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生日:民主制度后面的思维方式

读国内一些自由民主人士的文章，常常感觉有一种缺陷，那就是忽视了对民主自由后面的思维方式的思考。好像民主就是某些领导人愿意还不是愿意，作为还是不作为的事情一样简单。大家都谈美国的民主制度怎样怎样，却几乎完全忽略了他们的价值观与思维方式。因此，才会在中国出现许多一边谈自由民主，一边尊孔崇儒，生出了“儒家宪政主义”这样的怪胎。一边是美国制度里的自由、平等、博爱，一边是孔儒价值里的“三日无君，惶惶如也”，以及“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人有三六九等，上智下愚高低贵贱之类；一边要以理服人的民主协商制度，一边是圣人的独断语录；一边追求普遍真理，一边又弄出圣人的理性高于凡人的理性。之所以会造成那么多的逻辑混乱与观念冲突，是因为一个民族如果没有在思维方式上摆脱传统的惯性力，就容易造成这样一个局面。

谈美国的民主法治制度，而不谈美国主流文化里的思维方式就会出现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窘态。前不久，杨恒均先生在听到于丹大师讲到中国的那个代表中国文化智慧的三八二十三的禅宗故事，之所以会那样感到吃惊而不可思议，是因为也许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中国人的思想方式与美国民主法治下的思想方式有什么不同。如果思考过应该不会为此感到那么吃惊，因为有什么文化制度就有什么样的价值追求与思维方式，于丹大师所讲的禅宗故事所言倒是揭示了中国文化与制度里奥秘，要说中国人的政治智慧，其实也就是“三八二十三”的智慧，中国政治上的二千多年来的“指鹿为马”，不就是“三八二十三”很好注释吗？

美国历史很短，但是在短短的数百年时间里，占主流的思维方式就是皮尔士、威廉．詹姆士和杜威联合打造的一种思维方式，那就是美国实用主义思想。按照李泽厚先生的说法，中国文化也是一种实用主义，不过，这完全不同于美国人的实用主义，中国人的实用理性主义，是以金钱与权力为终极目标的，不管什么，只要能够带来金钱与权力，那么就是实用的，否则就是不中用的。中国人的实事求是，其实也是对成王败寇的事实的一种认同，是对既得利益者与既成统治者一种趋同，没有立场与价值判断，更没有事实真相一说。过去中国的教科书常常批判美国人的实用主义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把美国詹姆士用的真理观：“它是有用的，因为它是真的”，这句话变成“有用就是真理”，并且解释成：“骗子的谎言对骗子是实用的，因此谎言就是真理。”并且给予激烈的反驳，这显示的恰恰是中国人的实用理性观。但是，先歪曲，后反驳，在中国常常是一种很有效的反驳方式。可惜，这不是真正的美国的实用主义，美国人的实用主义，不是“骗子的谎言对骗子实用”，它是以人生幸福为终极目标的，以追求真理、真相为手段，融合多元方法，去不断逼近真理的一种思维方式。总之，美国的实用主义是一种改善主义，不断地追求完美，却不在现实中苛求完美无缺。

对什么是实用主义真的是一言难尽。没有谁能够几句话把它说清楚。现在也只能一点一点地说下去，直到把美国人的社会制度设计及思维和行动方式一点一滴地揭示出来。

我们从来对于人类的命运有两种基本的态度，一是极度悲观主义宿命论，在这种论调下人产生了悲观厌世的情绪，他们认为世界的灾难不可能得救，人最终是无可救药地要走向世界的末日。从而就产生了悲观主义，在这种情况下就产生了宗教。比如佛教就是在这种观念下的结果。还有一种就是乐观主义。乐观主义无条件地认为世界的前途是美好的。比如大同世界的理想、桃花源世界、共产主义的美好理想等等都是人类的乐观主义者的理想。悲观论者其实大多数是宗教情调下的观念，任何宗教都带有一定的厌世情绪产生的。看到旧西藏奴隶制下一边描写着西天的极乐世界；一边看到的人间却是活剥人皮后做成芜姆舞乐器和人皮鼓，把人的骨头当成敲打用的鼓槌惨烈性的残酷。人们的绝望只能把对快乐世界的向往放在未来的天堂里。一个乐观主义者，往往也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乐观的原因就是过分相信人类的理性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当人类充分掌握了真理以后，人们就可以达到充分的自由。这样的乐观主义就是共产主义的美好理想。这样的理想相信人类必然是要得救的，而救自己的就是人类的理性。黑格尔一辈子都在建构这样完美的理性世界。在这样的理性下人可以解决人类的一切问题。所以，在这种乐观主义的理念下，就成了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他相信这个世界必定得救。存在着一种完美的办法，可以把世界从灾难中救出来。

