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出更 电影:抗战中的军统 34 制裁汪精卫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4:40:46
(三)缺少一竿子到底的内线情报

自从与驻在河内的特殊人物徐先生接上头之后,情况大为改善,以前想要知道而无法知道的,现在已经打开门路,可以说柳暗花明,从茫无头绪中,找到了一条线索。

徐先生原与所谓的汪系人物或「改组派」等,一点瓜葛都没有;目前,他和汪某留在河内的一般左右,也毫无私人关系,他之所以能够搜集到有关汪派的动态资料,最可靠的来源是得自「第三方面」。这里所指的「第三方面」,是一种旣未介入汪某那一方面也不属于我们这一方面 的微妙关系;「第三方面」之所以得知汪派在河内的动态,完全是基于境内管理上的权限,也就是说,汪派在河内的活动,照规定非向当地的主管机关报备不可;因而才会掌握到汪某在河内的行止,以及与汪某有过接触的若干人物之活动;其中又分为住在当地的和由外埠入境的两种立场回异的人。这些都是见于表面的、有形的,所以我们在情报术语上,称之为「动态资料」。至于汪某与接触过的人谈论了一些什么,他们就不明究竟了,这种无从了解而又亟待了解的内容,我们也叫做「静态资料」。

当地行政暨警察主管的内部,是谁把消息透露给徐先生的,是一 两个人,还是好几个人,是甚于私人友谊,或者贪图报酬,我不打算问徐先生,免得他为难,更重要的还因为徐先生并不是有隶属关系的工作人员。不过,按照我们的作业程序,是必须要弄个明白的,因而就要想办法从其它角度去求证,然后才能据以判定所获资料的确实性。

虽然徐先生不断的提供资料给我们,他却从来都没有亲笔写过一个字,可能是惟恐留有痕迹,对他或有所不便。每逢传达消息,平常的,都是叫那位曾先生转告;比较重要的,徐先生一定约我见面亲口对我述说。其实,徐先生认为重要的,在我看来,不见得有什么参考价值或运用价值,他 以为普普通通的,有时却反而正适合我们的需要。据此观察,徐先生对于如何搜集情报以至处理情报虽不是完全外行,可仍然隔着一层薄薄的分界。

接着,该说到魏春风了,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刚刚踏入社会,干起活来倒是一个鬼灵精,尤其是他对于我们的作为有着一份超常的兴趣,这当然不祇是好奇心而已。有时,他会坐在旁边听我们聊天谈故事,一听就是老半天,而且听得非常入神,大有百听不厌的模样。

前面不是说过他有一个安南籍的女朋友吗,这位阮小姐,有一个亲叔伯哥哥在警察局当密探,或者说是便衣警察。不知道是什么阶级,总归地位 不高。此人当然姓阮,叫什么名字,魏春风告诉过我,可是我忘记了,现在也不必诌一个填上去,巧的是他被派在汪寓附近一带巡逻、守护;据判断,可能就是专为汪某而设的。他们一共有三个人轮值当班,这批人是汪氏请求保护才派来的?还是花钱请求驻卫以策安全的?或者是河内行政当局以保护为名特地派来监视的?一时还搞不明白。不过,无论怎么样,此人对我们的工作来说,将大有用处。

根据此一状况,我们将要采取什么步骤,就是笔者不写出来,相信读者也会替我们设计;果然,我们就这么做了。谁都会理解得到,此时此地,用「说服」去争取一个 异国人,当然不易,而且最有效的方法,则莫过于「收买」,如若再配合上一点亲情关系,就会多添几分信任以及许多利便。这「收买」二字,虽然说起来难听,但事实的确如此,还望那位或许尚在人间的阮小姐予以原恕。

阮小姐和阮XX 同一祖父,他们的父母虽早已各立门户,但总是一家人。所以他们兄妹之间,平日常相往来。我们是透过魏春风与阮小姐的关系与他联系上的,有时阮小姐也能为我们的事多跑几趟。

