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根签多次往返:夜秦淮,桨声为心(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00:39:52

    文/雪子洛

    

    很多年前未到秦淮之前就知道,秦淮河的夜景是最美丽的,有唐·杜牧的《泊秦淮》诗为证,“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有文为据,朱自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以及俞平伯的同题姊妹篇,一个抒情,一个摹景,美轮美奂,言词极尽夜色秦淮的华丽风情。所以夜赏秦淮是之前约定好的,在我们踩着时间到秦淮河时,已是夜色正浓时,华灯映水,两岸秦淮酒楼歌舞声平,酒肆飞歌,歌女如花,浓烈的酒香与脂粉气混沌在暧昧的河面上。

    尽管繁华热闹、风月气息不下于六朝,但是,可能由于商业运作的气息太过于夸张明显,也可能由于现代文明太过多地附着侵蚀,所以,除却河两岸飞檐翘角的明清风格古建筑,六朝古韵已荡然无存,与之前我想像中的样子相比,极为逊色。后给一位朋友说,我是重点来看秦淮河的,不料却让我如此失望,与我根据关于秦淮河的文章与图片想像和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朋友说,不抱希望就无所谓失望,好比无欲则刚。话有道理,尖锐犀利,但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我心中的失落感。

    我想象中的旧秦淮应该是这样的吧。碧阴清澈,流水凝脂脂香四溢,青石两岸泊着湿漉漉的木行竹行,行上有江南浣女的笑声、木夯拍打衣服的砰砰声、小船摇橹人的歌唱声和歌妓的柔声浅唱与清浅的腮边泪水,和着柳间微风与水的柔波,袅绕熏醉着往来商贾和文士骚客。而如今也能看到往日的一些情景,比如朱红的房子与雕梁,只是吊角飞檐是仿古的。两岸的阁楼纱帐里也灯火辉煌,然而却不能找到历史书写的那种香软缱绻之情。走过据说是秦淮河岸最有名的茶楼,传闻说李香君与侯文士常在此饮茶话诗,心中感叹,便有意在此多留。谁知,无意竟在茶坊里的红木雕梁处发现剥落的地方看到坚硬的水泥。我应该不是个特别认真、特别苛求的人,然而,却难掩心头升腾起来的悲凉。我知道,历史已经走过,昔日繁华不复存在,李后主的词是最好的写照,“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无论历史,现在的秦淮已成为著名游览胜地,身份的转变应该说是悲哀吧。

    秦淮上的的歌女,更不能堪比当年。歌女的歌呢,已经不是发由心音了。如朱先生说的,“因袭的言词,从生涩的喉咙里机械地发出来”。这些歌妓,是不能勉强她们去懂得这些歌词,更不能强求她们用心用情感去唱出这些南曲的,李香君、董小婉唱的是身世血泪,而这种大时代里的传奇身世如若不是亲历,谈何能字字入血?我眼前的这些歌妓,我是同情她们的,虽然鉴于道德的自律,我没有为她们驻足停留,没有听她们唱一曲。但是,这些歌妓,你不能说她们错,为生而唱,求生何错?如若不是为了生计,没有谁愿意这般了草浮浅人生。

    许是历史的对比过于鲜明,过于不平衡吧,六朝以来,艳靡秦淮的是风骨高洁的秦淮八艳,色貌才气名冠秦淮河,经历了由明到清的改朝换代的大动乱,周旋的是叱咤风云的帝王将相、名士才子,成长在明代最为繁华的歌舞风月地,专事琴棋书画、诗词歌舞,与时代的密切关联使她们成为风月场上千古传为美谈的尤物。而现在穿行在这秦淮水之上的歌女,她们与这些都没有关联,她们要的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口饭吃,如何能与出现在当时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的生命中的那些与政治因素有关的女子相比。历史已经走过之时,历史衍生之物也必须跟着更新,经过现代文明洗礼与包装的秦淮河大概应该是这个样子吧,毕竟秦淮河是一种应时而生的人文景观。这样想着,心中有了些许的释然。再看秦淮时,亲近了许多。但是,秦淮河这一方香软的水,是永远都忘记不了当年的金粉女儿,不管世事正如何转变,都将永远新鲜生命在遥远的前世记忆里。来游玩的人都说,来到秦淮不乘画舫观十里夜景是一种遗憾,之前我也这样口词坚定的认为,尤其是朱自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对于秦淮水、秦淮月与秦淮歌女的描写,在未到之前一直诱惑我,让我坚定一定要夜游秦淮,一定要夜乘七板子小船游过十里淮水,看先生笔下的秦淮水、秦淮月与秦淮歌女。可是等到我满怀期冀真正到了秦淮水岸,看到斑驳的魁星阁下密密集集熙攘攒动的人群,看到抱月楼上西装革履裸裙艳妆女子的推杯换盏,看到夫子庙码头上杂乱无序拥挤上船的游客,内心的兴致立刻减了大半。我顿然意识到,对于这方逝去历史繁华的故地旧水,用双脚一点点慢慢踏过,用双眼从飞檐漏窗间一点点移过,更能表达我对慢慢衰老的秦淮河的仰慕与敬意。于是我在如织的游人中,选择沿着秦淮河岸慢观细走,我觉着这种在青石板上行走的方式更易于让思想在历史与现实中游刃有余地对比思考。我沿着灯光忽明忽暗的河岸,走过茶坊,走过青石拱桥,走过一家家古色古香的老店,累积着秦淮在心中丰富的形象,怕我一离去时回忆不够完整。可是,内心始终是苍惶有惧的,仿佛随时都会跌进一个飘渺的旧梦里。看秦淮,人是应该学会思考的,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这些沉积厚重历史的江南名迹足以让单薄的思想在短时间内成熟内敛。

    走在秦淮河的岸边,身边不时有木桨小船划过。在月光清冷的夜里,清凌的水面暗沉沉的,却在某一处灯光下闪着暗暗的水光。船公是沉默的,船上游客大声喧哗的也不多,大概走到这一段,由景生情,感物触怀吧,我绝对相信在这一船船的游客上,有如我一样专为听秦淮心声的人?只是我们只能在黑暗中擦面而过。他们在属于自己的汩汩桨声中,我在他们对于桨声的沉默中,一样地,让心相对于不远处的繁华聒噪中,沉静下来。这个初秋的夜里走过秦淮河,涤荡了初去时的浮躁与浮浅的失望,走过,看过,还是坚守,秦淮河还是一样的精致,历史烟云飘散,而沉淀的精神使秦淮河愈加丰腴,愈加厚重。

    旧时的秦淮,秦淮旧时的颜色,永远只能留在无限制的想像中,初见时的遗憾似乎得到了宽慰,有些东西原本就不应该凭空去抱太大的希冀,对于历史过于完美的想像,是没有现实根据的。

    我离开时,游人一如常往不减的多。再看一眼秦淮,眼底却是又一艘木桨小船轻轻默默地划过,桨声汩汩,像极了此时的心。我满足地对着这一汪碧阴阴的水轻轻地微笑,“别时红泪有些些,门外柳相依。”有这一夜静静的,汩汩的木桨声,让心安静,便不枉来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