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本子ce家族社:54 回忆金色童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06:23:32

 

 

 

回忆金色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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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美的早晨。太阳又升起来了,它总是那么新,从来没有衰老过。科学家说它已经几百万年了,胡扯!我每天都在看它,它总是新的。没有什么会老。但科学家都是挖坟墓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这个早上,又是存在的奇迹。它每个片刻都在发生着,但只有极少极少的人能和它相遇。

相遇这个词很美,就像相遇的时刻一样。如实地看,不去添加,不去删减,没有任何编辑工作,只是如实去看,镜子一般......镜子不会编辑,感谢上帝,否则没有一张脸能满足它的要求,即使是克利奥帕特拉的脸。没有一张脸会与镜子相符,只是因为它会添油加醋地编辑你,它会毁了你。但没有镜子是毁灭性的。即使最丑的镜子在它的平和中也是那么美。它只是反映。

在进入你的诺亚方舟之前,我正站着看日出......真美,至少今天——谁在乎明天呢?明天永远不会到来。耶稣说:“别想明天......”

今天是这么美,让我想起了喜马拉雅的日出。在那里,有雪环绕着你,树木像新娘一般娇美,仿佛是它们开出了白色的雪花。它们才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风流人物,那些内阁大臣、总统、国王与皇后。

事实上,国王与皇后只在扑克牌里出现,他们属于那里。而总统大臣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他们没有其它价值了。

这些山与树,和它们的白色雪花......每当我看到雪从它们的枝叶滑落,我就想起童年的一种树。那样的树只能生长在印度;它叫玛杜*玛堤——玛杜是甜美的意思,玛堤意味着皇后。我从没有体验过比那更美的芬芳了——你知道我对香水过敏,所以我对它们很敏感。

玛堤树是想象中最美的。上帝肯定是在第七天让它诞生的。经过了忙碌烦琐的创世纪,他在节假日,星期天造出了玛堤树......这是他的旧习惯了,很难改变。

玛堤花一次盛开千万朵。它不会间断地开,那不是玛堤花的风格,也不是我的。玛堤花会富丽堂皇地开放——一次几千朵,那么繁茂,你几乎看不到树叶。整棵树都被花朵覆盖。

积雪覆盖下的树木总让我想起玛杜玛堤。

当然那儿没有香水,我很高兴雪是不带香水的。而很不幸地,我无法再握着一朵玛堤花了。它的香味是这样浓郁,散发到周围几码的地方。记住,我没有夸张。只要有一棵玛堤树就能让整个地域充满芬芳。

我爱喜马拉雅。我想在那儿死去。那是最美的地方去选择死亡——当然也是生活的最美的地方。但就死亡而言,它是终极的。老子就死在那儿。喜马拉雅的山谷有着佛陀的死亡,耶稣的死亡,摩西的死亡。没有其它的山脉能拥有摩西、耶稣、佛陀、老子、达摩、米拉尔帕、玛帕、堤勒帕、纳尔帕及其千万的神秘家。

瑞士很美,但比起喜马拉雅它无足轻重。便利的现代交通能轻易地到达那儿。而去喜马拉雅却很不方便。那里仍然没有科技——没有公路、没有电、没有飞机、没有铁路,什么都没有。但这些造就了纯洁。到那里你会经历另一个时空。

我想在那里死去。这个早晨,站着看日出,我感到放松。如果我在这里死去,特别像今天这么美的日子,那也可以。当我觉得成为喜马拉雅的一部份时,我会选择在这天死去。

死亡对我而言不是结束,也不是句号。不,死亡是我的欢庆。

想起雪花从树枝上滑落,像玛堤花的谢落。一段俳句闪过:

 

野鹅无意留下它们的倒影;

清水无心反射它们的映象。

 

啊,真美。野鹅无意留下它们的倒影,清水也无心反射它们的映象,而倒影仍在那儿。这就是美。没有谁带着目的,但它还是发生了——这就是我说的交融。我总是讨厌交流。它对我来说很丑。你可以看到妻子与丈夫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有老板和佣人,还有各种关系。它没有真的发生。而交融是我的语言。

我看到佛堂和我的人们......只是一个片刻的闪动,却带了许多片刻的交融。那不是集会,这儿不是教堂。人们不会定期来礼拜。人们来到我这里,不是来集会。每当有一个师父和一个门徒——一个师父可能只有一个门徒,那没关系——交融发生了。它现在就发生了,而这里只有你们四个。或许我闭着眼睛无法记数,那很好。这样我就不需要算计......还能免税!如果你算计,征税就跟着来了。

我是不算计的,没有人对我收税。

我在大学里当过教授。当他们想要涨我的薪水时,我说不。副校长不能相信,他说:“为什么不?”

我说:“超出我现在的范围,我就要交税,我讨厌交税。我宁可保留现在的薪水也不愿赚更多的钱被税务局打扰。”我的薪水从没超出免税的范围。

我从没交过个人所得税,事实上我没有所得。我一直在给予这个世界,从没得过什么。这是付出,不是所得。我交出了我的心和存在。

花朵的开放没有被征税,这很好,否则它们会停止开放。雪没有被征税,也很好,否则它们不会再降雪,相信我!

我必须告诉你在俄国革命之后那些天才文豪都怎么了。里奥*托尔斯泰、费奥多*陀斯妥也夫斯基、特杰夫、马克西姆——他们都消失了,即使在俄罗斯的今天,那些作家、小说家、艺术家那些高薪而又受尊敬的人。发生了什么?诸如《卡拉马佐夫兄弟》、《安娜卡罗琳娜》、《父与子》、《母亲》、《地下日记》,为什么那些书没有再继续诞生?我问了一千次了,为什么?那些俄国文豪怎么不继续写了?

我不认为有哪个国家能与俄罗斯媲比。如果你点出这个世界上的十本小说,其中必定包括五本俄文小说,剩下的五本才属于其它国家。那些天才呢?他们死了!因为鲜花无法听从命令,它们没有十戒。花朵盛开,你无法命令它们开放。雪花飘零,你无法制定任何戒律,你也无法预约。那不可能,在佛陀身上也无法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会说想说的话,只要他们想说。即使只是对一个人,他们也会说出整个世界愿意倾听的话。

现在,你们就在这儿,也许只有四个。我说“也许”,因为我的数学太差了,而且还闭着眼......你了解的......眼睛又流泪了,不是因为你们四个,是因为今天的日出。

感谢上帝。他还惦记着我,虽然他不存在,但他还惦记着我。我否定他,而他仍想我。伟大的上帝。存在似乎照顾着一切。但你们不知道存在的方式,它是无法被预测的。我总是喜欢无法预测的事物。

我的眼泪为日出而流。存在照顾着我。

我没有要求,

它也没有回答,

但仍照顾着。

野鹅无意留下它们的倒影;

清水无心反射它们的映象。......

我是这么说的。我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或者没有下一句。悬念是美的。

我又想起了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庄。首先无法解释的是,存在为什么选择那个小村庄。那个村子很美。我旅行了这么久,但我再没见过这么美的村子了。事物来来往往,但从不重复。

我仍然可以看到那个小村子。就在池塘边的一个小屋,还有一棵我常常玩耍的大树。村子里没有学校。那没关系,因为在九年的时间里我没受过教育,那是决定性的时期。在那以后,即使你很努力,你也无法保留不受教育的影响。在某些方面我仍然不受教育,即使我拿了很多的学位。任何没受教育的人都能做到,即使是硕士学位,傻瓜都能得到。每年都有那么多的傻瓜这样做,没有意义。意义在于我在开始的几年不受教育限制。那儿没有学校、没有公路、没有铁路、没有邮局。太幸福了!那个小村子属于它自己的世界。即使在我离开那儿以后,我仍属于那儿,不受教育。

我看了路斯金的著作,《直到最后》,当我看这本书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村子。

直到最后......那个村子还是没变。没有公路连接,没有铁路经过,即使是五十年后的现在。没有邮局、没有警察局,没有医生——其实村子里没有人生病。它是那么纯洁不受污染。我知道那里的人还没见过火车,连什么样子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从没有离开过那个村子,只是宁静而又幸福地活着。

我的出生地,卡瓦达,是个没有铁路没有邮局的村子。在那有小丘环绕的湖水,还有凌落的几间小屋,只是稻草屋而已。唯一的砖房是我出生的地方,但它也只是很小的房屋。

我现在还能看到它,还能道出每个细节......但更多的是关于那里的人。我见过千千万万的人,但那个村子的人是最纯朴的,非常原始。他们对世界一无所知。没有一张报纸进入过这个村子。你现在能了解为什么那儿没有学校,甚至是小学......多么幸福!没有一个现代的孩子能拥有这样的环境。

我没上学的这些年是最美的时光。

没错,我承认我有一个家庭教师。那个教师自己也没上过学。

他不是在教我,而是通过教我来学习。或许他听过那句名言:“最好的学习方式是教授。”但他是个好人,不像学校那些肮脏的教师。做一个教师必定是肮脏的,这是尘世间的一部份。而他是个很好的人——奶油一般,很温和。让我供认,我常常打他,但他从不还手。他只是笑着说:“你是小孩子,你可以打我。但我已经是老骨头了,我不能还手。当你老了时候,你就会明白。”他是这么对我说的,是的,我明白。

他是个很有洞见的村夫。有时村夫会拥有文明人所没有的洞见。只是现在我想起了......

有个很美的妇人来到海滩边。看到周围没有人后她就脱了衣服。就在她要踏入海水的那一刻,一个老家伙出来阻止她:“夫人,我是村子里的保安。这里的沙滩禁止游弋。”那个妇人很困惑:“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我脱衣服?”那个老头笑了又笑,眼泪都出来了。他说:“脱衣服又没有被禁止,所以我就在树后面等!”

一个美丽的村夫......那样的人活在那个村子——简单的人们。村子被小丘环绕,那里有一个小池塘。除了巴休外没人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池塘。他甚至没有形容那个池塘,他只是说:

古老的池塘,

青蛙跳入,

“扑通!”

这叫描述?只提到池塘和一只青蛙。

没有池塘和青蛙的细节......然后“扑通!”

这个村子有个古老的池塘,非常老,就像周围的老树一样,它们或许都几百岁了,周围是很美的岩石......青蛙当然会跳进去。每天你会一次又一次地听到“扑通”。青蛙跳水的声音帮助了全然的宁静。它使宁静更丰富,更有意味。

这就是巴休的美,他没有描述什么,描述却发生了。他可以不提只言片语地表达出来。“扑通!” 现在那个词语呢?没有词语能描述青蛙跳入池塘的声音,而巴休做到了。

我不是巴休,那个村子需要一个巴休。或许他能创造美丽的油画和俳句......我没为那个村子做任何事——你会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再回去过。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去一个地方第二次。对我而言“二”不存在。我离开过很多村庄,很多城镇,从没有再回去过。一旦去了,就永远去了,这是我的作风。所以我没有回去过。村里的人带了一个音讯要我至少再回去一趟。我通过邮差告诉他们:“我在那儿呆过了,我不需要第二次。”

但那古老池塘的宁静仍然伴随着我——我又想起喜马拉雅了......那些雪——这么美,这么纯洁。你只能从一个达摩、一个耶稣或一个巴休的眼中看到它。没有其它方式能形容雪,只有佛的眼睛能反映它。白痴们可以揉捏它,用它做雪球。但只有佛眼能反映它,虽然......

