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指挥大师学表达

向指挥大师学表达

王旭明

新年助兴发了微博让博友们猜猜其中两张图片。两张都是德国汉堡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现场，一张是台上演奏员们整齐激情的演奏，独独不见了指挥，指挥上哪里去了？猜什么的都有，却还真没有猜中的。答案是指挥坐到了观众席上与观众一同欣赏。第二张照片仍然是演奏员们整齐激情演奏，在台的左侧却多出了一个人，一边用手势给大家做解释，这个人是谁？同样没有被猜中。答案就是那人是指挥

这位指挥就是这场音乐会的指挥，即著名指挥家格雷戈尔·杜布莱特先生。2007年以来，他担纲德国汉堡交响乐团指挥，并成功带领乐团完成了很多世界级交响音乐会和大型歌剧的演出，如西班牙巴塞罗那交响音乐节，著名歌剧卡门、阿依达等等。新年期间看了几场音乐会，惟独这场音乐会新颖别致。上边两幅图片只是这场音乐会的两个小插曲，贯穿音乐会全部的除了格雷戈尔和乐团精湛的技艺和高超的演奏之外，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当是格雷戈尔和他的交响乐团那样娴熟的与观众沟通的技巧和超一流的艺术表达。这种表达当然不仅仅是演奏技巧，还凝聚着他们深谙传播之道，精通表达之术才能产生如此美妙的效果。

   先说曲目的选择。应该说参加新年音乐会的绝大部分听众都不是音乐研究者，顶多是音乐爱好者而已，听音乐主要是增加节日喜庆气氛，这种客体的需求应该直接影响主体即演奏者对于曲目的选择。汉堡交响乐团这场新年音乐会选择的曲目绝大部分是音乐爱好者们熟悉的曲子。中国的《北京喜讯到边寨》、《茉莉花》等，国外的则包括了《小猫圆舞曲》、莫扎特的《幽默曲》和比才的《卡门组曲》以及享誉全球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等，还有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第一乐章》、《快乐列车波尔卡》、《风流寡妇组曲》以及德国《威廉.泰尔序曲》等，伴随着这些曲目的响起，音乐爱好者的心底都能应声吟和，很快地就能达到演奏着与欣赏者的高度认同。“酒逢知己千杯少”，此时才能达到传播的最好效果。

   想起前一天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音乐会由布达佩斯节日乐团演奏，也是世界级指挥大师指挥伊万·费舍尔指挥，由于选择曲目除《红旗颂》、《快乐火车波尔卡》之外，其余都是令音乐爱好者不熟悉的曲目，感觉特别生僻。笔者置身其境，深感气氛的沉闷和压抑，演奏技巧没得说，但缺少了台上台下的沟通和共鸣，也少了些过年的气氛。音乐也是一种语言，针对不同的受众和不同的时间、地点、场合选择不同的内容是传播学的要义，当然不仅仅用于说话啊！又想起央视在国家体育馆举行的那场新年音乐会，主办者哪里考虑一点点观众的感受啊，主持人声嘶力竭的朗诵腔和大空话配上演员的矫情，尤其是所谓中国三大男高音那近乎恐怖的演唱，让人生厌且犯嘀咕，哎呦我的妈啊，这哪里是听歌是要命啊————，谈不上与观众的交流，谈不上新年喜庆，谈不上美的享受。一流与二流真不一样！

   再说格雷戈尔个人高超的与观众沟通交流的技巧。我不仅看到他台上台下走动与观众共鸣，而且还看到他挥洒自如的与乐队与观众融为一体的个人风采。从乐曲《小猫圆舞曲》开始，格雷戈尔就展示了他的幽默，伴着乐曲，杜布莱特突然对着观众们做起了小猫“喵喵”的声音和表情，台下观众们听到和看到这一幕后会意地大笑。到了《卡门组曲》，杜布莱特更是玩儿性大发。乐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格雷戈尔跟首席调换了位置，他拉小提琴，而首席开始滑稽的指挥起来。当《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响起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他先与女乐手跳了起来，随后又将女乐手推荐给台下观众，跟着把几组台下观众拉到台上一起跳了起来。

