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字开头的成语:财富之算术：分配原理

王一江    (长江商学院教授、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教授)
　　

    发展才是硬道理。这个道理并不深奥，为什么对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来说，做起来却那么难？所幸的是，这个曾经对中国也有着相当挑战的难题，如今正在一步一步得到解答。但 要圆满解答这道难题，恐怕还需不少时日。而我们在此讨论国家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也就是要试图探讨如何破解这道难题。

　　经济发达的定义，是国家财富的总量大。国家是由个人组成的，国家的财富，在算术上，是全民财富之和。我们通常把经济发达与人均ＧＤＰ水平高划等号，道理即在此。因此，我们有了以下财富算术的定理。

　　财富算术第一定理：个人追求财富之增加，是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请注意，这一定理的成立，有一个行为方面的前提假设，即个人有私心，不愿意在个人财富不增加的前提下，毫无保留地为增加全社会的财富而奋斗。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有一个没有私心的社会，则人们不追求个人财富，但仍然全力为国家，为社会创造财富，国家的经济发达了，再决定财富的用途。如果国家用增加了的财富造福于人民，则最终仍然可实现强国富民。如果国家不将财富用于造福人民，则会有国富民穷的结果。至于这个行为方面的假设，在多大程度上成立，多大程度上不成立，大家不妨自己判断一下。

　　个人追求财富的方法，千差万别，可谓各有各的招数。但概括成算术问题，所有的招数和办法，都不外乎以下两类之一：一类是在创造价值、增加财富的过程中，使个人财富得到增加；一类是在没有创造新价值、没有新增加社会财富的过程中，个人财富仍然得到增加。后一种情况发生时，就是人们对已有的社会财富进行了再分配。正是在此分类的基础上，我们有了这样的算术定理。

　　财富算术第二定理：国民都致力于通过创造财富而使自己致富的社会，能成为富足的社会。而国民都致力于通过对现有财富实行再分配而使自己致富的社会，在最好状态下只能是止步不前的社会，很可能是日益贫穷的社会。　

　　为什么国民都致力于再分配的社会，最好只能做到止步不前呢？用我们熟悉的博弈论的语言来说，再分配即使没有成本，也只是国民在财富问题上做零和博弈，在这个博弈中，某人之所得，必为他人之所失，社会财富的总量没有增加，社会也就没有进步。

　　很难想象哪些再分配的方式是没有成本和代价的。通过抢夺获得再分配财富者，要准备凶器，要花时间精力，这些都是社会财富的直接净损失。为了防止被抢，人们还要在防盗方面做大量的投入，这也是社会财富的直接净损失。最后，如果财富很容易被抢走，谁还会愿意去生产它呢？生产积极性的下降，是再分配造成的一个社会财富的间接净损失。结论是，考虑再分配的直接和间接成本，再分配的过程，不再是零和博弈，而是社会总财富不断减少的博弈。因而，再分配成为个人致富主要手段的社会，只能是日益贫穷的社会。

　　个人是否会努力通过创造财富而致富？决定这一问题最重要的制度因素，是国家，是国家体制和国家政策。

　　国家可能出于宗教、政治或其它原因，禁止个人追求财富。有些传统宗教，视财富为邪恶，信奉这种宗教的国家，难以获得经济发展。比如中国在文革期间，将所有的经济问题都上纲上线，把田里长什么都上升到姓社姓资的高度，认为姓社的草比姓资的禾苗好。在这种理念的主导下，个人养鸡种菜都可能受到国家机器的压制，国家和人民贫穷到极点，大家都饥肠辘辘，也就事在必然，毫不奇怪了。根据这个分析，我们可以得到财富算术第一定理的一个推理：

　　推理１：不允许个人追求财富的国家，不会有发达的经济。

　　国家也是决定人们将主要精力放在创造财富还是再分配财富的决定性因素。我们曾举例，个人若靠抢夺致富，社会财富总量会减少。怎样才能使多数人放弃靠抢夺致富的念头呢？关键是要有一个强大而有效的国家机器，去抓捕、惩罚那些靠非法手段致富之人。否则，抢粮比种粮来得快，抢钱比挣钱来得快，人们都去抢，社会贫穷破败就会指日可待。根据这一分析，我们得到财富算术第二定理的一个推理。

　　推理２：缺乏有效立法和执法机器的国家，经济不能发达。

　　国家通过立法执法，制止个人进行非法再分配。但在此同时，我们不能忘记，国家自己也是实行社会财富再分配的最大机器，即把钱从一些人手上拿过来，再交给另外一些人去花。为了得到国家的钱，人们要花大量时间、精力和财力来证明自己得钱的重要性和合理性，这是社会财富的一个直接净损失。国家要有能力资助更多的人和项目，一定要增加税收。税收的增加，意味着个人创造财富后，自己能留下的少了，个人愿意创造财富的积极性因而可能相应下降，创造的财富总量也会下降，这是再分配造成的社会财富的一个间接净损失。

　　国家的再分配功能，虽然会降低人们创造财富的积极性，造成社会财富的损失，但若控制在一定范围，可以换来一些其它的好处，比如对极其贫困人口的救济，既是人道主义之需要，也有利于社会稳定，是生产了一种公共产品。又比如国家资助教育，能使更多人受到良好教育，使这些人将来能有更好的机遇、更广阔的空间，创造更多的财富，这对个人和社会都是有利的。但若国家掌握的资源过多，国家在再分配方面走得过远，争取国家资源就会成为社会的主流，这时，国家再分配带来的弊一定大于利。根据这一分析，我们得出财富算术第二定理的又一推理。　

　　推理３：国家适度地对社会财富实行再分配，能为个人致富创造更好的环境和条件，有利于社会财富总量的增加。国家过度地对社会财富实行再分配，会导致社会财富的减少和社会的贫穷。

　　关于财富算术，财富算术的定理和推论，笔者介绍完了。一个国家走向富强之路，一个民族走向优秀之路，是否有了些眉目？中国从百年积弱到今天的腾飞，原因何在？但愿读者朋友有了些头绪。

                                            经济观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