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镕基：解决百姓住房不是盖高楼大 

　　体察民情，关注民生

　　解决百姓住房，不是盖高楼大厦

　　本刊记者 张雷 整理

　　“买房子靠工资是绝对不够的”

　　1998年，朱镕基以极大的魄力启动住房制度改革，打破过去“福利分房”制度，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化，我国房地产产业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一方面，他强调建立和完善以经济适用住房为主的多层次城镇住房供应体系；另一方面，他也对当时城镇化和房地产发展过热引发的问题表示了担忧。

　　大家都知道，现在国民经济的主要问题是生产能力很大，需求不足，供需矛盾变得越来越尖锐，推动消费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推动消费，说起来是件好事情，但做起来很不容易。对农村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通电、通公路，这样才能够启动农村的需求。对城市来说，首先要解决的是住房问题，特别是住房制度改革进行这么久了，人民群众还是不大了解改革要走向何处，所以存了很多钱，现在还没有到大量地把钱拿出来买房子的时候。其次是教育，老百姓存的钱，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将来能够受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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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问题，就是要加快房改进程。浙江省的房改潜力很大，从机关和事业单位来看，起码三分之二还没有房改。机关现在还是靠分房子，真正买得起房子的人还是少数。这就证明房改还要大规模地推进，把实物分配变成货币分配，这样才能拉动住房及相关产业的发展。

　　第二个问题，就是要提高房租，使群众买房子有内在要求。如果分到的房子租金很贵，还不如自己去买一个，大家就会有买房的积极性。这一点杭州做得比北京好，还要继续坚持进行。从北京市来看，我们觉得要大规模地提高房租，每平方米1.5元还不够，恐怕要3元、4元、5元甚至10元钱才能鼓励大家买房。这样大规模地提高房租，不给补贴是不行的。现在大家为什么只存钱不消费？就是对改革的预期心理，总觉得出台的改革措施，都是要自己花钱，孩子的教育费用、房租的提高，各种生活服务设施收费的提高，都要增加个人支出，所以先把钱存着。我们现在开始注意这个问题，不能使大家认为改革就是让大家多出钱，那他们就越来越不敢消费。另外，在目前房价很高的情况下，买房子靠工资是绝对不够的。所以，还要把原来搞实物分配时投资住房的钱拿出来补贴给个人，这样，财政开支没有增加，只是转换了一个形式。这也是一个办法。……

　　1998年7月3日，以国务院发出《关于进一步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的通知》为标志，我国开始了停止住房实物分配，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化的住房制度改革。

　　通知中提出，要建立和完善以经济适用住房为主的多层次城镇住房供应体系，对不同收入家庭实行不同的住房供应政策。最低收入家庭租赁由政府或单位提供的廉租住房，中低收入家庭购买经济适用住房，其他收入高的家庭购买、租赁市场价商品住房。同时要调整住房投资结构，重点发展经济适用住房(“安居工程”)，加快解决城镇住房困难居民的住房问题。

　　为了进一步推动住房制度改革，1999年6月22日，朱镕基在浙江省主持召开住房制度改革座谈会。以上是朱镕基同志在座谈会上讲话的部分内容。

　　最担心经济过热和城镇化

　　……现在我们在许多方面，特别是在城市建设方面，存在一种浮夸、铺张浪费、不顾实际情况之风。“安居工程”没有解决，很多房子老百姓还是买不起。一万多块钱一平方米，盖了给谁住呀？这种很危险的倾向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厉害。全国182个城市都要建国际化都市，怎么得了！忘了中国还有几千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有些地方连“低保”都保不了，发工资都保不了，就保建所谓的国际化都市。真的搞不成就搞假的，15年的规划要15个月完成，楼盖不起来就临街盖一面墙，自欺欺人！这种作风非常恶劣，就是为了升官、升级。老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我们的一些地方领导干部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觉得现在搞的这个加强城乡规划监督管理的文件，不单纯是要求加强城乡规划的管理，还要狠刹这股歪风。一方面，职工拿不到工资，农民穷得要命；另一方面，到处要建大城市，大搞国际化都市，高楼林立，都是为有钱人服务的。……至于城市什么时候扩建，你先做规划，做完五年的规划以后再说。目前就是不要再去占农民的地了，到此为止，城市人口规模有多少人就是多少人，人口还会自然增长呢！工作重点要放在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上，像修上下水道、解决城市交通等。解决老百姓的住房问题是重点，不是去盖那些高楼大厦。……

　　针对我国一些城市盲目扩大的突出现象，2002年1月9日，朱镕基主持总理办公会议，及时研究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等问题。在听取了建设部负责同志的汇报后，朱镕基发表上述题为《制止城市规模盲目扩大的势头》的讲话，犀利地指出了我国城市建设方面的一些问题。

