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万代福袋:戴笠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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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投身军校

 

1.黄埔三杰

蒋介石是靠黄埔军校起家的。戴笠也是如此,如果没有投身黄埔,也就没有他的辉煌。

戴笠肄业于黄埔军校六期,成绩平平,与当时如雷贯耳的黄埔三杰相比,简直是一无名小卒。然而他却青云直上,引人深思。1955年3月19日,台北蒋介石宫邸。美国《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苏兹贝格独家采访蒋介石。蒋介石接过侍从递来的毛巾。擦擦嘴巴,蓦地身子往后一靠,转了话题:黄埔时期。我有许多杰出学生。他指指身边一位政府要员,继续说,他就是黄埔三杰之一,我的交通部长,国策设计委员长,贺衷寒。

苏兹贝格用毛巾擦擦眼窝,友好地朝交通部长笑笑。从外表上看,他大概早已步入惑之年。刀削般的脸上,棱角分明,透出一种起乎寻常的冷峻。看得出,以前他的身子是笔挺的,现在却瘦了,有些伛偻,仿佛是他额上深刻的火车道把他压弯了。戴着厚镜片的那双眼睛向前瞪着。他几乎变得秃顶了,但从远处也能看出,他还保持着当年那种类似愤慨或蔑视的神情,这使他那瘦削与严峻的脸容显得不太可亲。

另外两杰是谁呢?苏兹贝格追问道。

傍晚,长沙的天气冷得人直打哆嗦。一个穿西服的年轻人扫了一眼墙上的布告:

通缉水口山矿聚众闹事者蒋先云:

凡拿获解部者,赏洋一千元;来部引导,因而拿获者,赏洋五百元。水口山矿警军营部年轻人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朝周围看了看,迅速穿过车辆已渐渐稀少的街道,叫住一辆人力车。

小吴门外清水塘二十二号。这里原先是几间简朴的农舍,周围是菜圃,瓜棚、小径,非常僻静。1921年7月,毛泽东和何叔衡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以后,于1922年5月,在此设立了中共湘区委员会,又扩建了两间瓦房。

年轻人敲敲窗棂。一两分钟后,戴副眼镜、留八字胡的何叔衡从门里出来,打了个手势。请那位年轻人进去,然后又到门外朝两边望了望。

我怕你来不了。何叔衡唇边挂着笑意。革命军队是实现革命理论的先锋,我们要多选派些党团员到军校学习,培养党的武装骨干。润之和我都希望你去。

这个月,何叔衡刚从广州开完国民党一大回来,受黄埔军校筹委会的委托,在湖南省办理招收第一期学生的事宜。赵恒惕统治下的湖南,依附北洋军阀,割据自治,使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组织都不能公开存在,处于地下状态。黄埔军校的招生工作,只能秘密进行。

穿粗呢西服的人点点头:我服从组织调遣,要不是赵恒惕盯得紧,我非把水Ⅱ矿局再夺回来不可,他宽宽的脊背,显得结实而持重。剪得短短的黑发恨根直立,嘴阔,鼻孔张得很大,好像要吸入更多的空气。

你在省第三师范学校写的《帝国主义的末日快到了》,我看了,很好,大有铁肩担日月的气溉。毛润之也很欣赏。你快准备一下,到上海去找润之,湖南的学生都由他复试后去广州。蒋先云熟悉毛泽东,毛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一起去吗?他问。

分散开,行动要秘密。先搭火车轮船到汉3,再搭轮船到上海。

正说着,有人敲门,很快进来五个穿学生装的女子。她们一见何叔衡就嚷开了:何先生,我们女子几时才能像男子一样去投考军校?

何叔衡指指窗外:你们看见拉出小吴砍头的有没有女的?

投有。尽是男的。

何叔衡笑笑:你们如果看到十人之中,如有两三个是女的,你们就有希望投考军校了。他又指指穿西服的青年,就像他一样,军阀在悬赏买他的头颅,他要拿起枪去还击。

当我带兵的时候,我要活捉赵恒惕,让他把悬赏我的布告吞下去!青年说完,向何叔衡匆匆告辞,脚下发出重重的响声。

女子们指指那个即将消失的身影,问:他是谁呀?

蒋先云。何叔衡闪着赞许的光。别看他年轻,却领导过安源人罢工,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是个有作为的青年。

姑娘一个个部流露出爱慕的目光。

当天深夜,蒋先云去清水塘取了证明信、单据、路费,搭车去火车站。党的工作已经移交,他惟一放不下心的是他的堂妹。堂妹正在长沙一个亲戚家等他。先云家境贫寒。当他还在娘胎里时。他的父亲就因受地主压榨而含恨离世。他排行第六。10岁那年湘南涨大水,兄长们出外谋生,只剩幼小的先云和母亲相依为命,堂妹也常常过来帮忙,与他一道放牛拾柴,眷谷碾米。先云离家以后,母亲全仗着堂妹照料。实际上,母亲已经把他当作未过门的媳妇,十分疼爱。眼看先云已经22岁,早盼着他回来完婚,却总不见他的身影。今夜要秘密离开长沙,他又瞒着她。

他坐在板车上,总觉得堂妹会随时出现。在家时,两小无猜,大了,见了她,总有些心慌意乱。他敢冲着冒火的机枪跑,不一定能冲着一个姑娘的眼睛跑--他勇敢,办事毫不犹豫;在堂妹的关系上却彷徨不定。说不清,剪不断。大哥遗妻的痛苦常使他想独身终生到了车站,他买完了票,四顾无人。他知道堂妹不会来了,心反而踏实。他在候车室转悠,想找个僻静的椅子歇一歇,等候上车。

先云。一个稍胖的年轻女子从拐角处走出来。她面颊红扑扑的,孩子似的厚下巴微微压在她的喉咙上。她穿着带白花的蓝夹袄,裤脚朝上挽了两道,一看就是能吃苦的农村姑娘。她走到蒋先云跟前,低下脸,睫毛密密地交织在一起,两片厚厚的嘴唇葡萄似地嘟噜着。

先云两眼一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堂妹听了,赌气地说:弥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去外地有点急事了。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要去当兵。你--蒋先云示意她别往下说。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忘了家乡遭灾那年,城里的兵还来抢粮......

兵跟兵不一样。我当的......要杀土匪、强盗、抓坏人的兵。兵有什么好坏。我看你是念了书有了学问,看不上我。你要不愿意就明说......堂妹把身子扭向一边。

妹子,我不骗你。

那你带我走。既然是好兵,我也去当。

妹子,你听说小吴门外被人砍头的有女子么?没有吧,就是说,现今还不是女子起来当兵的时候。

我不能去闯闯?开一个女子当兵的头。再说,湘军里还有女侠官哩,我为什么当不得。

你在家等着,我在军队扎下根,一定来接你和娘。真的?你别骗我。

她在先云身边坐下,把包袱放在膝盖上,取出一件棉坎肩和一双鞋垫,放在先云怀里,侧过身子,对着他笑。

当兵怎么能带这些t.先云把东西放回包袱,扎好。拿回去自己用吧。

你总犟,伤人家的心。堂妹一扭脸,眼泪落在了包袱上。

在这儿抹眼泪多不好看。蒋先云心烦意乱,张大嘴喘着气。见堂妹哭得更伤心,便去门口买回一把糖块塞在姑娘手心。他剪票进了站。在门口向堂妹告辞时,也和往常离开家乡一样,带着庄重的神态,向她点点头。踏上火车时,他又回头张望站,堂妹远远地抿着嘴,眼里含着泪花。

《先锋》通讯社负责人贺衷寒从湖北警察厅回来,心绪极坏。他遭到斥责,可为什么--他摸不着头脑。

他是个圆脸盘,两颗小黑眼珠透出倔强,一张阔嘴又表明他能言善辩。他也是湖南人,1900年出生在岳阳。他少年时,英雄气十足。在岳阳市西南洞庭湖中,有一座君山。这里四面环水,风景秀丽,古人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的诗句来描绘它的景色秀丽。君山由七十二个大小山峰所组成,山上古迹甚多,有二妃墓、柳毅井、龙涎井及秦始皇封山印等。当贺衷寒上山游玩,得知此山为秦始皇南巡时泊停而得名,立即给自己起了号:君山。他很早就走上社会,想闯出一番秦皇汉武的事业。先在岳阳、长沙等地搞学生运动,继而办起了《平民》通讯社。但因经营不善很快垮台。于是,他从长沙来到武汉,另起炉灶,办起了《先锋》通讯社。开始,《先锋》还算顺利,在鼓动学生上街游行,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时打过几次冲锋。可好景不长,不到半年,又面临查封而倒闭的危险。

他回到通讯社的时候,社里空无一人。满地纸张狼藉,凳子椅子横七竖八。他坐回自己的安乐椅,转来转去,一会儿在左转,一会儿往右,安乐椅很结实。转动自如。往左转--看见窗外院子里的干枯的柳树,风中飘荡的《先锋》招牌;往左--看见墙角的书橱柜门大开,地下的砖头被人撬过,显然,有人搜查过。贺衷寒气喘吁吁,鼓出的双眼闪闪发光。娘的,这个社会处处和我作对!他自言自浯。虽然年轻,嗓音却闷声闷气,似乎是刀割的疼痛从心口迸发出来。他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走过的路。

他可以算得上是中国最早的一批青年团员了。他当学生的时候,差不多是一匹野马,思想没有一定体系,言论行动没有一定的规范,对人对事全凭狂热。在长沙,他曾秘密奔走,联络失学失业学生示威,向各学校社团征求湖南公民选举监督团,抨击卖国政府。一时间,运动声势浩大,得到社会的同情和舆论界的赞许,贺衷寒也因其思想激进而崭露头角。于1921年冬参加以张国焘为团长的中国代表团,赴伊尔库茨克开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回国后,又被恽代英开办的共存社所吸引,但参加不久便因意见不合而退出。后来,共存社的大多成员都加入共产党。贺衷寒自长沙流落武汉,穿起了布衣布裳布鞋布袜,打扮得像清教徒。他当了一件旧棉袄,借了一点债,到各报和师友处走动一番,在商务最繁华的黄陂街,撑起了通讯社的门面。

通讯社是纸糊的房子,到处是洞,寒风透骨。他把脚下的报纸搓成一团,点着,暖暖身体。回忆使自己变成一只在风雨中飘摇的船。他一张一张往火堆里续着报纸,想起林黛玉的葬花同:......

