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金之傲:让孩子学会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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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孩子学会关心

——访美国国家教育学会前会长内尔·诺丁斯

吕 慎 《 光明日报 》( 2012年02月11日   05 版)

    内尔·诺丁斯,美国国家教育学会前会长、美国杜威研究协会前会长;她,从中学数学教师做起,在美国斯坦福大学执教21年;她,70岁开始著述,完成了10本学术著作;她,还是10个孩子的母亲!她毕生提倡关心教育、幸福教育,不断呼吁重视家庭在教育中的重要意义。她开创的关心学派,近年来受到教育理论界的广泛重视,这一学派强调以榜样、对话、实践等为途径培养“关心人的人”,这是对目前以灌输美德为主的传统人格教育的超越。人格教育者往往强调在孩子们身上下工夫,使她们成为有道德的人,而关心教育者主张改善环境,为孩子们形成道德观念提供支持。内尔·诺丁斯反复强调在学校里建构符合道德的体制和文化,远比一味向孩子灌输美德重要,关心不仅是一种个人的美德,而且是一种人际关系,一种文化环境。 

    不久前,受教育科学出版社邀请,88岁高龄的”内尔·诺丁斯来到中国,我们有幸对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女性进行了专访,以下是采访的部分内容,希望读者能从她的教育理念中获得一点启发。

    记者:您一直强调教育的重要目的就是让孩子学会感受幸福,把幸福教育纳入课程中。您能否讲一下幸福教育的课程设计?

    诺丁斯:首先有一个问题必须要清楚,不是说教师要使孩子幸福,幸福不是制造出来的,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我最担心的就是家长和教师告诉孩子:“为了幸福,你必须做这件事、不要做那件事......”教育者最重要的是给孩子提供幸福的条件和机会,使孩子看世界的视野更广泛,使孩子有机会发展。以我教中学数学的经验为例,即使是教数学,老师也应该有能力讲故事,让数学知识与生活的各方面建立联系,比如历史的、科学的等等。让学生体会到学数学的乐趣,这是十分重要的。

    记者:这对教师的要求很高,门槛很高,如果教师自己没有在职业中得到快乐,怎么使学生得到快乐?您对此有何建议?

    诺丁斯:在斯坦福的时候我主持过教师教育的工作。在培养数学老师的小组,开展一种项目,让数学老师经常把一些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事情联系起来,有意识地把数学和其他的学科结合起来,激发教师本身的兴趣。我在当高中数学老师的时候,有一天教几何,一个学生说对数学不感兴趣,不想学,但他对宗教却有些兴趣,于是问我数学跟宗教有什么关系?我正好懂些宗教方面的知识,就讲了很多宗教和数学家的故事来鼓励他,后来他成为一个神学教师。

    记者:您提出暴露式学习的概念,请您多谈几句?

    诺丁斯:暴露式学习就是持续不断的学习。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观点,一定要使教师和学生都认识到,学习不是一件艰苦的事情,而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尤其是对学生来说,必须要意识到学习是快乐的。

    记者:您一向认为采用符合道德的教育手段,比直接教授道德更加重要。那么,对在美国和中国都炒得很热的“虎妈”和“狼爸”现象,您怎么看?

    诺丁斯:你的理解是对的,首先要确保教育的过程本身是符合道德的,这样才能为培养孩子的道德观念提供支持。“虎妈”的报道,在美国被炒得很火,我们都知道这个事。我无法对其进行道德判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种培养孩子的方式是非常有问题的。最新的报道说,“虎妈”蔡美儿也承认《虎妈战歌》一书中有许多夸张的成分,甚至有报道分析她制造这一媒体事件的目的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卖书。

    记者:中国、日本、韩国这些东方文化的国家有不少家长主张严格教育孩子。您认为这种教育方式是否是符合您所说的“有道德的教育”?

    诺丁斯:从怎样培养孩子的角度来说,有很多父母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太放任了,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也不能成为好的人。另外一个极端就太严格了,例如“虎妈”就代表了非常严格的教育。我认为,不同的孩子应该有不同的教育方式,不管是放任的还是严格的,一定是在个别的孩子身上才有意义的。同样的方法对一个孩子来讲也许是太放任了,但是对另外一个孩子来讲却可能已经是非常严格了,一定要看不同的孩子身心特点来因材施教。

    记者:您提倡幸福是教育最终的目的,各个教育学派也探讨了很多幸福的标准和幸福的状态,教育达到的幸福状态应该怎么描述?这个目标如何才能达到?

    诺丁斯:永远要记住没有一个关于幸福的标准答案。在美国,有很多受宗教影响的人,对他们来讲幸福就是信上帝。但世界上并没有关于幸福的唯一途径或唯一答案,在这个问题上,一定要教育学生具有开放性。要让学生了解,幸福有不同的含义;但也不是相对主义——比如,有人认为挣很多钱,买很多东西是幸福,这个观点显然不正确,因为金钱已经被证实是不能带来幸福的。

    尽管有很多通向幸福的不同道路,但也还有些共性的东西。我们看到幸福的人,或者自称幸福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些人都有比较健康的、积极的人际关系,但即使是这些人中也有一些特殊的例子。杜威认为,个人是不同的,不应该将一个幸福的观念强加给所有的人。当然,不幸福的人也有一些共同性,比如,生活在暴力、残酷环境中的人就不大可能幸福。

    记者:对您来说,幸福是什么?如果说,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幸福的话,那么,就目前来说,幸福是什么?

    诺丁斯:幸福是一个综合的东西。在人生各阶段,关于幸福的理解也不仅是一个,有很多的理解,比如和丈夫和孩子非常紧密的关系是非常幸福的,事业上的成功也是开心的事情,特别是写作,最近十年来出了十本书,不断写作的过程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写自己的书再读别人的书,这个过程非常幸福。我还很喜欢园艺,种花种草种菜有很大的幸福感。我对自然界的美非常敏感。我住在新泽西海边,非常喜欢日出、日落,在这样的过程中体会到很多幸福感。

    记者:目前,全球各民族、各国家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大家都认为只有靠教育,通过人才竞争才可以实现国力竞争,所有政府都对教育很重视,都要想为提高教育质量发挥行政的作用。这种国家的竞争必然转化为家庭的竞争,怎样能够让政府和家长认识到,尊重每个孩子的天性,让每个孩子得到呵护天性的教育呢?

    诺丁斯:坦率地讲,我不是特别的乐观,我有六七十年的教育经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悲观。不过,这不意味着我们就停止努力,也许我们可以从在学校里教怎么做父母开始,当然不是说在学校里加一个课程。并不需要在学校里增加新的课程,因为已有的课程已经很多了。目前重要的是怎样在已有的课程当中来增加关心、批判性思维等内容。要强调跨学科教育,从教师自身培养的角度来说,跨学科是很重要的,比如说历史教师教拿破仑,他应该懂得的拿破仑的知识和音乐教师就不一样,而音乐教师在讲贝多芬第三交响乐的时候,要知道这个是献给拿破仑的。跨学科的东西需要教师在一起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探讨。我在教数学的时候经常引用一些诗歌、自传、故事和笑话等,观点就是告诉孩子们,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是相互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