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进出口商品有哪些:说说我的二大爷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02:29:07

说说我的二大爷

 理智

最近与朋友聚会,有人问,人生究竟为了什么?一位朋友回答::“为了享受。”我当时听了有点愕然。但细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

人的享受,既有物质上的,也有精神上的。如果物质和精神都没有,哪就有点可悲了。而我的二大爷却是这样的人。

我的父亲兄弟三个,父亲排行老三。我的爷爷死得早,那年大爷可能28岁,二大爷和大爷一个属相,都属牛,可能是十六岁,父亲才12岁。大爷比父亲大15岁,这就应了那句话:“长兄如父”,爷爷死后,奶奶与三个孩子相依为命,大爷也付出了很大心血。晚年,他们老哥仨尤其是父亲对大爷的感情尤为诚挚。

那么,为何我要单独说说我的二大爷呢?

由于我父辈家中极度贫穷,父亲7岁开始要饭,后来给别人家放牛,1941年底,13周岁的父亲参加了八路军。父亲在世时多次说过,不是他觉悟有多高,而是觉得八路军好,敢打小鬼子,军纪严明,参加这样的队伍,能有口饭吃,总比在家饿死强。

大约是1942年寒冬的一天,父亲所在的部队路过老家。父亲想回家看看奶奶,于是,请了一宵的假。

可到家不久,就被与父亲本是一家子的一个远房侄子,投敌当了汉奸的人发现,父亲还不知道他已经投敌,好在她媳妇是好人,冒着危险急匆匆跑到奶奶家,对父亲说:“三叔,你们赶快跑,俺那死鬼告密了,一会可能日本人和汉奸就要来抓你。”

父亲听了吃了一惊,连忙和大爷商量,借上邻居(也是本家)的毛驴,驮上奶奶准备到一个叫“庄瓦”(地名,大概是这两个字)逃难。哪里有平时刨山地打的窑洞,日本人侵占华北后,全家经常到哪里躲避。

大爷让二大爷也一起跟着逃走。二大爷是个结巴。说话啰啰嗦嗦,大意是说,我又不是八路,也没当过民兵,他们抓我干甚。

父亲劝他晚上最好别在家睡觉,要么到邻居家去睡,他也不听,大爷劝他机灵点,然后,他们匆匆离开了。

就在当晚,果然来了几个日本兵和七八个伪军,到了我们老家上房压顶,到屋里一看,只有我二大爷睡在炕上。翻译告诉“太君”,这不是老三,不用抓。可日本鬼子跑了那么老远,折腾到半夜没抓住人,气不打一处来。便命令,把二大爷抓去顶罪。

我的老家离县城23华里,抓上二大爷已经是后半夜了。更为糟糕的是,没让二大爷穿鞋,在哪冰天雪地,要走到县城根本不可能,走了大约七八里地,二大爷实在走不动了,伪军中有一个认识他的(记得父亲讲此人在警备队做饭),对翻译说,你跟“太君”说一下,就说,这样天亮也到不了县城,不如把他就地嘣了算了。翻译对日本兵说了此事,鬼子同意了。哪个人把二大爷叫到一旁,告诉他趴下别作声,他对河边放一枪,等他们走远了再起来。

就这样,二大爷总算逃了一条活命。听着鬼子伪军走远后,急忙从雪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家跑,等回到家,村里的鸡已经叫了。

可怜的二大爷一点健康知识也没有(那时候有几个有这样的知识呢),如果回去先用雪慢慢地搓脚掌,或许能缓过来。可二大爷却用火烤,等到奶奶和大爷回来,二大爷十个脚趾头全烂掉了。过了一个冬天才能下炕。

二大爷一辈子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说,如果老三不当八路,他哪能落下终身残疾?连个媳妇也娶不下,当了一辈子光棍。

解放后,父亲母亲倾尽全力帮助二大爷,从我记事起,每年母亲都要给二大爷拆洗被褥,添置新衣。五十年代中期,父亲还帮二大爷在煤矿找了一份正式工作,可在“62压”(由于当时国民经济调整,压缩了很多项目,减少了很多工人,所以简称“62压”)那年,把他又压缩回来了。回来后,还喜欢“吹嘘”自己见过“世面”,还当过只有十几户村子的生产队长。

后来,父亲还帮他(还是给他)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我记得二大爷性格很开朗,每次来我们家,不是牵一头毛驴,就是骑着那辆自行车。到家后,也不专门给他做什么好吃的,我们吃啥他吃啥。因为他经常来。

我们都担心二大爷到了晚年怎么办,得了病谁来照顾?可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从1969年16岁当兵,1978年从部队直接来到华北油田,家里的事几乎没过问过。这一点,我确实有愧。后来据大哥和两个妹妹对我讲,大约是1989年的一天,二大爷所在的村庄给父亲打电话,说二大爷病了,父亲接到电话急忙赶去,他还买了一个西瓜,到了二大爷的住处,亲手喂了二大爷几口,又请医生诊治。尽管打针输液,可当晚9点二大爷就不行了,是躺在父亲的怀中安然离世的,大哥和我的两个妹妹都回去打发他。二大爷的粮食瓮里还存了几十斤黄豆和百十斤谷子,银行还存着90多元钱,虽然不多,但打发他自己还基本够用。那年他只有65岁,没给我们留下任何负担。

记得我多次问过父亲,为什么不找县民政局给他点救济或评个残废呢?二大爷只活了65岁,连个“五保户”的待遇都没享受到。父亲说,他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我怎么给他评残,再说也没有评残的理由啊。母亲也说,那个年月,有多少人遭磨难,小鬼子在时,有时乡亲们在山沟里的窑洞逃难,一个窑洞挤满几十口子,有带着吃奶的孩子,怕哭声惊动了鬼子,愣是把小孩子捂在怀里活活憋死。

我之所以要写写我的二大爷,就是想我们不应该忘记这一段历史。在我的老家,不知道有多少类似我二大爷这样的人,孑身一人,没有婚姻,没有荣誉,没有待遇,窝窝囊囊活了一辈子。

我的老家所在县原名叫辽县,1942年5月,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将军牺牲在这里,是抗战中牺牲的我军最高将领。所以当时的边区政府应百姓要求改名为左权县。在抗战期间,左权县有“三个一万”的数字:跟随刘邓部队参军一万,被日本鬼子害死一万,病死或其他死亡一万。像我二大爷这样的人还不在其列。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人们的生活好了,反而不满足的东西多了,牢骚怪话多了,人生观、价值观发生了很大变化。有时为了一点个人私利,不惜撕破脸皮,有的甚至还闹出了一些乱子。想想我二大爷,听听那些在襁褓中被捂死的小孩的故事,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委屈吗!

想到此,难道我们还不知足吗?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