一年三百六十口,冰霜刀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春去难寻觅,......不禁泪流满面。在泪眼中,他看见有一篇董必武引导青年的文章,这文章是去年他专程采写的。对,找董必武去!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把手里的报纸全扔人火中。

他凭记忆,找到湖北省党部农工厅长董必武的家,在门口等着,瑟缩着,面颊冻得红通通的。董老先生!.,你是--我是先锋社的,我采访过你。...哦,请进屋来,你怎么站在积水里呢。董必武迅速打开房门,把贺衷寒让进去。

董必武摘掉棉帽,在贺衷寒身旁坐下。他已40开外,蓄着八字胡,身着布长袍,上面套件马褂。冷热交替,贺衷寒的面孔出现了各种颜色:一半像面粉似的白面颊在笑,而顺着另一半紫红色面颊却流下晶莹的泪水......

贺衷寒声泪俱下,历数了自己和通讯社破产的遭遇。

董必武沉思着望着地板,突然抬起头,感叹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个学生去办通讯社的确难以持久。现在有那么一个教授在文章里写的是劳工神圣,在课堂上讲的也是劳工神圣,却坐着轿子,让两个劳工抬着他这个神圣。你们报纸可不能替这种教授鼓吹。

贺衷寒心里一惊:董必武指的教授就是戴季陶,前几天,他还随戴去武汉大学听讲,回来写了一篇赞扬的通汛,莫非董必武不喜欢那篇报道?他急忙说道:等我再办报的时候,定将这种神圣揭示出来。可现在警察厅要取缔先锋,我也走投无路。真感到天地之大,无我立足之地。想下乡种田,无田可种,想披发入山,无山可人。先生,你给我指条活路吧!

革命大业不会一蹴而就,斗争还很艰巨复杂,你应该做充分的精神准备。国民革命不仅需要农工运动,尚须军人运动。你是有为青年,现在广州大本营正在招收军校新生,你可以前去投考。

我的志向在文......您能否介绍我去宣传部P17贺衷寒询问道。

现在广州已聚集了许多像你这样的热血青年。可以预料,黄埔军校将造就一代新军。

我对军事一窍不通。

黄埔军校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理论与实践结合,你不必担心学业。

要能免考入学......

我可以把你的情况转告廖仲恺,让他出面给你介绍。董必武说着,就坐在写字台前书写,把信折好,交给贺衷寒。嘱咐道,你直接去找军校筹备处的廖仲恺或者邓演达。现在,请你在这里稍等,我给你准备点晚饭,早些启程,明后天就能到达广州。

贺衷寒看着信封上苍劲的墨迹,对董必武的热情推荐和接待反而感到意外。同时,一星期来法庭的传汛,警察厅的交涉所积蓄的疲劳和愤懑,顿时在全身发散开来。

太古公司一艘又脏又乱的渡轮刚一停靠码头,狭长的梯板刚把码头和船连接起来,陈赓等二十几个在长沙录取的考生,就兴冲冲地登上堤岸,互相高声叫喊,以示心头的喜悦。

这批考生是在长沙育才中学专试时认识的,都是些热血青年,一见如故。来广州之前,大伙知道陈赓在湘军当过四年兵,又在铁路上谋过差,聪明机灵,而且热情豪爽,一致公推他为领队。每人筹借z十块光洋作路费,买了最便宜的火车四等车票和轮船统舱票。当时长沙到广州没有直达车,只得由湘汉铁路去汉口,由汉口乘船东下到上海,再由上海乘船去香港,由香港换船到广州,路上走了二十多天。

他们把行李靠在一起,侍候接待的人。虽然广州的气氛与长沙不一样,码头上就有人公开出售革命读物,政府的兵也和颜悦色地走来走去,可眼见着接船的人一批批离开,空旷的码头只剩下他们一堆人,大家不由性急起来。找人打听,满口粤语,一句也听不懂。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讲普通话的人,那人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这伙穷学生,许久才说:像你们这个样子,一般旅店都不会接待的,只有到华宁里试试,那里有些便宜客栈。

他们急忙赶到华宁里。

这条巷子大都是住家户,有十几家门口挂着客店的牌子。他们选中一家住下。每家都有七八问房子,每间可住三四人。大家累了,先住下,我去弄饭吃。陈赓向柜上付了钱,挨个房间转转。他看上去也很疲劳。体型瘦削,仪态很雅致,白净的肤色像个姑娘。但从他深沉的眼神里,可以看见那种决死的勇敢和刚毅。军校到底何时来接?同学们焦急地问。

别急。我马上去打听,先吃饭。

一提吃饭,大家顿时觉得饿了。马上嗅到店堂里飘溢的烟叶、成鱼和米粥的芳香,和这芳香掺在一起的还有马具皮革散发的气味。

陈赓弄来了饭,胡乱吃了几口,匣出外打听。他14岁离家从军,本想继承爷爷的遗志--从一个火头军一直做到湘车师长。可他在湘军拖了四年的德国造,其代价是一身疥疮、饥饿和危险;是视力减退、瘦骨嶙峋和下巴尖尖。然而这四年的枪林弹雨,形成他经得住一切考验的性格,赋予他忍受饥渴的能耐。而在铁路上走南闯北,又教会他深思熟虑。他在湘乡附近的山峦流泉所渡过的童年时代早已预示了他必将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人。

一个月过去了。在长沙招的一百多人都陆续到达广州,住进华宁里。可从来没有人来打招呼,各自带的旅费就快花完了。大家都焦急不安,连一向乐天的陈赓嘴边也燎起了泡。有人打听到程潜的军政部所在地,就公推陈赓、李默庵当代表去见程潜。程潜答应自即起发给食宿费。过了几天,李明灏来谈话,说程潜部长决定要办一所陆军讲武学校,地点在北校场营房,正在修理中,一俟修好,就搬进去受训。未去以前,先搬到关帝庙里暂住,自己起伙可以省一点,管理也比较容易些。

一百多个学生搬进关帝庙以后,除了早晚点名外,依然无所事事。这里没有床铺,也没有木板,就睡在铺有稻草的地上。

有一天,陈赓和宋希濂沿着珠江北岸的长堤漫步。走到南堤码头附近,看见一堆青年围着墙在议沦。挤进去一看,是陆军军官学校《招生简章》:

一、本校为养成革命干部军官,完成国民革命起见,特招第一期入伍生,施以军事预备教育。

二、人伍生期限六个月。

三、投考者须持二寸半身相片三张,中学或与中学相当之学校毕业文凭,及党证或地区党部之介绍书,分赴广州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本校驻省办事处,上海中国国民党上海执行部报名。

四、投考者之资格如下:

A.年龄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内。

B.学历旧制中学毕业及与中学相当程度之学校毕业。

c.身体营养状态良好,强健耐劳,无眼疾、痔疾、肺病、花柳病等疾害。

D.思想中国国民党党员,能了解国民革命速须完成之必要者,或具有接受本党主义之可能性,无抵触本党主义之思想,有本党党员之介绍者。

五、试验之种类:

A.学历试验按旧制中学修课之程度出题,求笔记之答案。

B.身体试验准陆军体格检查之规定,分身高、肺量、体重、目力、听力等项。

C.性格试验用口试法,观察对于三民主义了解之程度和性质,志趣、品格、常识、能力等项之推断,及将来有无发展之希望。六、在广州投考者,无论从何地来试,录取与否,均不发给川资;在上海、开封取录者,则给与川资来粤。

七、入队后,服装、书籍、食费、零用,概由本校供给。

八、本简章之外,关于试验手续、课目调制、成绩等,另有细则。陈赓反复看了两遍,一把抓住宋希濂的手,脸涨得通红:这才是孙中山办的军校,咱们投错胎了!快,去报名吧!

讲武堂怎么办?宋希濂犹豫起来。不管它,考完再说!

条文规定要18岁以上。你几岁?

刚满17。

满了17就算18,我21岁,还可以借你两岁,走!