我们有了阮XX,并不感到满足,我和魏春风商量过,顶好是能「收买」到这批人中的头脑,也就是探目或探长,作用当会更大些。魏春风答应下功夫,可是一直没有结果,症结在于阮XX 不愿意多事伸展,又担心弄不好会打破饭碗。

以上就是我们在当地发展出来的工作关系,这层工作关系,虽说不是很理想,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徐先生的参与,单靠我们本身去摸索,就连这一点工作关系都建立不起来。比仿说,非常热诚的余乐醒先生,凭他留法国多年,又能说一口相当流利的法国话,而且还曾结识不少法国人,可是忙了好一阵子,连一个熟人都找不到,又遑论建立工作关系了。可见有些个事情,并不像说说唱唱那么轻松容易。

大致上说,我们在河内所开展出来的工作关系, 较上层的全赖徐先生维系,下层的也只有魏春风开辟的这一条,我们就靠着以上所列举的这点工作关系,在执行上级所交赋给我们的任务,显然,这是绝对不够的。如作切实而更严格的要求,我们最感缺乏的,还在「内线情报」。

除非特别够刺激的重大事故,因印象深刻还能记忆,或是有纪录可资查考者外,一般的,早已忘记是何日何时了。又例如是在那一天才确悉汪某住在高街的,又例如是一天什么时间才发现汪精卫和陈璧君踪迹的,实在也只能记得一个大概。以下所述就是我们河内工作对汪的初步了解,其时间约在二十八年二月中旬至三月初,就是有错 误,也不致相差太远。

首先要说汪的住址:汪某一行到达河内后,曾数迁其址,过去的无从查证,也不关重要,这里也就不提了。他的现址是高朗街(译音)二十七号。笔者亲自去观察过,而且有很多次,遗憾的就是只限于在外面观察,却没有进去过。这是一幢西式洋房,楼高三层,一面单边,一面连栋,正面临街,后面是小院落,围有矮墙,有后门,又有角门,如由后面进出,要经过两道门。连房顶朝天的那一面,都去看过,不过笔者可没有这份本领,那将另有其人,这一点留待下文再说。至于地下那一面又如何,是否有地下室一类的设置,当时却不曾注意 到,也许这就是一个漏洞吧。

正门临街,有大门,门却不大,一天到晚都是关着的。笔者偕鲁翘开车打从门前来往过多次,却很少看见有人出入。大门进身不深,在街上就可以清晰的看到窗户,如果不是有窗帘遮蔽,也许会看到屋里的情景。

说到这里,再插一段笑话:笔者看过金雄白(笔名朱子家)写的「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这书,在第五册四十一页中有一段话说:「他们还租赁了汪宅旁边一所洋房,每天在楼上遥望汪宅中的动静。」又在第四十七页写道:「其次,仲鸣卧室的窗外是一片园地,隔园对面一所房屋,相信是早为暴徒们所租赁。因为这卧 室中有一张圆桌,汪氏于日间就经常与周佛海、高宗武等再那里谈话,暴徒们用望远镜窥视,目击到一切……。」如今事隔四十年,早已事过境迁,绝没有抬杠的意思,我想这种说法也许是汪公馆的一种猜测,若不然就是金先生的一个假想,事实上,我们从没有在汪寓附近租赁什么房屋,也不曾使用过望远镜,不是不用,是因为我们连一架望远镜都没有准备。这些个琐碎小节,原就算不了什么,对汪案的主要内容,也不构成焦点,不过,要认起眞来,最好是什么便什么,不能悬想。

