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水含酒精吗:蟒 皮 二 胡??——校园记事之十|以文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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蟒 皮 二 胡  ——校园记事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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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更多操作 楼主  发表于: 2010-10-05 -— 本帖被 宣州剧协 执行加亮操作(2010-10-05) —       新学期开学不久,高二(1)班转来一名男生,名叫丁小磊,长得身材高挑,皮肤白净,两片嘴唇很红,好像搽了胭脂,说话慢声细语,像个害羞的女生。丁小磊的父母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把他送到学校来,他的父亲是一个军垦茶林场场长,师级干部;他的母亲是部队文工团政委,团级干部。 
    那天,“高干子弟”丁小磊在父母和班主任的陪同下走进了5号男生寝室。这里已经住了七个男生,还有一个空床位显然是他的。 
    丁小磊的母亲身穿军装,戴着一顶没有帽檐的女式军帽,非常漂亮,是那种让人只能远远地注视不敢走近的漂亮。她的目光将宿舍巡视了一遍,然后小声和班主任嘀咕了几句,班主任就把一个名叫罗大树的男生叫了出去。班主任对罗大树说,丁小磊爱干净,不喜欢住下铺,想和罗大树调换一下,罗大树愉快地答应了,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那个空床上。丁小磊的母亲连说“谢谢”,把两床军用棉被铺在罗大树原先睡的那张双人床的上铺,把一些日用品归置停当,然后给其他七个男生每人一个红苹果,说请大家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罗大树拿着那个红苹果,闻了闻,一股甜甜的清香钻进鼻孔里。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红、那么大的苹果,舍不得吃,放在自己的床头,想回家的时候带给奶奶吃。罗大树的奶奶好喜欢大树,本来父亲是不准备让罗大树来县城上高中的,奶奶坚持要让大树读书。 
    丁小磊有两样东西让同学们羡慕不已,一是头上那顶崭新的的确良军帽,一是一把装在皮盒子里的油光锃亮的二胡。老师和同学们第一次见识丁小磊拉二胡,是在他到来后不几天举办的班级联欢会上。他拉了一首《战马奔腾保边疆》,赢得了在场师生热烈的掌声,大家一齐喊着“丁小磊,再来一个!丁小磊,再来一个!”丁小磊就又拉了一首《二泉映月》,所有人都被他的琴声征服了,几个女生秋波闪闪地看着丁小磊,觉得他手中的那把二胡简直奇妙无比。一会儿万马奔腾,飞沙走石,一会儿月光惨淡,幽幽咽咽。 
    罗大树十分好奇:小小的二胡,居然在丁小磊的手中能发出那么美妙的声音。有一次,趁着丁小磊和同宿舍的人都打饭去了,罗大树又一次想伸手摸一摸那蒙着蛇皮的二胡究竟有什么奥妙。他刚把手身上墙上挂着的二胡,猛然听到身后丁小磊的声音:“住手!” 
    罗大树吓得打了个激灵,转过身,看见丁小磊目光像刀子似的盯着自己,很不好意思,说:“丁小磊,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 
    “那是你看的东西吗?”丁小磊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端着饭碗出去了。 
     从此,罗大树要是自习课在班上写作业或者做着别的,有喜欢恶作剧的同学冷丁里喊一声“住手”,他会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大家总会哈哈大笑,弄得五大三粗的罗大树好不尴尬! 
    丁小磊学习成绩十分糟糕,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女生对他的崇拜和青睐,因为他的二胡拉得好,好几个女生悄悄给他写情书,赠送各种各样的礼物;那时候国家还没有恢复高考,学习好坏自然无关紧要,丁小磊很快当上了班长。学校图书馆后面有片白杨林,每天早晨或者傍晚,他常常带着二胡在白杨林里练习,同学们都很奇怪:他的二胡拉得这么好,还需要练习吗? 