结果,贺衰寒、蒋先云、陈赓都以优异成绩考入黄埔军校。尤其是在口试中,三人敏捷的反应,流利的口才,犀利的见解,得到了校长蒋介石的赏识,被时人视为黄埔三杰。

2.南下广州

戴春风在家乡蛰居的一年多时间内,中国的政局有如舞台上的魔术表演,瞬息万变。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曹锟下台,被囚禁;段琪瑞赴京组织临时执政府,皖系得势;孙传芳乘机扩大势力范围,成了苏、浙、皖、闽;赣五省联军总司令。不久,奉系军阀张作霖率兵人关,直打到北京,辖制了北京政权。然而在广东,孙中山先生改组国民党,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重新解释三民主义,从而在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建立国民革命根据地,并创办了培育革命军队的黄埔军校,粉碎了商团叛乱,取褥了第一次东征的胜利,使广州革命根据地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成立了广州国民革命政府。遗憾的是,不久,孙中山先生病逝北京,廖仲恺先生亦遭暗杀身亡......

戴春风在家乡深居简出,并密切地关注着政局的变化。他除了让在县城当伙计的弟弟春榜常住家捎些报纸外,自己还隔三差五地乘去县城办事购物之机饱览诸报,或从南来北往的旅客那里打听些消息。对于孙中山在广东建立革命政权之事,他早有耳闻,且听说在衢州联合师范教书的姜超岳已经偷偷地跑到了广州,投考黄埔军校去了;还听说有的浙江青年欲去广州被人告发,便被当局抓去关进了监狱。他也曾想去投奔广州,因他已意识到广东国民革命政府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各派军阀的革命政府。但是广东国民革命政权到底能坚持多久?能否取得全面胜利?这正是戴春风所担心的。所以,一年多来他一真抱着观望的态度,总下不了决心。

这天,他去江山县城联系毛竹、春笋销售之事。事毕之后,天已黄昏,他习惯地沿着文溪河前往距码头不远的悦来客栈歇息。路过文溪高等小学校时,一群少年学子的嬉戏声从河对岸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几个少年正在对岸追逐打闹,另有几个少年站在河中的仰止亭上比赛打水漂漂,搅得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泛起一道道细碎的浪花。

望着这群无忧无虑的少年,戴春风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他和周念行、姜绍谟等同学在这仰止亭商定成立青年社组织同学节假日下乡摘宣传,提倡放足,反封建,以及驱赶迂腐的国文教员等等往事。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雄心勃勃,何等的受同学拥戴!而如今的自己......

想到此,戴春风长长地叹了口气,郁郁不乐地前往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是一幢临街的二层木结构的楼房。楼下进门处有两三张八仙桌,供旅客吃饭饮茶及打牌之用。后厅和二楼均为客房,每个客房内均有两张挂着蚊账的单人床,床上被褥洗得极干净,叠得也极整齐。到这里来的大都是有点身分的乡绅或商贾。戴春风每次进城都习惯住在这里,跟店里的老板,伙计混得挺熟。戴春风一进门,伙计立即笑呵呵地招呼他,并热情地为他沏茶,端洗脸水,让他稍稍歇息一下再回楼上客房。

戴春风边喝茶,边请伙计拿些报纸来。其实,不用他吩咐,伙计也知道他的习惯,早已把近期的本省报纸和上海《申报》都拿了出来。戴春风洗把脸,旋即坐下来仔细阅读报纸。从报纸上他了解到,广东国民革命政府在中国共产党的倡导下,已发布了北伐宣言,表示要出师北上,打垮一切军阀,而已委任黄埔军校的校长蒋介石为北伐军总司令。看到这条消息,戴春风激动得难以自己,禁不住把桌子一拍,忘情地喊道:这可太好啦!

这一拍把茶杯里的水震洒了一桌子,也把在一旁擦茶壶的伙计吓了一大跳。伙计惊愕地转身望他一眼,手忙脚乱地抓过抹布,边擦桌子边问:戴先生,怎么啦?

哦,没什么,没什么......这些报纸我带回客房去看吧。戴春风意识到自己不应喜形于色。连忙卷起报纸,问清房号,就要上楼。可才跨上楼,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人喊道:哎呀!这不是春风吗?

戴春风转过身,一眼就看见店门口站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此人身材较高,着长衫,手提藤条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那双不大不小,眼角微微向上翘着的双眸和那见棱见角的四方形厚嘴唇,戴春风是那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对方的姓名。春风兄,我是毛人风!你认不出我啦?来人正是戴春风高小时的同学毛人凤。

哎呀,人风兄!十多年没见啦,你变化可真大。过去你是又瘦又小,现在竞这么高大啦!戴春风惊喜地跑过去,紧握着毛人凤的双手,一个劲地打量,并连珠炮似地发问道:人凤兄,你这是从哪里来?这些年都干什么?还在边嘉湖小学教书吗?......

毛人凤知道戴春风是个急性子,索性等他问完,才微微一笑说:说来话长啦,还是让我放下行李,喝口水,慢慢谈,如何?我这是才从船上下来啊......

对!对!伙计,我就跟毛先生住一个客房吧。你帮我去买几样好菜,把好酒也快快端来!戴春风从衣兜里掏出两张钞票塞给伙计,又接过毛人凤手上的提箱,就往楼上请。进了客房,戴春风忙不迭地为毛人风沏菜,端洗脸水。毛人凤边洗脸边告诉他说,他头年去广东投考了黄埔军校的潮州分校。可是入学不久,他就得了场大病,只好中途退学。病好之后,本准备重新报考军校,不料又遇上老父病故,他此行便是回乡奔丧***...

戴春风一听他是从广东来,就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原来你老兄是从广东来的?快说说,那边到底怎么样?

毛人凤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推开了,伙计用托盘端着四小盘菜和两小壶酒走了进来,戴春风和毛人风忙抬过靠窗边的小长条桌,帮伙计把饭菜摆好。

待伙计退出之后,毛人风压低声音对正在斟酒的戴春风说:春风兄,依我看,中国革命的朝气在广州,中国革命的希望就是黄埔......接着他把自己知道的有关广东革命政府以及黄埔军校创办、训练、招生等等情况一一相告。说得高兴起来,毛人风还轻轻地哼起了黄埔军校的校歌: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的民众,携着手,向前进......戴春风听得人神,连酒菜也顾不得吃。室内光线越来越暗,他却浑然不觉,直到毛人风提醒,他才点着煤油灯,边喝酒边继续问这问那。毛人凤以往是不太爱说话的人,这天他或许是多喝了两杯酒,或许是老同学相见格外高兴,突然变得能说会道起来。

说完自己的经历,他又把听到的一些情况,比如黄埔军校如何严格训练学生,如何领导学生英勇奋斗,取得两次东征的胜利,以及孙中山先生生前所说的关于黄埔军校的一些话,通通倒了出来。他告诉戴春风,孙中山先生说过:......我们今天要开办这个学校,是有什么希望呢?就是要从今天起,把革命的事业重新来创造,要用这个学校内的学生做根本,成立革命军。诸位学生就是将来革命军的骨干。有了这种好骨干,成立了革命军,我们的革命事业便可以成功......

太好啦!吾辈总算报国有门,前途有望啦!戴春风听到此,兴奋得双手一捶桌子,腾地站了起来,仿佛他已经考入了黄埔似的。

嘘!毛人风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吹了一下.示意他小声点。他这才警觉地走到门口,看看门外无人,才又关门返回桌边说:在这里是得小心点。对了,你在潮州分校见到过蒋介石先生吗?觅过一次。他也是我们潮州分校的校长。只不过,平时是何应钦先生代理校长,主管校内事务。蒋校长还是我们浙江人呢,讲的一口宁波话。

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戴季陶的人?戴春风曾经在报纸上看过蒋介石的戎装照片,总觉得这个蒋介石就是当年在上海交易所见过的那位蒋瑞元。为了证实这一点,他特意先打听戴季陶。此人没见过,但听说过。据说他担任过军校的什么主任。现在军校的孙文主义小组,据说就是根据他的什么主义成立的......果然是他们!毛人风话未说完,戴春风不禁拍案而言。

你认识他们?毛人凤不禁好奇地问。

在上海见过几面。不过他们地位太高,恐怕也不会关照我们这些无名之辈啊!戴春风自然羞于说出自己在上海交易所打流之事,便含糊其辞地答道。

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老同学周念行和姜超岳都在广州,找他们,会关照你的。他们已经是一二期的老大哥啦!毛人凤又告诉一个戴春风意想不到的消息。

念行他也在广州?他可是日本留学生啊!

