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补土使用方法:临摹中的两对矛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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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摹中的两对矛盾(一)时间:2010-01-11 15:22:54 | 作者:欧阳中石     1.形与意(神)
    临摹阶段将遇到很多难解的疑惑,首先是形与意的问题。
在中国古典美学中,形意(神)之辩历来就是核心问题之一,
在书法中同样如此。晋唐以来,书论中关于遗貌取神的观念已
经兴起,到宋代以后,益发兴盛。庸张怀瑶说:“深识书者,
唯观神采,不见字形。”蔡襄说:“学书之要,唯取神气为
佳,若模象体势,虽形似而无精神,乃不知书者所为耳。”
晁补之说:“书工笔吏竭精神于日夜,尽得古人点画之法而模
之,浓纤横斜,毫发必似,而古人妙处已亡。妙不在于法
也。”元赵孟頫说:“学书在玩味古人法帖,悉知其用笔之
意,乃为有益。”明代李流芳说;“学书贵得其用笔之意,不
专以临摹形似为工。”清戈守智说;“学书不贵貌似,貌似者反增一种习气。”清代梁同书说:“帖教人看,不教人摹。今人
只是刻舟求剑,将古人书一一摹画,如小儿写仿本,便就形
似,岂复有我?试看晋唐以来,多少书家,有一似者否?”又
说:“好摹古帖何以反云大病?要之当临写时,手在纸,眼在
帖,心则来往于帖、纸之间,如何得佳?!纵逼肖,亦是有耳
目无气息死人。至于临摹既久,偶欲挥洒,反不能自主矣。”
又说:“若一味临摹,如俗工写真,耳目口鼻尺寸不失,生气
尽而神气去矣!”陈希祖说:“学书不必展卷即临,须细玩
之,渐得一种秀气,则此帖全神在目。半月后临之,事半功倍
矣。”朱履贞说:“临摹用工,是学书大要。然必先求古人意
指,次究用笔,后像形体。”又说;“学书要识古人用笔,不可
徒求形似,若寻墙依壁,只寻辙迹,则疵病百出。”论临摹汉
隶时又说:“当知其用笔之意,刻励为之,员忌依样描摹,但
求形似。”今人持此看法的亦复不少,例如邓铁说;“临古要
不为古人所囿,临其神不临其貌,取其长不取其短,有不似而
似处,斯为得神。”
    表面看来,这些论述非常近似,都是主张临习时应当遗貌
取神,反对追求形似。而其间实际是有很多差异的,大体上可
以分成下面几个层次来看。第一层次,强调临习之前的观察、
体会,以陈希祖的意见为代表。由于对新帖并不熟悉,展卷即
临,必然心中无数,看一笔写一笔,支离破碎,如梁同书所形容的那样心、手、眼各自为政,了无生气。第二层次,强调临
习的要点是“用笔之意”。书写的核心问题是用笔,然则体悟
用笔的方法、意趣,必然也是临帖时着力的要点。第三层次,
是较为宏观、抽象的神采。对神采的把握是中国艺术理论中的
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它一方面是作品本身各种形式因素综合
构成的一种精神趣味,另一方面又与欣赏者的知识和艺术趣味
背景乃至欣赏时的心境等等有密切的联系,因而是最难以有明
确的界定的。但它的核心问题,可以说已经不再是临习,而进
入了创造了。


    在结束这个问题前,我们还想简单讨论一下如何把握“意(神)”。
