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大庆新玛特活动:《说孔子》连载 第九章:道德与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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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孔子》连载 第九章:道德与成功 [00156] (2008-09-04 09:37:38) 标签:鲍鹏山 鲍鹏山博客 孔子 文化 学悦  分类:《说孔子》

    55岁到68岁,这是孔子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段时期。整整14年的时间,他一直在周游列国。他周游列国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诸侯,能够听从他的教导,能够理解他的理想,推广他的道义,实现他的政治理想。但是这14年下来,应该说他是失败的。在这个过程里面,他见过很多人,经过很多的事,这些人和这些事,虽然没有帮助孔子实现他政治上的成功,但是对于孔子本人人格上的成功,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磨炼。

 

    据《孔子家语·辨物》记载,在鲁哀公三年的五月份左右, 60岁的孔子来到了陈国,见到了陈闵公。陈闵公对孔子这样一位文化名人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待以上宾,把国家最好的馆舍分给他和他的学生来住(《孔子家语·辨物》)。孔子在陈国过了一段非常平静的日子。在这一段时间里面,他主要和他的学生们在探讨文化,而陈这个地方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巫风昌盛,老百姓大多数都能歌善舞。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诗经》里面,有陈风十首,就是陈地方的民歌十首,收录在今天的《诗经》里面,这十首诗都非常的浪漫,富有诗情画意。像陈风里面的《月出》、像《泽陂》、像《东门之杨》、像《宛丘》,这些诗歌,可以说没有一首不是迷离惝恍,令人如梦如痴。我曾经在一本书里面讲到,《月出》这首诗,是《诗经》中最美的一首诗。我们看看这首诗的第一章,是这样写的: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翻译过来,是:

 

    月亮出来明晃晃啊,

    那个美人真漂亮啊。

    步履款款身苗条啊,

    我的心儿扑扑跳啊。

 

    真是太美了,这就是陈国的音乐,是陈国的民歌。所以孔子和他的弟子们,在陈国就沉浸在这样的一种浪漫氛围之中。 陈风里还有一首诗叫《宛丘》,根据《韩诗外传》的记载,孔子和他的弟子在陈国的时候,曾经到过宛丘这个地方去游玩。那么《宛丘》这首诗是怎么写的呢?我们也来看看它的第一章,它的原诗是这样的: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翻译过来:

 

    你腰身儿晃啊,舞在宛丘上啊,

    我真动了情啊,可是没希望啊。

 

    看,陈国的民歌都是一往情深。在《诗经》305首里面,在《诗经》国风的160首里,它只占了10首,但质量非常高。而且我们知道孔子对《诗经》是非常爱好的,按司马迁的记载,305首“孔子皆弦歌之”,现在孔子到了陈国,在宛丘之上唱着《宛丘》这首歌,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孔子在陈国这一段时间过得很平静,而且应该说是带点浪漫情怀的。

  在这期间,鲁国传来消息,季桓子死了。此人和孔子有不少恩怨,两人曾有比较亲密的合作与信任,但终于分道扬镳,这就是齐人馈女乐的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病重的季桓子抱病出游,望着鲁国的山川城郭,感慨万端。对身边人说:“这个国家曾经是有希望强大起来的啊。只因为我得罪了孔子,不听从他的教导,就失去了这样的历史机遇了。”在内疚自责之中,他回过头来,对儿子季孙肥(后谥康子)说:

 

    “我死后,你在鲁国做相时,你一定要把孔子招回来。”

 

    没几天,季桓子就死了。季桓子要儿子季孙肥招回孔子,一是为鲁国着想,希望鲁国在孔子指引下强盛起来;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自己的愧疚:他对孔子,毕竟抱有人格上的巨大尊重。孔子因为他的缘故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他是难辞其疚的。他希望他的儿子能予以补偿。

 

    孔子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定是感慨系之吧。他自鲁定公13年(公元前497年),离开祖国到此(鲁哀公3年公元前492年),已五年,孔子听到季桓子死前留言,大约还要晚一些。当初他离开鲁国时,走走停停,徘徊观望,行动迟缓。学生们埋怨他走得太慢,他说:“我走得这样缓慢迟疑,这是离开父母之国的正常心情和正确道理啊。”(《孟子·万章下》)  现在,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不能不触动他的归乡之思。我们知道,孔子对鲁国的感情,是双重的,因为鲁国对他而言,是双重故乡:血缘上的故乡与文化精神上的故乡。他生于鲁国,自他的六世祖孔防叔开始(一说自他的八世祖木金父起),他的家族就在鲁国繁衍生息,所以,鲁国是他名副其实的祖国。同时,鲁国的始祖为周公,鲁国的文化是周公礼乐文化的嫡传,在“礼失而求诸野”的春秋末年,周代礼乐文化的重镇就在鲁国。孔子全心向慕的古代圣人,第一就是周公;孔子热烈赞美并坚决维护的古代文化,就是周王朝的礼乐文化。所以,鲁国还是他的精神故乡,文化故乡,是他的思想资源。他虽在外周游,心却时时牵挂鲁国,眼光也时时在眺望着故乡。

