汤与驱蛔法

蛔虫病比较急重者是胆道蛔虫症。此症疼痛剧烈,上腹部有钻顶样绞痛,患儿哭闹不安,甚则寒战发热或发黄。在临床中,我对此症总结了一首有效方———胆蛔汤,曾收入中医学院《方剂学》教材(第三版)中。今介绍于下。

炒榧子肉、苦楝根白皮各15克,使君子(打)、枣子槟榔(切)各12克,乌梅10克,水煎服。为10岁左右儿童剂量,可根据年龄体质及病情加减。病势重而体质一般尚好者可以1日2剂。

胆道蛔虫症的发生,是因寄生在体内的蛔虫上行钻入胆道而引发。治疗重点在于驱蛔,安蛔,止痛。该方中,使君子、苦楝根皮、榧子肉均为驱蛔虫的要药,各药合用则驱虫力更大。前人经验认为,“蛔得酸则静”,故用乌梅酸味以安蛔止痛;更兼槟榔杀虫消积,行气通便,则易使蛔虫退出胆道,排出体外而病愈。临床运用时,如腹痛甚者,可加木香、枳壳以行气止痛;兼有发热者,可加黄连或黄柏以清热;大便秘结者,可加枳实、玄明粉以攻下通便。

中药治虫,历来有之,治虫之方,亦属不少。但有些中医却认为中药驱虫无效,其实不是中药无效,而是药物不合规格!如使君子打开其肉已腐烂变质,或用整个使君子而不打烂,榧子肉已霉变,苦楝根白皮不是二层皮,而是根木一块……!20多年前曾去农村巡回医疗,所见蛔虫病的小孩真多!其中胆道蛔虫症亦不少,蛔虫团梗阻间亦有之。我们都靠中药、针灸得到解决。当时凡遇胆道蛔虫病,我们接诊后先嘱患儿父母去挖苦楝根白皮,取回配药,一方面静脉滴注等渗葡萄糖。很多患儿经滴注后,疼痛即逐步缓解,服胆蛔汤后阵发之疼痛乃止。多数在12小时前后即排虫。根据个人体会,此方比仲景之乌梅丸更有效。乌梅丸对胆道蛔虫之轻者有效。巡回医疗归来后,我院一女同学患胆道蛔虫,未用滴注,单用胆蛔汤数剂而愈。运用胆蛔汤,药材的质量很重要,根据个人经验,苦楝根白皮杀虫药力专著,一定要鲜用,且不能夹杂红皮,红皮毒性较大,轻则伤正,重则可致中毒。使君子需打烂,整个使用则无效,此药亦不宜重用,过量会引致呃逆。槟榔凡经加工切片者效果多不佳,最好临时切片或打烂用,我喜欢用枣子槟榔,因容易加工,切开即用。

此方既能治胆道蛔虫,对一般蛔虫病自当有效。若遇蛔虫甚多者,可配合氧气驱虫。曾在157医院会诊治一2岁患儿,骨瘦如柴而腹大,其蛔虫之多,使人乍舌,不但肛门有虫爬出,口鼻亦出蛔虫,用鼻饲管插入胃内给氧,然后服中药,排虫甚多而愈。

蛔虫团肠梗阻,针刺“四缝穴”疗效甚佳。广州市儿童医院曾进行研究,用X线观察:针刺后半小时,梗阻之肠段先扩张,虫团即向上下伸开,然后肠管收缩,梗阻解除。此法简便有效,不可轻视。“四缝穴”《针灸大成》有载,为脾经之《奇穴》。穴在两手除拇指之外,其他四指之第二节下之横纹正中间。宜用最粗之针灸针,逐穴施针,每穴捻转1~2分钟,共针8穴,针完即可。如一时无针灸针,用缝衣针亦可,针后服胆蛔汤,内外合治最好。早在60年代,我院与部队157医院合作搞脾胃学说的研究时,就曾对“四缝穴”作了研究,发现针刺“四缝穴”,能缩短胃排空时间,提高胃液酸度与酶的活性,增加胆汁和胰液的分泌,并能提高白细胞数及吞噬能力。这就为针刺“四缝”能治疗疳积找到了实验依据。病孩抵抗力增强了,产生了不利于寄生虫寄生的环境,必然有利于虫体的排出,这也是针刺四缝能驱虫的道理。

所以,我还想强调:蛔虫病,外因是一方面,内因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常有些病例,不但一般中药无效,西药也屡用无效,这就有个辨证论治的问题。这类病儿,多数体质甚差,屡服驱虫药而大便虫卵仍不能根除,欲要根治,除了驱虫作针对性的治疗之外,健旺脾胃是十分重要的一环。治之之法,必须先用健脾药1周,然后驱虫药与健脾药同用,便能收效。驱虫之后,必须用四君子汤或参苓白术散之类方药以善其后,亦可予健脾药加一二味驱虫药服一二周,大有好处。

 

七、甘温除大热的运用

甘温除大热乃李东垣先生一大发明。《内外伤辨惑论》是东垣先生第一本专著,他有感于当时医家以外感治一切发热之证,认为流弊很不小,为了补偏救弊乃著书以活人。《内外伤辨惑论》对阴证、阳证、脉象、寒热、手心手背热、头痛、四肢……等详论内伤与外感的鉴别之后说:脾胃之证,“与外感风寒所得之证颇同而理异,内伤脾胃乃伤其气,外感风寒乃伤其形,伤外为有余,有余者泻之,伤内为不足,不足者补之。汗之、下之、吐之、克之皆泻也;温之、和之、调之、养之皆补也。内伤不足之病。苟误认作外感有余之病而反泻之,则虚其虚也。……惟当以甘温之剂补其中,升其阳,甘寒以泻其火则愈。”并指出“温能除大热,大忌苦寒之药泻胃土耳。”用甘温药以治发高烧的病人,虽然这种治法的适应证不算多,但的确是值得我们发掘与研究的一项理论与经验。

