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缝合方法:想想人家屠羊说

想想人家屠羊说

     假期读《庄子》是我保持了多年的一个习惯。一则是因为《庄子》为故事，读起来轻松、容易打发时光；二则是因为《庄子》为寓言故事，寓意深刻，往往能为我调适失衡的心态，祛除秽念。今年暑假读的第一篇是《屠羊说》，故事梗概如下：

楚昭王丧失了国土，一个名字叫做“说”的屠羊人跟着他一起流亡。后来昭王收复失土，便奖赏跟他一起流亡的人，恩及屠羊说。屠羊说却不肯接受，理由是：“大王丧国，我失去屠羊的手艺；大王返国，我也回来屠羊。我的爵禄已经恢复了，有什么值得奖赏的呢？

昭王对负责颁赏的大臣说：“勉强他接收”。

屠羊说还是不受，他说：“大王丢失国土不是我的过错，所以我不该接受惩罚；大王收复国土，我又没什么功劳，所以，我也不应当去领受奖赏。”

昭王对大臣说“叫他来见我”。屠羊说不肯来见昭王，理由是：“依照楚国的法令，必定是有大功的人才能晋见。现在我的智不足以护国，而勇也不足以歼敌，吴国的军队侵入郢都，我是因害怕而逃避敌寇，并非是有意追随大王。大王不顾国家的法令而召见我，这是我不愿意让天下人所看见的。”

昭王对司子綦说：“屠羊说位卑而德高，你替我请他任三公的职位”。

屠羊说却说：“三公的职位，我知道比屠羊的手艺尊贵；万重俸禄，我也知道比屠羊所获得的丰厚，但我怎么可以贪图爵禄而使君主得到滥施恩惠的声名呢？还是让我回到屠羊的集市中去吧！”

读完这则故事，我立马想起亲历过的一件事。大约是半个月前，笔者有幸与一位管党群的副书记共进晚餐。书记在我等焦急的等待中姗姗来迟，一副疲惫不堪的尊容，他在我们的奉迎下于预留的“大位”上就坐，张口说了一句话，使我等不禁汗颜。他说：“如今的干部，冒一个不认为自己的本事比别人大，自己的官做得太小的。”

书记的话显然是过于绝对，经不起仔细的推敲。近来媒体报道的现代“屠羊说”很有几例，福建省信息产业厅厅长游宪生、浙江省地税局总会计师徐刚、江苏省东台市市长王小平、温州市副市长吴敏、湘南市副市长王文进等先后辞官从商。但不可否认，大多数人，包括我就不是或不愿做“屠羊说”这种人的。我写此文也绝对不是号召所有的官员都辞职。官还是要人当的，如果我们都弃官不当，社会且不会大乱。况且据我所知，为官者也不一定都是为了得到什么个人利益，绝大多数图的是可以做一件或几件自己想做的事，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罢了。

经济学家如亚当·斯密、斯蒂格勒等把人看成是唯利是图的经济人，斯蒂格勒就这样写道：“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政府的或私人的办公室里，无论是在宗教活动当中，还是从事科学工作时，简而言之，无论他在何处都永远是一种追求效用最大化的动物。”但他并没有肯定人都是为了追求自己个人的效用最大化。退一步说，假使人们的行为都是追求个人效用最大化，也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上有利于别人，亚当·斯密在他著名的《国富论》中所说的，做面包的人为了赚钱却方便了别人，维持了别人的生命。同样，官员为了构建自己的政绩或谋求职位升迁，必定也造福了我们。秦始皇修长城、腾子京重修岳阳楼、慈禧修圆明园…说不定当时有好多人反对，倘若反对派占了上锋，就看不到长城、岳阳楼、圆明园了，我们今天的所谓GDP不知要下降多少个百分点。

社会不能没有官，做官的人也有不少且一般的官员都以为官应当是愈做愈大的，似乎这样才合乎天理人欲。古今中外官分若干品级，把一级做好了，或是在一级上做到一定时限，就得往上升那么一级或几级，这是天理；凡涉入官场之人，做到一段时间，科级想升处级，处级想升厅级，味口越来越大，情不自禁，这是人欲。至于本人究竟可以当多大的官，通常有三种看法。最普通的看法是“说你行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这种观点容易被大多数不得志的人和少数掌管官员升迁的官员所接受；另一种认为你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他当某长时你还在穿开裆裤，执这种观点多为同学，共事多年的朋友或老上级；再有一种认为你现在这个官对你是委屈，执这种观点或为手下（你不走他上不来）或为妻儿（夫不贵妻不荣）或为有求于你的人（送钱物美媚你不为所动，那就送你几句恭维的话吧）。这三种看法是万万信不得的。俗话说得好，人贵有自知之明。依我看人对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应该是最了解的。至于“知人易自知难”则是屁话。一个连自己都搞不清、读不懂、称不准的人，又怎么去知人知事，成就一番事业呢？其实，多数正常人对自己是了解的，只是不愿或不敢去承认罢了。

屠羊说的可贵之处就在于有自知之明且能公开承认，或许这就是昭王赏识他的主要原因。屠羊说之所以受赏识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知道当官应该做什么：去护君，去退敌。用时髦的话说就是要“执政为民”。屠羊说自知无勇无谋，难担大任，故却而不就，辞官不做。我辈中却有人成天削光脑壳去钻，甚至不择手段去争着做官，究竟所为者何？笔者自命清高，平素社交不广，朋友不多，但却有二位因贿选而受处分，落得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凄惨结局。我脑子笨，老转不过弯，此二君执政若是“为民”，贿选且不是花钱买事做、买罪受，理当“嘉奖”才是，怎么能受处分呢？还是一位贪官道破天机，原来他们花钱买官是一种投资行为，为的是把这笔投资成倍地捞回来。相比之下我们自然对屠羊说肃然起敬。屠羊说还有一点值得赞扬，就是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无功不受禄，不做尸位素餐的官，免得破坏了官场规则，坏人家昭王的名声。我等若能做到这样，那位副书记又怎么会如此这般的疲惫不堪呢？非典过后出台了所谓责任追究制度，于是政界流行一句话“如今的官难当了”。笔者认为这未必不是件好事，也许官场中南郭先生会愈来愈少，屠羊说愈来愈多起来。

    曾国藩给其弟曾国荃写了这样一首诗：左列钟铭右谤书，人间随处有乘除；低头一拜屠羊说，万事浮云过太虚。堂堂湘军统率、清国栋柱，拜倒于市井屠夫膝下，现在看来是有他的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