 

    现在,他似乎看到了回国的希望,看到了回到祖国一展政治抱负的希望。他兴奋地对弟子们说:

 

    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我们回去吧,回去吧。在鲁国我还有很多的学生啊,这些学生我有好多年没见面了,还不知道他们学成什么样子,我应该回去裁剪裁剪他们了,培养培养他们了,考察考察他们了。(《论语·公冶长》,《孟子·尽心下》)

 

    孔子很高兴,对他能够回到鲁国抱了很大的希望。

    但是,出乎人们意料,就在大家都已经认为季肥肯定召回孔子,孔子也抱着这样极大希望的时候。季肥的召回孔子的使者一直没有到来。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呢?

 

    正像司马迁所说的,孔子的一生,“诸侯害之,大夫雍之”,诸侯们都害他,那些执政的大夫们都阻拦着他,阻碍着他。当季肥按照他父亲的遗愿,准备召回孔子的时候,一个小人出来阻止了他。这个小人叫公之鱼,他对季肥说,你不能召回孔子。为什么呢?因为你的父亲曾经重用过孔子,可是没有善始善终,因此遭到了诸侯们的嘲笑。可见你的父亲就是因为孔子把名声搞坏了。现在如果你把他召回来,如果你两个合作的不好,孔子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你不听他的不行,那么很有可能的结果是,一段时间以后,你跟你父亲一样,两人的合作又会中途终止。到那个时候,你就跟你父亲一样会被诸侯们嘲笑的。。季肥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我不能让一家两代都因为孔子而成为别人的笑料。私心一旦出现公心就没了。季肥就问公之鱼,那你看,是不是有一个折中的方案啊?公之鱼说,有的,孔子有一个学生叫冉求,这个人可以召回来。公之鱼为什么看中了冉求?冉求有两大优点,第一,冉求是个行政人才,孔子的学生里面,孔子曾经讲过,行政才干最强的两个人,一个是冉求,一个是子路,而冉求排在子路之前,他确实是一个行政人才,而且冉求是一个经济专家,是一个财政专家,搞经济他很有一套,而且,后来还证明,冉求打仗也行。所以这个人拿来马上就可以用,而且是立竿见影的效果。这是冉求的一大优点。冉求还有一个优点,这个优点是相对于季康子而言的优点,就是冉求不像孔子那样坚持原则。冉求是比较机灵的,有的时候冉求是会见风使舵的、察言观色的。说白了,冉求是可以控制的。季康子听从了公之鱼的建议,召回了冉求

 

    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康子曰:“则谁召而可?”曰:“必召厓求。”於是使使召厓求。【《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在陈国等待着鲁国的使者来召他回去,等了半天,使者终于来了,可是带来的鲁国公文不是召孔子的,是召他的学生冉求的。孔子当时的内心是既高兴又失望。这时子贡很聪明,把冉求叫到一边,说,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老师很想回国了,不想再在外面流浪了,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做季肥的工作,一定要想办法帮助我们老师回国。

 

    有人会不解,孔子想回国人家还不让他回去吗?这有一个面子问题。你当时是自己出走的,现在如果鲁国的政府不给你一个邀请,回去就会很没有面子。问题还在于,孔子不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鲁国政府的邀请,他回去以后,以什么样的身份、方式自处呢?所以子贡对冉求说,你回去一定要在这方面做工作,让鲁国的政府出面邀请我们老师回去。你看我们老师已经60多岁了,还在外面流浪。所以说,孔子周游列国,有的时候真的是一种说起来很伤感的旅程。
我们再看一下季肥为什么不听他父亲的话而偏偏听公之鱼的话。因为公之鱼的想法,完全是小人的想法。大人有大人的思路,小人有小人的心思。而且小人的心思有他自身的逻辑,从他的立场上来看,有它的合理性。小人的说法往往比君子大人的道理更能打动人心,更能触动人们内心里面的私念。公之鱼的说法,就打动了季肥,让季肥把父亲的遗言都忘了。

 

    人们更多时候不是被道理打动的,是被利益打动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小人往往得志的原因。公之鱼的这个小人说法和季肥内心里面的私念一拍即合,畅通无阻,他成功了。可是小人畅通无阻的地方,就是君子雍塞不通的地方,小人得志的地方,肯定是君子失败的地方。

 