甘温能否除大热?一直以来学术界都有所争鸣。有位史学家对此持否定之论,这是未经很好验证而无视东垣先生其毕生科学研究之成果,是错误的。亦有些对李氏此说未够充分理解者,或曰“热” 乃虚热,是患者自觉发热,而体温计探之则无发热;或曰甘温所除之“大热”不是“高热”。这些同志承认甘温药可以治发热之证,只对大热有怀疑耳。“大热”是什么热呢?我们可以重温李东垣《内外伤辨惑论·辨寒热》是怎么说的,他说:“是热也,非表伤寒邪皮毛间发热也,乃肾间受脾胃下流之湿气,闭塞其下,致阴火上冲,作蒸蒸而燥热,上彻头顶,旁彻皮毛,浑身躁热作,须待坦衣露居,近寒凉处即已,或热极而汗出亦解。”虽然七百年前没有体温计,但从李氏这段文字来看,其所指之发热,是高热不是低热,更不是自觉之发热明矣。至于此种发热之论治,《内外伤辨惑论·饮食劳倦论》说:“脾胃之虚……则气高而喘,身烦热,为头痛为渴而脉洪大……然而与外感风寒所得之证颇同而理异。内伤脾胃乃伤其气,外感风寒乃伤其形,伤外为有余,有余者泻之,伤内为不足,不足者补之。……《内经》曰,劳者温之,损者温之,盖温能除大热,大忌苦寒之药泻胃土耳。今立补中益气汤。”从上述引文,可见李氏所指之大热,以白虎汤证为对照也,为了区别于白虎汤证,故不言壮热而称之为大热耳。若以体温计测之则可称之为高热,亦包括扪之壮热,久按热减之中热一类因虚而致之发热。当然,甘温法亦可以治疗自觉发热而体温计探之无热及低热之属于脾胃气虚之证。

一般对于发热,特别是高热的病人,首先应从外感、实热证等去考虑问题。在治法上,多从解表、清热等方面着手。对那些久热不退的病症,也多适用养阴清热法。李氏学说提醒我们还要注意脾胃损伤的发热证,甘温法能除大热(高热)。1970年,我在广东新会县崖西公社卫生院带实习时,与卫生院陈医生一起治疗1位5岁女孩,发热 20 多天不退,卫生院初步诊断为肠伤寒,曾用氯霉素、青霉素和链酶素,住院10天,体温仍在38.5℃(腋探)之间,诊其面色黄,舌质淡,苔白润,脉缓。遂拟甘温除热法,用桂枝加龙骨牡蛎汤2剂,热稍降,后用桂甘龙牡汤(桂枝、炙甘草,生龙骨、生牡蛎)2剂而热退净。

广州中医学院附属医院曾收治一病例隔年2次高热患者,第1次用补气养阴法退热,第2次用甘温补脾法而治愈,详述如下。

黄某,男性,20岁,工人。患者于1966年8月6日恶寒发热,体温在39.8℃上下,历经几家医院治疗,曾用青霉素、链霉素、氯霉素、四环素、激素等治疗无效,经各种检查未能明确诊断。入院时症见发热(发热时手足冷),怠倦,心悸,盗汗,腰酸软无力,小便淡黄,形体瘦弱,面白微黄无华,唇淡白,肌肤甲错,言语声低,舌质淡红,尖稍红,苔薄白,脉弦略数,夜晚体温38.2℃,中午体温36.2℃,血压90/60mmHg(12/8kPa),白细胞数12.9×109/L。经过集体会诊,分析此证怠倦,腰酸,心悸,言语声低,面色无华,舌质淡,是气虚不足所致,舌尖红,脉弦略数是阴分不足之证。此种发热,是气阴两虚的虚劳发热。治法:益气养血,滋阴清热。处方:清骨散加减。药物:黄芪30克,当归12克,白芍12克,糯稻根30克,胡连6克,生地30克,鳖甲45克,银柴胡6克,地骨皮15克,知母12克。服药3剂,盗汗减少。后再加白薇、石斛,服2剂而发热全退。住院治疗27天,精神体力恢复出院。但患者于1967年11月7日又再发热,县医院又介绍来附院治疗。主要症状为发热,体温39℃,病情与上一年发病大致相同,但精神与体力较上一年为好。我们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便照搬上一次的治疗方法,用清骨散加减,无效。于是改用抗菌素加激素治疗,其间先后调换了几种抗菌素(青、链、氯、金霉素,四环素等),用药当天体温下降,但翌日体温又复上升。中西药治疗10多天无效,后从中医仔细辨证,患者除发高热,日间为甚,夜多盗汗,每夜更衣七八次,面色黯滞少华,形体不瘦,舌胖淡嫩,脉大稍数而无力,胃口尚好。此属脾虚内伤的发热,治以甘温健脾。处方用归脾汤(黄芪25~30克),头两天体温仍在38~39℃之间,盗汗逐渐减少,乃坚持用归脾汤,体温逐步下降,观察10余天,精神体力恢复出院,并嘱其继续服归脾丸1个月。

我院1971届西中班学员实习时与带教老师治疗1例产后高热,亦以甘温除热法治愈。患者何某,32岁,曾产3胎,这次1产 4婴,宫缩无力,大出血,经产科手术、输血等抢救,术后3天血止。但高热38~40℃,经大量抗菌素及其他药物治疗仍未退热,病情有所发展。患者神疲,懒言,面白,自汗,头晕,心悸,虽发高热,但怕冷盖棉被,渴喜热饮,唇舌淡白,脉虽数大而中空(芤脉),白细胞5.1×109/L,中性75% 。患者一派虚象,故用甘温除热法。处方:黄芪60克,党参30克,白术5克,当归15克,川芎9克,熟地25克,白芍18克,首乌25克,益母草15克,艾叶9克,香附9克,炙甘草6克。此方即十全大补去肉桂、云苓,加首乌、益母、艾叶、香附。去肉桂、云苓是虑其劫津,加首乌以养肝血,加益母草、艾叶、香附以调带脉与冲、任而理产后经脉之失调。服药2剂体温下降至正常,其他症状明显改善,再服药数天痊愈出院。

因适用甘温除热法治疗的病属少见,也许会有人怀疑这些病案的代表性,《中医杂志》1990年8期笔谈专门讨论《甘温除大热的理论与实践》,参加讨论的同志不少,地处多个省市,应该是有代表性的,是确切的资料,不妨引其中一些资料以证实甘温除大热法是超出于西方医学而大大领先于世界的理论与经验。参加《笔谈》讨论共有10位专家,其中对甘温能否除大热持肯定意见的占绝大多数,10位专家中,有8位专家一共报道了10个典型病案,这10例病案中,除 1 例无记载体温情况外,其它9例体温均在39℃以上,其中超过40℃的有4例。所涉及的病种范围相当广泛,如急性白血病、黄疸型急性甲型肝炎、中毒性心肌炎、硬皮病、乙脑、迁延性肺炎、大叶性肺炎、麻疹合并肺炎、心衰、产后高热、子宫切除术和脾切除术术后高热以及原因未明之长期高热等等。举例如万友生大夫曾治一李姓患者,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合并大叶性肺炎,高热达40℃以上不退,白细胞降至0.6×109/L,经用各种抗菌素和清肺解热中药无效。患者高热而多汗,肢冷背寒,面、唇舌淡白,精神萎蘼,声低气细,恶心厌食,咳嗽、胸痛,吐血痰、脉虚数甚,万大夫投以补中益气汤加减方:黄芪、党参各50克,白参、白术各15克,西洋参、升麻、柴胡、陈皮、炙甘草各10克,2剂服后体温降至38.7℃,复诊守上方,柴胡加重至15克,更加青蒿15克,继服8剂,体温降至正常,其他症状大为好转,惟仍咳嗽、胸痛、吐血痰。三诊守上方加入桔梗、枳壳、橘络、丝瓜络、紫菀、款冬花等药,更进20余剂,复查胸片示肺炎全部吸收,血象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缓解。(本例身大热体温高达40℃以上而多汗,肢冷背寒,唇舌淡白,精神萎蘼,声低气细,现象热而本质寒,病情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于气虚,虽然兼有肺热的伤阳络之症,但治病必求其本,故投以补中益气汤方解决主要矛盾,气虚发热证解除了,肺热灼伤阳络之证也就迎刃而解。)

