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看世界是什么意思:我逼贪官讲“诚信”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22:39:17

 

    有人说,现在中国什么都不讲诚信。甚至于妓女不讲妓女的职业道德;嫖客不讲嫖客的职业道德;贪官不讲贪官的职业道德。

这好像有依据:有报道说,一位湖南的农村中年妇女,为供女儿上大学,走上了出卖皮肉的道路。和她在一起的妇女说,她为了挣钱,不择嫖客,再少的钱她也干。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最后竟然被嫖客杀了。原因是那一次一个嫖客和她说好价格“包夜”。嫖客一次以后不尽兴,还要第二次。因为他认为既然说好“包夜”,他就可以多次发泄;而该妇女认为多一次就要另外加钱,第二次时就不肯再让他搞,非要他再给钱。嫖客认为这个妓女不讲诚信,强行要发生关系,妇女坚决不干,指责嫖客不讲道理,嫖客本来就欲火烧心,盛怒之下,把妓女杀了。母亲被杀的地点,离女儿读书的大学仅一街之隔;而且她女儿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她母亲是这样挣钱来供她读书的。这是令人伤感、令人动容的真实故事。在这个事件中,是谁不讲诚信?谁不讲职业道德?妓女、嫖客应不应该有他们的“职业道德”?

那么,我们所说的贪官的“职业道德”又是什么呢?和朋友聊天时议了一下,也不苛刻,就两条:1、收了钱要办事;2、事没办好要退钱。贪官的等级也好划分:能够遵守这两条的就是“称职”的贪官;钱收的少,事儿办得好就是“好”贪官;钱收得多,事儿办得不太好的是“基本合格”的贪官。收了钱不办事儿的就是“不合格”的坏贪官,收了钱不办事儿还否认收过钱的是…贪官?我们还没有想出什么词儿来。这最后一种贪官的实例就是海南澄迈(记不很准,反正是海南的一个县?)的一个教育局长。事情是这样的:有个在农村教书的年轻教师托关系找到他,包了一个红包,说明想调到城里去。局长答应了,收了红包。只是说不能急,慢慢办,年轻人很高兴。以后就成了局长家的熟人,逢年过节就送东西或红包。可是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调动的事儿依然没有眉目,年轻人就不断地催,局长和他老婆就有些不高兴。终于有一次局长告诉他:下学期调他到城里。年轻人很高兴,就办了酒席,请了亲戚朋友同事,举行了告别宴会;大家也祝贺他调到城里。可是到快开学了,还是没有消息,年轻人急了,又到局长家去催,局长不在家,局长老婆满脸不高兴,还是叫他回去等,年轻人实在沉不住气,一怒之下,就叫局长老婆退钱,可是局长老婆居然否认收过他的钱!还叫他滚出去,说着就又推又拉往外拽,年轻人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把局长老婆给杀了。事情的结果是:年轻人判刑,局长“双规”撤职查办。

在文化大革命中,对有些出身不好而又表现好的(指所谓“黑五类”、“黑九类”)子女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简称“可教子女”。对出身不好而表现也不好的则称为“不可教育好的子女”。与此同理,我们可以把贪了钱财,幡然悔悟,退钱又办事儿的贪官叫做“可教育好的贪官”,对那些贪了钱财不办事儿还要欺负人的贪官叫“不可教育好的贪官”。可是,“可教育好的贪官”与“不可教育好的贪官”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我就曾经逼一位贪官讲诚信。