野鹅无意留下它们的倒影;

清水无心反射它们的映象。

而倒影仍然在那儿。

诸佛无意映射世界的美,而这个世界也无意被反映。没有谁带着意图,但它发生了,当它发生时,它很美。但它结束后,它很普通。当它结束时,你是个技师。当它发生时,你是个师父。

交流是技师的一部份——交融是师父的芳香。

这就是交融。我没有在特意说什么......

野鹅与清水......

我的阅历是金色的,那种门徒工作于师父身上的的感觉真的很亲切。我仍然会因为它而无法控制呼吸。它又让我想起了我的金色童年。

每个人都说他们的童年是金色的,但那很少很少是真实的。然而有这么多人在撒同样的谎,以致于没有人能察觉它。即使诗人也开始歌唱他们的金色童年——如沃兹沃斯,那个毫无价值的家伙——金色童年真的很稀有,原因很简单:你从哪里能找到它?

首先,一个人必须选择他的出生,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死于静心,否则你无法选择你的出生,那个机会只给予静心者。他带着觉知死亡,于是得到一个机会能够觉知地出生。

我觉知地去死,事实上不是去死,是被谋杀。我会在那三天之后死去,但他们不能等,即使只有三天。人们是那么仓促。你会很惊讶地知道,那个谋杀我的人现在是我的桑雅生。他又来杀我了,而不是做我的门徒......但如果他隐瞒他的故事,我也会对我的故事有所保留。他后来自己供认了,在他成为桑雅生的七年以后。他说:“巴关,现在我可以没有顾忌地对你供认:在阿摩达巴时我是来刺杀你的。”

我说:“我的天,又一次!”

他说:“‘又一次’是指什么?”

我说:“那是另一件事,你继续说。”

他说:“在阿摩达巴,七年以前,我带着一支左轮手枪来到你的集会。那个礼堂很挤,筹办人允许人们坐在讲台上。”

于是这个人带着左轮手枪要杀我,他就坐在我旁边。天赐良机!我说:“你为什么放弃那个机会?”

他说:“我在那以前从没听过你的演讲,我只听说过你。当我开始倾听你的时候,我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杀了你。于是我就成了一个桑雅生——那是我的自杀。”

七百年前这个人真的杀了我,他对我下毒。他当时就是我的门徒......但是没有犹大,耶稣就很难被发现。我觉知地死了,于是我赢得一个带着觉知出生的机会。我选择了我的母亲和父亲。

在这个地球上,每个片刻都有千千万万的人在做爱。千万个未降生的灵魂等着进入一个子宫。而我为了那个片刻等了七百年,感谢存在我发现了它。对于千百万年而言,七百年仅在转瞬之间。只有七百年——是的,我在说“只有”——我选择了一对贫穷而亲密的夫妇。

我从不认为我父亲曾带着对我母亲的目光看过其它女人。那是无法想象的——即使对我这样充满想象力的人——我的母亲,就算在梦里,也没见过其它男人......不可能!我很清楚他们俩,他们那么亲密,那么满足,虽然很穷......贫穷但仍然富裕。在贫穷里他们有着亲昵的富裕,为他们对彼此的爱而富裕。

很幸运地,我从没见过我的父母吵架。我说“很幸运地”是因为很难找到一对夫妇不吵架。当他们有时间去爱时,只有神才知道,或许他也不知道,毕竟他也要照顾自己的妻子......特别是印度教的神。至少基督的上帝会快乐一些:他没有老婆,根本连女人都没有,哪来的老婆呢?因为女人比老婆要危险。一个老婆你还能忍受,但一个女人......你又会变成一个笨蛋!你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她会“吸引”你,而老婆会让你“排斥”。

看看我的英文!加上引号,这样就没有人会误解我——虽然你仍然会误解我。但尝试一下,加个引号:老婆是“排斥”,女人是“吸引”。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母吵架,即便是唠叨。人们总谈论奇迹,我见过奇迹:我的母亲从没对我的父亲唠叨过。这真是奇迹,因为几个世纪以来,女人已经被男人训练得很聪明——她们唠叨。唠叨是伪装的暴力,只是它带着面具。

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有吵架的倾向。

当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很担心我的母亲。我不敢相信她还能活下去。他们对彼此的爱是那么深,几乎融为一体。为了我她活下去了。

我一直很担心她。我想留她在我身边,只是为了她能心满意足地死去。现在我知道了,我看到她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有一天你们也会来到那个世界——她已经开悟了。我是她最后的依靠。现在没有任何事她能依靠了。她是个开悟的女人——未受教育、简简单单,连什么是开悟都不懂。真美!一个人可以不知道开悟而开悟,也可能一个人知道所有事而仍无法开悟。

我选了这对夫妇,简单的村民。我本可以选择国王与皇后。它掌握在我手里。所有的子宫都任我去选,但我是简单直接的:我只满足于最好的。这对夫妇很穷。你无法理解,我的父亲只有七百卢比,相当于七十美元。那就是他的所有财产,而我仍然选他作我的父亲。他有肉眼无法看到的财富,一种隐形的宝藏。

你们中很多人都见过他,肯定也能感觉出他的美。他很普通,你可以把他称作一个村夫,但无法丈量的富裕——不属于这个尘世,如果有另一个世界的话......

七十美金,那是他的全部家当。我原先并不知道的。后来有一次他的生意垮了......而他很高兴!我问他:“达达......” 我通常是这么叫他,“达达”意味着父亲......“达达,你马上就要破产了,但你还这么开心。怎么回事?流言是假的吗?”

他说:“不,那些谣言一点不假。破产肯定会发生的,但我很开心,因为我还存了七百卢比。那是我的启动资金,我给你看那个地方。”

然后他让我看了那个存了七百卢比的地方,并且说:“别担心。我一开始只有七百卢比,其它的都不属于我们——让它们下地狱去。我们所有的都藏在这了。这个地方我给你看了。你是我的长子,记住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我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因为他虽然很大方地告诉我他的秘密,但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是我父亲。他是他自己,我是我自己。“父与子”只是一种形式。这七百卢比仍藏在某个地方的下面,就算有人找到它也没有用了。

我告诉他:“虽然你让我看这个地方,我还是会当作没看到。”

他说:“什么意思?”

我说:“很简单。我没看到,也不想看到。我不会继承任何东西,不管是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他是个有爱心的父亲。就我自己而言,我不是个有爱心的儿子——原谅我。

他是个慈父,当我辞去大学的工作,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担忧。没有一个朋友担心过。谁在乎呢?——事实上,我的很多朋友为我腾出那张椅子而高兴,现在他们可以拥有它。他们赶着要。只有我父亲担忧。我告诉他:“没有必要忧虑。”

但我的话没什么用。他瞒着我置下了一笔产业,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告诉我,我会敲他的脑袋。他为我造了一个小洋房,完全是按我的喜好造的。你会很吃惊,那里有空调,全部是现代设备。

那房子就在村子附近,河岸边还有一片花园,只要一下楼我就能游泳......四周栽植着老树古藤,被全然的宁静环绕着。但他从没告诉我。

还好我可怜的父亲已经去逝了,不然我会给他带来麻烦的。而他对一个流浪的儿子有这么多的爱,这么多的怜悯。

我是一个流浪汉。我从没有为家里做过任何事。他们一点都不会逼我。他们已经为我做了所有事。我不为其它原因选择这对夫妇......为了他们的爱,他们的亲昵,他们的合一。我就这样又进入了七百年后的今天。

我的童年是金色的。我没有用陈词滥调。每个人都说他的童年是金色的,但却不是这样。人们只为他们年轻时的坠落而说他们的童年是金色的,而他们老的时候更加不堪,童年就变成“金色的”。我的童年不是镀金的。我的年轻时代是钻石一般的,如果我还有晚年,它会是白金。但我的童年是纯金的——绝对不属于文学,它是真实的。

我所有早年的时光都和我母亲的父母住在一起。那些日子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即便我到了旦丁描述的天堂我也不会忘记。一个小村子,贫穷的人们,但我的外公——我是说我母亲的父亲——他是个慷慨的人。他也穷,但因他的慷慨而富裕。他把自己所有的给予了每个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给予,我接受了它。我从未见过他对乞丐或任何人说不。

我把母亲的父亲叫做南纳,在印度这是外公的称呼。

我把母亲的母亲叫南妮。我常问我外公:“南纳,你从哪里娶到这么美的妻子?”

我外婆看起来更像一个希腊人。当我看到莫塔在笑,我就想起了她。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对莫塔很心软。我无法对她说不。即使她的要求不对,我仍然会说:“好的。”我看到她的那一刻马上就想起了我的南妮。或许她带有希腊血统,没有种族可以保留它的纯度。特别是在印度——匈奴、蒙古、希腊和其它文明都曾征服并统治过印度。他们曾使印度的血统混合起来,而在我外婆身上是这么明显。她的特征一点也不像印度,她看起来像希腊人,并且她是个很强壮的女人,非常强壮。我的南纳不到五十岁就死了。我的外婆活到了八十岁仍然很健康,没有人认为她会死。我承诺过她一件事,当她去逝时我会赶回来的,那会是我最后一次和家人聚在一起。她在1970年去逝,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

我的早年把南妮当作我的母亲,那是成长的时期。这段时间是南妮照顾我,然后才是我的母亲,而在那以后我已经长大了,也已经定型了,我的外婆给了我莫大的帮助。我外公也爱我,但他无法给我很多帮助。

他真的很有爱心,但更多的帮助是需要的——一种力量的给予。他总是很怕我外婆。某个方面而言,他是个惧内的丈夫。事实就是事实。他爱我,也很护我......但如果他是个惧内的丈夫,我能怎么办呢?百分之九十九的丈夫怕老婆,这没什么大不了。

我记起一件以前不曾讲过的事。那是个黑乎乎的夜晚,外面正下着雨。有个贼溜进了我们的房子。很自然的,我外公会害怕。每个人都看出他在害怕,但他尽力装出一副无惧的样子。那个贼躲在小房子的一角,就在糖果包的后面。

我的外公常常嚼一种胡椒的萎叶。就像一个烟枪一样,他总是嚼萎叶。他总是在制造那种烟叶,并且一整天都在嚼食。他开始嚼叶子然后吐到那个小偷身上,可怜的小偷就藏在角落里。我的外婆通常和我睡在一起,当我看到这丑陋一幕,我就对她说:“这样不对。就算他是个小偷,我们也不能有失绅士风度。吐烟?或者干一架或者停止吐烟!”

我外婆问:“你打算怎样?”