哦,那里的留学生多着呢!不过小学文化程度的也有。你尽管放心去,一定能考上。毛人凤一个劲儿地鼓动他去广州,并从衣兜里掏H2()元钱放在戴春风面前,说是送给他做路费。

其实,戴春风近来一直在盘算着投考黄埔之事,所以格外关心报纸上的有关消息,现在经毛人凤一讲,心中主意已定。他感激地收入毛人凤送给他的20元钱,并表示几后定将报答。

第二天,戴春风辞别毛人凤,义在县城的熟人及朋友处筹集了80元钱,便匆匆赶回保安村。

路费有了,但母亲和妻子那里尚无把握,尤其是母亲那一关。因为齐卢之战失败后,戴母曾认真地告诫他说,她已口渐年迈,再也不许他出远门了,更不许他再去当兵。戴春风知道母亲向来说话算话,要想闯过母亲那一关可实在不太容易。为此他一路上苦苦思索,可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离家越近,他越犯愁,以至于身后有人喊他,他也没听见,直到对方连喊几声,他才回头。

来人叫柴鹿呜,三四十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军装,连军帽也没戴。他当时是江山县政府保卫团驻保安乡的一个班长。不过,此人一向对戴春风不错。戴春风手头拮据时,他常借钱给他;戴春风遭乡人讥笑时,他总为其辩护说:你们莫小瞧他,他若时来运转,决非一般人口T比呢!于足戴春风~向视其为知己,有什么难处总愿跟他说说。而他虽没多少文化,但毕竟是个老兵油子,见多识广,往往能说出一两句很有分量的话。此时戴春风一见他,没说上两句寒暄话就把自己的打算一股脑儿告诉了他。柴鹿鸣一听,立即拍手称赞:春风,这样好的机会,千万莫错过!我要是年轻10岁,有你那一肚子墨水,我也跟你一起去!

唉!我妈妈和老婆不会让我走啊!我该怎么办?戴春风想让他出个主意。

好办!藏宜他娘平日不都听你的!这次你也只要说服她,偷偷准备好行装,先放在我那里,瞒着老伯母一走了事。事后她老人家也没办法。柴鹿呜把瘦瘦的长脸凑在戴春风耳边,仿佛怕旁人听见似的轻声说着。

老兄,还是你有办法,就照你的办!此言正中戴春风下怀,他高兴得直拍柴鹿呜的肩膀。

当天晚上,戴母领着孙子回房睡觉去了。戴春风温存地望着因操劳家务而眼角上已出现鱼尾纹的妻子,轻声细语地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妻子的脸色就为之一变,惶惑不安的眸子里渐渐涌出了泪水。无论戴春风如何解释,她只是一个劲地低头落泪,一言不发。

这个是极贤良的妇人,可她理解不了丈夫,在婆母面前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她只会哭。

哼!这次让走也得走,不让走也得走!你要是敢告诉妈妈,就奠怪我不客气!戴春风急性子,遇上这种局面他就冒火,索性甩出一番气话,独自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妻子早已下厨房烧火做饭去了。戴春风起床之后,无意中发现自己从县城拿回的那100元路费已不翼而飞。他急得满头大汗,到处翻找。他最担心的是妻子把钱拿走,交给母亲,那他可就很难脱身了。吃完早饭,好容易等母亲领着孙子到菜园摘菜去了,他才忙不迭地把在厨房洗碗的妻子一把拖进卧室,怒冲冲地吼道:你把我的钱放哪里去啦?赶快给我!不然我打死你!

你打吧!打死我,我也不给你!妻子怯怯地望着他,但语气很坚决。这大概是她进戴家以来,第一次违背丈夫的意愿。昨夜,她整宿未曾合眼,鼓足了勇气,才想出这万般无奈的一招。 戴春风急得把她的手臂一甩,跺着脚吼道:你!你这个鬼婆娘,你是想让我就这样不死不活地守你一辈子?......他越想越气,恨不得真给她两下子。但一见妻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想起她在戴家千辛万苦,又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压低声音哀求道:秀丛,我眼看就30岁了,若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永无出头之口了,你就忍心看着我无声无息地老死乡里?

这几句倒还真起了作用。毛秀丛的口气松动了一些。她含着眼泪,委屈地说;不是我不愿让你出门,只是你前脚一走,婆母回头就会责怪我,骂我没能耐,连个丈夫也拴不住......说到伤心处,她索性掩面痛哭起来,哀求他:你就不能看在婆母和儿子的份上,不再出门?

戴春风本也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虽说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妻子并非是理想伴侣,但十多年来,她以她的温顺、体贴、善良、勤劳,给他带来了多少安宁和温馨,为他承担了多少责任和义务!他确实依恋她,需要地,尽管他这种情感很少表露,但内心深处确实是感激她、尊重她的。此时此刻,他完全体会到了妻子内心深处的委屈与痛苦,深感自己对不起她,便也忍不住鼻子发酸,喉头发紧,泪水衔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动情地把妻子搂在胸前,哽咽地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受了不少苦。我这次出门就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闯出一番事业,让你和妈妈也过几天舒心子......说着说着,戴春风的眼泪也止不住滚落下来。

戴春风的眼泪比他的怒吼更加使妻子为之震撼。十多年来,她很少见到丈夫如此动情,更难见到丈夫落泪。她的心早软了,没等丈夫再说什么,也顾不得抹干自己的眼泪,就忙不迭地从自己的枕头套内掏出100元钱,同时还取出自己结婚时佩带的金簪,一并捧到丈夫面前,含泪说道:我所有的私房钱早给你花光了,只剩下这支金簪,你带上吧,万一路费不够,也能派些用场。只望际这次多少能有些成就......

戴春风感激地捧着妻子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连几天,妻子早起晚睡,暗中为戴春风缝制了两套新衣和一双新布鞋,并准备了其他上路所用之物,让丈夫分儿次悄悄地送往柴鹿鸣处。这天夜里,夫妻俩依依不舍地相互叮咛嘱咐,直到呜叫头遍,戴春风才告别妻子,轻轻地走出家门,毛秀丛强忍着眼泪,目送他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雾之中......

此时此刻,整个保安村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鸣鸣狗吠之声。不知为什么,这次出门戴春风心中总有一股难以言状的兴奋,又有一种莫名的依恋。他出了家门之后,并不急于赶往村口与柴鹿鸣碰头,而是站在街头,久久凝视着尚在灰蒙蒙晨雾中酣睡的村庄,默默地告别生他养他的故乡和母亲,暗暗地发誓,不闯出一番事业,不混出个人样,决不返回故里!

春风!你站在这里干门么?柴鹿鸣在村口等得不耐烦,沿路找了过来。

鹿鸣兄,让你久等啦!戴春风接过对方手中的行李卷,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还以为弟妹变卦了,不让你走了呢柴鹿鸣开玩笑地说着。但此时的戴春风哪有心思开玩笑,他背好行李,就要走。柴鹿、呜一把又抢回行李卷说:我先扛着吧,你要走的路还远呢!

柴鹿鸣一直把戴春风送出村子,这才紧握着他的手说:这次进军校,一定要争口气,找面红旗回来!可莫像过去一样。两手空空哟!

放心,鹿鸣兄。这次我不闯出点颜色,也没脸面再见你。你待我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我若有出头之日,定将报答!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一路上,戴春风时而乘车,时而坐船,无车无船就靠两条腿走,饿了就啃几妻子偷偷为他准备的干粮,困了就近找个旅店或农舍住宿。他这样日夜兼程,足足走了20多天,才来到他心目中的革命圣地--广州。

5月的羊城,繁花似锦。红红绿绿的革命标语比比皆是;三三两两身着军装的青年来来往往,呈现着一片朝气勃勃的景象。戴春风一踏上广州,立即就被这革命摇篮中那轰轰烈烈的神圣气氛感染了。他深切地感到,广州的天空比别处的更晴朗,广州的太阳处的更明媚。他那由于十多年坎坷经历及在孙传芳等军阀统治长期压抑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舒畅起来。他习惯地找了家干净宽敞的旅馆住下,痛痛快快地洗完澡,穿戴整齐,就按毛人凤告诉他的地址去找周念行。遗憾的是,周念行第一、二、三期毕业的黄埔生,大概被拉到野外训练,做北伐的准备去了,连姜超岳也没能见着,这不能不使戴春风有些扫兴。

不过,更让他扫兴的是,黄埔第五期的招生考试刚刚结束,而第六期的招考时间尚未确定。这不能不使戴春风忧心忡忡。他担心等候时间太长,在这举目无亲的广州,旅费花光又怎么办?即便坚持到考试,万一考不上,又该怎么办?不过,这种种烦恼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决心已定,无论等多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决不退缩,一定要考上黄埔军校。主意一定,他立即搬出那家较为昂贵、舒适的客栈,迁往宏兴客栈。

这是一家传供穷学生居住的便宜客栈,每日只交三四毫钱即可付清食宿费。不过这家客栈的居住条件确实很差,它夹在一条终年潮湿不堪、腥臭熏天的小巷里。这小巷,是专门经营水鲜海味的。由于经营海鲜的小贩们往往是楼下做铺面,楼上住家,所以一走进巷子,脚下就是黏糊糊的泥水,头上贝Ⅱ飘着住户们晾晒的像万国旗似的农裤,空气中从早到晚都弥漫着一股鱼肉的腥臭。

自幼酷爱于净整洁的戴春风虽然厌恶这种环境,但为了最终目标,他咬着牙忍受着,每天坐在那狭小且架着两张上下铺的客房内埋头复习,自学那些初中生才学的数、理、化等功课,不懂的地方就向住宿在这里的初高中学生请教。那些十来岁的小青年们知道这位已为人父的老大哥是来报考黄埔的,也都愿意帮他的忙。凭着戴春风的聪明和勤奋,三个月时间内,他总算把该考的功课都学习了一遍。