再说汪寓的环境:高朗街离着闹区并不远,但很僻静,属于高级住宅区。 二十七号门前有一片草坪,界乎人行道与车行道之间,可供儿童游戏,也可为过路人歇步,不过平常却难得看见有人在草坪上停息或玩耍。街道宽阔,路上还植有一排棕榈,间中又突出几棵高耸的大王椰子,若从街道对面望过去,房子都被遮没了,什么都瞧不清楚。左邻右舍,住的多半都是外国人,其中当然以法国人居多。差不多每家都有自用汽车,所以每家的下层,或前或后,也都有车房。若从与高朗街交叉的路上,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也可以绕到二十七号的后门,抬头往上看,每一层也都有窗户,可是秃秃墙壁上连一点攀援的地方都找不到。再沿着巷 道往前走,却原来曲径通幽,东一弯西一拐的竟然转到另外一条街上去了。

据魏春风转来的报告称:积多日观察之结果,发现住在这幢房子的人,相当多,男女老少都有,可是除了汪氏夫妇之外,还分别不出谁是仆从、谁是亲属和谁是宾朋。关于这一点,太令人困扰了,由始至终,就没有弄清楚究竟是谁和谁?这也是我们侦察未能深入的弱点。

同一来源报称:出入汪公馆最频繁的,就是曾仲鸣了。他每天进进出出,有时候会多达四、五次。照一般的说法,曾仲鸣就住在这幢房子的三楼,根据我们的侦察结果,他并不住这里,另在PAULBERT 的「大陆 饭店」开了一个长房间,以便代表汪某对外接触;一般要会见汪某的人,得先和曾仲鸣谈洽好,再由曾仲鸣安排时间与汪相见。当然有些人也许只能见到曾仲鸣,或被挡驾而见不到汪精卫。换句话说,曾仲鸣之所以单独住在「大陆饭店」,乃是汪某对外的一只触角。

之外,出入公馆的常客,尚有周佛海、高宗武以及日本人影佐祯昭等等,可是提供情报给我们的当地警探阮XX,可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名字、都是干什么的,所以接到这份报告后,顶多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在徐先生那边,虽然另有进一步资料,但又苦于没有第三条路线可资求证,最后仍旧是一知半解而且也无法认定。还有一层也是问题,比如说,笔者个人只认得周佛海,可是一次都没有亲眼看见他在此出现过;至于高宗武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长相,卽使面对面的遇见了,也不认得他是谁。类如这许许多多的小环节,都是构成我们不够切实的一些基本因素。

总而言之,由我领导的「河内工作」,由于我们主观条件不够,存在了许多无法克服的先天性的困难,所以进展缓慢,越来越感觉棘手。
就在这段尚未完全进入情况的时期,戴先生更几次三番的(不对,此处要用「三令五申」才合适),要求我们卽速查明汪精卫与日本方面的 勾结情形,以及所商谈的内容,切实贝覆。
这可太难了,可是我能说「办不到」吗?「要在没有办法中想办法」,这句话乍看上去很不合逻辑,其实是与拿破仑的字典里没有「难」字是同一意义,这一点也正是我们的工作特质。 这可不是炫耀我们万能,只在说明精神力量的存在罢了。

当前,我们唯一的途径只有多多借重徐先生,前面已经交代过,徐先生本身与汪派并无关系,他也只好再去「麻烦」他的法国朋友了。这是可以想见的,徐先生听回来的消息,旣不具体,也抓不住重点,当然无法满足上级的需求。不要说有什么机密内容,就连一个日本人的姓名, 我们也得花费不少工夫,经过好几种语文的变换和订正,才能把它译出来,这又是多么的勉强。

徐先生从法国朋友那里打听来的,据说有两名代表日本军方的军官,逗留在河内,只晓得这两名军官的阶级一名是大佐,一名是中佐,但却查不出他们的姓名,迨至事后若干年,才从许多资料中发现,这两名军官可能就是影佐祯昭大佐(当时的官阶)和矢荻中佐。

和曾仲鸣有过接触但又不一定与汪精卫碰过面的,还有日本驻河内的总领事玲木,以及日本同盟社驻河内特派员大屋久寿雄等。而大屋其人,又很可能具有新闻记者和情报员的双重身份。其它来来去去的 人也不少,可惜却都有头无尾,资料不全,像这样的情报,恐怕还不如报纸上的新闻呢,又有什么用。