我说:“我要出去给那个小偷几巴掌,然后把他扔出去。”那时我还不到九岁。

我外婆笑了,她说:“很好,我会跟着你——也许需要我的帮助。”

她是个高大的女人。我母亲并没有继承她的任何特征,无论是生理的美或是精神上的魄力。我的母亲很普通,而我外婆却很果勇。她跟着我出来了。

我很惊讶!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那个贼曾经教过我,我的老师!我真的狠狠地揍了他,更多是因为他是我的老师。我告诉他:“如果你只是一个贼我会原谅你,但你曾经教过我很多大道理,这天晚上你居然干这样的勾当!在我外婆抓到你之前赶快滚,否则她会把你碾碎的。”

她是个块头很大的女人,高大而美丽。我外公则是矮小而普通,但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从不和她冲突——他不能——所以这不是什么问题。

我记得那个老师,村里的梵学家,他有时会来给我补习。他也是村子里教堂的祭司。他说:“我的衣服怎么办?你外公吐了我一身都是烟叶。衣服全染坏了。”

我外婆笑了,她说:“明天过来,我会给你一件新衣服。”她真的给了一件新衣服。而他没来,他不敢,但她带着我走到那个小偷家里,给了他那件新衣服,并对他说:“没错,我丈夫不该把你衣服染脏,这样不好。需要衣服时就到我这里来。”

那个老师没有再来教我......并不是有人对他说不,是他不敢来。他不仅没来教我,连我们住的那条小巷都没来过。但我每天都去他家门口吐口水来提醒他。我对他叫喊:“你忘了那天晚上了吗?你还常教我要真诚,全是废话。”

至今我都能看到他低着眼,无法回答我。

我外公想请一个伟大的占星家来给我制生日表。虽然他不是很富——其实谈不上有钱,但在村子里他是最富的——他准备为这张生日表付出任何代价。他长途跋涉到瓦腊纳西去见这个有名的人。看到我外公带的出生时日后,这个占星家说:“我很抱歉,我只能在他七岁以后制这张表。如果这孩子存活下来,我会免费为他制生日表,但我不认为他会活下来。如果他能活过这段时间,那真是奇迹。因为他可能在这之后成为一个佛。”

我外公带着眼泪回家了。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掉泪。我问:“怎么了?”

他说:“我还要再等几年。谁知道我能不能活过这些年呢?谁知道那个占星家能不能活下来。因为他已经很老了。而且我操心。”

我说:“操心什么?”

他说:“我不是操心你会死,我操心你会不会变成一个佛。”

我笑了,他也挂着泪笑了,然后他自己说:“我为什么要担心呢。没错,变成一个佛有什么不好?”

当我父亲听说了占星家的话,他自己把我带到瓦腊纳西——那是以后的事了。

在我七岁时,有个占星师来到我外公的村子找我。当一匹漂亮的马驹停在家门口时,我们都冲了出去:那匹马看起来很忠诚。马背上的人正是那个闻名的占星师。他对我说:“你还活着?我已经做好了你的生日表。我很担心,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活很久。”

我外公卖掉房子里所有的装饰物在村子里办了一次盛宴,庆祝我将来会成为一个佛。那一刻是我不敢相信的,他只为了一个词“佛陀”就如此高兴。

当每个人都离开后,我问他:“‘佛’是什么意思?”他说:“我不知道,它听起来很好。我只是个耆那教徒。我会去找一个佛教徒问清楚的。”

那个小村子里没有和尚,但他说:“如果有一天一个比丘经过这里,我们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但他真的很高兴,因为那个占星师说我会成佛。他后来对我说:“我猜‘佛’肯定意味着很有智慧的人。”印度语中Buddhi意味着智慧,所以他想‘Buddha'(佛)意味着智慧的人。他非常接近了,几乎猜对了。唉,他没活下来,否则他会看到成佛意味着什么——不是字典里的意思,是成为一个活生生的,觉醒的人。那样的话我可以看到他跳舞,他会见到自己的外孙成佛了。光是这些就够让他开悟了!但他死了。他的死给我带来意义非凡的体验......关于这点,以后再说。

几点了?

“八点半了,巴关。”

好,再给我五分钟......

应该结束了,但它真的很美,我很感恩。谢谢你们。

一次又一次,奇迹的早晨......日出与树木。这是个雪花的世界。放在你的手心就融化了。没有什么留下,只有一只湿漉漉的手。但是你看,只是看,这些雪花会像世间其它花朵一般美丽。这样的奇迹每个早晨都在发生,甚至每个午后,每个黄昏,每个黑昼,二十四小时,一天又一天......这些奇迹。而人们去教堂、寺庙、清真寺和犹太教会里膜拜神冥。这个世界充塞着笨蛋——抱歉,不是笨蛋,是白痴,无可救药的愚钝。只有在寺庙里才能找到神吗?她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带着寻找的念头是愚蠢的。寻找的人总是看得太远,而神是这么贴近,她比你的心跳更近。当我每个片刻都看到奇迹,我很吃惊,这怎么可能,这样的创造!但是它是可能的,只因为造物主不存在。否则,你的每个星期一都将是重复的,因为造物主只用了六天来完成这个世界,然后就搞定了。没有造物主,只有创造性的能量——百万种能量,它们溶解、相融、出现又消失、聚合又分离。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教士离真实更远,而诗人更接近真实。当然诗人无法达成它,只有神秘家达成过......“达成”这个词不对:他变成了它,或是发现了他的本来面貌。

人们问我:“你相信占星吗?宗教呢?......这些还有那些呢?”我不相信任何东西,因为我知道。这又让我记起前几天告诉你们的故事......那个年迈的占星师来了。我的外公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这个人非常有名气,如果他去造访皇宫,国王都会觉得意外,而他来到我外公的屋子。我不得不说那算是个屋子,实际上那只是用泥墙围成的,连分隔的卫生间都没有。他访问了我们,而我立即成为这个老人的朋友。

虽然我当时才七岁,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而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读出他的眼神——它们不需要你的无线电测控器。我告诉这个占星师:“这有点奇怪,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只是来制我的生日表。”

瓦腊纳西在那个年代,即使今天,离那个小村子仍然很远。这个老人说:“我承诺过的,承诺必须被履行。” 他说这句话的方式使我震动——“承诺必须被履行”——这个人是真正活着的!

我告诉他:“如果你是来履行承诺的,那么我能预测你的将来。”

他说:“什么!你能预测我的将来?”

我说:“没错。你当然不会成佛,但你会成为一个比丘,一个桑雅生。”

比丘就是佛门的桑雅生。

他笑着说:“不可能!”

我说:“你可以打赌。”

他问我:“好,赌注呢?”

我说:“无所谓。你可以下任何赌注,因为如果我赢了,我就是赢了;如果我输了,我不会输掉任何东西,因为我一无所有。你在和一个七岁小孩打赌。你不明白吗?我什么也没有。”

你会很吃惊地知道,我那时是赤身裸体地站在那儿。在那个穷困的村子里,这是不被禁止的,至少对一个七岁小孩而言,他可以光着身子到处跑。那不是在英国殖民地!

我仍然能看到我自己正光溜溜地站着,站在占星师的面前。全村的人都聚集在周围听着我和他的对话。

那个老人说:“好吧,如果我成为桑雅生,一个比丘,”——他亮出一个嵌着钻石的金色怀表——“我就把这个给你。那么你呢?如果你输了呢?”

我说:“我就只是输了。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金表可以给你。我只是谢谢你。”

他笑着离开了。

我不相信占星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占星术是胡扯,但有百分之零点一是纯真的。一个带着洞见、直觉与单纯的人当然能够看到未来,因为未来并非不存在,它只是隐藏在我们的眼睛里。

或许只是一层薄薄的思想帷幕分开了现在与未来。

在印度,新娘的脸是被"ghoonghat"遮住的。这个词很难翻译,就是一种面纱,她用面纱遮住她的脸。那就是未来隐藏的方式,只是一层薄薄面纱。我不相信占星学,我是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占星学。剩下的百分之零点一我不需要相信,它是真实的。我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

那个老人是第一个例证。可是很奇怪:他能看到我的将来,当然是相当含糊的,还带着各种可能性,但他却不能看到他自己的将来。不仅如此,当我说他会成为一个比丘时,他还和我打赌。

十四岁的时候,我常常和我父亲的父亲去瓦腊纳西。他要经营他的生意,而我固执地要和他一起去。在瓦纳腊西和桑麻斯的路途间,我拦下一个年老的比丘,并对他说:“老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他说:“我以前从没见过你——我怎么会记得你?”

我说:“你或许忘了,但我还记得你。那块表呢,那块嵌着钻石的金表呢?我就是那个和你打赌的孩子。是时候让我向你讨回来了。我说过你会成为一个比丘,而你现在就是。给我那块表。”

他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美丽而陈旧的怀表,含着泪给了我,然后——你相信吗——他触碰了我的脚。

我说:“不,不。你是个比丘,一个桑雅生,你不能触碰我的脚。”

他说:“忘记那些吧。你是个比我还要伟大的占星师,让我触碰你的脚。”

我把这块表给了我的第一个桑雅生。这个桑雅生名叫玛安娜玛杜——当然是个女人。因为我就是要这样。没有人曾像我一样点化女人为桑雅生。不仅如此,我要点化一个女人成为我第一个桑雅生,只是为了让事情平衡。

佛陀在点化女人之前犹豫了......即使是佛陀!他的一生中只有这件事像根刺一般伤痛着我,没有其它的了。佛陀犹豫了......为什么?他怕比丘尼会扰乱他的门徒的修行。什么道理!一个佛陀会怕毁了他的计划!让那些笨蛋被扰乱,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马哈维拉说没有人能在女身中达成夏莫克,终极的自由。我必须为这些人忏悔。穆罕莫德从不允许女人进入清真寺。即便是现在,女人也不被允许进入清真寺,甚至在犹太教会里,女人只能坐在走廊边,而不是和男人一起。

英得拉甘地告诉我,她访问以色列时去了耶路撒冷,她不敢相信以色列的首席议员和她都坐在阳台上,而所有男人却全坐在楼下的大厅里。

她没有认识到即使是首席议员,身为女人,也是不允许进入犹太教会的。她们只能在阳台上观看。这很不尊敬,这是侮辱。

我必须为这些人感到抱歉,为摩西、为马哈维拉、为佛陀,还有耶稣,因为他在十二个使徒中没有选任何一个女人。当他被钉在十字架上,那十二个笨蛋全都不见了。只有三个女人留下——玛达琳娜、玛利和玛达琳娜的姐姐——但即便是这三个女人都没有被耶稣选用,她们不属于被选用的少数人。那些人全溜了。好极了!他们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在危险时分,只有女人留下。

我在以后还要为这些人道歉,而我的第一个道歉就是点化女人为桑雅生。你会惊讶地知道这整件事......