但是实用主义者介乎极度的悲观主义与极度的乐观主义者之间。实用主义者相信世界应该得救，可以得救，但不是必然得救。可能得救与不可能得救都在人类社会中同时存在着。既不是必然，也不是不可能。实用主义者承认世界的不完美性，承认世界是有缺陷的。随时是存在着灾难的。而且永远不可能达到共产主义那样完美无缺的社会境界。人类只要还存在着，那么不断改善的努力就不可以停止。人类是一个永远都需要改善的过程。人类的理性与经验既不是全能，也不是毫无用处。他永远在寻找一个归纳之后的概率比例。不是最终结论，却总可以不断地变好一些。而变好一些不会随着时间与空间的自然转移而变化。它只会随着人类的不断努力才会变好一些。实用主义者相信天上不会掉下馅饼，社会的每一个改善都需要人类自己的努力。要依靠人类的理性与经验，却又不可以把人类的理性与经验推到狂热的地步，更不可以迷信。对人类已经存在的理性与经验从来都是保持着一种低调的观念，随时准备被新经验与新的发现所替代。但是，在没有更好的经验之前，旧的经验就还有保存的余地。旧的人类经验如果还没有被彻底否定与破坏，那么旧的经验地位就不会自动退出舞台。那么，这个社会制度就还要给它一个位置。

所以，在这样的社会里无论是激进还是保守，无论是左的还是右的，无论专制者还是民主者，都不可以用暴力来完全消灭对方。一切的竞争都是在公认的规则下来进行的。所以，实用主义者是天然的多元主义者，也是天然的自由主义者与经验改进主义者。不过分乐观，也不极度悲观。不要求完美，但也不放弃不断追求与改进。相信世界变得更好是可能的，但是这种可能是有条件的。实用主义者也有自己美好的理想，但是实用主义者只从消除灾难及减少痛苦来达到更好的社会。而不是从追求幸福与完美来达到这种境界。人是从自己能够改变的地方做起的。每个人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他能够触摸到的部分。美国人的这一种精神可以从2010年上海世博会上美国人的电影：一个小女孩与大家一起建设自己被暴风雨毁灭的家园的镜头中得到充分的展示。一个人可以有爱国主义的情感，但是，这种情感只能够从他自己的切身体会中去寻找，去培养。你不可能要求人民一方面生活在冤屈、压迫与毫无公正与正义可言的痛苦之中，一方面又要求人民能够舍生忘死，把这个社会当成自己的天堂来保护。所以，实用主义者强调：“我们的行为，我们转变的地方，这些在我们自己看来我们奋发有为和成长的地方------正是世界上与我们最接近的部分，是我们对世界了解最深的部分。”(威廉．詹姆士著《实用主义》商务印书馆1979年8月版，第147页。)实用主义重视的就是这样的切身的经验。对于爱国主义方面的宣传从来就不唱什么高调，而是把每个人公民切身体验和这个国与自己的生存需要是这样的密切相联起来了，从而达到爱国的效果。对于思想性的东西，只要有人还要依靠他生存下去就不去人为地剥夺掉。直到人们慢慢理解并自动放弃。

在实用主义者这里永远不会出现这样现象：“通不通，三分钟，再不通，龙卷风。”实用主义者总是尽量耐心地等待，并逐步地去做一些事。而所做的事就是从一点一滴地做起。因此，美国的实用主义者一般来说都是胸无大志之辈。是那种永远在积极进取，却又无雄心壮志的那种。像金庸武侠小说中所说的：“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雄心壮志在实用主义者这里是从来不会有的。如果它要对武林至尊动武，那也是因为武林至尊们要消灭实用主义者，从而使它成为武林至尊们的奴隶才会有所反抗。所以，实用主义者是一个天然的不断进取的经验改进主义者。它承认世界的风险，但也承认人类的智慧与能力的可能性。不把自己的命运完全听天由命，自己无所作为，从而放弃自己的命运，也不是完全相信世界就可以完全由自己的智慧来主宰。对于任何强迫的事情，及任何绝对的权力及任何严密的组织力量都保持一分警惕。它永远都在积极地追求生活幸福，却又随时准备应付社会中的各种灾难。