当然,对于虚实夹杂之证,除了可采用李东垣主张的补中益气汤为基本方以外,还应根据中气虚弱之重轻,累及脏腑之多寡,兼夹证之有无等等而辨证加减,灵活运用,对于气虚与实邪兼夹之发热,并非单纯虚热,故治疗除了甘温益气以外,并不排除配合苦寒药,这也符合东垣补中益气加减黄芩之类治法。因此,甘温除大热法,其用方并不拘泥于补中益气汤,不少专家还选用了升阳散火汤、升阳益胃汤、黄芪人参汤、归脾汤、四君子汤以及桂附八味丸引火归原法等等进行治疗取得效果。东垣在补中益气汤方后加减多达25条,足以示人辨证加减之重要。

综上所述,甘温除大热有其特定的含义,即指气虚抑或阳虚所致之发热。其发热程度可随阳气虚衰、虚阳亢奋的程度不同而不同,亢奋程度重的则发高热,否则发低热。因此,体温表上是否显示发热或高烧,不能作为我们是否采用甘温除大热法的依据,关键在于抓住气虚或阳虚这一本质,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不必拘于补中益气汤,而且可以采用升阳益胃汤、归脾汤、桂附八味丸等其他方剂的道理。这些都说明中医学在发展,现代高明的中医已超过了东垣。

总而言之,甘温能够除大热,实践已经作出检验,回答是明确而肯定的。仍然有待后人勇于实践,深入研究和提高。

 

八、砂糖外敷治溃疡

对于褥疮所致溃疡,我比较主张用白砂糖外敷法治之。其方法是:把砂糖铺填满溃疡面,并使之稍堆隆起,然后用胶布条叠瓦式封贴好;三五天后,待砂糖溶化,封贴之胶布表面按之出现波动感即可换药,再用砂糖如法敷之,直至溃疡面愈合。

广州市编的《科技动态》(1989年22期)曾刊载《国外用砂糖治疗术后感染》的信息:“手术后的伤口常常发生肿脓和感染,通常多采用抗生素治疗,但往往产生副作用,例如菌群失调。法国巴黎比夏医院试用普通砂糖填塞患者创口,已取得明显疗效。……下肢慢性溃疡,长期难以愈合,这是由于下肢血液供给较差所致。有人试用砂糖来覆盖溃疡面,同样也取得很好疗效。”

法国研究人员认为:“砂糖之所以能治好溃疡,是因为糖所造成的高渗压能把创口中细菌的水份吸出,从而使细菌处于脱水状态;糖还可以阻碍细菌接近毗邻的营养物。不过砂糖疗效的这种解释还在争论中。”

信息没有注明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他们发现的还是引用别人的经验。其实用单味砂糖治疗下肢慢性溃疡,早在 60 年代末期,我院一位进修学员已作过经验介绍。我于70年代初期在广东新会县巡回医疗时,已有试用砂糖治愈慢性溃疡1例的经历。患者为生产队长,数月前因高热住院,滴注正肾上腺素渗漏以致下肢慢性溃疡,溃疡在右膝内侧之下,面积约2cm×2cm,形如漏斗,已看见大隐静脉,数月未愈。取砂糖满盖溃疡面,外用叠瓦式胶布贴紧,3日后溃疡已变小变浅,再敷 1 次白砂糖遂愈,时间不过10天。

用砂糖作药治疗溃疡,就我所知起码有百多年历史。清代名医王清任生于公元1786~1831年。他的名著《医林改错》就有用砂糖作药的方剂。方名“木耳散”,本方“治溃烂诸疮,效不可言,不可轻视此方。木耳一两(焙干研末),白砂糖一两(和匀),以温水浸如糊,敷之缚之。”

对于白砂糖能抑制细菌的生长,缺少临床经验的年轻医生往往半信半疑,他们在使用砂糖外敷溃疡面时,会同时加入抗生素类药,但往往适得其反,愈合过程反而减慢了。慢性溃疡,局部辨证应为虚损之证,主要矛盾在于正气衰败,气血亏虚,复生不能;抗生素治疗,毕竟是攻伐之法,正气受伐,生机不旺,肌肤怎能复生?砂糖之作用,重点不在于抑菌,而在于给溃疡面有一个营养的环境,这符合中医扶正祛邪的法则,故能生效。

对于慢性溃疡的清创排脓问题,我亦有不同的看法,对慢性溃疡面过度地清洗清刮,脓液是给排掉了,但新生的组织亦会被清掉,创口会再次受损,并存在重复感染的可能,所以我认为,过度的清创排脓是不利于慢性溃疡的愈合的。当然,中医疮疡科有“成脓勿留”之说,这是指当疮疡成熟时,脓液已成,则应让其穿溃,将脓液排出,消除肿胀疼痛,有利于脓腔的缩小,使疮疡转愈。但对于慢性溃疡,日久不愈之阴疮,亦有“脓能生肌”之说。因为此时病证已不是热毒实证,而已转化为虚损之病,治疗重点亦应从攻邪转移到扶正、内托生肌上来。

 

九、黄芪之妙用

清代王清任善用黄芪,我师其法,用之得当,确有奇效,试作归纳,介绍如下。

(一)陷者举之

重用黄芪以升陷,其适应证为脏器下垂(如胃下垂、子宫下垂、脱肛、肾下垂等等)、重症肌无力、肌肉萎软、呼吸困难、眩晕等属气虚下陷者。以上诸症皆因气虚下陷,升举无力致使脏器提升不起而下垂;或清阳不升,诸阳不能汇于巅顶而眩晕;或宗气不充而难司呼吸出现呼吸困难;或肺气难支,吐故纳新受阻,朝百脉之职难司,四末失养而肌肉萎软无力。胃粘膜下垂者可用四君子汤加黄芪30克,再配枳壳3克以反佐,一升一降,升多降少。所以要用枳壳反佐,因胃属腑主受纳,胃气以降为顺,虽然粘膜下垂需升,但胃气需降,故重用黄芪补气升提以治粘膜下垂,而反佐枳壳以顺应胃气以下降,以促进胃粘膜之复原。