安娜玛杜的丈夫,当然,他想要第一个被点化。这件事发生在喜马拉雅,我在马纳里有一个静心营。我拒绝了她的丈夫:“你只能成为第二个,而不是第一个。”他非常生气,在那一刻就离开了静心营。不仅如此,他还成了我的敌人并加入了莫拉吉*德塞。后来,莫拉吉*德塞升为首席议员,这个人用尽办法说服他把我关进监狱。当然,莫拉吉*德塞没有这样的勇气,一个喝自己尿水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勇气。

他是个绝对的笨蛋......再次抱歉......绝对的白痴。我只把“笨蛋”保留给戴瓦吉,那是他的专利。

安娜玛杜仍然是个桑雅生。她住在喜马拉雅,静静地,什么也没说。从那以后,我的努力就是尽力把优先权给女人。有时我看起来好像对男人不公平。我不是,我只是让事情顺从它的顺序。在男人剥削女人的几个世纪后,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钟爱的第一个女性是我的岳母。你们肯定会吃惊。我结婚了?不,我没结婚。那个女人是盖迪迩的母亲,但我叫他岳母,只是个玩笑。这么多年过去后我又想起来了。我常叫她岳母,因为我爱她的女儿。那是盖迪迩的前世。同样的,这个女人很强大,就像我的外婆一样。

我的“岳母”是个十分稀有的女人,特别在印度。她离开丈夫去了巴基斯坦,并和一个穆斯林结婚,而她是个婆罗门。她知道那有多大胆。我总欣赏胆气的品质,因为你越有勇气,你就越接近家园。只有铤而走险的人才能成佛,记住!算计的人会有一个很好的银行账号,但无法觉悟。

我对那个七岁时就宣称我将来的人很感激。一个真正的人!一直等我到七岁才为我制生日表——真有耐性!不仅如此,他还从瓦腊纳西来到了我的村子。

那儿没有公路,没有铁路,他不得不骑在马背上长途旅行。

当我在去桑麻斯的路上遇见他并告诉他我赢了那场赌,他马上就给我那块表说:“我想把整个世界都给你,但我没有任何东西。其实我不该拥有这块表,但为了你,我这些年一直存着它,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当我成为一个比丘时,我惦着的不是佛陀,而是你——一个赤裸的七岁男童,你是这个国度最伟大的占星师。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我不知道。我看着你的眼睛,我能看到,这个世界给你的任何东西都不会让你满足。我看到你对神性的渴望。只有一个成为桑雅生的人会渴望神性。”

我不知道那个老人是否还活着。他不可能活着,否则他会四处打听我并且找到这里。

但那些时光,在村子里的那些日子,是精彩绝伦的。他们仍然谈论着那场盛宴。最近有个人从那村子来到这,他说:“我们还在聊你外公在村子里办的那场盛宴。这种事真是空前绝后。”我为了他们的高兴而高兴。

我很喜欢那匹白马。盖迪迩也会喜欢的。那些马从路旁经过时,她常常指给我看。

“瞧,”她会说:“那些马真俊。”

我见过许多马匹,但没有哪匹马比得上那个占星师的坐骑。它是我见过的骏马中最美的。或许那是因为我的童年。或许因为我没法比较它们,但相信我,不论我是不是一个小孩,那匹马都那么美。它非常强健,应该有八匹马的马力。

那些日子是金色的。那些岁月里发生的每件事都像电影一般从我眼前流过。很难相信我会兴趣于......

不......阿苏在看她的表。离看表的时间还长着呢。别像“口渴的加拿大”(Canada Dry,一种饮料)——放松。不要这么渴。你在这种时候看表,而你不知道你扰乱了什么。这不是一声“扑通!”

我说什么来着......?那些时光是金色的。那九年中发生的每件事都像电影一样从我眼前流过。

很好,电影又回来了,除了阿苏和她的表。

是的,那是金色年华。事实上它比纯金还要绚眼,因为我外公不仅爱我,他也爱我做的每件事。而我所做的那些事你都可以称作恶作剧。

我是个永不停歇的捣蛋鬼。一整天他都会听到对我的报怨,而他还总是不亦乐乎。这就是这个人的伟大与美。

他从不惩罚我。他从不对我说“做这个”或“别做那个”。他只是允许,绝对允许我成为我自己。而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体验了道的滋味。

老子说:“大道如水。水流倾泄于大地应允它的方向。”那些岁月就是这样。我是被应允的。我想每个小孩都该有这样的童年。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时光给予世上的每个孩子,我们会造出一个金灿灿的世界。

那些日子是丰富多彩的,太丰富了!那么多事,很多插曲我都没告诉过任何人......

我常常在那口湖水里游泳。我外公当然会担心。他委派了一个奇怪的人来看护我,就在小船里跟着。在那个原始的村子里你无法想象“小船”什么是意思。它叫原木舟,不过是一条被镂空的树干。它是圆柱形的,所以划起来很危险。除非你是个专家,否则你无法划动它。它在任何时刻都可能颠覆。只要稍微不平衡你就会没命。这非常危险。

我从原木舟的划动中学到了平衡。没什么比这更有帮助了。我学到了“中道”,因为你必须在绝对的中间:偏这边,你会翻船;偏那边,你也会翻船。你几乎无法呼吸,你必须绝对的宁静,唯有如此才能划动原木舟。

那个派来看护我的人,我叫他怪人。为什么?因为他的名字叫布拉,它的意思是“白种人”。他是村里唯一的白人。他不是个欧洲人,只是碰巧他看起来不像印度人。他看起来更像欧洲人但他不是。她的母亲很可能在英国兵营里工作然后就在那儿怀孕了。这就是为什么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每个人都叫他布拉。布拉意味着白人。这不算是个名字却成了他的名字。他是个格外起眼的人。他从小就来到我外公身边。虽然他只是个佣人却享有家庭成员的待遇。

我把他叫作怪人,也因为我虽见过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但像布拉这样的人却很稀有。他是个你可以信任的人。你可以告诉他任何事,他将永远保留那个秘密。这个事实只是在我外公死去的时候才被我的家人了解。我外公把所有的锁匙和土地都委托给他。不久后我的家人来到格达瓦拉,他们问了这个最忠心的仆人:“那些锁匙呢?”

他说:“主人告诉我。‘除我之外,永远别给任何人看这些锁匙。’原谅我,但除非他本人问我,否则我不会把它给你们。”而他从没有交出那些锁匙,所以我们不知道这些锁匙藏在哪里。

多年以后,当我又定居在孟买,布拉的儿子来到我这把锁匙给我说:”我们等了你很久,但没人来。我们已经看护那些财产很久了。”

我把锁匙还给他并对他说:“现在每件东西都属于你了。那些房子、庄稼和钱都属于你,它们是你的。很抱歉我以前从不知道这件事,但我们都不想回去再体验那种痛苦。”

他是个真正的人!但这样的人以前曾在地球上存在过。他们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狡猾的人类。这种人是地球上的盐。我把布拉叫作怪人,因为在尔愚我诈的世界里,做个简单的人就意味着怪人。他会是个离群的人,不属于尘世。

我外公有着常人梦寐以求的大片土地。因为在那个年代,在印度的那些地方,土地是绝对免费的。你只要去中央政府申请。这就够了——那些土地是给你的。我们拥有一千四百英亩的庄稼地。当我外公病倒时,布拉说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他们是这样亲密无间。当我外公死去时,我们把他从卡瓦达带到格达瓦拉,因为卡瓦达没有医疗设备。

我外公的屋子是村里唯一的屋子。

当我们离开卡瓦达时,布拉把锁匙交给他的儿子。在通往格达瓦拉的途中我外公死了,而由于受惊过度,布拉在第二天早晨再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他在那天夜里死了。我的外婆、我的父亲和母亲都不想回卡瓦达,因为那里有我们痛苦的烙印,因为我外公是个很美的人。

布拉的儿子和我年龄相仿。就在前几年,我的弟弟尼兰卡和巴堤回到那里去取回那个房间和池塘的照片。

我出生的小屋,他们现在叫价一百万卢比,他们知道我的一个门徒想卖下它们。一百万卢比!那是十万美元,你知道吗?——我外公死去的时候它只值三十卢比。即便那种价格也不值。我们很惊讶有人准备把它给我们。它是那个国家一个非常原始的村落。只因为原始,它就被所有的人们遗忘了。人们需要有一点原始,至少有时候是这样。一片森林、一丛灌木、甚至......一片汪洋......满是星星的夜空。

人们不该只在乎他的银行账号。那是最丑陋的事。那意味着那个人已经死了!埋了他!烧了他!在他的葬礼上跳舞!银行账号不是人本身。

人,为了成为一个人,必须像山河大地花草树木一般自然......

我外公不仅帮我了解了什么是纯真,那是生命的意义,他还帮我揭开了死亡的帷幕。他在我的膝盖上死去......关于那点,以后继续。

 

我上次和你们说,与我相遇的那个占星师现在成了一个桑雅生......

我那时差不多十四岁,跟着我爷爷,就是我父亲的父亲。而我外公早已不在了,他在我七岁时死去。那个老比丘,非凡的占星师,他问我:“我是个占星的内行,平常也因习惯看过很多书——关于手纹、脚纹、面相等等。而你是怎样预测出我会成为比丘的?我以前从没这么想过。是你在我这儿播下了种子,而从此以后我就只想着桑雅生了。你怎么做到的?”

我耸耸肩膀。即使今天有人问我是怎样做到的,我能做的还是耸耸肩膀,因为我没有去做——我只是允许事物的发生。一个人只要学会跑在事情前面的艺术,人们就会认为是你去做它,否则做为是不存在的,特别是在我提到的这个世界。

我告诉那个老人:“我只是看着你的眼睛,而我看到了这样一种纯洁,我无法相信你还不是个桑雅生。你早就该成为桑雅生了,现在太晚了。”

从一种角度看,桑雅生总是嫌晚;另一种角度看,它总是太突然......两种看法都没错。

现在轮到那个老人耸肩膀了。

他说:“你让我困惑。我的眼睛怎么能给出线索呢?”

我说:“如果眼睛无法提供线索,那么占星术就是无稽之谈。”

占星这个词当然和眼睛无关,它和星星有关。但一个瞎子能看星星吗?你需要眼睛去观察。

我告诉那个老人:“占星不是星体的科学,而是观察的科学,即便是在阳光耀眼的白昼观察。”

有时候这种事会发生......当师父敲他弟子的脑袋。就这个早上,阿苏,还记得当你看表的时候我用汽水瓶敲你的脑袋吗?现在想起来了?上一次你错过了。那就是占星术所意味的。她今天早上体验了一丁点——我想她再也不会去看表了。

但是拜托,请你一次又一次地去看,这样我就能一次又一次地敲你脑袋。这只是开始。否则你怎么能注意呢?原谅我,但要一直允许我敲你。我会一直准备好请求你的原谅,但我从不会准备说以后不再敲你。其实,第一次只是为第二次做准备,敲得更沉。

这里有个奇怪的伙伴。我是个老犹太了。有句谚语说:“一次犹太,永远犹太。”我有一次是个犹太人,我知道那句谚语的真实性。

我仍然是个犹太人,坐在我右边的是个百分百的犹太人,戴瓦吉。那边,在我脚边,坐着德瓦拉,有些犹太血统。你看他鼻子就知道......否则他从哪来那么漂亮的鼻子?

还有盖迪迩,如果她还在这儿,她也不是英国人。她也曾是犹太人。第一次我想让你们知道,她不是别人,正是玛达琳娜!她爱耶稣,但错过了他。他过早地被钉在十字架上,而女人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可他当时才三十三岁,是个适合玩橄榄球的年龄,如果你再大一些,该去看看橄榄球赛。

耶稣死得太早。人们对他太柔和了......我意思是说对他太残酷了。我希望他们柔和些,所以这个词就这么蹦出来了。盖迪迩,这次你不能错过。不论你做什么,不论你怎么试图逃跑......我不是耶稣,没那么容易在三十三岁就被钉在十字架上。而且我可以很有耐心,即使对一个女人而言,这很困难......我知道很难,非常非常难。一个女人可以真的成为一种颈痛!

