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九月份有多少天:读经临证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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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经临证体会

李小荣

《中西医结合学报》
1 高梁之变,足生大丁

   学习经典,必须搞清楚其本义,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索其在学术研究及临床应用中的价值。这就是说,学习必须忠于原意,而应用发挥可根据每个人的理解进行。对《素问·生气通天论》中“高梁之变,足生大丁”的学习研究也可以遵循上述原则。

   对本句的理解,争议之处在一个“足”字。目前中医教材中通行的观点是:高,通膏,即脂膏类食物。梁,通粱,即精细的食物。变,灾变,害处。足,胡澍注:“足,当作是字之误也。是犹则也。”丁,通疔。即过食膏粱厚味,就会使人发生疔疮。吴昆注:“膏粱之人,内多滞热,故其病变,能生大疔。”《内经选读》五版教材中有另一种观点,以王冰为代表,他说:“膏粱之人,内多滞热,皮厚肉密,故内变为丁矣。”“所以丁生于足者,四支为诸阳之本也,以其甚费于下,邪毒袭虚故尔。”王冰为次注《素问》的一代大家,其学术贡献,厥功甚伟。但对本句的注释,致成后世讥讽其诟病。如《新校正》云:“按丁生之处,不常于足,盖谓膏粱之变,饶生大丁,非偏着足也。”《素问经注节解》注云:“热毒伤人,无处不到,岂必在足?注言丁生于足,误矣。”

   余读经不深,对《内经选读》五版教材关于本句的注解深信不疑,但随着临证日久,发现临床中由过食膏粱厚味,诱发糖尿病者甚多,而糖尿病的重要并发症——糖尿病足,十分常见,则又反思王冰之所注,似乎也颇合情理。也许王冰当年也观察到久食膏粱厚味,内热蓄积,致成消渴,继而并发脱疽(即糖尿病足),故有此注语。《素问·奇病论》载:“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灵枢·痈疽》也载:“发于足趾,名脱疽,其状赤黑,死不治。”后世诸瑞章《卫生宝鉴》消渴篇云:“消渴患者,足膝发恶疮,至死不救。”可见,古代医家对糖尿病足(中医称“消渴脱疽”)有很深的了解。查《内经》所载,有的反映了生命现象的普遍规律,有的则是医家观察和积累的关于病理变化的局部经验,也有的可能离今年代久远,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未必完全正确,甚至有些荒唐。我们不能对古人求全责备,这也是大凡经典总会引起后世争议的原因,但这无碍我们对其的学习、研究、发挥。如王冰所注未必全合经义,但从局部的临床现象分析,也不无道理,我们尽可循此思路发其奥微。

   近曾治一位远亲,因糖尿病足求诊于余。患者65岁,素嗜甘美肥厚之品,有高血压病史7~8年,3年前诊断为糖尿病,长期服用西药维持血糖,近4个月来发现右足中趾疼痛,渐渐不能屈伸,行步困难,曾用西药内服外治,竟无寸效。遂要求中医治疗。诊患趾皮肤凉,呈紫褐色,伴有麻木、灼痛、感觉迟钝,不能屈曲,皮肤无破损。经云:“高梁之变,足生大丁。”当先控制原发病,节制甘美肥厚之品。处方以清热凉血、活血行瘀为法:丹皮12g,赤芍15 g,川芎15 g,红花9 g,水蛭9 g,三棱15 g,莪术15 g,木瓜12 g,炙地龙15 g,红藤30g,连翘12 g,生甘草4.5 g,川牛膝12g。水煎服,2次/d,第3次加较大量水煎透后,去药渣,浸患足,1次/d,30min/次。以上方加减化裁治疗4个月,患者足趾皮肤转红、无痛、可屈伸,症状基本消除,继续治疗以巩固疗效。