1976年打倒“四人帮”以后,各种极左的政策有所松动,许多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开始寻找各种途径回城。他们当初大多是“被自己主动要求”下乡、真正被逼下乡的。有些女知青用身体、家长或男知青用金钱物资来买通农村干部、征兵的部队官员、管知青的政府官员,谋求离开农村。当然,这些人离开农村的公开理由一定是:患严重疾病、家长父母长期卧病在床无人照料等等。我也开始寻找回城的办法。当时哪怕是真正有病、真正家中无人照料老人,也要走关系、开后门,何况我身体健康、母亲也还健康,实在找不到什么拿得到台面上的理由,唯一可行的,就是贿赂有权的贪官。有人给我提供了一个消息,说是当时管知青工作的县知青办主任苟××特贪,什么都收,什么菜油、军大衣、白铁皮做的水桶、腊肉、各种票证……等等,只是没听说他乱搞女知青(大约是同性恋或阳痿)。怎么接近他呢?这也是个难题,要烧香,没有香不行;有香找不到庙门不行;找到庙门和尚不让烧不行;烧错了香也不行;香烧少了更不行。经过一番了解,这位苟××原来是个造反派,曾在“二月镇反”中被抓坐过监狱,我就读学校的一位学生造反派小头目就和他同一间牢房,这位小头目姓黎,外号“黎杂拌儿”,因为他原来经常到饭店去捡剩菜剩饭吃,我们那一带称这种行为叫“捡杂拌儿”,所以他的绰号就叫“黎杂拌儿”。“黎杂拌儿”和苟主任原来并不认识,因为和苟××是狱友而成了铁哥们,出狱以后,苟当了知青办主任,有人要接近苟主任,往往要找“黎杂拌儿”牵线。我也就决定找“黎杂拌儿”帮这个忙。他比我低一个年级,平常也只是点头之交,不过我的同班同学丁××和他关系很好,经过他才和“黎杂拌儿”接上了头。“黎杂拌儿”也很仗义(我的情况他很清楚),答应去和苟主任商量。但先得“表示表示”,我当时穷的叮当响,没有军大衣、没有白铁皮水桶、没有菜油,拿什么送苟主任呢?我除了一辆自行车,一个晶体管收音机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了。自行车已经过户到我名下,送他不方便;收音机他有,不需要。怎么办呢?苟主任的家在农村,粮食经常不够吃,可以送粮食;我也有一些。可是总不能兴师动众的请人挑到苟主任家里呀!后来想到一个主意,把粮食换成拨粮证。什么叫拨粮证呢?就是把粮食送到粮站,换成一张“拨粮证”,写清楚粮食种类、数量,在其它粮站就可以凭证出粮。我卖了自行车,买了一些大米,送到粮站,换成“拨粮证”,交给了“黎杂拌儿”。过了几天,“黎杂拌儿”对我说,他已经给苟主任说了我的情况,苟主任说比较难办,尽量办吧。听了这个回话,我明白这是暗示我,是表示东西少了一点的意思,“同志还需努力”。苟主任既然愿意帮忙就好办,我赶紧表态:请苟主任费心,我另外还有表示。过了几天,我又请“黎杂拌儿”把一张“拨粮证”和一点钱转给苟主任。当然,当时大家都还比较讲诚信,科技也还跟不上。没有(没办法)采取如录音、拍照、录像等高科技手段留下证据。根据我的了解,我送的东西已经达到一般标准以上(我也是有名的“落教”之人)。就满怀信心地等待好消息。可是看看时间一周、一月地过去,就是没有我回城的消息。问“黎杂拌儿”,他说苟主任说很难办。我一听就火了,(主要还是我为了送礼,已“倾家荡产”,如不卖自行车送大米、不送钱,我在农村也还算中上水平),现在送了东西,搞不成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太窝囊了,我对“黎杂拌儿”说:他苟××说能办,还收了我的东西,现在又说办不成。这不行!办不成就得还我的东西!“黎杂拌儿”说他会把我的意思转告苟主任。我因为还抱一线希望,就答应再等待。可是一等再等,就似泥牛入海无消息,好像世上没有过苟主任,我也没有送过礼。我的怒火在慢慢累积,越来越气愤。在忍了又忍,多次转告无效以后,我决定向苟××摊牌:向他发“最后通牒”!语气非常强硬,全文已经忘了,但大概意思是:老子限你两个星期之内给我办回城手续,如果到时我还没有接到手续,我将写大字报贴到县委县政府门口,内容是揭发你小子敲诈知青和家长钱财的事,你娃做的那些事,只要老子知道的、听说的、猜测的,都给你小子写上去。老子最多就是继续当知青,你狗日的就彻底完蛋了!(后来我的这份最后通牒传到知青中,就流传出各种版本来)写好之后,我去找“黎杂拌儿”,给他说了我的打算,要他带我到苟主任家去,当面交最后通牒。