我从没有颈痛,感谢上帝!但我了解背痛。如果背部都痛成这样,那么发生在脖子上会有多痛。而颈部就是背部的顶点。但不管你是我的颈痛还是背痛,这没关系。你这次不能错过。

如果你这次错过,你就无法再找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耶稣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被找到。人们可以在任何时刻开悟。但要找个像我这样的人——经历了千万种方法,千万次生命,像蜜蜂一般从数百万种花朵中采集芬芳——这很难。

如果一个人错过我,也许他就永远错过了。但我不允许它发生在任何我的人们身上。我知道所有方法来砍掉他们的狡诈、他们的顽固、他们的圆滑。而我不在乎什么天高地厚。我只在乎我的人们,那些真正在探寻自己的人。

就在今天,我收到一本德国新书的翻译版。我不懂德文,所以必须让别人帮我翻译描述我的那一段。我从没有对任何笑话笑得那么厉害,但那不是笑话,它是本很严肃的书。

那个作者费了55页的篇幅来证明我只是被照明(illuminated)了,而不是被光耀(enlighten)了。(注释:单词illuminated和enlighten都意指成道开悟)好极了!真的很好!——只是被照明了,没有被光耀。而你会很吃惊地知道,几天以前,我收到另一本属于同等白痴的书,作者是个荷兰教授。荷兰与德国差不了多少,他们穿一条裤子。

我顺便告诉告诉你们,葛齐福通常根据一种标准给所有人分类。

他也有些关于白痴的分类。至于那俩德国人和荷兰人,我很幸运地忘掉了他们的名字,都是同样的笨蛋......不,不是笨蛋——我把这留给我的犹太门徒,戴瓦吉——是白痴。那荷兰白痴在论文中证明,或懒散地证明,我只是被光耀了,而没有被照明。现在,这俩白痴应该彼此碰面然后来一场摔角,用他们的书和论辨来扁对方。

就我而言,一次性且永久性地,让我对世界宣称:我即没有被照明,也没有被光耀。我只是个非常普通,非常简单的人,无法用任何程度的形容词来描述的简单。我已经烧了我的文凭。

那些白痴总是问同样的问题——根本没什么区别。这真是奇迹。每件事在印度、英国、加拿大、美国、德国都会有所不同——但白痴例外。白痴是普遍的,到处都是。你能从任何地方体尝,全都一样。也许佛陀会同意我,毕竟他说过:“对佛性的体尝就像大海一般:不论在哪里,你都能尝出盐的味道。”也许就像体尝佛性一般,buddhus——印度语对白痴的称呼——尝起来也是一样的。这很好,但只限于印度语,"buddha(佛)“与buddhu来自相同的词根,几乎成了同一个词。

我一点不在乎你是否相信我开悟了。

有关系吗?那家伙真的在乎,在他的小册子里花了50页篇幅,说明我是否被光耀了。那只证明了一件事,他是个一级白痴。我只是我自己。为什么我要被照明或被光耀?这真是天大的学问!照明和光耀有什么不同吗?或许你被光耀了只因为那里有电,又或许你只被照明了当那里只有烛光?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我两者都不是。我自己就是光,即不被照明也不被光耀,我把这些词抛得老远老远。我看到它们像灰尘一般搅和着,远离我一去不返的路途,只留下沙子上的足印。

这些所谓的教授,哲学家,心理学家——为什么他们在乎像我这样一个人,一个毫不在乎他们的可怜人?我活在我的生命中,我自由地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他们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拜托,没有这55页会更好些。这个可怜的教授浪费了多少个小时?他可以在这段时间就被照明的,或者至少被光耀。而那个荷兰人也可以在其间被光耀,如果没有照明的话。俩人都会了解到:我是谁?

然后只有静默留下。

没有什么要说

或许有首歌要唱

或许一曲舞蹈

又或许准备一杯清茶

静静啜饮。

......

茶的滋味比所有哲学都重要。

记住,阿苏,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加拿大只有一样东西值得一提:就是口渴的加拿大,那种饮料。真的很美——我爱它。世上所有饮料中那是最好的。现在你笑了。你可以去看表了。没必要把它藏在袖子下面,或藏在后面偶尔偷偷地看。我一点不在乎现在几点了。即使我问起它,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为了安慰你。否则我会讲个没完。我不是个属于时间的人。看看我花了多少时间来接回间断的思路。

我母亲的父亲突然病了。他死得不是时候。他还不到五十岁,或者还要更年轻些,比我现在还年轻。我外婆只有五十岁,处于她美丽年华的顶峰。你会很吃惊地知道她出生于卡迦拉赫(Khajuraho),那是个根据地,最古老的坦德瑞喀斯(Tantrikas)根据地。她总是对我说:“你再大一点的时候,千万别忘记去卡迦拉赫。”我不认为任何父母会这样建议他们的孩子,但我外婆很稀有,她劝说我去卡迦拉赫。

卡迦拉赫由千万樽雕塑构成,都是关于赤裸裸的性爱。那里有几百座庙宇。很多已经成了废墟,但还有一些保留着,也许它们已经被遗忘了。

圣雄甘地想把那些庙宇埋到地下去,因为那些石雕,那些雕塑如此诱人。

而我外婆仍然诱惑我去卡迦拉赫。拥有这样的外婆,多么幸运!她本人是这样美丽,一樽雕塑,绝对希腊式的。

当玛塔的姐姐西嫫来见我时,那一刻我无法相信,因为我外婆有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肤色。西嫫不像欧洲人,她更黑点。而她的脸部特征与我外婆完全吻合。阿拉,我想,我外婆死了,否则我要西嫫去见见她。而你知道吗,即便在八十高龄时,她仍然美丽,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当我外婆去逝时,我从孟买赶回去见她。即使在死亡中她也这样美......我无法相信她是死的。猛然间,卡迦拉赫的所有雕塑对我而言都被注入了生命。在她的遗体中,我看到了卡迦拉赫的整个哲学。我在见到她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跑到卡迦拉赫。那是对她表达敬意的唯一方式。现在的卡迦拉赫比以前更美了,因为我看到她无处不在,在每一樽雕塑中。

卡迦拉赫是无与伦比的。这个世界有庙宇千万,但卡迦拉赫是无双的。我正试图在礼堂里建一座活生生的卡迦拉赫。不是用石雕,而是那些拥有真爱的人们,那些真正活着的人们,具有生命感染力的,只要触碰他们就会让你震撼,那是一种电击!

我外婆给予我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她坚持要我去卡迦拉赫。

在那些日子,卡迦拉赫是完全未知的。但她如此坚持以至于我不得不去。她很固执。也许我从她那儿继承了这种品质,或许你可以说它是恶习。

在她生命最后的二十年里,我正旅行于印度各地。每次我经过那个村子,她都会对我说:“听着:火车已经启动后就不要跳进去了,而火车停站前也别跑出来。第二,旅行时别和车厢里的人争辩。第三,记住我还活着,一直在家等你。我在家里可以照顾好你,为什么你总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你需要照顾,而没有人能像我一样给你这样的照顾。”

二十年了,我总是不断听到这样的建议。现在我可以告诉她:“至少在另一个世界里,请别担心。第一,我不再靠火车旅行了,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在旅行。所以没有上下车的问题。第二,盖迪迩会照顾我的,她将和你干得一样漂亮。第三,记住当你还活着等我的时候,继续等我,我会很快回家的。”

我第一次去卡迦拉赫只是因为我外婆的唠叨,但自从那次以后,我去过三百多趟。在这世上我从没去其他地方这么多次。

原因很简单:你无法耗尽这种体验。它是取之不竭的。你越了解,你就越想了解更多。卡迦拉赫庙宇的每个细节都是一个奥秘。每个庙宇肯定都动用了千万工匠耗时百年之久。我从没见过其它像卡迦拉赫这样能称之为完美的事物,即使是泰姬陵。泰姬陵有它的败笔,但卡迦拉赫是无瑕的。泰姬陵不过是美丽的建筑物,卡迦拉赫则涵盖了新人类的所有哲学与心灵。

当我看到那些赤裸的——我不能说是“暴露的”,原谅我。“暴露”是色情的,“赤裸”是完全不同的现象。在字典里它们可能没有区别,但字典不是一切,存在才重要。那些石雕是赤裸的,但不暴露。但那些赤裸的丽人......或许有一天,人类能够达成它,这是种梦幻,卡迦拉赫是一种梦幻。而圣雄甘地想把它们埋到地下,这样就没有人会被它们引诱。我们应该感谢拉宾德兰纳*泰戈尔,他制止了甘地这样做。他说:“让那些庙宇保留原样吧......”他是个诗人,能领会它们的奥妙。

我去了卡迦拉赫这么多趟,以至我都忘了次数。只要一有时间我就赶去卡迦拉赫。如果我失踪了,我的家人会很自然地说我去了卡迦拉赫,到那儿找我。

而他们一点没错。我不得不向庙宇的管理员行贿,这样他就谎称我不在那儿。这是供认,因为那是我唯一一次对别人行贿,但它值得。我不为它感到抱歉。

事实上,你会惊讶,你知道我有多危险......那个受贿的管理员成了我的桑雅生。现在,是谁贿赂谁?首先我贿赂他谎称我不在里面,然后他渐渐地对我感兴趣了。他把我贿赂他的钱都还给我。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把贿金如数退还的人。在他成为桑雅生后,他无法再留着那些钱。

卡迦拉赫——这个名字敲响了我喜悦的钟声。我外婆在那儿出生,无怪乎她会是这样一个美人,勇敢与危险并存。美丽总是这样,勇敢而危险。她做事果敢。我母亲不像她,我为这感到抱歉。你无法在我母亲那找到我外婆的特征。南妮是这样一位勇敢的女人,她帮助我勇于挑战任何事——我是说任何事情。

如果我想喝酒,她会供应的。她会说:“除非你完全地醉过,否则你无法摆脱它。”而我知道那是摆脱任何牵绊的方法。

我想要的任何东西她都会安排。我的外公,她丈夫,总是很害怕——就像世上的其他丈夫一样,是只老鼠,一只漂亮的老鼠,一个好人,很可爱。但与她相比却黯然失色。当他在我膝盖上死去时,她几乎没哭过。

我问她:“他死了。你爱他。你为什么不哭呢?”

她说:“因为你。我不想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哭,”——她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而且我不想安慰你。如果我自己开始哭,你也会跟着哭的,那么谁来安慰谁?”

我必须描述那个场景......我在通往我父亲那儿的一辆牛车里,因为唯一的医院在那儿。我外公病得不轻,不仅是重病在身,还昏迷不醒。车里仅留下我和她。我能了解她对我的怜悯。面对至爱的死亡她几乎没有哭,是为了我,因为我在那儿是孤单的,没有人会来安慰我。

我说:“别担心。如果你能忍住眼泪,我也能。”信不信由你,一个七岁孩童能忍住他的眼泪。

连她都困惑了,她说:“你不哭吗?”