治脱肛,内蒙古《中草药新医疗法资料选编》载方:用黄芪120克、防风9克。此方实出王清任治脱肛之黄芪防风汤。王氏方:黄芪四两,防风一钱。李东垣认为:防风能制黄芪,黄芪得防风其功愈大,乃相畏而相使也。可见王清任之黄芪防风汤实源出于东垣,防风之份量不宜多用。此法治脱肛的确有效。

子宫脱垂,治以补中益气汤加首乌。加首乌之意,一者在于引经,二者因胞宫冲任所系,全赖阴血所养,气得血养,血得气行,气血充和,冲任得调,所系之胞宫则能复其原位。若能配合针灸,加强冲任之调理,则取效更捷。

重症肌无力,治以强肌健力饮,此方为自拟经验方,亦重用黄芪为主药。重症肌无力症候较复杂,除眼脸下垂外,可有复视,吞咽困难,构音不清,四肢无力,重者呼吸困难,大气下陷,危及生命。我认为该病的最大特点是肌肉无力,因脾主肌肉,故此是脾胃气虚之证,并由虚至损,且与五脏相关。治疗上紧抓脾胃虚损这一病理中心环节,重用黄芪以补气升陷,同时针对兼夹之证调理五脏,重补脾胃,以运四旁,促病痊愈。

(二)“升”者平之

此处言“升”,血压升高也。高血压一病,肝阳上亢者为多,临床上多使用平肝潜阳、降逆熄风之品,但亦有不然者。我治疗气虚痰浊型之高血压者,则重用黄芪合温胆汤以治之。据《中药研究文献摘要》所载日本寺田文次郎等报告:“与其他6种可以注射的降血压制剂比较,证明黄芪的作用强大。虽然有的药剂可使血压有持续性下降的作用,但此种药剂大量使用后,可使动物衰弱。”这一结论,从药理研究角度支持了重用黄芪可以降压。此外,我赞同以下的论点:血压之所以升高,是身体自我调节的一个信息,是内脏阴阳失调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当然,高血压经久不愈,进一步可引起心脑肾之病变,西医正因为注意高血压对心脑肾病变的影响,故以动脉血压指标作为辨病诊断的根据,作为治疗的对象,而千方百计地寻找降低血压之药品。近年有些学者,从辨证论治的角度,重新评价这个观点。认为血压升高的原始动因是血流供求的不平衡,其中尤以心脑肾为重要。这3个器官血流需求量很大,当心脑肾血流供求不平衡,发生血压升高,升高血压对维持上述器官的血液供求量方面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而血压长期升高的严重后果,也主要表现在这3个重要器官血流供求矛盾的严重脱节。既然血压升高的深一层本质是血流供求的不平衡,而血压升高本身,又是体内为着克服此种不平衡的代偿反应的努力还不尽善和不成功,于是才有导致血压升高的血管反映持续存在。血压升高并不纯粹是消极的病因病理破坏,不应当是治疗压制的对象,它被看成是治疗的服务对象和依靠对象。治疗若从帮助改善血流供求关系,帮助血压升高所要去实现的调节反应,因势利导,促其成功,则不需要再有高血压反映的持续激起。这一论点正道出了治气虚型高血压重用黄芪,就在于调节脏腑阴阳之平衡,改变“重要器官血流供求矛盾的严重脱节”的局面,促使“血压升高的血管反应”缓解而达到降压之效果。这就是重用黄芪以降压之机理所在。

对于高血压危象,我常用针刺太冲穴(双),重用泻法,留针三、四十分钟,根据情况1天1~3次治疗,并加服中药,多数取得较满意之疗效。中医治疗中风之针刺疗法,往往就因能疏通经脉,平调气血阴阳而调整血压,收到迅速治疗效果。这亦是上述机理的有力佐证。

怎样解释黄芪降压与升陷之理?有人会想到中药往往有“双向作用”,故黄芪又能升提又能降压。如何掌握升降之机?我的体会是:黄芪轻用则升压,重用则降压。为什么药理研究只得一个降压的结果?因为动物实验都是大剂量用药进行研究的,所以得出降压的结果。我治疗低血压症,喜用补中益气汤,方中黄芪的份量不超过15克。治疗气虚痰浊型高血压,我喜用黄芪合温胆汤,黄芪份量必用 30 克以上。诚然,论方剂补中益气汤除了黄芪之外还有柴胡与升麻,可使升提之力倍增;在重用黄芪降血压时亦可加潜阳镇坠之品,效果当然更好,但不加镇坠药亦有降压作用,这是可以肯定的。曾会诊一中风患者,偏瘫失语而血压偏高,辨证为气虚血瘀之证,处方以补阳还五汤,黄芪照方用四两,该院西医生对黄芪四两有顾虑,拟加西药降压,晓之以理,照方服药后血压不升反降,乃信服。

虽说黄芪重用可以降压,有证有据,但黄芪仍然是益气升阳之药,这一点不可不加以注意。如果辨证为肝阳上亢或有内热之高血压亦想用几两黄芪以降压,则犯“实实之诫”了!慎之,慎之。由此可见,药理学之研究目前尚未能为我们解答全部之问题,仍须辨证论治。

(三)攻可补之

张锡纯认为,黄芪之升补,尤善治流产崩带。但重用黄芪可下死胎,这是我的经验。死胎之于母体,已转变为致病之物———“邪”,病属实证。自宋代以来,妇科方书,下死胎习用平胃散加朴硝。平胃散是健运胃肠湿滞的主方,苍术猛悍为健运主药;厚朴、陈皮加强行气燥湿之力;加朴硝以润下。前人认为,“胃气行则死胎自行,更投朴硝则无不下矣。”明代以后,《景岳全书》提倡用脱花煎催生与下死胎,此方以行血为主,兼用车前、牛膝以利下。平胃散着眼于气滞,脱花煎着眼于血瘀。