    2粗守形,上守神

   《灵枢·九针十二原》:“小针之要,易陈而难入,粗守形,上守神,神乎,神客在门,未睹其疾,恶知其原。刺之微,在速迟,粗守关,上守机,机之动,不离其空,空中之机,清静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知机之道者,不可挂以发,不知机道,叩之不发,知其往来,要与之期,粗之暗乎,妙哉工独有之。”《内经》为我们描绘了一位高明的针灸医生,能够把握病变的幽微变化,谨察经气之往来,恰如其分地使用针刺的手法进行治疗的过程,其中特别强调的是“粗守形,上守神”,“粗守关,上守机”,实乃针刺能否取得疗效的关键。经文原意是:技术低劣的医生,只知拘守针法和发病部位来治疗,而高明的医生能辨明疾病的虚实,以调神为主,补泻运用自如;技术粗劣的医生只知拘守着四肢关节治疗,而高明的医生能谨候经气来往的动静,施以补虚泻实的针法。

   大凡针刺取效,必以得气为先,而欲得气必以守神为先。《灵枢·本神》有“凡刺之法,先必本于神”之说。其实不仅针刺要“守神”,为医者,凡上工治病,都必须以“守神”为先导。

   如何“守神”?余以为“守神”涉及患者及医者两个方面。病者的“神”,就是患病后的精神状态。患者的精神状态关系到疾病的转归、预后以及医生治疗的效果。对于医者而言,在诊疗过程中要始终谨守和关注患者的精神情绪变化。诚如《灵枢·师传》所云:“告之以其败,语之以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做好相应的心理治疗。“守神”的另一方面含义是指诊疗过程中注意病者的“神气”变化。所谓“神气”,是脏腑气血功能变化的集中体现。《内经》云:“神者,正气也。”而“神气”不仅体现在患者的精神状态方面,还表现于面部的气色、眼神、语音、动作、皮肤毛发的色泽、舌苔、脉象、食欲和大小便等诸多方面。对这些方面的观察判断,往往是甄别医者诊疗水平的关键所在。所谓“医者,意也”。《素问·八正神明论》曾经生动地记述了高明的医生如何“守神”的心理活动过程:“帝曰:何谓神?岐伯曰:请言神,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医生对患者神气的观测、感悟,妙不可言传,“若风吹云”,“昭然独明”。如果没有丰富的临床经验积累,没有娴熟的诊疗技术,“进与病谋,退与心谋”,很难达到如此神妙的境界。《九针十二原》还叙述了针刺过程中如何把握“守神”的机巧:“知机之道者,不可挂以发,不知机道,叩之不发”。“机”即掌握治疗的契机,“道”即治疗的法则和规律。总之,治病的全过程,包括望、闻、问、切以及理、法、方、药等各个环节,均不能脱离“守神”。

   案例(《杏轩医案》):鲍宫詹未第时,游毗陵幕,报疴半载,百治不痊。因买舟回里,延予治之。望色颊赤面青,诊脉虚弦细急。自述数月来通宵不寐,闻声即惊,畏见亲朋,胸隔嘈痛,食粥一盂,且呕其半,粪如羊矢,色绿而坚,平时作文颇敏,今则只字难书,得无已成隔症耶?予曰:“君质本弱,兼多抑郁,心脾受伤。脾不能为胃行津液,故食阻,而肠无所禀接,故便干。若在高年即虑成隔,今方少壮犹可无虞。”方仿逍遥、归脾出入,服至数十剂,病尚未减,众忧之。予曰:“内伤日久,原无速效,况病关情志,当内顾静养,未可徒恃药力。”续得弄璋之喜。予曰:“喜能胜忧,病可却矣。”半月后,果渐瘥,仍劝往僧斋静养。共服煎药百剂,丸药数斤乃瘳。固更号觉生,盖幸其殆而复生也。

   按:本案鲍宫詹科举未中,出现“数月来通宵不寐,闻声即惊,畏见亲朋,胸隔嘈痛,食粥一盂,且呕其半,粪如羊矢等身心症状,程文囿投以逍遥、归脾出入,心肝脾三脏同治,然“内伤日久,原无速效,况病关情志,当内顾静养,未可徒恃药力”,不久又得弄璋之喜,药物加之情绪调节,病渐有起色,最后“僧斋静养”,终得完全康复。纵览全案,身心并治,尤以治神为上,是取效之关键。

