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盐铁论（27）利议第二十七

利议第二十七

第二十七：关于利益

大夫曰：“作世明主，忧劳万民，思念北边之未安，故使使者举贤良、文学高第，详延有道之士，将欲观殊议异策，虚心倾耳以听，庶几云得。诸生无能出奇计，远图伐匈奴安边境之策，抱枯竹，守空言，不知趋舍之宜，时世之变，议论无所依，如膝痒而搔背，辩讼公门之下，讻讻不可胜听，如品即口以成事，此岂明主所欲闻哉？”

政府官员：圣上为万民操劳，考虑到北方边境还不安宁，所以选拔人才，希望能提出独特建议和出色策略。而你们，没有独特建议，也没有抗击匈奴安定边境的出色策略，只知道死抱经书，墨守陈规，不知取舍之道，不懂时代变迁，议论毫无根据，好像膝盖发痒而去搔背，在朝廷争辩，吵吵嚷嚷，听不胜听，好像品字三个口，多几张嘴就能成大事。这难道是圣上希望的吗？

文学曰：“诸生对册，殊路同归，指在崇礼义，退财利，复往古之道，匡当世之失，莫不云太平；虽未尽可亶（dǎn）用，宜若有可行者焉。执事暗于明礼，而喻于利末，沮事隋议，计虑筹策，以故至今未决。非儒无成事，公卿欲成利也。”

人大代表：我们所有的主张，殊路同归，宗旨就是崇尚礼义，放弃财利，恢复古代的治国方法，纠正当今的过失。没有人不想天下太平，我们的主张，即使不一定全都可行，也总有一些行得通吧。而你们这些官员，不懂礼义，只求财利，败坏政事，拒谏饰非，终日筹谋，至今无果。不是我们提不出独特建议和出色策略，而是你们想谋求财利。

大夫曰：“色厉而内荏，乱真者也。文表而枲（xǐ）里，乱实者也。文学裒（póu）衣博带，窃周公之服；鞠躬踧（cù）踖（jí），窃仲尼之容；议论称诵，窃商、赐之辞；刺讥言治，窃管、晏之才。心卑卿相，志小万乘。及授之政，昏乱不治。故以言举人，若以毛相马。此其所以多不称举。诏策曰：‘朕嘉宇内之士，故详延四方豪俊文学博习之士，超迁官禄。’言者不必有德，何者？言之易而行之难。有舍其车而识其牛，贵其不言而多成事也。吴铎以其舌自破，主父偃以其舌自杀。鹖（hé）鴠（dàn）夜鸣，无益于明；主父鸣鸱（chī），无益于死。非有司欲成利，文学桎梏于旧术，牵于间言者也。”

政府官员：色厉内荏，以假乱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以虚乱实。你们穿大袍，系宽带，模仿周公服饰；你们装恭敬，扮不安，效仿孔丘模样；你们发议论，颂儒家，剽窃子夏、子贡言辞；你们评政事，论国道，套用管仲、晏婴的观点。你们看不起公卿大臣，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让你们去管理政事，只会使国家混乱不安。只根据能说会道来举荐人才，就好像只根据毛色来鉴马。这就是你们多数不称职的原因。皇上的文告说：“我重视人才，所以选拔他们并越级提拔。”能说会道不一定品德高尚，因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的人不喜欢车而欣赏牛，因为牛不会说话但能干活。吴地的大铃因为铃舌敲击而破裂，主父偃因为说话厉害而被杀；禾旦夜里打鸣，也不能早点天亮，主父偃像猫头鹰叫唤，结果免不了被杀。不是我们想谋求财利，而是你们束缚于陈旧的儒术，拘泥于不切实际的空话。

文学曰：“能言之，能行之者，汤、武也。能言，不能行者，有司也。文学窃周公之服，有司窃周公之位。文学桎梏于旧术，有司桎梏于财利。主父偃以舌自杀，有司以利自困。夫骥之才千里，非造父不能使；禹之知万人，非舜为相不能用。故季桓子听政，柳下惠忽然不见，孔子为司寇，然后悖炽。骥，举之在伯乐，其功在造父。造父摄辔（pèi），马无驽良，皆可取道。周公之时，士无贤不肖，皆可与言治。故御之良者善调马，相之贤者善使士。今举异才而使臧驺（zōu）御之，是犹扼骥盐车而责之使疾。此贤良、文学多不称举也。”

人大代表：能说也能做的是商汤和周武王，能说不能做的是你们这些官吏。我们模仿周公服饰，而你们却是窃取周公职位；我们束缚于陈旧的儒术，而你们却是束缚于财利；主父偃因为说话厉害而被杀，而你们却是追逐财利而受困。千里马日行千里，没有造父就驾驭不了；禹的智慧以一当万，没有舜就得不到重用。季桓子执政，柳下惠就立刻弃官不见；孔子当了司寇，贤能之士大量涌现。千里马，挑选出来靠伯乐，发挥作用靠造父。造父驾车，马无论好坏，都可以上路；周公执政，人无论优劣，都可以参政。优秀的车夫善于驯马，贤明的丞相善于用人。现在选拔出优秀人才却让无能的奴仆去使用，就像把千里马套在盐车上要它快跑。这才是我们多数不称职的原因。

大夫曰：“嘻！诸生阘（tà）茸无行，多言而不用，情貌不相副。若穿踰（yú）之盗，自古而患之。是孔丘斥逐于鲁君，曾不用于世也。何者？以其首摄多端，迂时而不要也。故秦王燔（fán）去其术而不行，坑之渭中而不用。乃安得鼓口舌，申颜眉，预前论议，是非国家之事也？”

政府官员：哼，你们这些儒生卑贱无能，品行低劣，废话连篇，毫无用处，表里不一，口是心非。就像挖洞跳墙的小偷，自古以来就是社会祸害。所以孔丘被鲁国驱逐，不被当世所用。为何？就是因为他虚伪圆滑，脱离时代要求。所以秦始皇焚书坑儒，不行儒术，不用儒生。那时，你们还怎么鼓舌如簧，眉飞色舞，参加皇上主持的会议，评论国家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