我曾治一气阴两虚之胎死腹中之患者,初用平胃散加芒硝,并配合针灸,后用脱花煎,皆因药证不符而未效,再经仔细辨证,借用王清任治产难之加味开骨散,重用黄芪120克,外加针灸,1剂而死胎产下。开骨散是以宋代龟甲汤加川芎而成,明代又名加味芎归汤,此方重用当归、川芎以行血,龟板潜降,血余炭引经而止血,本方不用攻下药和破血药,故明代以后多用以治产难。清代王清任认为,本方治产难有效有不效,缘于只着重于养血活血忽视补气行气,故主张在开骨散的基础上,重用黄芪以补气行气,使本方更臻完善。此例何以用加味开骨散取效?缘患者妊娠8月,胎动消失7天,诊其舌淡嫩,剥苔,脉大而数,重按无力更兼问诊知其妊娠反应较甚,呕吐剧烈,食纳艰难,致使伤津耗气,病虽实而母体虚,本不任攻下,故用平胃散加味和脱花煎无效。傅青主指出:“既知儿死腹中,不能用药以降之,危道也;若用霸道以泻之,亦危道也。盖生产至六七日,其母之气必甚困乏,乌能胜霸道之治,如用霸道以强逐其死子,恐死子下而母亦立亡矣。必须仍补其母,使母之气血旺,而死子自下也。”实践证明。傅氏这一论点是正确的,为下死胎另辟蹊径。傅氏主张用疗儿散治之,我用加味开骨散取效,可算异曲同工。当时龟板缺货未用。此例说明重用黄芪可下死胎。这是寓攻于补之法也。

(四)瘫者行之

对于偏瘫、截瘫等属于气虚有瘀者,补阳还五汤是一张特别著名的效方。它出自王清任的《医林改错》。张锡纯虽然批评了王氏对于治疗半身不遂过于强调阳气不足之说,认为萎证有虚仍有实。补阳还五汤用之要得当。但张氏不能不说:“补阳还五汤其汤甚妥善也。”我曾用此方治疗各种脑血管意外后遗症属气虚血瘀之偏瘫者,都有不同程度的疗效,有恢复五成的,也有恢复八、九成的。

曾治一例严重截瘫之女性青年,就诊时已卧床数月,两腿消瘦,自膝下皮包骨头,需人推扶起坐,坐亦不能持久,我用补阳还五汤加减治之,黄芪初用120克,最大量时用至200克,服药8个多月,并经艰苦锻炼,已能扶一拐杖缓慢行进,1年后参加工作,2年后能去掉手杖跛行,后结婚生一子。

我体会使用补阳还五汤需要注意两点:一者辨证须是气虚血瘀之证,二者黄芪必需重用至 120 克,不宜少于 60 克方效,其它药量也可略为增加,但决不能轻重倒置。

(五)表虚固之

李东垣认为,黄芪能补三焦之外又能实卫气。卫气者,温分肉而充皮肤,肥腠理而司开合者也。“实卫”就是“固表”。自汗一证,玉屏风散为疗效确切的名方。我体会此方不但治自汗,一些盗汗属气虚者亦适用。为了方便,常用汤剂,其份量为:黄芪12克,防风3克,白术15克,防风用量少于黄芪,白术的量是黄芪与防风的量之和(其理见“玉屏风散”),治自汗盗汗兼阴虚者,我喜用玉屏风散加生龙骨、生牡蛎各30克,或加浮小麦、糯稻根各30克,若汗出特多者加麻黄根10克。

治疮疡烂肉,黄芪也是一味重要药物,曾会诊一患者,腋下肿瘤摘除之后,伤口久不愈合,不断渗液,1天要换多次纱布。用补益气血之剂重用黄芪30克后渗液减少,不到半月而伤口愈合,此黄芪内托之功也。小儿疮疖,逢夏则发,此伏彼起,实不少见,亦甚棘手。一军医小孩,自2岁开始,夏季疖疮发作,用抗生素稍好,稍好又发,反反复复,此伏彼起,至交秋乃愈。如是者3年,乃求助于余,时正6月,小孩满头疖疮。人虽不瘦而面黄唇淡,舌胖嫩,苔白,脉细,此正气虚不能抗御病邪所致,拟扶正祛邪标本同治。处方:黄芪、皂角刺、青天葵、野菊花、浙贝母、银花、蒲公英各9克,陈皮、白术、甘草各6克,茯苓、绿豆、炙甘草各12克,4剂。疖疮乃不再起。其父翌年 1月求治断根,为处预防方:黄芪9克,防风、甘草、浙贝各6克,陈皮、白术、蒲公英各12克,嘱其于4月开始,每周2剂。此后疮未再发。

(六)证须审之

我虽喜用黄芪,但黄芪到底是药,不是粮,用之对证则效,用之不当则害人。余曾治一肺结核病人,于养阴除痰药中加入黄芪9克,1剂额部发热,2剂全面发热,3剂颈面均热,撤去黄芪热自消失。又治一中风患者,药后头皮发痒,体温增高,误以为外感,改用辛凉解表之剂,1剂退热,再用黄芪90克,又再发热,右上肢活动反而退步,乃知辨证不确当。细想患者脉虽虚大,但舌苔厚腻而舌质不胖亦无齿印,此证痰瘀比较,痰湿重于血瘀,改用祛痰为主,稍加祛瘀之药,以五爪龙代黄芪,证遂向好转。对于使用黄芪的指征,我认为舌见淡胖有齿印,脉虚大或寸部弱,再参察有否其他气虚之证候,便可考虑使用。至于用量之多寡,则要时时留意证候之变化,切戒墨守成规,刻舟求剑。

 

十、甘麦大枣汤

甘麦大枣汤为汉代《金匮要略》方,由甘草、小麦、大枣3味组成,能治疗“妇人脏躁,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作,数欠伸(打呵欠)”。一些青年医生因其成方年代远古,组方简单,药不似药,故对其功效存疑。我却认为它是一张验、便、廉的好方子,根据临床经验,此方不仅治妇人脏躁,男、女、老、少(如小孩夜啼)用之对证都有效。

我除常用本方以治脏躁病及心脾不足的失眠证之外,对于一些病情比较特殊,不易用一般辨证理论加以解释而有心脾虚象的,往往喜用此方,或与其它方合用。若从西医辨病的角度来看,本方对于神经官能症有一定的效果,兹举几个病案以见一斑。

(一)脏躁

解放前治一妇女,自诉见恐怖之物,心悸惊恐,整天要人陪伴。诊其面色青,舌色如常,脉弦。治以甘麦大枣汤,2剂而愈。

1968年治一女干部,心悸惊恐,一天晚上,家人外出,她坐于走廊上,竟不敢返回房间去。诊其舌嫩苔白,脉虚。处方:甘草9克,大枣5枚,面粉1汤匙(冲熟服)。1剂而愈。

关于脏躁的病理,不能如一般注释家以子宫血虚作解释。有些学者认为脏躁的发病原因,多由情志抑郁,或思虑过度,以至心脾受损,脏阴不足而成,是比较合理的。《金匮要略》于甘麦大枣汤煎法服法之后,有“亦补脾气”一句,有注释家认为是后世所加而主张删去。这种考虑似乎脱离了实践。心主神明,悲伤欲哭,象如神明所作,是病与心有关。但心与脾有密切的关系,甘麦大枣汤所治的情志之病往往兼见脾虚之证。甘草、小麦、大枣3药确有补养心脾的作用。