它不相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所以，在实用主义的词典里没有“绝对”一词。实用主义者是为人的生活而来的，人的生活之外没有目的。它对一切的思想都采用包容与吸收的态度。人们既然发现了这种思想，并且依靠着这种思想，那么它对一些人来说就是有用的，对他人有用的东西，你也就得包容宽待它，哪怕这种思想明显是没有道理的，你也得宽容宽容，除非这种思想会妨碍其他人的行动自由及利益的实现。所以，实用主义者就是一个温和的改善主义者，支持这种改善的行动后面就是个人的经验、智慧及制度的保障。每天都改善一点，永远不奢求完美。在缺陷中去逐步实现自己的愿望。注重活着，活着，更好地活着就是我们行动的目的。

实用主义者的真理观与我们平时所说的：把道理讲清楚，并且这个道理或者观念与实在是相符合的，而虚假则是不符合的这种观念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差别只在怎样理解“符合”？我们平时认为“符合”就是真的观念临摹实在。但是这里有问题，因为我们能够闭眼临摹的东西基本上是外表的东西，比如墙上挂着的钟，但是对钟的结构与功能就无法用临摹的办法来达到“符合”，这种符合会因为临摹人的因素而有改变。这里就必须考虑到真观念的判别标准问题。所以，看似清晰的一个真理观，其实仔细分析下去，还是会引起争论的。

实用主义者认为：“真观念是我们所能类化，能使之生效，能确定，能核实的；而假的观念就不能”。詹姆士说：“一个观念的真实性不是它所固有的、静止的性质。真理是对观念而发生的。它之所以变为真，是被许多事件造成的。它的真实性实际上是个事件或过程，就是证实它本身的过程，就是它的证实过程，它的有效性就是使之生效的过程。”(威兼。詹姆士著《实用主义》商务印书馆，1979年8月第一版，第103页)换句话说实用主义并不关心绝对真的问题，而是关心这些真与假之间的差别，关心真假产生的过程，关心的是促成真假问题的原因及因素，也关心的是真与假里面包含的价值观念。真假问题的意义只有与人的问题联系起来才会有意义。

但是实用主义关心的问题还不是这个真理的标准问题，实用主义者更关心的问题是：“假定一个观念或信念是真的，它的真，在我们的实际生活中会引起什么具体的差别呢？真理怎样才能实现？如果一个信念是假的，有什么经验会和由这种假信念而产生的经验有所区别呢？简而言之，从经验上来说，真理的兑现价值究竟是什么呢？”(103页，其余同上)

真实的思想对于人的意义在于他能够对于掌握它的人起到极其宝贵的行动工具的作用。真理的作用是服务于人的。能够产生实际的理由来自我说明。人们对这种说明要建立在真实信念的基础上。而实在的东西并不是对人类都是有效用的，有些有用，有些无用，而有些有害。追求对人类有用的经验是人类的首要义务。所以掌握真理的目的乃是为人类服务。真实的东西是要为人类解决问题才会对人类产生意义。所以，詹姆士说：“真实的思想是有用的……所以真实观念的实际价值基本上是由于观念的对象对于我们的实际重要性而产生的。”我们会胡乱地去思考一个对象，而是与我们的生活经验相关才会去思考它。而且关注对象的重要性基本上是与我们的生活的联系的密切性相关。间接相关的对象可以看成是我们思想的额外真理或者一般的储藏品。

詹姆士这样解释真理观：“它是有用的，因为它是真的。”(104页)就是这句话，后来被我们批判为概括为“有用就是真理”。其实我们从逻辑上来推理只能是：由于真，因此它有用。但是当我们把它概括成为了“有用就是真理”时，它的逻辑就颠倒过来了，它就变成了：因为有用，所以它是真理。因此，进一步得出了反驳的例子：谎言对于骗子来说是有用的，所以谎言也是真理。一个朴素的实用主义真理观就是这样被巧妙地转化了。杜威说，真理是使人满足的东西。但是这里的满足不是物质功利上的满足。而是人类的需要的满足。缺乏逻辑推理能力的民族在理解理论时就是这样糊涂地进行着。也许是故意的，别有用心的。以便证明某种思想理论的真理的唯一性。