   宿舍里的八个学生有七个人每到星期天都要回家,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罗大树。罗大树的家在距离县城三百多里的大青山里,一个多月才能回去一次。每个星期六的下午和晚上,是罗大树最难熬的时候。同学们都走了,只有他像个孤魂似地在静悄悄的校园里游荡;天黑下来后,又孤雀似地栖息在宿舍里。那时候不像现在:电脑,上网,mp3,那时候中学生课余生活十分贫乏,一到星期六,罗大树简直不知道怎么打发。 
    又是一个星期六来到了。那天下午,丁小磊在同学们羡慕的眼光中坐着他父亲派来的吉普车走了,不一会儿,同宿舍的男生也都陆续回家去了,百无聊赖的罗大树目光落在丁小磊挂在墙上的那只琴盒上。 
    罗大树插上门,踩着双人床的梯子站在丁小磊的床上,从墙上取下那只黑色的皮盒子,打开,油光发亮的二胡静静地躺在里面。罗大树的眼前又浮现出丁小磊演奏二胡那优雅的姿势:颀长的身躯时而微微前倾,时而忘情后仰,五根手指玩魔术似地在两根琴弦上上下跳动,忽然摇头晃脑,忽然如醉如痴。现在,罗大树要亲眼看一看这把二胡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魔力。他把二胡拿出来,学者丁小磊的样子紧了紧琴弦,然后在马尾弓子上擦了些松香,将二胡架在自己的腿上,来回拉了几个音符,琴弦发出一串刺耳的声音,像村里的榨木匠锉锯子,连罗大树自己也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罗大树赶紧收起二胡往盒子里放。 
    敲门声更响了:“罗大树,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天啦,真的是丁小磊。罗大树吓出一身冷汗,将琴盒挂在墙上去开门。刚把门打开,身后咣当一声,原来是琴盒从墙上掉下来,刚才因为慌乱,罗大树本来就没有将盒子的搭扣扣好,这会儿二胡掉在水泥地上,琴筒砸成了六块,蛇皮嘭地一声裂开了。 
    丁小磊原本白皙的脸变得通红,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罗大树;罗大树不知道怎么跟丁小磊解释,两腮急速颤抖着,像哭,又像笑,问道:“丁小磊,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为什么动我的二胡?为什么?”丁小磊吼道。 
    “我就是好奇,想拉一下。”罗大树连嘴唇也开始颤抖了。 
    “就你这双手,十个指头像胡萝卜,还拉二胡?你说,怎么办?”丁小磊指着地上二胡的残骸问。 
    “赔,我一定赔!” 
    丁小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赔?你赔得起吗?我这把二胡是我爸花三百块钱买的,这皮是东北大黑蟒,你怎么赔?” 
    罗大树大脑嗡地一响,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那时候三百块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的父母在生产队一年的工分才值一百块钱,也就是说,他们三年才能挣到这把二胡钱。想到这里,罗大树哇地一下号啕大哭起来。让罗大树更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一个朝鲜中学生代表团要到他们所在的县城访问,访问期间要举办一台联合文艺演出,丁小磊的二胡独奏已经被定为中方的主打节目。演出将在几天后举行,就在这个时候罗大树弄坏了丁小磊的宝贝二胡,简直是在搞破坏。丁小磊把这件事向班主任作了汇报,班主任找罗大树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并且打电话到他家所在的公社了解罗大树的家庭成分。好在罗大树三代出身贫农,这事才被学校定性为偶然事件,没有往政治上追究。 
    罗大树被学校严重警告一次,责令他赔偿给丁小磊一把二胡。后来,丁小磊参加中朝学生文艺演出,母亲向她所在文工团的一位琴师借了一把二胡。 
    罗大树自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赔偿丁小磊一把价值三百多块钱的二胡,从那以后,他被孤立了,班上同学谁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好像他是个多余的人。好在转眼之间,暑假到了,罗大树回到家里,一直显得闷闷不乐。父亲问他有什么心事,他开始不愿说,后来经不住父亲的再三询问,还是把二胡的事说了。没有想到父亲却笑着说:“东北黑蟒算什么?咱们大青山的七彩蟒比它珍贵多了。我认识县文化馆的一个老人,他叫葛振声,是做二胡的好手,人家都叫他葛大师。明天上山给你捉一条七彩蟒回来,保证赔他一把比原来还要好的二胡。” 