然而,他身上那本来就不多的钱也花光了。他几次想卖掉那支金簪,却又有点舍不得。这金簪能使他想起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口,想起夫妻之间盼睛爱,想起妻子对他无微不至的体贴和殷切的希望。每当他在这人地生疏、语言不通的南国感到孤独、寂寞之时,看看这支黄澄澄、沉甸甸的金簪,他心中就会感到一丝温馨,一缕安慰。在这茫茫的大千世界里,除去母亲之外,毕竟还有一位弱女正在关心着他,思念着他啊!所以,他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轻易卖掉金簪。

然而交食宿费的期越来越近,囊中所剩无几,他便决心到码头或店铺去找些零活干千。可是,当时从各地来投考黄埔的青年成千上万,像戴春风这样囊中羞涩的声年又何止一人?准不打算找份零活于干?更何况年已30的戴春风,早已非当年浪迹沪杭等地之时那放浪形骸的流浪汉了,他如今显得清癯、白哲、老成持重,倒很像一个文弱儒雅的教书先生。码头的重活没人找他干,店铺的零碎杂活,不便让他干。所以他找来找去,都被对方客气地拒绝了。

不过,戴春风并不因此而气馁。广州的革命气氛如同兴奋剂,总使他兴奋不已。特别是这年7月,他从传单、标语上得知了北伐军已挥戈北上并节节胜利的消息,就更加激动了。

此时此刻,他遗憾的是自己没能早来到这里,没能赶上参加北伐战争。但他坚信自己考上黄埔之后,将会大有用武之地。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考上黄埔,只有考上黄埔,自己的理想、抱负才能得以实现,将来才有脸面回去见妻子、母亲和好友柴鹿鸣。所以,他抱定决心,无论等多长时间也不能打退堂鼓。然而愿望终归是愿望,现实终归是现实,眼下怎么办呢?

这天,戴春风在外奔波一日,仍然一无所获。由于交费的期限已过了五六天,老板娘早已停止供应他的伙食,他不得不天天去门外的小饭摊上花两个铜板买包荷叶饭或腊味饭充饥。他刚走到客栈门,不意遇见了面包深深的老板娘。由于天热,那胖得像面口袋似的女人,穿着一身短肥短肥的玄色香云纱裤褂,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大蒲扇不停地扇动着。一见戴春风,她就似笑非笑地说道:戴先生,现在总该交食宿费啦!我这小客栈可赊不起啊!

师徒婆,你就再宽容几日吧,我不在店里吃饭,只占个床位!戴春风学着广东话称呼她,并和颜细语地向她解释。

不知是戴春风的江山口音让地老娘费解,还是由于没有要到钱让她恼火,总之戴春风话没说完,她便用蒲审指点着戴春风嚷道:先生,我这不是济贫院,今天不拿出赢块钱房钱,就从这里搬出去吧,不要在这里耍无赖......

老板娘的吵嚷声引出了好几个青年学生,他们好奇地打听着。老板娘仿佛更来劲了儿,吵嚷得更凶。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又不是想赖你的账,不过让你宽容几日嘛!明天我一定把钱给你就是了!当着这些年轻娃娃的面被她如此羞厚,戴春风顿时脸臊得通红,他决心--哙儿就上街去卖掉金簪。

老板娘仍然不依不饶地嚷道:不行!你今天就得把钱拿来!行啦!这五元钱我替他付了。围观的人群中一位个子瘦小的青年见戴春风被老板娘逼成这样,很是同情,便毫不犹豫地掏出五元钱塞在老板娘手上。那女人见了钱,铁板似的胖脸顿时烟消云散,似笑非笑地嘟囔句什么,扭扭地走了。

这突然的变化,戴春风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此时他仍气得发蒙,只认出这青年是头一天才住进他隔壁客房的新客,却想不起应该向他道谢,就愤愤地一甩袖子走了。直到他在街口找了个钱庄,把金簪卖掉,换了几十元钱之后,才想起应该好好地谢谢那位青年。

当天晚上,他轻轻地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客房内,那瘦小的青年正与另一位身材粗壮的青年一起在灯下促膝而谈,见戴春风进来,便都站起身来招呼他,并主动地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俩也是来报考黄埔军校的。瘦小的青年叫徐亮,江苏无锡人;另一个青年叫王孔安。他们都是听到北伐军相继在湖南等她取得辉煌胜利后,才偷偷跑出家门来投考黄埔的。三人一见如故。因为戴春风比他俩年长好几岁,所以徐、王二人都尊他为兄长,那日之后,便与他形影不离,成为奠逆之交。

由予北伐军的节节胜利,全国各地投奔广州的青年骤然增多,军校人伍生部终于定于8月底、9月初招考第六期的第一批学员。考场就设在广州惠爱东路的中山大学,先口试,后笔试。口试的题目因人而异,笔试的内容却是相同的:作文、数学、理化等。口试时,主考老师问他的经历后,问他为什么要报考军校?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师表示满意。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笔试太差劲。他毕竟初中只上了三个月,数、理、化没基础。

更不幸的是,他对新三民主义的内容,以及什么《建国大纲》、《建国方略》、《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等书,看都没看过,而作文的试题便是《试阐明三民主义为何能救中国》和《三民主义之主要内容是什么?》他对卢旺达一民主义倒是背得挺熟,所以只能用民族、民权、民生等观点来阐述。

发榜之日,戴春风与徐、王二人一道,同去看榜。三人既紧张又兴奋。结果,徐、王二人均榜上有名,俩人忘情地拍手蹦高,欢呼起来。而戴春风前前后后看了两遍,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他原来那带着笑意的长脸渐渐地变红了,继而又变白,最后连他整个人就像木头似的僵立在那里。从离家到考试、发榜,整整等了近半年之久,他万万没想到竟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t

春风兄!还没找着!不会吧?我们冉帮你找找!徐亮高兴了一阵,猛地发现戴春风神情不对,立即意识到什么,连忙拉过王孔安帮着查找,担心戴春风看落了。

戴春风知道他们二位是真心关心自己,但事实已如此,谁也帮不了他的忙。他愣了一阵,趁二位到一旁看榜之际,便转身往回走。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他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该往哪里走。不知什么时候,徐、王二人追上了他,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走着。到拐弯处,戴春风才发现他俩,见他俩为自己的落榜而垂头丧气,心里很感内疚。他强笑着搂着二人的肩膀说:走!我请两位老弟喝酒去,为你们庆贺一下。

春风兄,改日吧!我们......徐亮知道,这是戴春风不忍让他俩扫兴,才故作欢颜,所以极力推辞。

我看喝两杯也好!放松一下,再想想办法。春风兄盼了半年,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啊!王孔安似有所思地说道。

唉!我看也没脸面回去了,不行的话,就到北伐军中去当兵算啦!说着,他们进了家小酒店。

春风兄,不能泄气啊!孟子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嘛!徐亮故作轻松地说笑着,想以此来宽慰戴春风。说到此,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手匦脚地冲戴春风说:哎呀,我们怎么就没想到?春风兄,你可以再考一次嘛!我们帮你补习!如何?

原来,第六期入伍第一批招考时,北伐军已攻占了汀泗桥、贺胜桥。这是打败直系军阀吴佩孚的决定性的两次战役。就在这莹报频传之际,中国共产党为了促使北伐战争胜利发展,发表了《对于时局的主张》一文,号召全国人民热烈响应和支持北伐军。这样一来第六期第一批学员刚考完,各地来报考的青年又有不少,军校入伍生部决定9月底再招考第二批学员。这消息戴春风等人都知道,但他们原指望一次考中,并未放在心上,刚才一见戴春风落榜,都有些发蒙,便谁也没想到这一层。经徐亮这一提醒,戴春风心中顿时为之亮,但他并没有马表现出自己的心情,反而有所顾虑似地说:再考一次?让他们认出来怎么办?

嗨!你不会改个名字!那么多人,他们哪能认出你?王孔安一旁出着主意。

对!改名字!改个有意义的。春风这个名字既不好听,又有点像女人名字......徐亮也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

于是三人围绕改什么名字讨沦起来。戴春风看到这两个好朋友如此为他着想,并不因他俩高中,自己落榜而轻慢自己,深感友谊之珍贵。同时,他也想起了以前抱逃避官府通缉而改的名。于是说道:我还有一个别名,叫戴笠,意为交朋结友不能以贵贱而论。

好,这名字不错,很有诗意,很高雅,听人说,人的名字可重要啦,有人一改名字,顿时就时来运转!王孔安边喝酒,边发表自己的高论。

他的话一出口,戴春风脑海里立即闪现出当年报考衢州联合师范时,集市上那算命先生说过的话:你虽属双凤朝阳格,而且五行中金、木、火、土齐备,但命中缺水,有偏枯之像你须将名字改为带水字的,方可逢凶化吉,大展鸿图......

想到此,戴春风觉得算命先生的话或许有一定的道理。当初自己不愿听他的,不肯改个名字,命运一直不济,如今何不按他的谨法改个与水有关的名?他喝了两口酒,稍加思索后笑着对徐、王二人说:我想好啦!再报名时,我就这样写:姓戴名笠字雨农。以前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水,要用名字补,这雨农,想必水是够多的啦!说完,他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此时此刻他对算命先生的说法还是半信半疑,只是觉得既然现在不得不改名字,何不按他的说法去改呢?人到穷途末路之时,难免要讲点迷信了。打这以后,戴春风便正式改名为戴笠,字雨农,并以此名又一次参加了黄埔军校的考试。.