   更让人感到有趣的是，他把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手分别请到指挥台上，四个人从不同角度指挥《爱的礼赞乐曲——不要忘记我》，还请台下小女孩走上台来接过指挥棒，小女孩手势一动乐曲就响，根据不同节奏发出不同声音，有趣好玩儿极了。他不仅亲自演唱，还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观众笑成一团，乐疯了！别以为他只会噱头和逗笑，伴随着《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第一乐章》响起，人们又沉浸在对英雄的怀念向往与思考之中。虽然这种深沉是片刻的，但片刻的深沉此时却压过了很多音乐会上常见的长时间的沉闷。格雷戈尔·杜布莱特张弛有度的，且分寸感把握到了炉火纯清程度，既调动了公众情绪，又不失高雅艺术的深沉含蓄，真是一位世界级的艺术表达大师啊！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格雷戈尔·杜布莱特的创新精神和不拘一格的表达形式。比如，与人民大会堂那场音乐会形成明显反差的是，布达佩斯节日乐团的指挥最后严格按照惯例返场三次最后才演奏一曲，我直担心人民大会堂的听众没有了那么的耐心，如果掌声没有了该怎么办？事实上，在演奏后两个返场曲子时指挥是在不那么热烈的掌声中返场的。格雷戈尔·杜布莱特则是另外的表现，三支返场曲每支都是用猫步的诙谐走到半截就回来跟着进行演奏，一次次把公众的情绪台阶似的推向高潮，以至于最后《拉德斯基进行曲》时，全场应合鼓掌气氛之热烈令人难以想象。这种革新返场形式的确大大促进了观众与演奏者之间的交流，在格雷戈尔·杜布莱特的整个音乐会上，我们随时可以看到这种不一样的演奏风格和指挥风格及与公众交流互动的表达风格。

是格雷戈尔·杜布莱特指挥的这场音乐会不够严肃吗？当然不是，无论从他的曲目选择还是整体的音乐风格还是演奏会的效果，都毋庸置疑的告诉我们这是一场高雅、严肃且高水平的新年音乐会。但是谁说高雅严肃就不能快乐一下？谁说高雅严肃就不能通俗一下？谁说交响乐这样一个古老和传统的艺术形式就不能用现代人喜闻乐见的形式包装一下呢？即使不快乐不通俗也不包装，难道换一种另类表达都不成？我看不仅成，而且格雷戈尔·杜布莱特还完全成功了。只是，我们的大脑和观念里，在一个模子和套式里，不愿、不能也不敢出来，纯属庸人自扰。当然，格雷戈尔·杜布莱特所以做到这一点，是他有多方面的艺术修养造诣和与众不同的对人生社会和大众的感悟分不开的。格雷戈尔先生不仅是指挥家，还是一名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并带着自己的作品多次在国际音乐节和大赛获得大奖，被国际媒体誉为“完美演绎古典和洛可可风格的大师”。真是“艺高人才能胆大” 啊！

说了半天，都是指挥大师的艺术表达，难道对我们各行各业没有启发吗？格雷戈尔·杜布莱特在他的艺术表达中注意客体需求、注意与客体的互动交流和调动客体内在审美需求，以及在表达中破传统求创新的精神，不仅具有传播学的普遍意义，在我们各行各业的表达中亦有实际意义。就拿今天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来说吧！日本极右翼分子再次登上钓鱼岛，我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严正抗议，这是老调重弹的事情，该怎样弹出新意，该怎样除了照本宣科或背诵我国政府立场外，还有没有其他形式表达、当然有，看你做不做？我在自己的微博中说，外交部发言人洪磊1月3日就日本右翼分子登上钓鱼岛一事表明严正立场。他指出，中国对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中国政府捍卫钓鱼岛领土主权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无需表明只要行动，假如无行动只能表明也请换一种表明形式表明，送你一句大师的话：立场是政府的，语言是自己的！

看看我们周围多少新闻发布会，外交部的这种表达方式绝对不是偶然而是普遍，跳出发布会看看我们周围多少会议都是照本宣科，对稿朗读，不会说自己话，毫无一丝新意，在这种背景下，外交部的发言和表达方式更加值得普遍思考。有记者朋友问我，外交部发言人的说的都是严肃的事情，是否必须如此表达？我说“NO！”，曾有记者问全国政协新闻发言人赵启正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关系，按照外交部发言人惯常的说法一定是中国政府一贯认为……和我们坚决反对之类的表达，赵启正先生则说，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关系就像一个人的身体和他的胳膊和他的腿的关系一样不可分割。记者追问到，那如果胳膊或腿自愿离开他的身体怎么办呢？赵启正回答皿就是死胳膊滥腿。在一片笑声中，一个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问题被形象具体生动的化解在人们脑海中。还有某省一位官员在讲述该省绿化的想要取得的目的时说，把一群猴子撒到城里来，他们能够在树上跳来跳去不掉到地上。上述两例说明在涉及重大外交政策和部门重大政策发布时，我们的官员和发言人完全可以换一种表达。

格雷戈尔·杜布莱特先生用变化的形式与手段使严肃音乐多了几分情趣，也给出了我们学习和努力的方向，生活因此有意思许多。说严肃的事情、表明严正的立场完全可以换一种表达，而那样的表达一定会更有力度、更有效，也更好玩儿。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