(二)失眠

患者男,42岁。因精神刺激,持续5昼夜不能入睡,遂见头晕,头痛,以后继续失眠不已(每晚服安眠药后只睡3小时左右),病已3月,经住院未效。诊其舌质如常,苔白润,脉弦滑,血压21.5/15.5kPa。处方:浮小麦15克,甘草3克,熟枣仁24克,云苓12.5克,法半夏9克,橘红4.5克,竹茹9克,代赭石30克,(先煎)。服药6剂(1剂药煎2次服2天),血压降至 21/10.5kPa,睡眠正常。

此证由肝郁不舒以至肝阳上亢,血压升高而头晕头痛。但起病之由是精神受刺激,主要症状是失眠,故主用甘麦大枣汤加熟枣仁以养心脾而治失眠。苔白润而脉弦滑是兼有痰,故次用云苓、半夏、橘红、竹茹以除痰;赭石、石决明以平肝。高血压重用甘草不宜,故只用3克另加熟枣仁以为辅助。

(三)眩晕

患者女,工人,38岁。2年前觉头晕眼花,睡眠欠佳,下肢酸软乏力,胃纳尚可,二便正常。得病后屡用补气血,养肝潜阳,祛痰熄风及温补等法治疗未效。来诊时症状加剧,眩晕持续,不敢外出,若步行六、七十米至百米左右则头晕加剧,需坐下休息片刻,方能继续行走。眩晕非旋转性,无恶心、呕吐、耳鸣,头部时有麻痹感。此外,背部汗出,汗出后背部觉凉,失眠多梦。胃纳一般,二便正常,月经准期而量少,经前后腰腹痛。诊其面色如常,唇色如常,舌尖红,苔白稍干,脉弦稍浮。检查:体温正常,血压正常,听力正常,血象及大小便常规无异常发现,X 线胸透心肺正常。

从辨证看,头晕、失眠、多梦、脉弦,即所谓“ 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似属肝风内动之眩晕,但历经养肝潜阳、熄风等方药均无效,可见本病虽与肝有关,但不是矛盾的主要方面。根据其每步行稍远即晕甚,休息后又能起行来看,则与神志有密切关系,故予甘麦大枣汤稍加舒肝健脾之药。方用:甘草9克,麦芽24克,大枣3枚,钩藤15克,素馨花6克,扁豆花9克,云苓12克。2剂。钩藤、素馨花舒肝以治胁痛,麦芽亦有舒肝作用,故用麦芽不用小麦。

再诊:症候大致同前,胸胁痛已除而见腹痛,舌质红活,苔白润,脉弦。处方改为:甘草9克,大枣6枚,白芍12克,麦芽12克,面粉1匙(冲服)。服3剂后头晕大为减轻,以后以甘麦大枣汤加龙骨、牡蛎、或糯稻根、白芍、首乌之属以养肝肾,或加参、术之属以健脾,治之4月而愈,追踪4年未再复发。

(四)妊娠头痛

患者公社女社员,36岁。妊娠已3月,证见头痛,头部血管搏动不安,头晕,心慌心悸,手足发麻,失眠,左胁时痛,恶风寒,胃纳减,便溏。经某医院神经科检查未发现异常体征,诊断为神经官能症。患者精神负担很重,不但不能工作,且不能料理家务。诊其面色唇色如常,舌嫩苔薄白,脉弦。治法拟养心脾和肝胆,用甘麦大枣汤合温胆汤。处方:甘草9克,浮小麦30克,大枣3枚,竹茹9克,枳壳45克,橘红4.5克,法半夏4.5克,云苓 9 克。3剂后,诸症好转,心慌、心悸减少。脉弦减而寸脉稍弱。照上方去法夏加太子参12克以益气。服15剂后,精神转好,睡眠好,胃纳增,前额和后脑部仍有时痛,有时前额和后脑都发痒,发痒时觉舒服。头部血管搏动感觉大为减轻。心不慌,手足不麻,左胁于晚上仍有时痛。照上方服1个月,已基本治愈。为了彻底治愈和巩固疗效,继续以养心健脾为主稍予养肝为佐,方用甘麦大枣汤合四君子汤加枣仁、首乌,或去白术(于便秘时)加糯稻根,每日1剂或隔日1剂,再服药2个月。后顺产1婴。

(五)关节痛

患者女,45岁,干部。于1973年7月患左腕关节疼痛,怕风,风吹则全身疼痛,特别是肩关节为甚。进一步发展至大小关节疼痛,走路困难。至1975年,除关节疼痛外,全身皮肤像蚂蚁爬行,又疼又麻,坐立不安,整天难受,心慌。检查抗链球菌溶血素“0”及血沉均正常。1975年9月来诊,症如前述,舌质黯淡,苔白薄,脉细。治以甘麦大枣汤合玉屏风散。处方:甘草9克,大枣6枚,面粉1匙(冲熟服),黄芪12克,防风4.5克,白术15克。因其怕风,风吹则痛甚,故除用甘麦大枣汤养心脾外,还合玉屏风散以固表。共服药60剂。1975年12月5日再诊,蚂蚁爬行样感觉已消失,尚余游走样皮肤局部疼痛,关节时有轻度疼痛,仍怕风畏寒,舌黯淡,苔薄白,脉细稍涩。照前方加鸡血藤 30 克以养血熄风。共服 50 多剂,服药后有时自觉骶部皮肤如有风出,病已基本治愈。继续服前药数 10 剂善后,追踪 1 年多未见复发。

(六)自汗

患者男性,42岁,军官。症见自汗,恶风寒,稍一风吹即冷汗大出,心悸乏力,头晕,腰腿酸痛,腹胀,胃纳不佳,尿短黄,大便秘结。病已 1 年,住部队医院,诊断为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诊其舌质稍红,苔白,脉弦,两寸弱。治以甘麦大枣汤加味。处方:浮小麦45克,甘草9克,大枣4枚,糯稻根30克,黄芪12克,太子参15克,云苓15克,白芍15克。服上方20剂。再诊时诸症好转,恶风汗出已少,精神、体力见佳,舌红,有齿印,苔白稍厚,脉两寸弱,关尺稍弦。照上方加白术6克。服7剂后,除迎风仍有少量汗出,睡眠欠佳之外,其他症状均已消失。再服方15剂而愈。追踪2年半未再复发。

此证以自汗为主症,汗为心液,心悸、腹胀、纳差等均属心脾两虚,故甘麦大枣汤之麦用浮小麦,取其能敛汗。四君子汤最初不用白术而加白芍,是因其舌红,便秘。用糯稻根与黄芪,意在加强固表敛汗。