    书法之“意(神)”是寄寓于笔墨、结构、章法等形式之内的,因而所谓“意(神)”,也就首先是笔墨、结构、章法的意味。张怀瓘说:“必先识势,乃可加功;功势既明,则务迟涩;迟涩分矣,无系拘跼;拘跼既亡,求诸变态;变态之旨,在于奋斫;奋斫之理,资于异状;异状之变,无溺荒僻;荒僻去矣,务求神采;神采之至,几于玄徽,则宕逸无方矣。”首先是笔势、字势,即笔的使转运用,笔划之间的呼应配合;其次是用笔的迟涩控制,应该避免束手束脚;再次是字形笔势的变化,其要领是下笔的果断有力,而同时应避免怪异——经过这几个环节的锤炼,才有可能达到神采。张怀瓘的这段话,全部围绕如何从形式的提炼上去领悟把握神采的目的,可以说是抓住了要害。当然,这并不表明他所提到的几个环节不可更改,在实践上,各人领悟的步骤是完全可以有所不同的——但从形式入手,恐怕是不能违背的。因而张怀瓘紧接着又说:“设乃一向规矩,随其工拙,以追肥瘦之体,疏密平齐之状,乃戒之于速,留乃畏之于迟,进退生疑,臧否不决,运用迷于笔前,震动惑于手下,若此欲速造玄徽,未之有也。”从反面进一步强调从形式入手的重要性。
    把握意(神)的更高一级的内涵,是透过作品的形式,发现并把握隐含其中的作者的才学、修养及人格精神。刘熙载论书法,以为“书,如也,如其才,如其学,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形式是一种裁体,书法归根结底写的是“人”,因而对形式的分析、模仿、把握,最终必须落实到“人”上来。刘氏又说:“书贵入神,而神有我神、他神之别。入他神者,我化为古也;入我神者,古化为我也。”在学习阶段,必然要首先强调“我化为古”,也就是人古,而后才能谈得上“古化为我”,也就是出新。要“我化为古”,就必须通过形式的阶梯,进入古人的“才”、学”、“志”,也即“人”。蒋骥说;“学书莫难于临古。当先思其人之梗概及其文之喜怒哀乐,并详考其作书之时与地,一一会于胸中,然后临摹。即此可以涵养性情,感发志气。若绝不念此,而徒求形似,则不足与论书。”只有在精神上真正与古人契合,才能最终在笔墨上得其神韵。
    “意(神)”还有一层更加宽泛的意义,即自然之神意。在汉末魏晋时代,对此问题的意见,可以用蔡襄的“纵横有可象”一语来概括,各种著作中对文字与书法的欣赏多从这个角度入手。如果说,这种观念还是以象形文字为基础、因而还没有真正深入到神意的话,那么,唐以后有关的种种论述,就完全可以被当作这个论题的经典论述了。最有代表性的如孙过庭的“本乎天地之心”和“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张怀瓘的“书者法象也”,韩愈的“可喜可愕,一寓于书”等,都在理论上强调书法与自然之间的密切关联;而在实践上,则有张旭的观公孙大娘舞剑器、怀素的观夏云多奇峰而得草书的精蕴等等。因而传李阳冰说;“学书之得力,不徒在书也。于天地山川,可以得方圆流峙之形;口月星辰,可以得昭回经纬之变;云霞草木,可以得卷舒秀茁之态;衣冠文物,可以得周旋揖让之容;眉目口耳,可以得屈伸飞动之趣;骨角齿牙,可以得安排分合之方;雷电风涛,可以得惊弛汹涌之势。”把书法的多种形式处理原则与各种自然现象的规律进行综合联系,虽然不免抽象、玄妙,但也揭示了书法要向造化学习的规律。由对自然的感悟而引起对书法的认识发生深刻变化的例子,此后仍然时有发生,例如黄庭坚观舟子荡桨、雷太简听涛声悟草书的进退擒纵等等。应该说,如果对神意的把握、领悟进入到这种境界,则已经是由“我化为古”转变到“古化为我”了,由入他神而转到入我神了,因为对自然的感悟,更多的是诉诸于自己的胸怀和见识的。那么,也就有必要特别提醒一句:对于初学者来说,切勿以此自欺,而忽略对古典的临摹体会;同时,文化的学习、个人性情的磨炼、修养的提高,也是极其重要的,这极有助于对自然之神意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