     父亲这么一说,罗大树的心里才算好受了一些。 
     第二天,父子俩一早就上了大青山。父亲说,大青山的七彩蟒蛇有七种颜色,就像天上雨后彩虹,所以又叫虹蟒,用这种蟒皮蒙制的二胡,音质优美,音色响亮。葛大师当年到大青山来捕捉七彩蟒蛇,半山腰里遇到狼群,罗大树的父亲曾经救过他一命。 
    七彩蟒蛇生活在大青山深处,要捉到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父子俩带着两只活鸡做诱饵,来到一个名叫鬼头崖的地方,父亲对儿子仔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将活鸡挂在一棵松树上,两人躲在一边等候蟒蛇的到来。 
那天夜半时分,大蟒果然来了,先是随风吹过一阵浓烈的腥味,接着便看见不远处月光下的草丛不断向两边分开,一阵沙沙沙的响声之后,只见一条浑身闪着七彩光亮的蟒蛇爬上了松树。父亲一个箭步冲上去,蟒蛇发现了人,掉头想跑,父亲正好双手掐住了它的脖子。大蟒扭动着身子,罗大树赶紧上来帮忙,抓住了蟒蛇的后半截。大蟒卷起尾巴呼啦一声,狠狠甩在罗大树的后背上,罗大树一个趔趄,手就松了。父亲和蟒蛇滚在一起,纠缠在一起。蟒蛇开始卷曲自己的身子,好在父亲带着匕首。他将匕首扎进蟒蛇的腹部,蟒蛇疼得一下蹿出一丈多远,整个腹部被划开了。 
    父子俩扛着大蟒蛇下山,快要走出山林的时候,罗大树的脚被一条五步龙咬了。上山之前,父子俩是做了准备的,都穿着长筒胶靴。刚才被大蟒打了个趔趄,罗大树的一只胶靴脱落下来,滚到山崖下面去了。父亲深知五步龙的厉害,赶紧用嘴在儿子的伤口处吮吸,吮着吮着,罗大树的腿还是渐渐肿胀起来。父亲要背着儿子下山,罗大树说没有事,得赶紧将大蟒蛇扛回家。 
    父子二人将大蟒扛回家已经是东方破晓,看着儿子红肿的腿,赶紧上了些蛇药就往乡医院送。乡医院不敢接受,说赶紧送县城。父亲意识到情况不妙,拦了拖拉机把儿子送到临近的外县医院,儿子已经昏迷不醒。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罗大树性命总算保住了,医生告诉父亲,必须赶快将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截肢。 
又是一个秋雨霏霏的九月,同学们重新见到罗大树的时候都大吃一惊:他拄着双拐,右腿膝盖以下没有了。罗大树背着一把崭新的二胡,到了学校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二胡送给丁小磊。他对丁小磊说,这是有名的二胡制作大师葛振声亲手做的,葛大师说,江南大青山的七彩蟒皮比东北的黑蟒还要好。 
    丁小磊的母亲送儿子来上学,此时正在给丁小磊整理床铺,听说了葛振声和七彩蟒皮,吃惊地转过身来,拿着那把二胡看了又看,见琴杆子上雕刻着“葛振声亲制”五个字,爱不释手。她激动地说:“葛大师很少亲自给人制作二胡,这把二胡做工精细,这七彩蟒皮更是十分宝贵,孩子,你是怎么弄到这种蟒皮的?” 
    罗大树低下头去,两颗眼泪落了下来,看着罗大树失去的一条腿,丁小磊的母亲什么都明白了。她把二胡还给罗大树说:“孩子,虽然我和丁小磊都很喜欢这把二胡,但我们不能要,这二胡太珍贵了……” 
    “不,阿姨,你一定要收下。损坏东西要赔,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丁小磊母子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那把蟒皮二胡。 
     开学不久,从北京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国家将恢复停止了十七年之久的高考,应届高中毕业生,可以直接通过考试上大学了。校园里沸腾起来,许多当年通过高考走进大学校门的老师都激动得流下了眼泪。那年高考,丁小磊被中央音乐学院破格录取;罗大树分数考得很高,因为他是残疾人,没有被一家高校录取。分别的时候,丁小磊抱着罗大树泪流满面,取下自己头上的军帽戴在罗大树的头上,留作纪念。 
    后来,罗大树回大青山当了一名教师,丁小磊成了一位二胡演奏家。那把蟒皮二胡丁小磊一直带在身边,视为最珍贵的东西。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5年第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