我说:“我不想安慰你。”

牛车里的一群都是怪人。布拉,我早上提过,他正驾着牛车。

他知道他的主人死了,但他不会往车里看一眼,由于他是个仆人,私人的事不适合他插足。他是这样说的:“死亡是私人的事,我怎么能看呢?我在驾位上都听到了。我想哭,我钟爱他。我觉得像孤儿一样——但我不能往车里看,否则他永远不会原谅我。”

一个奇怪的伙伴......南纳就躺在我膝盖上。我成了一个伴着死亡的七岁小孩,不仅是几秒钟,是持续的二十四小时。那儿没有路,很难到达我父亲的城镇,路程很长。我们与一具遗体呆了二十四小时。我不想哭,因为我不想打扰我外婆。她也不想哭,因为她不想打扰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她是个真正用钢铁炼造成的女人。

当我们到达城镇,我父亲叫了医生,你能想象吗:我外婆在笑!她说:“你们这些文明人都是蠢蛋。他死了!没有必要叫医生。请尽快烧了他。”

每个人都为她的话感到震惊,除我以外,因为我了解她。她想让肉体火化。是时候了......已经太晚了,你可以了解。她说:“我不会回那个村子了。”

当她说不再回那个村子,这当然也意味着我不会再在那个村子看到她。但她从不和我父亲一家住在一起,她是个另类。当我住在我父亲的村子里,我的作息像数学一般精准:白天与父亲一家待在一起,晚上则和我外婆一起。她以前单独住在一座漂亮的平房里。那房子很小,但真的很美。

我母亲问我:“你晚上为什么不在家里呢?”

我说:“那不可能。我必须去外婆那儿,特别是晚上没有我的南纳陪着她,她会感到孤独的。白天还过得去,周围有很多人,她会有事情做的——但晚上她单独一人在屋子里,没有我她会哭的。我必须在那里!”我总是待在那儿,每个晚上都不例外。

白天我要上学。只有清晨和下午我会花几个小时与家里人一块,我的母亲、父亲和叔叔们。那是个大家庭,而我则像个陌生人,我从不介入其中。

我的外婆就是我的家,她了解我,因为她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她是最清楚我的人,因为她允许我做每件事......是每件事。

在印度,光明节到来时,人们会开始赌博。

那种仪式很奇怪:三天之内,赌博是合法的,在那以后你去赌博不是被抓就是被罚。

我告诉我的外婆:“我想赌博。”

她问我:“你要多少钱?”

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猜她会说:“不能去赌。”而她却说:“想赌是吗?”接着她就给了我一百卢比的钱票,并告诉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赌,因为一个人只能靠经验去学习。

她的这种方法给了我莫大的帮助。一次,我想去找个妓女。我那时才十五岁,听说有个妓女来到村子里了。我外婆问我:”你知道妓女意味着什么吗?”

我说:“我不很清楚。”

然后她说:“那你必须去看看,但首先只是去看她唱歌跳舞。”

在印度,妓女会先来一段歌舞,但她的歌舞非常下三滥,而那个女人丑得让我呕吐!才到一半时间,在她结束歌舞表演并卖身之前,我就回家了。我的南妮问我:“为什么你这么早回来?”

我回答说:“好恶心。”

后来读了吉恩-保罗*萨特的书《恶心》,我方才了解我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但我外婆甚至允许我去找妓女。我不记得她曾对我说不。

我想要抽烟,她说:“记住一件事:抽烟可以,但只在房间里抽。”

我说:“为什么?”

她说:“其他人会反对,所以你可以在房间里抽。我会提供香烟给你。”她一直给我香烟,直到我说:”够了!我再也不要了。”

我的南妮准备好最大的尺度来帮我经验我自己。了解的方法就是去亲身经历,而不是被告知。父母们就是这样令人反胃的,他们会不断告诫你。一个小孩就是神的重生。他应该受到尊敬,应该被给予任何机会去成长,去存在——不是根据你,而是他们自己的潜能。

如果我的时间到了,那很好。如果时间还没到,那更好。现在这取决于你,你想延长多久。你不是犹太,记住你只是犹太的降生,我是犹太的灵魂。它取决于你。

 

我谈过南纳的死,我的外公。只是现在我记起他从没看过牙医。多幸运的人!他去逝时还牙齿健全。你们看看我。当你检查我的牙齿,我听到你说缺了一颗。那就是为什么我这么严厉:只有三十一颗牙。那就是为什么我敲脑门的时候这么狠。很自然的,即使只缺一颗牙也够让我双手无措,我的手除了敲脑门还能干什么呢?

我和我外公一起住的第一年就是这副德性,但我仍然被宠着没有受罚。他从不说:“做这个。” 或“别做那个。” 相反的,他让最顺从的仆人布拉服务我并保护我。布拉常随身带着一支原始的枪。他保持一段距离跟着我。但那就够让村里的人警醒,也够让我为所欲为了。

任何你能想象的事……比如倒骑在水牛背上让布拉跟着。后来,在大学博物馆里,我看到老子倒骑水牛的雕像。我大笑出声,博物馆主任跑来对我说:“有什么不对劲吗?” 因为我正按着肚子坐在地上。他说:“你怎么了?”

我说:“没事,别打扰我,别再让我笑了,否则我会开始哭。离我远点。我没问题,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我以前就是这样骑水牛的。”

整个印度,尤其在我村子里,没有人会骑在水牛背上。中国人是很奇怪的一群,而老子是这群人中最怪的一个。但只有上帝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自己都不清楚——在市场里骑水牛,还倒着方向。我猜那是因为我喜欢任何荒诞的事。

那些岁月,如果他们能再给我,我已经准备好再次出生。但你知道,我也知道,没有事物能够被重复,否则谁愿意呢?即使那些日子精采无比。

我出生在一个错误的星球。我后悔没问那占星师为什么我这样淘气。我无法离开它而生活,它就是我的养料。我理解那个老人,我的外公,也理解我给他带来多少麻烦。他整天就坐在那垫子上(在印度那垫子意味着主人的富裕) 听到的报怨比客人的话还多。而他常常告诉他们:“他损坏的任何东西我都准备我赔偿,但记住,我不会去惩罚他。”

他对我的耐心……即便是我也无法忍受。

如果给我一个那样的小孩……我的天!只要一分钟我就会把他扔到门外。那些年对我外公来讲是个奇迹,极大的耐心。他变得越来越安静。我看到它每天在增长。有一次我问他:“南纳,你可以罚我。你没必要这样忍。” 然后,你能相信吗?他哭了!泪水还在眼眶里,他说:“罚你?我不能那样做。我可以罚我自己但不是你。”

从没有一个片刻我看到他的眼角带着气愤的阴影——相信我,我做了一千个小孩能做的事。从早饭之前直到深夜,我都处在淘气中。有时我会很晚回家——凌晨三点——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没说:“你太晚回来了。小孩子不该在这种时候才回家。” 不,没有过一次。事实上,在我面前他会避免去看墙上的钟。

我就是这样学会了信仰。他从没带我去他常去的教堂。我也常去那个教堂,但只在它关门的时候,去偷里面的棱镜。因为那教堂里有很多树枝形的装饰灯。我想,我渐渐偷了几乎所有的棱镜。当他被告知时他说:“那又怎么样!我捐了那些灯饰,我也可以捐其它东西。他没有偷,那是他南纳的东西。是我建了这所教堂。” 那个僧侣停止了报怨。那又如何呢?他只是在为南纳服务。

南纳以前每个早晨都去教堂,而他从来没有说:“跟我一起去。” 他从不灌输我。那太好了……没有灌输。人性总是逼着无助的小孩去跟从你的信念。但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意图。是的,我说那是最伟大的意图。当你看到有人以任何方式依赖你的那一刻,你就开始灌输了。他从不对我说:“你是个耆那教徒。”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正展开人口普查。那个官员来到我们家。他问了一大堆问题。他们问我外公的宗教信仰。他说:“耆那。” 他们就接着问我外婆的宗教。我的南纳说:“你可以自己去问她。信仰是私人的事。我自己就从没问过她。” 怎样的一个人!

我外婆回答:“我不相信任何宗教。所有的宗教对我而言都很幼稚。” 那个官员震撼了。即使我都感到意外。她不相信任何宗教!在印度要找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女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在卡迦拉赫出生,在一个没有信仰的覃崔家庭。他们静心,但不相信任何宗教。

对西方思想而言这很不逻辑:没有宗教的静心?没错……事实上,如果你相信任何宗教就无法静心。宗教是对静心的干涉。静心不需要神冥,不需要天堂和地狱,不需要对惩罚的恐惧,不需要欢娱的诱惑。静心和思想无关,它远离思想。而所有宗教都局限于思想。

我知道南妮从不去教堂,但她教我咒语。我现在会把它说出来。那是耆那咒语,但基本却和耆那无关。它只是偶然和耆那教联系在一起。

NAMO ARIHANTANAM NAMO NAMO

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NAMO LOYE SAVVA SAHUNAM NAMO NAMO

AESO PANCH NAMMUKARO

OM, SHANTI, SHANTI, SHANTI..….

咒语很美,它很难被翻译,但我会尽力的……先来欣赏原音的美:

NAMO ARIHANTANAM NAMO NAMO

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NAMO LOYE SAVVA SAHUNAM NAMO NAMO

AESO PANCH NAMMUKARO

SAVVA SAVV PAVPPANASANO

MANGALAM CHA SAVVESIM PADMAM

HAVAI MANGALAM

ARIHANTE SARNAM PAVJJAMI

SIDDHE SARNAM PAVYHYANI

SAHU SARNAM PAUHYANNI

NAMO ARIHANTANAM NAMO NAMO

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OM, SHANTI, SHANTI, SHANTI……

现在我试着翻译:“我拜倒在阿里罕塔斯的脚下……” 阿里罕塔斯是耆那的名字,就像佛语中的菩提沙瓦一样:“一个到达终极却对他人毫不关心的人。” 他到达了家园又回到世间。他不创造宗教,他甚至不会去布道,不会去宣称自己的成道。当然,他首先必须被记住。那个记住是为了所有已经知道却保持沉默的人。那种尊重不是为了颂词,而是为了宁静。不是为了服务他人,而是纯然地为了对自我的达成。它与是否服务世间没有关系。那是次要的。主要因素是自我达成。而对这个尘世而言,真正了解自己是如此困难。

就在这个早上,我给了盖迪尔一张来自加州的汽车海报,上面写着:“警惕!我为了幻觉而煞车。” 这海报应该被贴在每辆汽车上——不仅是汽车,还应该贴在每个人的屁股上。人们活在幻觉中,那就是他们的生活——一场大梦。他们为了不存在的鬼魂煞车......或许是圣灵?但这和鬼魂是否神圣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它不存在。

而这多么愚蠢!愚蠢的顶峰就是把圣灵带进了基督的三位一体:上帝、儿子还有圣灵!只是为了避免女人,他们放置了圣灵。

这一点也不神圣!你看到其中的骗局了吗?他们无法放置一个母亲,他们画了一个母亲却写上圣灵。那个圣灵已经毁了整个基督,因为它的根,它的基石是立于谎言与幻觉之上。

加州人可以被原谅——他们全是加州化的——但基督徒把那个丑陋的家伙,那个圣灵带进三位一体是无法被原谅的。圣灵对玛莉亚的怀孕做了很不圣洁的事!你认为是谁让那可怜木匠的妻子怀孕的?为什么是圣灵?很好!非常神圣!那么什么又是不圣洁的呢?

有件事可以确定,那个基督试图完全避开女人,完全抹掉她。他们甚至编造了一个家庭。如果一个小孩画了一张全家福——父亲,儿子和圣灵——你肯定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母亲呢?”