不是我们不懂,更不是我们不想,动脑筋、打主意;大家集议、交互讨论能做的都做了,可以一试的也试过了,可是就没有办法在汪某的左右布置一条「内线」。

(四)续有同志分批携带武器到来


戴先生电报通知:「日内卽来河内一晤」,嘱为安置下榻之处,并指定方炳西兄前去接他。这一次依然保持故有的作风,绝不说明他是为什么而来。炳西兄按时接机,直等到所有得旅客都走光了,也不见戴先生踪迹,想必是不来了,等到下午,有电报到, 知照改期,何日成行,另电奉告。

我倒很盼望戴先生能来一趟,停留一两天,再回去,有些困难,也好当面说明谋个解决之道;可是我也不希望他耽搁得太久,那样,我也不好受。

如此电报往返,白张罗了好多天,结果仍以不能分身而没有来。记不清是那一本书上或杂志上有这么两句话:「二十八年二月底至三月初,一个特工首领戴笠,且曾亲自自到河内布置。」其实,戴先生偕同笔者与鲁翘是在元月间自香港来到河内的,他停留了两天,就回转重庆去了。此后,几次说来,都因无法抽身而不果来,一直到汪案结束,再也没有在河内见到他。回头仔细想 想,说不定他又来过,如果眞来过,那么为什么不通知我,当然理由多多,又何况他的行径一向难以捉摸。

也有人提到郑介民先生。数年前(大约是六十八年),联合报副刊上,有一篇长篇连载的历史小说「粉墨春秋」,是高阳先生的大作,头一天刊出就说河内汪案是郑介民亲自指挥的。
还有金雄白写的『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中,也有一句说:「台湾方面传出的消息,实际指挥行刺的则是郑介民率领了王鲁翘做的。」这当然都是传闻,是与事实不符的。

据笔者所了解,在抗战时期,郑介民先生是否到过河内,则不敢说一定,如果到过,那也是为了别的工作 。关于制裁汪精卫这件事,他却一次都没有来过,更说不上实地指挥了。至于他在重庆是否参与河内工作的策划,倒很难说,照戴先生的个性推断,恐怕也不会和郑介民先生商量。对于郑介民先生并未指挥过河内工作这一点,笔者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现在,再说河内工作进展

此已在河内的工作同志,除笔者外,尚有方炳西、王鲁翘、岑家焯、余乐醒四人,另一位是报务员,我们一共是六个人。陆续调派来得又有好几批,先行到达河内的一批,有三个人,他们是余鉴声、张逢义和唐英杰。


余鉴声,杭州警校出身,可能和王鲁翘同学,后来两人成 了连襟。以前不认识,见面不久,就给了我一个最好的印象。他是属于内向型的人,沉默寡言,性情温和,待人接物,风度绝佳,很容易相处,如果在小团体中有这么一个人,是最能发生调和作用的了。他很少表示意见,可是一旦有所主张,就相当执着,不肯轻易改变。我很喜欢像这样的人,我也特别尊重他的意见。

张逢义,山东人,军校七期,在『北国锄奸』中已经出现过了。我担任「北平站」站长时,他是「北平站行动组」的组员,在我「逃职」的那一幕中,他调京受训,改派其它工作,这一次,是从重庆某单位抽调而来。我对他太了解了,有勇有种, 浑身是胆,用枪比动笔尤为擅长,顺着他怎样都可以,惹翻了他可就不好收拾了,因为他有一股倔脾气,要好久好久才会和平下去。

唐英杰,又名张效良,四川籍,算得上传奇人物,惟独不够气派。我在天津任站长时,他一度派到天津协助行动工作,不但没有什么表现,却闹了不少笑话。此番前来,我还眞有点戒心,再一想,旣然来了,总希望他能规矩一点,不要出纰漏,认眞的工作就好了。笔者在「北国锄奸」中曾经介绍过他,这里,再略为一表:其人身材矮小,其貌不扬,论仪表,简直不登大雅,不过可不能以貌取人,他的确有几手眞功夫,如果把他的 功夫运用到侦察工作或行动工作上去,自然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所以我还是诚意的予以善用。