(七)体会

本方为治脏燥的有效方,方中甘草甘缓和中,小麦养心气,大枣健脾补中,药虽三味,心脾并补。《本草经疏》论小麦,认为除养心之外,“肝心为子母之脏,子能令母实,故主养肝气。”因药房常缺小麦,我喜用面粉代之,份量一般为1汤匙。可先用小量冷开水调为稠糊状,再用煎好滚熨之药液冲熟和匀即可。《素问·脏气法时论》:“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甘草又能缓肝急。故甘麦大枣汤除补心脾之外还兼治肝。上述2例脏燥证,用甘麦大枣汤治疗,效如桴鼓。可见经验之可贵,值得继承和发扬。

其他病例,虽然主证不一,均以甘麦大枣汤为主进行治疗,或兼治肝,或兼补气固表,或兼和胃除痰。虽治疗稍费时月,但能收到效果。这是甘麦大枣汤的变法。所谓变法亦不离谨守病机,辨证论治。即抓住心脾之虚象,病证特殊而又与神志方面有关者,分清有关脏腑的主次与其他方药合用。看来这一类疾病不仅是功能紊乱问题,而是脏腑本身先有所不足,外加损害,致脏腑受损不易恢复,所以治疗费时。

运用甘麦大枣汤为主,能治疗多种疾病。可见本方的作用不止局限于养心安神,甘缓和中。我认为此方有调阴阳,和营卫的作用。但在治疗中必须根据脏象学说五脏相关的理论,抓住心、脾、肝三脏以及他脏之间矛盾的主次用药,务达补益心脾以振元气调阴阳之目的。

 

十一、珍  凤  汤

珍凤汤是我个人自拟的经验方剂,其方由:珍珠草、小叶凤尾草、太子参各15克,云茯苓12克,白术、百部各9克,桑寄生18克,小甘草5克组成。

常见妇女患慢性肾盂肾炎,往往反复难愈。用抗生素疗效欠佳。西医认为长期使用抗生素,细菌产生耐药性,或进入细胞内成为细胞内细菌,使抗菌素失去杀菌能力,故慢性肾盂肾炎为比较难治而又有发展倾向的疾病。所谓发展倾向,不但难以治愈,还可引发高血压、肾功能不全、尿毒症等病变。本病应属中医淋证中气淋、劳淋一类,乃邪少虚多之证。多因急性时期未彻底治愈,邪气深藏伏匿于内,正不胜邪,一遇劳累或伤精神或感外邪病即复发。发作之时可急可缓,急则邪热盛实,应以清热为主;缓则缠绵不已,应扶正祛邪,攻补兼施。治此病我喜用珍凤汤,

此方即珍珠草、小叶凤尾草合四君子汤再加桑寄生、百部而成。立方之意,乃根据脾胃学说,如张仲景有“四季脾旺不受邪”之说,李东垣有“内伤脾胃百病由生”之说。本病既是邪少虚多之证,要使正气充足以逐邪气,健脾就是重要的一着,故用四君子汤以健旺脾胃,调动人体之抗病能力;用“珍、凤”以祛邪,形成内外夹击之势。百部佐“珍、凤”以逐邪,现代之研究证明,百部有抗菌(包括大肠杆菌)之作用。桑寄生,《本草经》:“主腰痛”,《本经再新》:“补气温中,治阴虚壮阳道”,现代之研究:“治动脉硬化性高血压”及“治郁血性肾炎”。我意桑寄生既能帮助扶正,又入肝肾经,为本方之使药。

上方可根据病人不同情况随证加减。兹试举一病例如下。

1973年曾治一妇,患泌感、肾性高血压已1年多。经肾盂造影,诊断为两肾盏先天性畸形,肾图检查为左肾已失去功能,小便检查有红、白细胞,尿蛋白(++),小便培养有大肠杆菌生长,曾用各种抗菌素均不敏感,血压130/110mmHg(17.3/14.3kPa)。症见:头晕,神疲,胃纳不好,小便频少,不能工作。诊其人瘦,面色少华,舌淡嫩边红、苔白,脉细稍弦而寸弱,乃予珍凤汤加味治之。处方:小叶凤尾草、珍珠草、桑寄生、云苓各12克,鸡内金6克,茅根18克,小甘草5克。服上方半年多,胃纳转佳精神振作,已恢复全天工作,小便检查尚余蛋白微量,白细胞几个,多次尿培养已无大肠杆菌生长,血压稳定在110/90mmHg~120/100mmHg(14.6/12kPa~15.9/13.3kPa)。病至此,邪已近净,转用补脾肾以收功。追踪数年未见复发,并告我她居住地的一妇幼保健院院长得知此方疗效,试用此方治疗此病数人,亦收良效云云。

珍珠草与小叶凤尾草,是广东常用之草药,两药都有清热利湿、消肿解毒之功,都能治疗肠炎、痢疾、尿路感染、肝炎、痈肿疮毒;珍珠草兼有平肝之功,故又能治小儿疳积,火眼目翳;小叶凤尾草兼有凉血止血之效,故又能治衄血、便血、尿血等血证。我常用的两味草药配为药对,治疗热淋水肿(阳水),疗效较佳,鲜者效果更好。用量:鲜者各30克,干品各15克左右。

对于热淋(急性泌尿系感染) 可以独用珍珠草与小叶凤尾草,亦可稍加清热祛湿之品如苡米、车前之属;若舌红苔薄有伤津现象者,注意勿利水太过,可用“珍”、“凤”加导赤散治之。

 

十二、玉 屏 风 散

治疗表虚自汗用玉屏风散出自《丹溪心法》,这是中医所公认疗效确切的名方。方剂由黄芪、白术、防风组成,功能益气固表止汗。其中用黄芪益气固表为君,臣以白术健脾,合君药以资气血之源;佐以防风走表而祛风邪,合黄芪、白术以益气散邪;3药合用,托里固表,玄府闭合有度,故能治疗表虚之自汗。这尤如一屏风护卫于肌表,故得玉屏风之名。

我体会此方不但能治自汗,一些盗汗属气虚者亦适用。临床上常用汤剂,根据个人经验,其用量为:黄芪12克,防风3克,白术15克。我认为,其组成份量比例颇需研究,较为重要的有两点:其一,防风用量要少于黄芪,这是根据东垣防风能制黄芪,黄芪得防风其功愈大之说,又因防风为疏散之品,汗症不宜多用,与黄芪相配达相畏相使之目的便可;其二,白术的量须是黄芪与防风之和,这是根据“发在芪防收在术”之意,一走一守,达表“实卫”。曾有1例自汗盗汗之患儿,治以玉屏风散,稍效,后因药房缺白术,找余商量,因我不在,另一医建议用苍术代之,结果大汗淋漓!这是不明方意,不知苍术辛燥发汗,阴虚内热,气虚多汗者忌服之过,只走不守,发散不收,故汗水淋漓!