“真”是针对事物的实在性来说的，但是“用”却是相对于人类的价值经验来说的。真只有与人类的价值经验联系起来，这个真才会被人类挑选出来。世界上有无数个真，人们是不是都要去了解，或者都会关注到呢？不会的。只有与人类的经验联系起来的真才有关注的意义。人们关注的东西不会超出自己的经验太远。正如人们关注地球上的事物理所当然要比关注月亮里的变化要更敏感一样。所以，实用主义不是不承认有一个客观的真理存在那里，而是同时关注这个客观的真理对于人类经验的意义。换句话说就是“真理是有价值引导的。”纯粹的客观真理不但不会产生，而且对人类也没有什么意义。真理离不开人类的经验。真理的意义也离不开人类的价值追求。没有经过人类经验的真，只能是一种储备状态的真。因为它还没有来到我们人类的生活经验中。真在生活会表现出一种和谐。它在现实中基本上看不到与这种观念相冲突的东西。比如，我们完全不必要去把拆开来证明钟的正常性，而只需要凭借钟的正常而准确的运转就可以知道这个钟是一个好钟。

这与我们中国人的实用理性主义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实用主义是人类的经验为思考的逻辑起点，所以美国的实用主义仍然是宗教的理想的，它甚至把宗教理想也看成人类的一种实用。这里的实用是为人类服务的。宗教很显然是要为了满足人类的一种精神追求而产生。但是，中国的实用理性主义却是关注个人的世俗功名利禄的追求。是个人的地位的升迁及荣辱得失。所以，美国的实用主义下仍然有一批批理想主义者出现，仍然有宗教的地位与价值，但是中国的实用理性，是官本位的，以个人的等级观念作为价值核心。

真理的发现有赖于人的生活经验。爱因斯坦也说过，科学其实是从生活经验中来的。科学研究的一切对象，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都会被经验到。从科学概念到日常概念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詹姆士还说：“真理大部分是靠一种信用制度而存在下去的。我们的思想和信念只要没有什么东西反对它们就可以让它们成立；正好像银行的钞票一样，只要没有谁拒绝接受它们，它们就可以流通。但这只有可以直接证实的情况才如此，缺乏这个，正如金融系统缺乏现金准备似的，真理的结构就崩溃了。”(106页)我们理解这段话，好像实用主义的真理观是非常主观的。是一种主观唯心主义。真理为什么是靠一种信用制度来存在着的呢？其实，这里的道理我们可以这样来理解：真理的判断标准及判断权力问题是要靠一种信用制度来维持的，这就是学术体制的保证。是一种博弈的关系。一种真理会有它的暂时性，如果一种观念没有受到有力的挑战，那么我们就暂时把这个观点当成真理，但是这种真理是暂时的，随时准备接受新的考证与检查。实在世界与科学的检验手段就是真理的现金准备。这样的真理观的好处是避免了以权力的大小来判断真理，也避免了用武力来判断真理。但是，这恰恰是我们几千年存在的真理判断标准上的问题。应该说指鹿为马就是这样的真理观的结果。

有意思的是詹姆士先生甚至把这种真理观当成了一种买卖关系：“你接受我对某种事物的证实，我接受你对另一事物的证实。我们就这样在彼此的的真理上作买卖。但是被人具体证实过的信念才是整个上层建筑的支持。”这里包含了发现真理必须要分工合作，而且强调的是具体证实过的东西，才有买卖的价值，也就是人类的学术交换的价值。每个人都只能做一部分的证实工作，不可能完全证实一个东西。因为人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而事物存在却是不断地发展中的。最重要的是任何事物的存在都不是单独存在的。所以，我们只能直接证实一个事物的存在。而另一些存在要另一些来证实。这样为了认识一个整体的事物，就必须互相借鉴研究成果。这就是詹姆士所说的：“在彼此的真理上作买卖。”部分的证实的意义也是不可忽略的。

实用主义并不承认事实是我们唯一的真理来源。因为，人们为了认识真理，还必须充分考虑到“纯粹意识观念的关系”的作用。思想观念之间的建构也会产生新的观念。比如逻辑与数学真理的产生就存在着各种伟大的系统。人们所谓的事实不是被“临摹”的结果而是被“引导”的结果，这引导的动力来源就是人类的生活经验。是人类的经验引导着人们去认识一种事实。所以，事实也是不纯粹的客观真理。