他很害怕,劝我不要这样,他去找苟主任再说。我态度坚决,我说,通牒里面没有提你呀!你怕什么,你不带我去,我也有办法找到他家,不过那时候,通牒里面就会有你的名字了!这家伙也坐过牢,更怕再坐监狱,只好答应带我去苟主任家,只不过说只能晚上去。我担心这家伙通风报信,就说:行啊,晚上就晚上,不过从现在起我们就在一起吧!“黎杂拌儿”没有办法,也觉得苟主任太那个了点儿,为了缓和气氛,他也说了些苟××不落教的事。天黑以后,我们到了苟主任的家。这是一幢解放前有钱人的房子,临街,两层楼,楼板是木头的,门窗都是雕花的,苟住二楼,窗户面街。但他不在,家里也没任何人。我们只好下楼来,在外面街道上转悠。我去时豪情万丈,想好了许多说辞,好多自己认为非常精彩的话,可是一敲门,没有人,就有些泄气。在街上转了一阵,又上去,还是没人,万丈豪情就一下子消失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丈,我一下子对原来语文课本中“曹刿论战”里描述的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有了深刻的体会。那又怎么办呢?来都来了,我决定把“通牒”塞进苟主任的门里。然后叫“黎杂拌儿”把我万分恼怒的情绪加油添醋地告诉苟××,让他充分的掂量,主要目的是逼他帮我办回城手续,不是为了要回东西。说明我们是讲诚信的,但是你收了东西,就得办事!如果你他妈的收了东西不办事儿,那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别以为你是官,老子只要舍得一身剐,皇帝都能拉下马!何况你小小的县知青办公室主任!后来几天,我也有些忐忑不安,我的目的是回城,不是为了要回东西,万一他还我东西,我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好,第三天我就看见苟主任到我们单位来了。长话短说,不久,我终于回城了!可是,我威胁苟主任的“壮举”不知怎么在知青中传开了,苟主任知道后,十分恼怒,可也无奈。回城后,我在县城的城关中学代课。几个月后的一天,校长告诉我,说有两个自称是县委调查组的人找我。我去了一看,是县体委的袁主任和陈老师,袁主任是我父母的学生,陈老师是我小学的体育老师。我问什么事找我,他们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威胁过苟某某?我说,你们问这个干吗?他们说,现在清理“三种人”,苟某某是造反派,在当知青办公室主任时敲诈知青钱财,很多人都揭发了他,他现在已经停职反省,恐怕又要坐牢了。很多人都提到你和他做斗争的事,我们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我想,人家既然帮我办了事儿,我怎么能还整他呢?我就对他们说,当初我是独子,本就不该下乡,可是单位逼我下乡,你们怎么不来了解?!苟主任见我母亲生病没人照顾,我又是本不该下乡的人,他为我落实政策,让我回城,我感谢他,送他点东西,与任何人无关!袁、陈还以为我是怕苟报复,再三从这方面做工作,说苟肯定要判刑坐牢。你不用怕。我一口说死:他帮我落实政策,我感谢他。我不会说其他的话了!你们走吧!

后来,苟第二次坐牢出来以后,还和我见过面,他说:当初我向他下最后通牒时,他把我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后来他第二次被打倒,谁都落井下石,连抽了几支烟都揭发了!他以为收我东西的事情,也肯定会写在材料中,谁知没有,后来他也听说我拒绝揭发他的事,他对我竖大拇指说:哥子最落教!

现在想来,我当初是逼苟某某这个贪官做了一笔交易,是逼他做了一个称职的贪官在得人钱财之后应该办到的事情。而且我认为交易完成之后,谁也不欠谁的。愿赌服输,愿行贿就不该办完事儿还想要回东西!可这样竟得到了贪官的称赞!反过来说,在苟某某这个贪官眼里,我是一个称职的行贿者,我有行贿者的“职业道德”!?

不管怎么说,如果当初苟某某得了我的钱财不办事儿,我又不敢威胁他,逼他办事儿的话,苟某某就是一个“不称职”、不讲职业道德的贪官;幸亏我逼他,他才成了一个讲诚信的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