上级派他们三个人来,事先并无指示,而他们每一个人也没有携带身份证明,虽然如此, 他们能过不远千里来到异国,而且毫无困难的就可以找到我,单凭这一点已经足够,什么信证都不需要了。可是上级派他们来做什么?莫非又要动武?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结伴而来,他们是郑邦国和陈步云。不仅我不认识,连王鲁翘、余鉴声他们也就都不认识,作了自我介绍,经过几次交谈,才知道:
郑邦国,安徽人,好象是行伍出身,他自己可没有这么说。身材高大,粗声粗气 粗线条,别以为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却有一种摇撼不动的镇定功夫。他善于用枪,据说连发点射;足能打出花来,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相信他必定熟娴此道。


陈步云,江苏徐州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此人敦敦实实,就是不爱说话,有时和他打一声招呼,或者逗留他开开口,多半只有一笑作答。我们接触不多,相处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很细心的去了解他。

接连着来了那么多人,炳西兄忙了手脚,如果一一安排下处,一时之间也没有足够的经费支付,相商之下,我决定就都安顿在我的住所;于是我们一共有七个人,就统通住在一起了。这七个人是 :王鲁翘、余鉴声、张逢义、唐英杰、郑邦国、陈步云和我。并指定由鲁翘辅导、鉴声助理。

这么多的大男人住在一起,出入行动难免扎眼,好在那时河内治安当局并不注意这个,我们也就泰然处之了。

早上,我们坐在一起吃东西,我冷眼检阅阵容,忽然发觉,怎么看都是干「行动」的!

隔了一两天,有一位曹先生透过方炳西的联系要和我见面,说是有机密大事,而且希望我能到他住的地方去。我请问炳西兄是怎么回事?炳西兄说:「是戴先生派来的」,我再问:「有指示?」炳西兄两手一摊,摇了摇头,我不解,又问:「有什么为证?」炳西兄说:「 他是这么说,你们见了面,自然就会明白了。」旣然如此,由我自己开车请炳西陪我一道去看 他。

这件事,在河内工作中比较特殊,而这位曹先生也是如今仅存于世的参与者。当然值得多说几句:

曹师昂,湖南益阳人,民国元年生,法国军事航空专门学校毕业,曾任法国空军第三十五大队教官、法国格纳东南航空委员会委员等职。回国后曾任参谋本部第一处航空科长,抗战时担任法国志愿空军大队联络官(或称特派员),驾驶法国制地瓦蒂式驱逐机对日军作过战。 这个志愿大队,与美国陈纳德将军的十四航空队同一性质。

此次来到河内,是戴先生费 尽心机像觅宝似的邀请来的,就现在的工作环境与工作性质而言,他太有用了。


师昂兄偕同他的法国籍妻子,于日前搭欧亚航空飞机从昆明抵达河内,他掏出一大堆身份证件给我看,彩色缤纷,中西合璧,我看不懂,不过,他眞的名叫「曹师昂」。

首先,介绍了他太太:中等身材,穿着朴素,大方端庄,虽然只有二十几岁,显得相当老气,一个滴滴西方人的傲气都不带,这样,就觉得很平易了。她能说几句简单的中国话,只有勉强达意的程度,不通之处,师昂兄暂充翻译,总算彼此礼貌过了。我急于想和师昂谈话,可是他太太却没有回避的意思,一时 之间倒给僵住了。后来,师昂兄会意,才表示尽说无妨,因为她什么都知道,而且她还答应帮忙。