一个多月以后,黄埔六期第二批招生考试发榜,戴笠名列前茅。他本人自然是欣喜若狂,徐、王二人亦为他高兴,并不时地跟他开玩笑说:春风兄,哦,不对!应该是雨农兄!你这一改名字,果真是时来运转啦广大概这就是命吧,此时,他似乎对这一点也深信不疑了。

3.黄埔小字辈

黄埔第六期共招收了4400人,徐、王二人被分配到入伍生部第六期一团二营七连;戴笠被分到入伍生部直属团十七连。当他们领到新发的军装时,都忍不住立即穿上,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地自我欣赏。五六期的学员比前几期神气,他们发的是苏式黄卡叽布军装,再配上宽皮带、大盖帽,确实威风。年轻的学员们是在欣赏自己身着军装的英姿,而戴笠却把这身军装看成是一对供他腾飞的翅膀。他强烈地意识到,一切都刚刚开始,自己必须处处小心,步步留意,不能有些许差错。记得当年那位算命先生解释小黄雀啄出的鄂张黄纸签上的话一遭逢暴雨,必非池中物时曾说过:你将来一旦遇着贵人提携,或是好的机遇,就一定能飞黄腾达,决不会久居人下......如今,贵人虽未遇上,但这震撼世界的北伐运动,不正是一场暴风骤雨吗?不正是自己飞黄腾达的绝好机遇吗?

进入黄埔,是戴笠一生中的第一个重大转折。没有黄埔生的经历.也就没有后来赫赫一世的戴笠。戴笠后来回忆进入黄埔这一件事时说:要说我倒霉吗?也不算倒霉。要说我不倒霉吗?论黄埔资历总不如人而倒霉了。这些话听起来颇有无头无尾之感,其实说穿了,说倒霉,是指到黄埔太晚,没有成为军校前几期的老大哥,资历不如人罢了;说不倒霉,是指假如没有选择人黄埔这一条道路,那就什么也谈不上了。虽然是一趟末班车,但幸运的是有了这趟末班车,才有以后的一切荣华富贵。

戴笠考入黄埔军校后擞编人入伍生第一团第十七连。当时,由1926年3月中山舰事件引发的国共两党的斗争,至戴笠人校时在黄埔军校的师生中已经愈演愈烈,有时几乎到剑拔弩张的程度,并很快在黄埔六期学生中逐渐反映出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议论,争论问题,形成不同的圈子。戴笠从不谈论政治和国共两党斗争的问题,更不参加学生之间的争论。表现出他的成熟、老于世故和狡诈。入伍半个多月时间,从官到兵他部已经熟悉。他不吸烟,却随身带着火柴、纸烟之类;他能喝酒,也因此常请人,兰花豆、花生米、西瓜子等随身带。在校夜自修期间,他常常溜出校门,买花生米、老酒之类,请一些与自己谈得投机的同学在宿舍里一边喝酒,一边胡聊。戴笠尤其对官长能察言观色,通过其一言一行,分小时。这四个小时的立正、稍息,摸、爬、滚、打,活动量是相当大的。这种训练无疑是培养军人体力、意志必不可少的环节,也是对入伍生最严峻的考验。在这种严格的训练下,许多身体差、意志薄弱的青年,往往就被淘汰了,还有的病例了,甚至还有个别的开了小差。

戴笠虽属壮年,也常常感至9力不能支,但他牢牢记住孟子的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无论多苦多累,他总是咬牙忍着。而且闲暇之余,他就苦读教材,并认真研读了《曾文正公家书》、《曾胡治兵语录》和《俾斯麦传》。因为他听说校长蒋介石最佩服清末镇压太平天国的主将曾国藩、胡林翼和德国18世纪的宰相俾斯麦,很爱读曾国藩均著作和《俾斯麦传》。戴笠通过对这些著作的研读,渐渐摸出蒋介石的一些执政思想。他觉得蒋介石重视黄埔军校,是受曾氏先的影响,而蒋介石率部东征、北伐,同是如同俾斯麦当年推行铁血政策,发动丹麦战争、普奥战争、普法战争一样,是为了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结束封建军阀割据的局面。他越来越崇拜曾国藩和俾斯麦,也越来越崇拜蒋介石。他认为曾氏与俾氏是古代的英雄,而蒋氏则是当今的豪杰。特别是当北伐军胜利进军上海,打败了孙传芳,浙江等省已被北伐军所占领之后,他对蒋介石更是崇拜之至。

不过,戴笠并未把自己的想法轻易地说出来。因为当时共产党和国民党右派势力的斗争在学生中反映得非常激烈,而且入伍生部的主任和连队的一些领导、同学都是共产党员。军校内以共产党员为主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和以国民党右派势力为主的孙文主义学会一直存在着激烈的冲突。他虽然没有加入孙文主义学会,但是他内心的天平是倾向孙文主义学会的。以往,他与共产党无任何接触和了解,所以一直认为孙山创建的国民党才是惟一的正统的政党,而且他还听说,孙文主义学会实际上是在戴季陶理论的指导下诞生的。尽管他当时还没有看到过戴季陶所写的《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的小册子,但在个人感情上总觉得交易所那个善待自己的和蔼、斯文的同乡,总要比为工人、种田人说话的共产党人高明。不过,一直到四·一二蒋介石推行清党政策前夕,他都是抱着一种冷眼旁观、深藏不露的态度。一直到四一一二前一个来月,三期毕业的胡靖安、陈超等出现之后,他才渐渐地把自己真实的思想暴露了出来。

1927年初,由于前几期的学员大部分上了前线,维持广九沿线治安的责任就落在了第六期入伍生的肩上。戴笠所在的十七连和其他三个连队,被派往东莞,边维持治安,边操练。这正是初春的黄梅季节,阴雨绵绵,除了站岗值班的学员外,大都在营房内休息,看书。这天,连长带来两个中年军人,其中一人矮小而强健,另一位较高且白皙。连长介绍说:这二位是我们三期的学长.老大哥,现在是入伍生部的监察干部,特地来连队了解情况的。同学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他们谈谈。后来,那个矮个子自我介绍说,他叫胡靖安,而另一位叫陈超。

胡、陈二人在连队住了几天、分别我一些同学谈话。这天,戴笠正在宿舍看《曾文正公家书》,胡靖安大咧咧地走过来笑道:老弟看什么书?当戴笠把书的封面翻给他看时,他满意地说:嗯!不错,这正是校长爱不释手的书。怎么样?你看后有什么想法?戴笠不知他的来历,也不肯轻易表态,故避重就轻地说:我觉得文正公的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天下人恐怕也只有他有资格写出那样的对联。说着,他便微微摇头吟道,粗茶淡饭布衣裳,老夫享了;齐家治国平天下,儿辈为之。

说得对!若无曾劫刚这位博学多才的老夫子,恐怕也教育不出曾国藩、曾国荃这样的子哟。要不然,校长怎么对曾氏父子推崇备至呀!胡靖安见戴笠谈吐不俗,一副城府很深的样子,很是欣赏。

戴笠见他每句话都离不开校长,仿佛他与校长挺熟似的,心里就有了几分底。当胡靖安问他毕业后打算干什么时,戴笠立即毫不犹豫地大声说:我想给校长当警卫。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一些同学不禁哈哈太笑起来,有人甚至嘲讽地说:雨农啊雨农,你也太没出息啦!校长培养我们,难道只是让我们去给他端茶、递水、扫地、当听差?!

这有什么不好?校长统兵打仗,理万机,还有比卫护校长安全更重要的吗?我若能给校长当听差,就是莫大的荣幸!戴笠竟毫不脸红,回答得理直气壮。

在座的同学大都嗤之以鼻,而胡靖安却认为戴笠正是他要找的联络对象。他认为,只有像戴笠这样崇拜蒋介石的人,才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暗中送给戴笠一本戴季陶写的反共小册子《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叮嘱他不要让其他同学看见,并让他暗中注意连队里共产党员的活动,及时向他汇报。

戴笠对胡靖安的举动和谈话,深感惊慌。此时此刻,他还不愿卷入学生中间的派系的斗争漩涡,而且他早就昕人说过,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曾批判过戴季陶,说他未经中央委员会许可,即以个人名义发布《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一书,以至发生不良影响,惹起党内纠纷......并要促其反省,不可再说,禁止三年不得作文字。所以戴笠尽管个人感情的天平倾向戴季陶,但他还不想以自己的前程去冒这个险。他犹豫地指着那小册子对胡靖安说:这小册子,听说是反中山先生新三民主义的。校长不是也反对这小册子吗?