“所有的人类思想都是交流的。我们交流观念，交换证实，通过社交彼此得到这些观念和证实。一切真理都这样在口头上建立起来，保存起来，供大家利用。因此我们说话要前后一贯，就象我们的思想要前后一贯一样；因为在谈话和思维中我们都涉及类别。名称是随意决定的，但一经为人所理解了，就必须坚持下去。”这说明，人类存在着类似于波普尔划分的三个世界中的第三个世界，即知识形态的世界。而且这个世界的东西一经形成，就会在实际起到作用。也就是人类社会的思想观念有时主观约定也是会起到客观的作用的一样。我们如果都习惯了把一种水果叫苹果，一经约定俗成，你就同有理由把它再随意地叫别的东西，否则人们就会不知所云。这种观念引导我们走向一贯性、稳定性。所有的真的过程都必然导向某处曾为某人的观念所摹写的可感觉的经验的直接证实。符合在实用主义是个人的经验为基础的。如果我看到一种真实的事实，那么我就说出这个真实的事实。直到有一天有人证明我的真实原来是一种假象为止。实用主义的真理是需要个人的经验参与的。是人的经验证实过程的集合。所以，真理是多元的，当然这是针对整个世界来说的。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你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但是每个结论都必须以诚实的态度来说出来“真实”的东西。这个真实只能是个体经验中的真实。所以，詹姆士说“‘真的’不过是有关我们的思想的一种方便方法，正如‘对的’不过是有关我们的行为的一种方便方法一样。”所以，实用主义是否定绝对的真的可能性。因为这意味着人类在这种真面前没有任何作为。实际上绝对的真如何来判断呢？谁有权来判断呢？

人类只所以要产生一些理论与思想，实际是为了方便解决人们对这些东西的困惑。包括过去产生而现在被证明是错误的东西，也是为了解决人类的这些问题的。现在，人们更方便地产生更新的理论来说明一个事物。可以用来解决更多的困惑，因此我们选择了新理论。这也是为了人类的方便的创见。而新创见是离不开旧的理论的。我们现在的真理的大部分是用先前的真理所造成的。人类的经验有一个积累的过程。“真理是从事实中发生，但又浸入到事实中而增加事实；而这些事实又产生或表现新的真理，如此无限地类推。”(115页)怎么来理解这句话呢？真理从事实中产生，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为什么说又浸入到事实中而且可以增加事实并且因而增加真理呢？事实的存在不完全是客观的，这是需要我们去发现的。因而这里就增加了人类的经验成份。当我们利用新得到的知识去探究世界的时候，事实中被发现的东西就增加了，因此，增加了事实也产生了新真理就是这样产生的。知识或者说真理的增加就如我们去滚一个雪球，取决于一个雪的存在，另一个是取决于我们推动雪球。雪的存在就是事实，推动的过程就是我们的探索的经验。而雪球的不断变大就是我们不断积累的知识真理。但是理性主义者的真理观否认了真理的产生会与我们的实际利益与个人的理由的关系。我们每个知识后面都有利益与权力及个人的经验在支撑着。

实用主义不相信有抽象的真理，比如关于共产主义的真理。这是人类无法体验到的。正如它也不相信有什么抽象的美一样。一个人如果说他爱美，却在生活中没有具体的美的对象，那是荒唐的。当一个说一种思想观点是真理，却与我们人类的生活是无关的，那也是荒唐的。如果一个真的与一个假的东西，都是与我们人类的生活经验无关的，那么真与假对于人类的意义也是一样的。实用主义的真理观是有历史感的，“实用主义者比谁都更懂得他们被包围在从过去费力取得的全部积累的真理和他周围的感觉世界的约束中；我们心智进行活动所受到的客观控制的大压力，谁还能比实用主义者感觉更深刻呢？”实用主义把真理与人类的经验挂起来，避免了空想与狂热。也避免了用一个空洞的理念来让人作出无谓的牺牲。这才是真实的美国社会。重新理解实用主义才是了解杜威的教育思想的基石，也是理解美国社会及教育的重要资源。这也是我重新梳理“实用主义”思想这个老话题的重要原因。

忽略思维方式与价值追问的自由民主宪政是脆弱的，很容易沦为中国传统思维方式与价值理念的工具与手段，成为打江山坐江山的一种有效方式，假用民主自由宪政的旗号，把江山骗到手，再把总统悄悄地换成事实上的皇帝，这样的事情一百年前袁世凯先生已经做过一次了，后来的蒋介石、蒋经国父子以及毛泽东先生也都做过一次了。现在还有人要试一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