    一个小人打败了父亲,一个小人打败了大人,庸人战胜了圣人,一个公之鱼,让季康子父亲的遗言失效了,让孔子失败了,一个小人打败了两个人。所以我们说,有一种文化,得志的往往是小人,成功的往往是庸人。 孔子终于还是没有能够回到鲁国。如果这一次孔子回国,孔子完全还可以再为鲁国服务,他有这个精力,更不用说他的能力了。后来又过了8年,孔子68岁才回去,那真的已经是太老了。

 

    这样孔子在陈国一呆三年,一直到鲁哀公6年。陈国是个弱小的国家,和吴国交好则楚国来攻,与楚国交好则吴国来逼,这样的处境,也与鲁国相似。孔子曾经说过,“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论语·泰伯》)。一个危险的地方不要去,一个混乱的地方不要在那里待,为什么呢,因为,这样的地方,第一,危险,第二,无所作为,浪费生命。所以他不愿意在陈国这样无所事事地呆下去了。

 

    一天,孔子在野外郊游,看见几只山鸡。山鸡见有人注意到它们,就警觉地展翅飞起,在空中盘旋一阵后,在较远的地方落下了。孔子突然被山鸡的行为触动心事,感叹地说:

 

    “这山坡上的野鸡呵,识时务呀,识时务呀!”

 

    跟从孔子出游的子路见老师夸奖这几只山鸡,便煞有介事地向山鸡拱拱手表示敬意,而山鸡看到这些人还在注意他们,并有声音举动,叫了三声,飞走了。

 

    孔子在山鸡那里领悟到了什么?那就是知危而去,择安而居。这就是识时务,察安危,就是他说的“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论语·泰伯》)。事实上,孔子人在陈国,目睹陈国政治、外交现状,目睹陈国政治的衰败,外交的窘困,军事的弱小,早已有避祸远去的想法,山鸡的行为不过是对他思想的一个印证罢了。一转眼孔子已在陈国呆了三年,生活虽然无忧,壮志却自难酬。怎能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目睹自己的雄心赴之东流而心安理得?孔子想走了。

 

    此时楚昭王带军和吴国的军队交战,楚国的军队和吴国的军队在哪个地方打仗呢?不在楚国,也不在吴国,在陈国打。你想一个弱小的国家多可怜,这有点相当于我们,在所谓的日俄战争里面,俄国人和日本人打仗,不在俄国打,也不在日本打,在咱们中国打。

 

    楚昭王听说孔子在陈国,准备聘请孔子,还准备把七百里土地封孔子。虽然昭王不久病死,此事没有实行,但这个充满希望的南方大国还是对年已六十三岁的孔子很有吸引力。并且由于楚昭王病死,楚国退兵。要到楚国去必须经过吴兵控制区,但孔子还是决定冒险以往。

 

    等待他的,是他平生最大的一次磨难。

    在这次由陈去楚的路途中,要经过一段相当辽远的荒芜地区,人烟稀少,无处餐宿,一边是已离开陈国,一边却又还没有接上楚国,“无上下之交”(《孟子·尽心下》),为了躲避吴国军队,他们还不免要绕道行走。时间一长,无人接济,他们随身带的粮食吃完了,而楚国还没到。

 

    《论语·卫灵公》载: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

 

    这个“病”,就是饿得趴下了,莫能兴,就是起不来了。可见当时的情况极其严重。

 

    孔子“不怨天,不尤人,知我者其天乎!”他坦然面对一切,并把这一切看成是人生磨练和品行琢磨的机会,他依旧讲诵弦歌,抚琴吟唱。

 

    这是什么境界?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是从容面对一切不幸与挫折的境界,是面对命运的苦难而报之以微笑的境界。当一个人自己足够大的时候,一切外在的压迫与打击就相应的小了。庄子《逍遥游》中不也说过有这样一种人吗?在那藐姑射山上,有一个神人——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东西再能伤害他。大水滔天,淹不着他;大旱大热,连金石都融化了,土山都烧焦了,他却不感到热。这是神人。

 

    孔子是肉体凡胎,但六十多岁的他,内心已然成圣。人间的一切魑魅魍魉,一切鬼蜮伎俩,一切小人暗算,命运摆弄,他都可以一笑置之:轻蔑成了他最好的武器。

 

    桓魋要杀他,威胁他,他说:

 

    “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论语·述而》)

 

    匡人要杀他。他又说:

 

    “天之来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论语·子罕》)

 

    我有大德,我内蕴着人类的精神;我传斯文,我承担着绝大的使命,我既然有如此重大的历史使命,一个小丑桓魋,一群乌合匡人,能把我怎么样?这就是孔子的自信,这就是孔子对外来威胁的轻蔑。甚至,当他的一个很糟糕的学生,后来被称为“圣门蟊螣”——蟊螣就是害虫——的公伯寮诽谤同门子路,导致孔子在鲁国堕三都行动失败,甚至导致孔子从司寇和摄行相事的职位上离任,使孔子一生中最大的现实政治理想化为泡影后,面对着激于义愤而要杀掉公伯寮的子服景伯,孔子仍然宽容大度地一笑:


    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论语•宪问》)


    仍然是付他人于轻蔑,付自己于命运!