师昂兄出发前夕,戴先生设宴为之饯行,席上,给他的口头指示这样的:「先与方炳西同志取得联络,再由方向同志代约负责人陈XX 兄和你见面,此后有关工作问题,你们自行研商就可以了。如果你有意见,最好打电报,他们一定会转给我,如有需要,也请你随时提出。」当宴罢道别握手之际,戴先生拉着手交代说:「有一包东西,里面是两枝手枪和一盒子弹,请你带到河内当面交给陈XX 兄,可千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我问:「戴先生还有别的指示 吗?」师昂兄怔了一下,欲言又止,他说:「没有什么了。」 接着,师昂兄请他太太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公事皮包,摆在桌子上,指着这个皮包对我说:「老兄一定知道这里是法国属地,他们为了提防安南人民的反抗运动,对于持有或使用武器的,不管是谁,一律判以重刑,我和她为了这包东西,一路上提心吊胆,今天,总算可以交差了。」说着,他打开皮包给我看,是两枝美国造的左轮,上面刻有英文字母SW,也就一般所称的「司维斯」,另有一个术语,又称「武装和平」,这是一种射程近,而杀伤力很大的手枪。另外有一小盒子弹,掂一掂有分量,没有撕 掉包装拆开看。我连声道谢,预备摆在车上自己带回去。

嗣后,我们走得很近,相处得也很好,自发现他豪放豁达后,颇有意论交,可惜聚首时日实在太短了。我揣摩得出,他有件事瞒着我,那就是他的秘密任务,找他谅解,如果不是上级规定绝不许泄露的话,他早就告诉我了。

翌日,接奉通知,又会晤了一位谭天堑先生(堑字本音欠,可是他自称天斩),典型的忧郁者,予人的第一印象,就好象满腹含冤带着一肚子委屈来的。彼此一交谈,才明白他果然是刚从贵州息烽县释放出来,局外人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个去处,正是我们自己工作同志「守 法」的所在,他为什么落得关禁闭,当然不便问。

如果没有记错,天堑兄也是湖南人,年纪比我们几个人都大,法国留学生,攻财经,有无学位,没有留意,照他自己说,回国之后是在某一个训练单位当教官,此番前来,自然希望能戴罪图功,以赎前愆。那又为什么还是成天的愁眉苦脸呢?想必另有难言之隐。

天堑兄自己有住处,与之会晤,看到他房里有女人衣帽,想必又是携眷到此,可是他始终没有请出来介绍过。后来听说,他那一口是一位法国女郎,并无正式婚姻关系,其中还有些什么文章,是否与工作有连带关系,一时还搞不清楚。他的工作身份,又 和其它同志不完全一样,上级指示的是:「密切联系,代转函电,如有情报需求,可商请该员办理。」我想不会那么单纯,从他往返电报的频繁,可以判定他必另有重要任务。

当时,我和天堑兄的工作关系,只限于此。其后四十多年则不知所终,不意到了七十一年三月初,得到消息了,他以悲剧结局,落一个永远成谜的下场。关于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河内工作告一段落后,再写。

前面不是两次都提到过吗?自从戴先生和笔者、鲁翘自香港到了河内后,他只停留了两天就回重庆去了。此后再也没有在河内见过他,多次说来,都来不了。是不是百分之百的没 有来过呢?如果不是在最近有缘再度与曹师昂兄相逢,我会肯定同答:「绝对没有」;可是现在我不敢这么说了。和师昂兄谈起往事,他说在河内见到过戴先生。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师昂兄说是在他到达河内之后不久,当然记不起是那一天了,还不仅止于记忆而已,他更提出了两件事实为证,他说:
「戴先生在河内遇见了西南运输处海防办事处主任黄强(慕京),曾当面警告他,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去。」
「戴先生去过谭天堑的住处,看见床底下有女人的鞋子,衣厨上的把手又有点摇晃,他毫不留情的面叫谭天堑把那位躲在衣柜里的女人请出来,当场弄得下不 了台。」

我听师昂兄这么一说,有凭有据,那不就成了眞的了吗?当年的朋友们都已老成凋谢,知道这件事的人又不多,这叫我到那里去找反证!