老弟,你别太迂腐啦!校长反对?为什么那次会上开除了谢持、邹鲁的党籍,而戴先生却能仍当他的国民党员、宣传部长?不瞒老弟说,校长让我和陈超从武汉返回军校,不是没有目的的,你按我说的办,不会有错。当然,你不要轻易暴露自己......胡靖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启发似地点了点头。

戴笠的脑子是何等机敏!他一听是校长让胡靖安返校并传达旨意的,便立刻想到,那么胡氏一定是蒋校长的人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胡靖安派给他的任务,一发现共产党学生的活动,就立即报告,并且连那些常接近共产党学生,常看《向导》、《中国青年》的同学,也自口被他汇报到了胡靖安那里。

说起来,胡靖安还真是蒋介石派回广州的。原来,蒋介石率北伐军挥戈北上之后,总担心共产党乘机掌握他苦心经营的黄埔军校。他曾一度把思想左倾的教育长邓演达调往前线,改派方鼎英为教育长。方鼎英是个典型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易于驾驭。不过方鼎英毕竟是个忠厚长者,对于学生,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都一视仁。因此,蒋介石还是不放心。北伐军到达武汉之后,他立即派自己心爱的学生胡靖安、陈超等人返同广州,暗中联络非共产党学生,监视或限制共产党在军校的活动,为后的清党做准备。所以,胡、陈等人方敢有恃无恐地四处活动。

戴笠跟胡靖安挂卜钩后,除对连队的共产党员暗中监视、及时汇报外,还认真地学习了戴季陶的那本反共小册子。他对书中所宣扬的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共产党害了空想病,足一群无政府主义的信徒,以及反对国共合作,反对工农进行阶级斗争,把共产党视为癌肿等观点,均能接受,而且觉得言之有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国共合作的局面迟早会破裂,因此,对后来的四一二清党之事,戴笠毫不惊诧。

这是4月15日的清晨,起床号像往常一样划破寂静的晨雾,人伍生们像往常一样迅速、紧张地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起床,整理内务,跑步到操场集合。灰蒙蒙的晨雾中,连长的脸沉得像块铁板。他目光犀利地扫了一眼整齐排列的学员,声音低沉而冷峻地宣布:共产党阴谋暴动,在莞东成立了军事委员会。现奉校长命令,进行清党。凡共产党员者,向前三步!

操场上顿时死一般寂静。大多数人伍生部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蒙了。大家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戴笠却毫无表晴。

是共产党员的站出来!连长又一次命令。这时,队列里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几个早已暴露了的共产党员。连长看了看这几人,又掏出一张名单,点了十来个人的名字,让他们也站出来。这些人大都是平日表现较活跃,与那几个共产党员关系密切的人。好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点到他们,但戴笠心里清楚,这都是自己平日向胡靖安汇报时提到过的一些人。他们有的确实是与共产党员打得火热,而有的只是看过共产党办的《向导》、《中国青年》等杂志。后来,这些青年都被带走了,有的关进了监狱,有的被集中囚禁到了珠江中流停泊的两艘轮船上。戴笠对他自己的第一次告密,开始还有些不安,但很快在胡靖安等人的影响下,渐渐释然了。不久,胡靖安被蒋介石任命为人伍生部的政治部主任,并取得了军校清党委员会的权力。他利用职权胡作非为,凡是他平日看不惯的人伍生,就捏造个莫须有的共党嫌疑的罪名,把人押起来,搞得学校乌烟瘴气。

此时,第六期入伍生第一期训练期满,调回到校本部进行考试。考试及格者方能继续分科学习。这期入伍生最初共招4400名,到分科学习时,只剩下了1500多人。那两千多人有病退的,有开小差的,有清党后被捕的,也有考试不及格被淘汰的。戴笠总算考试及格,得以升学。此同时,蒋介石闵考虑中原作战需要骑兵,故电令黄埔第六期增设骑兵营,戴笠等300名体魄强壮的学员便被选人。骑兵营中的戴笠,自以为比同期学员又高了一等,加之有胡靖安等人的赏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他一改以往被动、谨慎的态度,主动进取,开始发挥自己那压抑已久的演说才能,大谈对局势的看法,大谈清党的必要性,大谈国共两党破裂的必然性,其理论依据不外乎是戴季陶的那一套。他的这些演讲,倒也吸引了部分同学,更得到了清党后被国民党右派把持的校党部的赞赏,不久就被推选为骑兵营的党部执行委员。这项任命虽说无足轻重,但在戴笠的心目中,这是他实现梦想的一个阶梯。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胡靖安、陈超等人自恃有蒋校长撑腰,多行不义,他们不仅滥抓学员,连教育长方鼎英也不放在眼里。他们在《黄埔日刊》上连篇累牍地攻击他,说他有意放走共产党员、原政治总教官并任校政治部主任熊雄,破坏清党。方鼎英很恼火,但他知道胡、陈是蒋介石偏爱的学生,对他们也无可奈何。不久,方鼎英接二连三地接到许多被胡靖安等人陷害、关押的学生的求援后。看到学生们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诉说,这位忠厚长者再也忍无可忍了。他亲自跑到南京,向蒋介石提出辞呈,若不获准,他便要对胡靖安等人实行纪律制裁。此时,蒋介石已因清党而遭到国民党内许多进步人士的反对,南京、武汉实际上已成分裂之势,他自顾不暇,自然不会为一个学生而得罪方鼎英这位本陆军士官学校的老同窗。他安抚方鼎英说:你是教育长,对学生和军校的任何问题,都可以照章处理嘛方鼎英有上方宝剑在手,于是返校后立即决定制裁胡靖安等人。胡靖安闻讯,便销声匿迹,逃往南京,投奔蒋介石去了。戴笠帐然若失,胡靖安走后不久,戴笠所在的骑兵营也奉蒋介石之命开往苏州集训,离开了黄埔。

4.溪口之行

一路上,戴笠对自己的前途还是充满了信心。他觉得自己作为蒋介石所偏爱且仅有的一个骑兵营的成员,将来必受重用。况且骑兵营300多学员中,自己岁数摄大,也深得营长沈振亚的赏识,若有提升之机,定能平步青云。

然而,事与愿违。骑兵营到达苏州不久,蒋介石迫于各方面的压力,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于1927年8月14日在上海发表了辞职宣言,并带着自己的亲信侍从返回了老家浙江溪口。这就是蒋介石的第一次下野。

蒋介石一下野:刚刚组建不久的骑兵营,便如同孩子没了娘,行政上无处接洽,经费电无处领取,沈营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与广州校总部联系,得到的回答是,离校学员的安置、经费问题,尚在研究之中,让他们先自己设法解决经费问题。沈营长觉得这种局面应及时向蒋介石汇报。蒋介石虽然下野了,但毕竟还是他们的校长。而且,蒋介石只不过辞去了革命军总司令之职,并不等于永不参政。所以,他便特意派了他最赏识的戴笠和另一个学员,代表骑兵营去溪口陈情,希望蒋介石早日复职。 .

戴笠虽然对蒋介石的下野感到很震惊,但他也同沈营长一样,认为像蒋介石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一蹶不振,自己若能在他危难之际,向他表示忠诚,一定能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这对自己将来的前途肯定有好处。这就如同孙中山先生被陈炯明逼离总统府,在永丰舰上避难时,蒋介石跑去追随左右,从而得到孙中山先生的信任和重用一样。他明白,自己此行必将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溪口乃浙江奉化县一个小镇,距宁波不过三四十公里,并有公路直达镇上。全镇的六七百户人家,大都居住在沿剡溪北岸的一条三里多长的街旁。街上多为平房,间或有几家杂货店、米面店、饭铺和茶馆。蒋家的丰镐房为二层木楼,位于这条街的东头,大门面街临水,并与对岸的笔架山遥遥相对。

戴笠等人到达之时,蒋介石已去了附近的四明山雪窦寺。蒋介石的长兄蒋锡侯,让副官安排他们在丰镐房住下。戴笠以为蒋介石不屑见他们这些无名小辈,故以去寺庙礼佛为托词,便疑惑地问那副官:校长也信佛教?

副官笑道:太老夫人和毛氏夫人,都是虔诚的佛教徒,校长自幼就信。他说着,看到戴笠疑惑的目光,又接着说,校长每次回来都要去雪窦寺跟太虚法师单独谈好长时间呢。这次校长要在那静憩一阵子。

哦!我们有事想向校长汇报,什么时候可去晋见校长?戴笠担心这次又见不到蒋介石,颇为着急地问道。

放心!你们今天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如果愿意,明天可以先拜谒一下太老夫人的陵墓,然后,径直去雪窦寺。副官似乎很理解他的心情。

次日,戴笠等人在丰镐房吃过早餐,便请一名卫上陪他们去拜谒蒋母陵墓。戴笠早就听人说过,蒋介石非常孝敬母亲,母亲去世后,他为其修一座很大的陵墓,并请孙中先生及汪精卫、胡汉民等国民党元老题写墓碑、慕志。戴笠如今既然到了溪口,哪有不去拜谒之理?