没有母亲哪来的父亲?没有母亲哪来的儿子?即使小孩都理解你的逻辑,但基督教的空头理论家则不。他不是小孩,他是个弱智儿。他的大脑有点贵恙。特别他的左脑,不是空的就是塞满垃圾——或许是理论化的垃圾,那本圣经——简称圣灵。

我是反对那家伙的。让我非常清楚地说:如果我遇到他......我想让你明白,虽然我是个非暴力的人,但如果我遇到那个叫圣灵的家伙,我会杀了他。我会先对自己说:“让所有的非暴力滚到地狱去,至少现在,干掉这家伙!然后我可以再变成非暴力的。” 我会在他的地方放置一个女人。基督马上就会找到它感觉了。

我给盖迪尔的另一张加州海报上说:“这项工作最适合的人选或许是女人。” 不是或许,是绝对,一个女人可以胜任圣灵的工作。没有女人,它就是一片沙漠:父亲、儿子和圣灵!

耆那徒把达成自我却沉醉其中忘记世界的人称为阿里罕塔斯。“阿里罕塔斯” 这个词文学上意味着“一个杀死敌人的人”—— 而那个敌人正是自我。那段咒语的第一部份意思是:“我触碰了那个达成自己的先知的脚。”

第二部份是:“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这句咒语是古印度语Prakrit,它不是梵语。Prakrit是耆那的语言,它比梵语更古老。“梵” 这个词的意思是精细。你可以了解精细的意思,所以肯定有种语言比它来得更早,否则哪来的精细?“Prakrit”意味着原始的、自然的、未经修饰的。耆那教徒是对的,他们说这他们的语言是世上最原始的语言。

他们的宗教也是最古老的。

印度经典吠陀经提到耆那教的第一位师父,阿丁那撒。那意味着它比吠陀经还要原始。吠陀经是世间最古老的书籍,它描述了耆那的特桑卡拉,阿丁那撒,如此的尊敬使之能确认一件事:不可能是同时期的人写了吠陀经。

要认出一个同时代的师父很难。他的命运会是被谴责,从所有可能的角度和方向。他不会被尊重——他不是个能被他人尊敬的人。这需要时间,几千年,使人们来原谅他,唯有如此他们才开始尊敬他。一旦他们从责难他的罪恶感中解脱出来,他们就开始尊敬他,赞颂他。

这些咒语来自Prakrit,未经加工过。第二行是: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我触碰了那个成为自己存在的人的脚。” 那么,第一行和第二行有什么不同呢?

阿里罕塔斯从不往后看,从不操心服务、基督或其它事。而希达,有时候会伸出他的手来帮助沉沦中的人性,但那也只是有时候,并非总是如此。那不是必要的,那是他的选择,他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因此第三行“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我触碰了师父的脚,尤瓦迦亚。”

他们的成就是相同的,但他们面对世界,他们服务于尘世。他们生活于其中却又不属于世间......但仍然在它里面。

第四行:NAMO LOYE SAVVA SAHUNAM NAMO NAMO.….. “我触碰了老师的脚。” 你知道师父和老师之间微妙的区别。师父已经知道,并给予他所知道的。老师则接受了先知的信息,将它完整无缺地散播于世界,但他本身并不知道。

这些咒语的设计者真美,他们甚至拜倒在没有达成的人的脚下。这很奇怪,当我还是个小孩时我外婆就授予我这些咒语。我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任何人有勇气将它显现,虽然耆那徒总是在他们的教堂里重复它。但重复是一回事,授予是另外一回事。

“我触碰了所有知道自己的先知的脚......” 没有区分,不论他们是印度教、耆那教、佛教、基督教、穆斯林。这句咒语说:“我触碰了所有知道自己的先知的脚。” 就我所知,这是仅有的,没有区分宗派的咒语。

其它四个部份和第五部份没什么不同,它包含了它们,却又有着其它四部份所不具有的广袤。第五行应该被写在所有的教堂里,不用顾虑它的所属,因为它说:“我触碰了所有知道它的人的脚“它没有说:“知道上帝的人。”甚至是“它”也可以被删掉:我说“它”时只是为了翻译的顺畅。原意为:“触碰了那些知道的人的脚“——并没有“它”。“它”只是为了满足你们的语言,否则肯定会有人问:“知道?知道什么了?知道的宾语是什么?” 没有知道的宾语,没有什么要知道,只有知者。

这句咒语是唯一可以被称为具有宗教性的,就像它不是由我外公给我,而是由我外婆......因为我在一个晚上问她。有一夜她说:“你看起来还醒着。你就不能去睡觉吗?你是不是还计算着明天怎样淘气?”

我说:“没有,但我有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有宗教信仰,而当人们问我:‘你属于哪个宗教?’ 我就会耸耸肩膀。现在,耸耸肩膀当然不是什么宗教信仰,所以我想问你,我该说什么?”

她说:“我自己就不属于任何宗教,但我爱这段咒语,而这是我所能给你的一切——并不因为它是传统的耆那,只因为我知道它的美。

我已经将它重复了百万次了,而我总能发现无限的宁静......只是感觉触碰了那些知者的脚。我可以给你们这段咒语,比我所不能做到的还要多。

现在我可以说,那个女人真的很伟大。因为就宗教而言,每个人都在撒谎:基督徒,犹太徒,耆那徒,穆斯林——每个人都在撒谎。他们都谈论着神,天堂和地狱,天使和各种废话,但他们却一无所知。她很伟大,并不因为她知道,而因为她无法对一个小孩撒谎。没有人应该撒谎——至少对小孩而言那是不可原谅的。

小孩已经被剥削了几个世纪了,因为他们愿意信任。你可以很轻易地对他们撒谎,而他们会信任你。如果你是一个父亲,或一个母亲,他们会认为你们一定是真实的。人性就是这么沦落的,沦落在光滑又浓厚的淤泥中,那是一层诸世纪以来对小孩的谎言形成的淤泥。

如果我们能做一件事,只是简单的一件事:不要对小孩撒谎,对他们供认我们的无知,那我们就可以变成具有宗教性的,我们将把他们带到宗教的旅途中。小孩子是天真的,让他们逃离你所谓的知识。但你自己必须先成为天真的,诚实的,即使它将粉碎你的自我——而它将会粉碎,一定会。

我外公从不叫我跟他去教堂。我以前跟着他好几次,但他会说:“离开。如果你想去教堂,自己一个人去。别跟着我。”

他不是个严厉的人,而这件事上他是绝对的严厉。我一次又一次地问他:“你能给我你的一些经验吗?” 而他总会绕开它。当他在我的膝盖上死去时,在那辆牛车里,他睁开眼睛问:“什么时候了?”

我说:“应该将近九点了。”

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

“NAMO ARIHANTANAM NAMO NAMO

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NAMO LOYE SAVVA SAHUNAM NAMO NAMO

OM, SHANTI, SHANTI, SHANTI”

这是什么意思呢?它意味着"Om"——那终极的无声之声。而他就如第一缕阳光下的露珠一般消失了。我现在正进入它......那儿只有宁静,宁静,宁静......

南无阿里罕塔斯南无南无......

我来到那些知道的人的脚下。

我来到那些达成的人的脚下。

我来到所有师父的脚下。

我来到所有老师的脚下。

我来到以往所有知道的人的脚下,毫无条件的。

奥姆,山提,山提,山提。

 

好的。

我的“好的”有点难过,因为阿苏正在难过。诺亚方舟的成员是如此少,只要一人难过就会改变整个气氛。她伤心是因为她的爱人离开了,而且有可能不会回来。

你们是否记得几天以前我问她:“阿苏,你的情人呢?”而她是多么高兴地说:“他很快会回来的。”

她可能没有去想我为什么问她。我不会不带目的地问任何人。在当时目的可能不明显,但它总是存在的。我所有的荒谬都会有一个原因。我所有的疯狂背后都有着全然合理的暗流。

我问她,因为我知道她很快就会难过。欢庆吧,别担心。我比你更了解你的情人。他会安顿好的。我也会。但在这诺亚方舟里,不要难过。啊!你笑了,那很好。和情人有些小别总是好的,它将使你和你的渴望更深刻。它让你忘掉以往的愚昧。突然间只留下美好的回忆。小小的离别会带来新的蜜月。所以等待蜜月吧。我的门徒总能找到来我这儿的路。他们渴望这条路。他将会发现这条路的。

但很不幸的,“难过”这个词总让我想起那个德国人,阿赤姆.赛多。我的天,我这辈子都不要再提起他,而他还在那儿!都是因为你的难过……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所以永远不要难过,否则那些人会进来的。

我正试在他的书中着找出是什么使他认为我没被照明。并不是我真被照明了——只是为什么他觉得我没被照明,为什么他只觉得我被光耀了。我好奇地想看看他为什么这样总结。而我所发现的真的值得一笑。他说我被光耀的原因是......我所说的当然对整个人性有着重要的意义,但我没被照明是因为“我说话的方式”。那真让我觉得好笑。我很少大笑,而且只在我的洗手间里大笑。只有镜子知道。镜子的美在于它不带记忆。我笑是因为,他似乎知道很多成道的人,但却找不到和他们相同的说话方式。我想对他用一句美国话:这个狗娘养的患了智力便秘。他需要开始运动,我意思是他需要吃些粪便。

我权威地说——当然,是我自己的权威——那就是,菩堤达摩,如果他知道这种表达,他会对中国的梁武帝说:“你个狗娘养的!滚到地狱去,离我远远的!”但那些日子里,美国话还不存在。并不是美洲不存在——那又是个欧洲神话。

美洲是被哥伦布发现的?胡说!它已经被发现好几次了,但它总是默默无声。

让我提醒你们,墨西哥“Mexico”来自于一个梵语单词“makshika”,在墨西哥,那儿有着千万的证据证明印度教比基督教来得更远古——看看哥伦布说的!事实上美洲,特别是南美,是一个包括非洲以内的巨大板块的一部份。印度就正好处于中央,非洲在下方,美洲在上方。他们只被浅海阻隔,你可以淌过它!古老的印度经文有提过,他们说人们常常徒步从亚洲走到美洲。甚至越洋婚姻也时有发生。阿朱那,印度史诗《摩可婆罗多》中的著名战士,也是克里希那的著名弟子,他和一个墨西哥女孩结婚。当然,他们把墨西哥称为“Makshika”,但它所描述的就是墨西哥。

在墨西哥那儿有甘尼虚(Ganesh)的雕像,那是印度的象神。一个象神的雕像不可能在英格兰发现!它不可能在任何其它地方被发现,除非那个国家有和印度教接触过。在巴厘岛有过,或者苏门达腊岛,还有就是墨西哥,但它不会在其它与印度教绝缘的地方。在一些墨西哥的教堂里,那儿甚至有梵语的碑文。我顺便说一下......如果你想知道的更多,你就得看看那个比丘,查蒙拉(Chamanlal)的毕生之作——印度教的美洲(HINDU AMERICA)。

奇怪的是没有人注意过他的作品。基督徒当然不会注意,但学者总不该有什么成见。

那个德国人,还有他的荷兰心理学同伙,一个说我被照明没被光耀,一个说我被光耀没被照明。他们应该见面讨论一下,然后做个总结让我知道......因为我两者都不是。他们太关心单词了:“光耀”或者“照明”?还有,那俩人用同样的理由导出截然相反的论点。荷兰人比那德国人写得要早,看起来他偷了荷兰人的论题。但教授总是这样——他们不停地偷窃对方的辩论,完全相同的辩论......论我说话不像个被照明的人或者不像个被光耀的人。

但由谁来决定被照明或被光耀的人应该怎样说话呢?他们知道菩堤达摩吗?他们见过他的画象吗?他们马上会断定一个被照明或被光耀的人看起来不会是那样的。他看起来很凶残!他的眼睛就像森林里的狮子,他目视你的方式仿佛他将立刻从画里跳出来杀了你。他就是那样的!但还是忘记菩堤达摩吧,因为他距今已有十四个世纪了。

我本人认识菩堤达摩。

我和那个人一起旅行了至少三个月。他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你会很好奇地想知道他为什么爱我。他爱我因为我从不问他任何问题。他对我说:“你是第一个我遇见过的没有向我提问的人——而我只对问题感到厌烦。你是唯一不烦我的人。”

我说:“这有原因的。”

他说:“是什么?”