戴先生果尔来过河内,他可曾和方炳西兄见过面?是否会晤过徐先生?这都是谜;最使人不解的是为什么不通知我?莫非说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这些问题,都不会再有答案了。

无论戴先生是否再来过。河内的工作仍在积极进行,且已到了紧锣密鼓阶段。在近一周内除余鉴声、张逢义、唐英杰和郑邦国、陈步云等五同志分批到达外,曹师昂、谭天堑两同志又接踵而至,不仅人手多了,师昂兄还带来了两枝左轮;紧跟着上级来电通告,叫我们到海防的一个处所去洽取三枝勃克枪(驳壳枪、二十响)。

海防是港口,离着河内还有几十分钟的汽车行程,我们七个人中,没有一个是熟悉交通情况的。这可不敢大意,商之于魏春风?又怕他沉不住气,不得已只有求教于曾先生,曾先生也没有立刻答应,他说要问问看可以不可以。等了一天,他才回复我们:派两个人和他一起去。

对方是一位稽小姐,这个姓不多,所以记得牢。她是受人之托,从香港带来三枝新的勃克枪,附有二十粒子弹,交给来人,她的事就算完了,其它的一概不知道。其实,她也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就此神龙见头不见 尾的不再出现了。

河内工作,于是步入了另一阶段,不仅是监视、侦察,还有行动前的准备。(本章完)

内容提要

汪精卫一生中,前期的革命历史,光辉照耀,备受赞扬,一时成为国人崇拜的偶像;中年以后,照说他也是奉行三民主义的人,可是他却左摇右摆,方向一直把持不定,有许多举措,都失之于感情冲动,意气用事,动辄闹情绪,使小性子,甚至到了只在对人而不顾是非的程度。其唯一值得一道的,是幸而没有重蹈媚共亲共的覆辙。可惜抗战期间,他又意志动摇,临危变节,所以迨至盖棺论定,咸以其晚节有亏,议为国家罪人,终于成为历史的 失败者。

有人为他才华出众,竟自毁其前期的革命历史,而惋惜不置;当然有更多的人为了他的行为乖戾,背弃党国,而群张挞伐。但不管怎么说,大错已经铸成,是非功过自在人心,正是「九州铸铁真成错,青史无从覆旧棋。」后世史家纵然寻遍了上下几千年的官书旧档,再予以研考重估,也是难以替他开脱的。

不过,如能容许谅心原迹说一句公道话,则他的为虎作伥,通敌误国,想或并非出于初心;祇因他意志薄弱,见事不明,兼以受了领袖欲的颠倒,而且又把敌人和他自己都估计错误了,乃致叛党叛国,愈陷愈深,而不克自拔。再根据事实回 顾他的一切作为及其影响,也的确难以博得同情。

本文就是根据汪的家世出身、天赋性格、个人经历、以及抗战前后的心理状态等,从各种不同的角度作一详细分析,庶可找出其中的因果关系和事实发展的脉络轨迹,俾供读者作进一步认识此一历史事件的参考。

(一)堪称绝配的汪精卫与陈璧君

趁着听候上级制裁令下的这个空档,也正值「河内汪案始末」写到一半的当口,很适合
于罢书中的主角介绍一番了。

老一辈的,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人,也许对他有个了解,大多知道汪精卫这个人;年轻的一代,尤其是四十年代在台湾出生的小朋友们,除非 经常接触文史资料者外,恐怕就很少知道汪精卫是谁,谁是汪精卫了。

汪先生,是中国有名的政治领袖之一。一度当选国民政府主席、中国国民党主席,亦曾出任行政院院长;北伐、剿匪时期,都居于党和国家的领导阶层。抗战初期,任中国国民党副总裁、中央政治会议主席、国民参政会议长等职。可见他的资望和地位是多么重要与显赫了。