    这样的人,什么人能打败他?没有。


    什么事能骚扰他内心的平静?没有。


    所以,在这样的严峻考验面前,他仍然弦歌不绝。
但是,他的学生们并不都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在这样困难的情形之下,弟子中间不满和悲观的情绪迅速漫延。他们已经跟随老师周游八年。八年来,他们怀抱理想,追随理想,艰苦备尝,颠沛以之。他们砥砺人格,修养品德,如琢如磨,如切如嗟。可是,他们却处处碰壁,迄无成功。他们不能不怀疑“红旗到底能打多久”?在他琴声悠扬的时候,一些人的内心却一片烦躁。那个急躁、直率的子路便是最突出的一位。他已经怒形于色了——他想不通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老师还这样不疼不痒,不骄不躁,不急不慢,他对同学们发牢骚:


    老师在这种时候还弹琴,还唱歌,难道符合礼吗?(《孔子世家•困誓》)子路是很有意思的人,他对老师有怨言,从来都是直接说的。他就直接到老师的帐篷里面去问老师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看起来非常平实,其实非常深刻,它代表着一种观念,可以说是中国哲学史上、伦理学史上一个重大的命题。他问老师六个字:


    “君子亦有穷乎?”


    君子也会无路可走吗?这个穷,不是我们今天讲的经济上的困难,没有钱的穷。在《论语》里面,这个穷指政治上的穷,无路可走。


    子路是一个纯朴的人,天真的人,热情的人。一个内心光明的人,他对孔子、对道德有着非常纯朴的信仰——有着这种信仰的人非常可爱,所以,子路是孔子弟子中最可爱的一位——他的思路是:既然我们是君子,是德行高尚,理想纯洁,匡世济民,仁慈博爱的人,我们就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处处行得通,就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处处受欢迎得追捧!难道我们这样的人在人世间还会如此困厄而一筹莫展吗?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伦理学上的命题,在不经意之间,子路提出来了。
显然在这样特定情景下,他对道德及道德行为的有效性提出了怀疑,这是站在功利的立场上来认识道德的,从这个立场出发,得出的结论当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既然是尊崇道德的,既然是按道德的要求,做道德的人,行道德的事,那他就理应受到道德的保护,享受实行道德而该得的好处和报酬。比如幼儿园老师会跟小孩说,要做一个好孩子,做个好孩子就是道德行为。可是孩子如果反过来问老师一下,老师,我为什么要做一个好孩子?我做一个好孩子有好处吗?老师说,你做一个好孩子,我今天就给你发一朵小红花。这朵小红花就是什么呢?就是道德行为的有效性。你做了好孩子了吧,你得到奖赏了。现在子路没有看到奖赏,没有得到小红花,反而是七八年来到处碰壁,一筹莫展。
但这显然不是道德的本质,更不是人的最高境界,孔子的回答非常简单,但内涵却极丰富: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前四个字:“君子固穷”——君子本来就应该是常常走投无路的。孔子这个回答很冷酷啊。对于子路这样的对道德抱有那么大信仰的人,这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实际上子路对于道德这样的有效性抱有这样的信仰,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个迷信,所以孔子用这样的办法来彻底打破他的迷信:你不要以为你做了好人就有好报,我告诉你,做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如果你认为做一个君子处处都能够行得通,到处都能受欢迎,那我告诉你,错了。恰恰相反,君子正因为他讲道德,讲原则,他追求进取却又是有所不为,所以他常常是被掣肘的,时时是被雍阻的,往往是行不通的,所以,君子固穷。
 这是对道德的极透彻的理解,悲观而又崇高。孔子的意思是,道德只能保证我们成人,而不能保证我们成功。有时两者甚至正矛盾:我们必须在不成功中成人,也就是说,在世俗功业的失败中成人——这就是磨砺,这就是考验:


    我们是安然接受一次道德的失败?还是孜孜追求一种缺德的成功?


    是保有人格尊严而失败,还是丧失人格得成功?


    简单为一句话:我们是要一次高尚的失败,还是要一种下流的成功?


    人生有时候就需要有这样的选择题,而君子选择前者,小人选择后者。因此小人往往是成功的,君子往往是失败的,这就是君子固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