    3 惊者平之

   语出《素问·至真要大论》。对此句大多解释为:惊悸不安一类病证,以镇静安神法平抑之。唯张子和在《儒门事亲》中有独到的见解:“平谓平常也,夫惊以其忽然而遇之也,使习见习闻则不惊矣”。从而明确提出“惟习可以治惊”,巧妙地把致病之因转化成治疗手段,并将其应用于临床。

   案例(《儒门事亲》):卫德新之妻,旅中宿于楼上,夜值盗劫人烧舍,惊堕床下。自后每闻有响,则惊倒不知人。家人辈蹑足而行,莫敢冒触有声,岁余不痊。诸医作心病治之,人参、珍珠及定志丸皆无效。戴人见而断之曰:“惊者为阳,从外入也;恐者为阴,从内出也。惊者,为自不知故也;恐者,自知也。足少阳胆经属肝木,胆者敢也,惊怕则胆伤也。”乃命二侍女执其两手,按高椅之上,当面前下置一小几,戴人曰:“娘子当视此。”一木猛击之,其妇大惊。戴人曰:“《内经》云惊者平之,平者,常也,平常见之,必无惊。”是夜使人击其门窗,自夕达曙。夫惊者,神上越也,从下击几,使之下视,所以收神也。一、二日虽闻雷亦不惊。

   按:此案对“惊者平之”提出了独到的诠释,别有见地。按现代医学心理学的观点,此法类似行为疗法中的脱敏法。适用于一些恐怖症患者,其有明确的焦虑恐怖的诱因,这种焦虑又可引起适应不良性行为,就可以采用脱敏疗法。

    4 面肿曰风

   语出《素问·平人气象论》。马莳注云:“面为诸阳之会,风属阳,上先受之。故感于风者,面必先肿,不可误以为止水也。”此缘风邪壅于肌肤,肌肤气机不利,故皮肤为之肿胀。“高巅之上唯风可到”,因而其肿势总是先从头面部开始,尔后延及周身。

   案1:数十年前曾治一患者,突发左眼眶及颜面部肿胀,原因不明,素体康健,过去无肿胀史,查尿常规正常,血压正常,西医拟诊“血管神经性水肿”,拟用强的松30mg/d,患者惧用激素,遂求治于余。经云“面肿曰风”,“风者善行而数变”。故其病来势急,倏忽之间即起肿胀。诊苔薄黄,脉浮数,肿胀处皮肤透亮、不痒。拟祛风解肌法。药用:荆芥12g,防风12 g,桑叶12 g,菊花12 g,金银花12 g,连翘12 g,蝉衣6 g(捣),炙地龙12 g,白蒺藜15 g,浮萍9g,甘草4.5 g。服药3剂,面肿全退。

   案2(《李今庸医学选集》):患者某,男,42岁,湖北省来凤县农民,1967年夏月某日就诊。发病已3d,初起头面部浮肿,延及四肢,继而全身肿胀,皮肤颜色无异常,肿胀之处皆发痒,搔之则皮肤出现红痕,苔薄,脉浮。乃风邪壅遏于肌肤使然。治以疏风散邪,拟荆防败毒散方:荆芥10g,防风10 g,茯苓10 g,川芎8 g,羌活10 g,独活10 g,柴胡10 g,前胡10 g,炒枳壳10 g,桔梗10g,炙甘草8 g。以适量水煎药,汤成去渣取汁温服,2次/d。患者服药1剂,其病告愈。

   按:两案共同特点是发病急、变化快,肿胀以面部为主,第2例伴瘙痒。《伤寒论·平脉法》云:“风强则……身体为痒。”符合风邪致病的特点,用疏风解肌剂,迅速奏效,其来急,其去亦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