蒋母陵墓位于溪几白岩小鱼鳞岙中垄,从丰镐房到那里要走很长一段路。路上,戴笠掏出高级香烟请卫.士抽,并尽量地恭维他,想从他嘴里多听到一些有关蒋介石的情况。

这位卫土并未因主子下野而沮丧,他深知这下野是假,以退为进是真,更何况他早已得知,蒋介石不久将去日本,并已决定带上自己和另外20名卫土一同前往,让他们去日本学习军事,将来学成回国,还愁不受重用?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兴奋。此时戴笠只提了个头,他就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有关蒋介石的情况,以至一些轶闻轶事统统倒了出来。他从自己如何当上蒋介石的警口讲起,一直讲到随蒋东征北伐,就连即将随蒋去日本学习之事也一一道来,说得戴笠羡慕不已,悔恨自己去黄埔太晚,错过了许多接近蒋介石的良机。后来,卫士还讲了一件蒋介石在北伐中的求签之事,这又使戴笠想到,凡事都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原来,北伐军包围南昌之时,总司令部设在南昌城外的牛行车站附近。这天傍晚,蒋介石与参谋长白崇禧外出散步,遇见一座关帝庙,便信步走了进去。此时,一位老和尚从大殿迎出,见蒋介石等人身后跟着几名卫士,知道是大官,立即笑着迎至大殿,并吩咐身后一个小和尚看茶。蒋介石笑着摆手制止。他见香案上放着一个签筒,便含笑上前,一言不发地从中抽出一根签,交给老和尚,问战争胜败。老和尚看签后,笑道:恭喜长官,战争大吉大利。说完,他又看了看签,接着说,但有一句话很重要,要预防剪刀叉。也就是说,要防止切断后路。蒋介石点点头,又伏耳副官,让他送给老和尚200元钞票。回到营地,他即让白崇禧调两团预备部队,靠近总司令部。事也凑巧,第二天夜里,守南昌城的孙传芳部属卢香亭师即派出一部分军队前来袭击总司令部,企图切断后路。当时,预备团尚未到达,只有蒋、白二人的两个卫队进行阻击。战斗打得很激烈,蒋介石卫队的副队长被打伤,白崇禧卫队的队长被打死,幸亏头天白崇禧遵蒋之命调来的两个预备团及时赶到,才很快结束战斗,卢部死伤惨重,还被活捉了1000多俘虏......

听完卫士有声有色的叙述,戴笠等人不禁失声叹道:真是天助校长啊!命中注定,校长不该遭难!

那还用说,总司令即便不是真龙天子,也是庙堂有德。卫士越说越来劲,不信?你等下看看太老夫人的墓穴,就清楚了。蒋母陵墓确实修筑得十分气派。一色花岗石墓碑和围栏,孙中山先生题写的蒋母之墓四个人字赫然墓碑之上,十分醒目。墓碑上方横刻壶范足式四个小字,两旁题有:祸及贤慈,当日梗顽悔已晚;愧为逆子,终身沉痛恨靡涯的对聪,为蒋介石自撰,张人杰书写。另外还有一方由汪精卫、胡汉民撰文,大书法家沈尹默书写的墓志铭,亦是别具一格。

戴笠等人观赏片刻,即走到墓碑前,毕恭毕敬地对着墓碑三鞠躬,然后四周环顾一番。只见北面山峦由远而近,层层叠叠,似长龙般婉蜒而来,到了墓前则微拱起一座小丘,直通山巅,有如游龙的龙头;陵墓的西面山峦一直向东环抱,又掉头向南方奔腾而去,而墓穴的东面则有曲折如飘带般的剡江从南飘来,又转向东南飘去......

好一处山环水抱的幽胜宝地戴笠脱口赞道。他突然想起卫士刚才的话,又接着问道;这墓穴可有何说道吗?

卫土笑道:我等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墓穴的奥妙。但据太虚法师说,太老夫人的陵寝位于龙脉之上。你看这连绵而来的山峰,不像一条长龙?他指指北面的山峦,又指指墓前的小丘,接着说:你看这小山包,像不像一尊大肚弥勒佛?有印山,有明堂。太虚法师说,这墓穴正好在弥勒佛的肚脐上。这里是一方天设地造的宝地,风水极好,子孙后代必大显大贵。戴笠听了,觉得颇有道理,连连点头称是。而同来的另一个同学却略有所思地问:照这么说,校长应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才是。可如今好端端的却又要引退辞职,这......

嗨!这算什么?太虚法师讲,从校长的生辰八字来看,今年是流年不利,犯天狗星,立秋之后冲动,不死也伤。不过校长正在行运,后福无穷,决不碍事,一两年之内必东山再起,权位至贵。这就叫飞龙返渊,腾骧在望......卫土不等对方说完,就抢过了舌头,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说者无心,昕者有意。卫士这番有关求签算卦、风水八字的闲话,把个原本并不甚信神、不甚信命的戴笠说得心中暗喜。现在他倒宁愿信其有,而不愿信其无了。他认为,从公而言,只要校长能东山再起,实行宁、汉合作,继续出兵北伐,就能打败奉系军阀,统一中国,建立统一的中华民国。论私而言,他自己作为黄埔生,定能受到重用,有所发展,而且按算命先生所说;自己亦是属双凤朝阳格,只要得到贵人提携,定能大富大贵。现在自己也已改名换字,弥补了命中五行缺水之不足,只是那命中的贵人却还一直迟迟未曾出现,莫非就是蒋介石吗?戴笠越想越兴奋,此行真乃天赐良机啊!他决心要在晋见蒋介石时,给对方留下个良好的印象。那么,提不提当年的上海交易所呢?戴笠反复权衡,却一直拿不定主意。

拜谒完蒋母陵墓,卫士即领着他们沿一条石板小径,直往雪窦寺而去。该寺乃四明山区的一座名刹,始建于东晋年间,寺庙规模不大,气势却非同寻常。它位于群山众壑之间,且有两道溪水从寺后的山顶蜿蜒而下,环寺两侧汇于寺前一荷花池中。远远望去,寺庙上下,云烟缭绕,真若蓬莱仙境一般好一个佛地洞天!戴笠又禁不住大声赞叹道。

这还用说,总司令每次返乡,必先在此小憩数日。卫士说着,加快了脚步,并回头又说,你们慢慢走,我先去通报总司令。

卫士一走,戴笠等人无心观赏,也快步往寺庙走去。就要见到蒋介石了,戴笠心里又紧张又激动。他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见了校长切不可造次鲁莽,一定要给校长留下个好印象。

他们站在寺内两株约有四人合抱那么粗的白果树下,稍等片刻,卫士即来告诉他们,总司令同意接见他们。于是他们跟随卫士走过大雄宝殿,来到后院的一间禅房。只见蒋介石身着长衫,端坐一香案之侧,见他们进来,抬眼看了看。他们便毕恭毕敬地向他行军礼。只昕老蒋低沉而缓慢地哼了两声说:嗯,好,好!你们有什么事?

戴笠立即双手递上沈营长及全营学员给蒋介石的陈情信,同时干脆利索地说:我们恳请校长收回辞呈宣言,带领我们继续北伐!说完,他即垂手而立,等候问话。蒋介石接过信,边看边点头,嘴角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此时此刻,戴笠心中异常激动。他希望老蒋能认出自己,这样或许能很快就成为他的亲信,可同时,他又怕老蒋认出自己就是当年上海交易所里那个被陈果夫称为小瘪三的跑腿打杂的青年,这样,无论对自己还是对现已身居高位的蒋介石来说,都是很尴尬难堪的。自己最好什么都别说,一切顺其自然吧,他想。他恭顺地望着蒋介石,觉得他比交易所时期清瘦、憔悴了一些,但其英武之气,威严之态,却比当年更盛。

嗯,嗯!很好!蒋介石看完信,鼻子里哼了两声,然后接着问,现在骑兵营情况怎么样?他平静地望着戴笠和另一个学员,看神情,他根本没认出戴笠来。

戴笠等向他如实汇报营里的情况,表示对蒋的下野很难过,对骑兵营的前途很忧虑。蒋介石听后微微点点头,站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沉思片刻,拖腔拉调地说道:放心!困难是暂时的。你们都是我党的宝贵才富,会妥善安排的......

正说着,一名副官进来报告说,张静江、吴稚晖求见。蒋介石说了声:好!请他们在客房歇息,我就来。说完,他转身对戴笠二人说:回去告诉沈振亚,困难是暂时的,让他好好维持一下,会解决的,嗯,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

这几句话无疑是送客之意。戴笠等知趣地向蒋介石行了个礼,说声校长保重!便随一同前来的卫士走了出去。

此时的戴笠心情很复杂,他既为自己参加黄埔后第一次见到蒋介石而兴奋,同时,也为这次见面太仓促,甚至可能根本没给他所崇拜的人留下任何印象而遗憾......

溪口之行并未解决骑兵营的经费困难,戴笠等人回营不出一个星期,沈营长已经窘迫得只能让自己的妻子变卖首饰来维持全营学员的菜金了。许多学员不忍让营长夫妻为难,纷纷设法自谋出路。戴笠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突然接到家中来信,说他的族侄女戴学南在杭州因涉及共党嫌疑被关押,有生命危险,让他赶快去营救。而当时在浙江主持清党工作的,有他文溪高小的同窗好友姜绍谟,于是,戴笠只好请假离开骑兵营前往杭州。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次离开,他就再也没回骑兵营,甚至连黄埔第六期各科学员在南京举行的毕业典礼,他都没去参加。

这样,戴笠连一张黄埔军校正式文凭都没拿到,他只是黄埔肄业生,后来常常为此而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