临床上运用时,若见自汗盗汗兼阴虚者,我喜用玉屏风散加生龙骨、生牡蛎各30克,或加浮小麦、糯稻根各30克;若汗出特多者,则加麻黄根10克。至于纯阴虚之盗汗,我认为当归六黄汤往往效如桴鼓,此处只言玉屏风,故不赘述。

玉屏风散不仅能治汗,而且能预防外感,对于体弱表虚易患感冒之患者尤为适宜。我曾建议某中医院按上述比例制成玉屏风散,每用10~20克水煎服,每天1剂,服半月至1月,以取代丙种球蛋白以治容易感冒之患者( 该地喜用丙种球蛋白成风),这既可发扬中医特色,又可减轻患者的经济负担,更可避免染上某些难治之疾,何乐而不为!事后了解,据说有相当好的效果。其建议实受启发于蒲辅周玉屏风散预防感冒之经验,蒲氏认为此散用 3 ~ 5 钱即可,用量过重有胸闷不适之弊。

若深究其能预防感冒之理,我认为柯韵伯之论较有启发,现录之,与同道共同学习。柯韵伯在《名医方论》中指出:“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故治风者,不患无以驱之,而患无以御之;不畏风之不去,而畏风之复来。何则?发散太过,玄府不闭故也。昧者不知托里固表之法,遍试风药以驱之,去者自去,来者自来,邪气留连,终无解期矣。防风遍行周身,称治风之仙药,上清头面七窍,内除骨节疼痹,外解四肢挛急,为风药中之润剂,治风独取此味,任重功专矣。然卫气者,所以温分肉而充皮肤,肥腠里而司开合,惟黄芪能补三焦而实卫,为玄府御风之关键,且有汗能止,无汗能发,功同桂枝,故又能除头目风热大风癞疾、肠风下血、妇人子脏风,是补剂中之风药也。所以防风得黄芪,其功愈大耳。白术健脾胃,温分肉,培土即以宁风也。夫以防风之善驱风,得黄芪以固表,则外有所卫,得白术以固里,则内有所据,风邪去而不复来,此欲散风邪者当倚如屏珍如玉也。”

根据异病同治之理,余曾用玉屏风散治愈 1 例面肿如球之怪病。1961年与广州中医学院1959年高研班学员到某军区医院搞科研时,该院一护士之子,5岁,患怪病,面肿如球,病已将月,按之空虚,随指而起,似面皮之下充气一般,但无皮下气肿之握雪感,从头肿至颈部。舌嫩,因此考虑乃气虚所致。头为阳,面皮属表,故当以表虚论治。方用玉屏风散加五味子。处方:黄芪12克,防风3克,白术18克,五味子4.5克。每日1剂,复煎取玉屏补气固表,五味子敛其浮阳。服药9天,病霍然而愈。

 

十三、六味地黄丸

六味地黄丸,原名地黄丸。是宋·钱乙《小儿药证直诀》方。本方即金匮肾气丸减去桂枝、附子而成。自从钱氏之地黄丸出,六味与八味便成为补肾阴与补肾阳两大法门。王冰倡导的“益火之源以消阴翳,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论,得到六味与八味的治疗效果的证实。肾属水为阴中之阴,故补肾阳要在补肾阴的基础之上,也因六味与八味的广泛应用,而升华成为五脏系列方剂。如治肝肾阴虚的杞菊地黄丸,治肺肾阴虚的麦味地黄丸,治阴火过旺之知柏地黄丸,治肾阴虚气喘之都气丸。以上各方都成为常用之名方。

六味地黄丸,的确是一张很好的方子,有补有泻,以补为主,相辅相成,其中奥妙,恐怕要等现代化学深入发展再进行研究,才能得其药理。在我的经验中,喜用六味八味而少用张景岳氏的左归、右归。当然左归丸(饮)、右归丸(饮),对于那些虚损甚而胃肠尚能受纳者,不失为良方,不可抹煞。下面我举几个运用六味地黄汤的经验,供参考。

患者李某,向患肺结核,为阴虚火旺之体质。曾患失眠,中西药久治不愈,越来越重,乃住于某医院,用尽各种药物与方法未效。我到医院探病,顺为四诊,人瘦削甚,面白潮红,唇色鲜红,每夜只能睡眠1~2小时,心烦不安。两手心热,舌瘦嫩,质红少苔,脉细数无力,尺寸俱弱,此阴损及阳,气阴两虚,阴阳失调,阳气浮越,夜不交于阴所致,治宜益气养阴。方用六味地黄汤加高丽参9克(另炖兑服)。隔 2 天再探视,问知某老师认为已经失眠,岂可服高丽参?但病仍未愈,我建议仍用前方,试服1剂,睡眠时间延长,3剂基本治愈。失眠已致元气大虚,不用人参以大补元气,虽有六味汤之补肾阴,阴阳仍不能和调。我还曾用六味地黄汤加党参和太子参以治不育症,试举其中1例:冯姓青年,农民,娶远房同宗之女为妻,结婚3年不孕,并非近亲结婚的关系,而是男方不能人道,观其外表,个头比较高大,力气过人,诊其面色如常,舌嫩胖,脉虚大。《金匮要略》:“夫男子平人,脉大为劳,极虚亦为劳。”今冯氏外表一如平人,脉虚大而不能人道,是虚劳证。先按《金匮要略》法用桂枝龙骨牡蛎汤加黄芪30克。服半月后,脉大稍减而尺弱,改用六味地黄汤加党参30克,以益气补肾阴。服药半年已能人道。女方因久不得人道,人转瘦,月经失调,曾予调经,能人道后不久得孕,但未能固胎而流产,又为之调补气血冲任。男方继续服六味地黄丸加党参。3年前后生2男孩。

60 年代在某医院会诊一男孩,7岁,病哮喘,连续哮喘不停已2天,病孩辛苦甚,医生说:这是哮喘持续状态,已用尽西医治法未效。诊其面色尚泽,唇红,舌红无苔,脉细数而两尺弱,此肾阴虚甚,肾不纳气所致,乃予六味地黄汤加蛤蚧9克(1只),1剂而哮喘停止。此方以六味地黄汤治其本,蛤蚧补肺益肾、定喘止嗽,既能治标又治其本,故其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当然,蛤蚧治哮喘是有效的。曾见一中医用蛤蚧两对(活蛤蚧去内脏)浸酒服,治疗断根。可见哮喘并非不治之症,不过一般要治断根还是不那么容易。

哮喘西医都认为是过敏所致,我发现不少患者因睡竹席而起。对那些夏天哮喘发作的患者,必须问其睡什么席,如睡竹席或藤席,若不换席,必难治愈。物理因素往往是发病的主要因素,不可不知。

近来有些学者,见西医对脑的研究多彩多姿,越来越深入,反观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