　　因为本届政府就要到期了，我现在感到有点儿担心的就是一件事。我想对那些留下来继续工作的同志们说一说，提醒你们注意，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经济过热，我已经担心一年了。我不会公开地讲这个问题，我只在领导层来讲这个问题，我就是担心经济过热。现在有很多的苗头，如果不加以注意的话，经济状况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搞了50多年的经济工作，我能深刻体会到我国的这种“综合征”，日子稍微刚好过一点，就搞浮夸的作风、盲目的自满、莫名其妙的折腾、无知的决策。我讲过房地产的过热，但是我发现绝大多数同志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总是首先来一句话：“总体上都是非常好的”，然后说那么一点点的问题。绝对不是这样！这种过热是不得了的，1993年就是房地产的过热，结果现在的海南岛还是“遍体鳞伤”。我看外国的报刊，都在讲中国的泡沫经济已经形成，房地产过热，风险太大。我们银行的同志一定要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这些钱都是银行的。我再一次向银行的同志忠告：你们也许这两年就升官了，你们也许就不会再干银行工作了，以为出了问题可以让后来人收拾。本届政府的金融体制改革还没有完成，还没有建立健全机制；但是在没有建立这个机制之前，我们共产党人已经搞了几十年经济了，还是应该负责任的吧。你们别把这个包袱留给后人，盲目地发展。我非常担心的就是搞“城镇化”。现在“城镇化”已经跟盖房子连在一起了，用很便宜的价格把农民的地给剥夺了，让外国人或房地产商搬进来，又不很好地安置农民，这种搞法是很危险的。这跟中央的政策精神根本不符合，我们曾经多次讨论过，就怕这个东西。……

　　2003年，有关中国经济和房地产发展过热的话题，引起国内外媒体的广泛关注。1月27日，朱镕基主持召开国务院第九次全体会议。国务院全体会议组成人员出席了会议，有关部门、单位负责同志列席了会议。在会上，朱镕基表示了自己的担忧。这是他在会上讲话的部分内容。

　　“我说那个局长放屁！”

　　对那些与老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民生问题，朱镕基一向非常重视。他曾多次强调，民生问题是政府所有政策的最终目的，因为这代表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现在好多事情政府没有管，今年我们要把整顿市场经济秩序作为一个大的任务，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嘛！现在有些地方搞得实在不像话了，你看电视那个《焦点访谈》节目，河北衡水猪肉的灌水事件，他不是灌自来水，是灌阴沟里的水，我看了以后都恶心呀。四川有人把那些医院里的破纱布、破棉花，上面有脓有血，拿机器一轧，就变成了棉花，外面搞一个破套，就卖出去了，都发臭呀！我那天看了以后，就说我们政府都干什么去了？当时《焦点访谈》节目里面那个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还说，“我们还没有相应的法律来制裁这个事情”。我当天晚上就给国家质量监督局局长李传卿同志打电话，我说那个局长放屁！还没有法律？保护人民生命健康就是一条法律嘛，还要什么法律呀？！我说你赶快到四川去，跟周永康同志商量，把那些人依法严惩。后来法办了。人民生命健康，政府不保护，谁来保护呀？现在，各种违法乱纪、假冒伪劣、不顾人民死活的情况太严重了。

　　2001年3月6日，朱镕基在九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湖南省代表团全体会议上，引用《焦点访谈》节目的内容，痛批产品质量问题和一些官员的不作为。周永康当时任中共四川省委书记。

　　“怎么能够每家都有一部小汽车？”

　　……同志们，我当过市长，我最重视公共交通运输，我到上海去首先解决的就是交通问题。当时，上海堵车是不得了啊。我就提出一个目标：将来从上海任何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不能超过一个小时。现在这个目标可能快要实现了，但是上海堵车还是很厉害，比北京还厉害。所以，还要下更大的工夫解决交通问题。说老实话，我就是不赞成每个人都去买小汽车，这不符合中国的国情。中国就是人多啊，哪一个国家都没有像中国这样，百八十万人口的城市多的是。怎么能够每家都有一部小汽车？哪个城市都受不了啊，不能这样做。哪有那么多油啊，油大部分要靠进口！还有汽车排放尾气，那个污染就更厉害了，严重影响人们的身体健康啊。我认为，现在小汽车生产有点过热。我不是不主张发展小汽车，可以适当地发展，生活水平高的人可以买汽车，但是政府不要花那么多钱去补助、去推动，这不符合中国的发展方向。现在就是要大力发展公共交通，发展公共汽车，发展城市轻轨交通，还可以发展磁悬浮高速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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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我们一定要把更多的精力和注意力放在发展公共交通方面，不要放在发展小汽车上面去啊！

　　上述这段话，在《朱镕基讲话实录》一书中，题为《大力发展公共交通》，是该书的最后一篇文章。这是2003年2月1日，朱镕基卸任总理一个多月前，在北京44路公共汽车北官厅站看望公交职工时发表的讲话。透过这篇讲话，人们足以看出他对公共交通运输的重视和对百姓日常出行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