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瑞亚岩浆怎么弄:《牡丹亭与红楼梦》自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6:50:20

《牡丹亭与红楼梦》自语

 

刘梦溪

 

 

本人为学而稍涉红学一科,迄今已四五十年矣。积文成帙之专书专著,亦不下百万言。因此颇有以某颜色之学家相许者。余则却之。盖红学作为20世纪中国现代学术的一门显学,研治者须有常人所不备的条件,方有望一逾门墙而入得堂奥。百年研红诸家,立说观点虽异,却不乏共同特色,即在一个“痴”字。不痴不呆,不足以言红。“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第三回嘲讽贾宝玉的这首《西江月》,用来形容一些红迷和红学家,再合适不过。“痴人说梦”这句成语,本来寓负面意涵,但如果以之拟历来红学研究者的痴情痴态,反而有若合符契之感。

 

我的研究《红楼梦》,距离此门学问的专业态度,相差不知有几里许。主要用“情”不够专一,远没有进入“痴”的境界。研究一段之后,就不继续了。老想告而别之。特别近二十年,研究兴趣和研究方向早已转入其它学问领域。只不过有时还藕断丝连,挥之不去而已。《红楼梦》十二支曲的《枉凝眉》有句:“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可以断章比喻我和《红楼梦》以及红学的关系。因此说到底红学只算得上我的旧相知。故今次所选,亦难改其旧。写在前面的这些话,也大都在往昔的书里书外讲过。好处是使我有机会重温旧著,所选文字全部都通校一过,引文也逐一核查,有的篇章题目和结构还作了一些调整,文字斟改润色之处亦多有。第一篇《牡丹亭与红楼梦》,是2004年在台湾出席“汤显祖与牡丹亭学术研讨会”提交的论文,题目得自中研院文哲所华玮教授的启发,而与会则是许倬云先生的盛情相约。还有白先勇先生,如果不是他的青春版《牡丹亭》在台北首演,那次奇缘奇遇的研讨会也许不一定召开,我的《牡丹亭与红楼梦》这篇论文,便不可能诞生。这里谨再次向许先生和华玮教授和白先勇先生表示我的谢意。

 

《红楼梦》第二十三回的回目,大标特标“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只这一节,便可知道汤显祖在《红》书和《红楼》作者心中眼中的地位。我们念《红楼梦》,确实不时地要想起《牡丹亭》。不止我们,庚辰本第三十二回的一条脂批,也说“前明汤显祖先生有怀人诗一截,读之堪合此回,故录之以待知音”。

 

但同为写情,《牡丹》和《红楼》可是两种格调。《牡丹》所写之情是美丽、圆融而又比较容易舒解之情。两性之间情感的欢悦过程幷未因当事人之一的死亡而中断。情和欲、灵和肉、情爱和性爱、爱情和婚姻,是合一的。《红楼梦》反是,所写的爱情故事,情和欲、灵和肉、情爱和性爱、爱情和婚姻,是分离的而不是合一的。中国传统社会男女之间的爱情感受,婚姻与爱情分离,足以成“痛”,情爱与性爱分离,足以为“苦”。《红楼梦》既写了有爱情却不能结合的“痛”,又写了有情爱而不能实现性爱的“苦”,此外还有大量的既无情爱又无性爱的“悲”。 总之《牡丹》之情轻快,《红楼》之情沉重;《牡丹》之情偏于喜,《红楼》之情偏于悲;《牡丹》是单色的爱情,《红楼》是复调的爱情;《牡丹》之情愉悦,《红楼》之情悲惋;《牡丹》对情的写法,让人感到满足,《红楼》对情的写法,让人感到缺憾。

 

这些都是我的《牡丹亭与红楼梦》一文里的话,相信大家看後自能明了,作者何以把自己涉红的论著自选,以篇名作为名书,堂而皇之地冠之以《牡丹亭与红楼梦》。然则此一书名,是否亦有“明”、“清”之奥意寓焉?俟之知者、

 

时在庚寅年正月二十一(2010年3月6日)恰好是二十四节气的惊蛰

 

刘梦溪著《牡丹亭与红楼梦》,36万字,已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

 

 

分享 分享到新浪Qing

14

阅读(5580) 评论 (38) 收藏(8) 转载(45) 打印举报 已投稿到: 排行榜 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