我说:“我只回答。我从不提问。如果你有问题可以问我。如果你没问题就闭嘴吧。”

我们俩都笑了,因为我们属于同一类型的疯狂。他让我继续和他一起旅行,但我说:“原谅我,我必须走我自己的路了,从这里我将和你分开。”

他无法相信。他以前从没邀请过任何人。这个人曾经拒绝了梁武帝——那个时代统治着最强盛帝国的皇帝——仿佛他是乞丐一般。菩堤达摩无法相信他的眼睛,我居然拒绝了他。

我说:“现在你知道被拒绝的滋味了。我想让你尝一下。再见。”但那是十四个世纪前的事了。

我可以提醒那个德国人注意一些现代的版本......是葛齐福的,他前些年还活着。他必须去见见葛齐福,然后他就会知道一个被照明或被光耀的人会怎样言行。

没有一个字眼葛齐福不会用到——那些字当然不会写进入他的书里,因为没有人会出版它们。

或者,他只关心印度式的成道,那种形式看起来更能抓住这些白痴......否则印度能做什么呢?成道在每个地方都发生过。如果他只关心印度式的成道,那么拉玛克里虚那非常接近我们。他的话没有被正确地流传,因为他是个村夫,使用的是村夫的语言。那些被人们认为不应出自成道者的语言已经被编辑过了。我徘徊于孟加拉,询问那些仍然健在的人们关于拉玛克里虚纳是怎样说话的。他们都说那太可怕了。他就像平常人一样——强烈、毫无畏惧而且率直。

我总是按自己的方式说话。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隶,我不在乎那些白痴怎样看我。那是他们的事:他们可以觉得我被照明了;他们可以认为我被光耀了;他们可以认为我很无知;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那是他们的脑袋。他们可以写出来,纸和墨水在那儿。我为什么要操心?

只是顺便说一下,阿苏,因为你很难过,你把白痴带进来了。永远别再难过了——因为你,我会带进这个白痴的,而你知道我能从任何地方带来任何东西,甚至无中生有。

现在我们结束那个德国人和悲伤了,对吗?至少嗤笑......很好!没错,我能了解。即使你能在悲伤中笑也有不同的色彩,但那是自然的。我的桑亚生必须学会超然些。他们必须学些世人不在乎的东西。分离有它的美,就像相遇一样。我不觉得分离有什么不对。分离有它的诗意,人必须学会它的语言,并且深深活在其中。那么悲伤中会有一种新的喜悦......看起来它是不可能的,但它发生了。我知道。那正是我早上说的。我说过南纳的死。

那是完全的分离。我们再也不会再见面了,而它仍然有它的美。当他重复那些咒语时就更美了。他使它更虔诚......它成了芳香。他老了,渐渐死去,或许死于突发性心脏病。我们没发现,因为那个村子没有医生,连药材和药剂师都没有,所以我们不知道他的死因,但我想那是突发性心脏病。

我在他耳中问他:“南纳,在你离开前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最后的话?或者你要给我什么纪念来记住你?”

他从手指上取下他的戒指。那个戒指现在在某个桑亚生手上,我把它给了某人。

而那个戒指始终保持它的神秘。他终其一生都不允许任何人往里面看,他自己却一次又一次注视着它。戒指上嵌着一层玻璃使你可以往里面看。外头有一颗钻石,两面都是玻璃镜。

他从没允许任何人去看他在玻璃镜后所看到的。里面雕着的是马哈维亚,耆那的特桑卡拉,一个极美的图象,而且非常小。里面的马哈维亚肯定刻得很小,那些玻璃应该都是放大镜。当它被放大时就变成很大的图象。对我而言它没有用,因为......我很抱歉地说,我尽力了,但我无法像爱佛陀那样爱着马哈维亚,即使他们是同一时代的人。

马哈维亚的某些部份缺失了,少了那部份,我的心无法为他悸动。他看起来完全像个石雕。佛陀更有生机一些,但还达不到我的标准——那就是为什么我像要他也成为一个左巴。如果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某个地方遇到我,那真的会有大麻烦。他会对我叫喊:“你要我变成一个左巴!”

但你们清楚的,我总是知道怎样喊得更响亮。他无法让我闭嘴,我会有自己的办法。如果他不想成为左巴,那是他自己的事,那么他的时代就结束了,他没有将来。

如果他想要一个将来,他就得听我的。他必须变成左巴。而左巴无法单独存在——他会消失在广岛里——一如佛陀无法单独存在一样。在将来,他们的存在不可能离开彼此。

人类心理学的未来需要一座连接物质与精神的桥梁,介于东西方之间。我的讯息会到达西方,这个世界有一天将对此感恩。否则探求的人们必须来到东方。而现在,活佛的讯息已经来到西方。

西方世界无法认出一个佛。他们从不了解一个佛。他们只知道片面的诸佛——一个耶稣、一个毕达哥拉斯、一个戴奥珍尼斯——它从未知道一个完整的佛。

他们针对我这并不奇怪。你们知道他们在印度出版的报纸吗?他们编了一个故事说我被我的一个敌人绑架了,我的生命处于危险中。

我现在就在这儿,而他们并不真正关心我。这是个腐化的国家。印度已经被腐化了两千年了——它发臭了!没有什么比印度的灵性更腐臭了。它是一具死尸,非常老的死尸,两千岁了!

看看人们编了什么故事!我可以是“被我的一个敌人绑架了,我的生命处于危险中。”事实上,这二十五年来我的生命一直处在持续的危险中。

我幸存到现在真是个奇迹。现在他们要保护我!世界每个角落都有奇怪的人,但人类的将来不属于这群怪人,它属于新人类,属于我所谓的左巴佛。

我对你们提起过,我的外公,他在死前给了我他最珍爱的东西——藏着马哈维亚图案的戒指。他流着泪说:“我没有其它的可以给你,因为我的一切将从你身上消失,它已经从我身上消失了。为了那个知道自己的人,我只能给予你爱。”

虽然我没留着那枚戒指,但我已经满足了他的愿望。我已经知道了,从我自己身上知道。戒指还重要吗?那个可怜的老人,他爱他的师父,马哈维亚,而他把他的爱给我。我尊重他对师父的爱,还有对我的爱。从他嘴唇里出来的最后的话是:“别担心,我不会死。”我们都等着看他是否会再说其它话,但没有其它了。他的眼睛闭上就走了。

我仍然能记得那种宁静。那辆牛车正在通过河床。我清晰地记得每个细节。我一句话都不说,因为我不想打扰我的外婆。她也什么都不说。过了一阵子,我有点担心她,我说:“说说话吧,不要那么安静,会让人受不了的。”

你能相信吗?她唱了一首歌!我就那样学会了一件事,死亡必须被欢庆。她唱着和外公初恋时的歌。那也不算什么:九十年前的印度,她有勇气去爱。直到二十四岁以前她都保持未婚。那很少见。有次我问她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保持未婚。她是那么美......我只是开玩笑地告诉她,就算是在卡迦拉赫的哈特普尔国王都会迷恋上她。

她说:“说来奇怪,你居然提起他,因为他真的是那样。我拒绝了他,不止有他,还有其他很多人。”在那个年代的印度,女孩在七岁就结婚了,最多不超过九岁。只是对爱的恐惧......如果让她们长大,她们会坠入爱河。但我外婆的父亲是个诗人,他的诗歌仍在卡迦拉赫及附近的村子被吟唱着。他坚持一点,他不会把女儿嫁给任何人除非她允许。当机缘巧合,她就与我外公坠入爱河。

我问她:“那更奇怪了,你拒绝了哈特普尔国王,却爱上这个穷人。为什么?他当然不是个很英俊的人,也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你为什么会爱上他?”

她说:“你问错问题了。爱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看到他,就这样。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信任在我心中生起。”

我也问了我的外公:“南妮说爱上你。她那方面没什么问题,但你为什么允许这桩婚事的发生呢?”

他说:“我不是个诗人或思想家,但我看到她时仍然可以认出她的美。”

我从未见过比我的南妮更美的女人。我自己就爱上她了,并且在她有生之年都爱着她。当她八十岁去逝时,我冲回家发现她躺在那儿,死了。他们都在等我,因为她交代过不让他们举行葬礼,直到我到达为止。她坚持要我亲手将她火葬,所以他们都等着我。我来到屋子里,掀开她脸上的布帘......而她仍然很美!事实上,那是她最美的时刻,因为那里只有宁静,甚至没有呼吸的骚动,生命的骚动没了。她只是存在。

为她的遗体点火是我这一世最艰难的工作。它就仿佛是在莱奥那多和文森.凡高的油画上点火。当然对我而言,她比蒙那莉莎更有意义,比克利奥帕特拉更美。那不是夸张。

在我眼中所有的美都来自于她。

她在每条渠道上都帮我成为自己。没有她,我可能已经成为一个销售员、一个医生或一个工程师,因为当我通过大学入学测试时,我的父亲非常穷,支持我上大学对他而言是件难事。但他甚至准备好去借钱。他绝对坚持要我去上大学。我是愿意的,但不是去医学院,我也不想去工程学院。我平淡地拒绝成为一个医生或工程师。我告诉他:“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么我想做一个桑亚生,一个浪人。”

他说:“什么!一个流浪汉!”

我说:“没错。我想去大学学习哲学,这样我就可以做个哲学化的流浪汉。”

他拒绝了,说:“那样的话,我不会去借钱给自己惹麻烦。”

我的外婆说:“别担心孩子,你去做你想做的。我还活着,我会卖了所有东西来帮你做你自己。我不会问你要去哪里或想学什么。”

她从不过问,而且她不停地寄钱,即使当我成为教授的时候。我不得不告诉她,我已经能自己谋生,而且我应该寄钱给她。

她说:“别担心,我留着这些钱没用,给你用才妥当。”

人们常常觉得奇怪,我买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我有成千上万的书。

甚至我在高中时就有几千本书在房子里。我的房子堆满了书,每个人都好奇我的经济来源。我外婆告诉我:“永远别告诉任何人我给钱给你,因为如果你父母来要钱我很难拒绝。”

她不断寄钱给我。你会惊讶地知道,即使是她在去逝的那个月还寄钱给我。在她死去那天的早上,她签了那张支票。你还会惊讶地知道,那是她在银行里最后一笔存款。也许她知道自己没有明天了。

我在很多方面都很幸运,但最幸运的是拥有如亲生父母般的外公外婆......还有那些金色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