民国二十七年,正当我国对日抗战最激烈之际,他竟尔脱离陪都重庆,出走河内,响应日本首相近卫文麿的三原则,发表「艳电」,倡议言和,这真是惊人之举,于是全国沸腾了。

汪的生平,足可编一本大部头 的书,在这里,祇能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汪精卫祖籍是安徽婺源,其后迁至浙江山阴,历居数世,所以他的本籍却是绍兴。汪的父亲名琡字省斋,是个不得第的读书人。绍兴是有名出「师爷」的地方,这位省斋先生因功名无份,也就转而习幕,熟谙刑名钱榖之事;后因游幕广东甚久,遂又寄籍番禺。元配卢氏,生一男三女,男名兆镛(光绪举人,有「岭南画征录」等著作传世),就是汪的大哥。汪是庶出,生母吴氏却是道地的广东人,生子兆鋐、兆钧,汪是老幺,名兆铭,因排行最幼,故字曰季新(后来汪的亲信多称为季公),一字癸辛。「精卫」则市民前七 年(公元一九○五年)同盟会在日本东京创办「民报」写文章时所用的笔名。汪于清光绪九年(一八八三)三月二十八日出生于广东三水县署,其时父年已六十三,母亲的年龄比他父亲小三十岁。

汪父省斋,在县衙门里做师爷,儿女众多,生活清苦,但还保持着「世代书香」的传统观念,从五岁开始就把他送入家垫就读,晚间还要抽出工夫来亲自督课。

可惜好景不常,像是注定了汪幼年孤骞的命运。他十三岁丧母,十四岁丧父,乃继续受教于他同父异母的长兄兆镛。据说兆镛生性冷酷,对他督责极严,曾不稍假辞色,真有动辄得咎之感。可是汪的学业却因 而获益匪浅,从此打下了学殖的基础。当时在汪的心理上,虽然也知道他这位大哥如此苛待他,是因为父母双亡,纯粹是出于长兄爱护幼弟的一片苦心,并非故意对他有所歧视。然而他尽管对长兄貌极恭驯,如对严父,实际上心里却非常忌恨,但又无可奈何。到后来汪之所以外表谦和而心地狭窄,报复之心特重,一意要力争上游出人头地,以及首鼠两端、反复无常的矛盾性格之形成,都是种因于幼年时期的生活处境之尴尬所使然。

因为家境清寒,他在十七岁时就开始教书维生,同时从他姊丈袁尹白练习书法。十九岁去应考,县试府试皆列第一。一说他在十七 岁那一年就考中了广州府番禺、南海等县,文风特盛,考生上万,他以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小童生,居然考列案首,的确是难能可贵的了。这也证明了他的天资颖敏,而长兄兆镛的督责之功也并没有白费。

不久,他的一位堂兄汪兆辛就推荐他到水师提督李准家中当家庭教师,每月束修是十六两银子。本来一个秀才教师照当时的常例只得八两银子,举人才有十六两。因为他是案首,所以李家就破例比照举人的待遇给与十六两。

汪的堂兄兆辛,原想鼓励他继续去应举,为的是他的长兄兆镛是个举人,如果兆铭也能中举,不但光耀门楣,同时也可以与长兄兆 镛并驾齐驱,争得一口气。不过汪自己志不在此,他并不以中举为荣,更不欲与长兄争一日之短长,他立志要吸收新知,扩大眼界,决心远走日本去留学。

二十一岁(光绪二十九年即一九○三年)他终于考取了日法政大学速成科官费生,东渡留学。一年半后毕业,又以自费生升入法政大学专科深造。这个时期,他的经济来源完全是靠翻译书籍所得的报酬来支应。是以他的立志和勤奋刻苦,实有足多者。

一九○五年,国父到东京与黄兴会合,创立同盟会。汪与朱执信(汪的大姊丈,时在法政同学)往谒国父,遂加入同盟会为会员。在此之前,汪曾专程到横滨 晋见保皇党领袖梁启超不遇,这才改投了同盟会的。可以说这是他一生最大的幸运,由此之后也展开了他的政治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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