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猪蹄大概多少斤:颈椎病的非医学因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20:25:58

颈椎病的非医学因素

 

——第20届中国新闻奖获奖作品

孙道荣

颈椎不适,朋友介绍了一位老郎中。闹市深巷寻得。望闻问切一番后,老先生忽然一声长叹,今颈椎病多矣,而致病原因知之者少。

愿闻其详。

老先生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说,人多从医学角度寻找颈椎致病原因,而鲜有关注非医学因素,此恰是很多颈椎毛病的病根所在啊——

今天的人,低头多了,抬头少了。多少人,只顾着脚下的路,却很少抬头仰望高空。一年之中,大部分人抬头看天的时间,不足一个小时,甚至很久压根就没有抬过头了。星空、白云、飞翔的鸟,那些高空中的景象,早已和梦想一样,成为久远的记忆。低头多了,于是,颈椎弯了。

今天的人,看近的多了,望远的少了。信息化时代,咫尺天涯,一切仿佛都近在眼前,人们也更加乐意关注当下的事情,眼前的利益。我们身边,有多少人多久没有眺望过地平线了?地平线的后面,那是我们曾经多么神往的地方啊。现在我们看到的,往往是城际线,太阳早已升到半空了,我们还被挡在高楼的影子里。我们的目光,被掖在了裤腰带里。近处看多了,于是,颈椎变形了。

今天的人,哈腰的时候多了,挺胸的时候少了。权贵面前,势力面前,诱惑面前,美色面前,利益面前,人们习惯了弯下他们的腰杆,而忘却了,他们的胸脯,和他们的灵魂一样,本应该是高高地挺立的。哈腰多了,于是,颈椎曲了。

今天的人,点头的多了,摇头的少了。开会的时候,对领导的讲话,皆点头如小鸡啄米,很少能看到有人摇头,更难得听到反对的声音;讨论的时候,对专家的发言,无不俯首称是,鲜有不同的意见;表决的时候,你点头,我也点头,众皆点头,蔚为壮观。当点头成为一个全民的习惯性动作,于是,颈椎也不可避免地习惯性下垂。

今天的人,东倒西歪的时候多了,挺拔威仪的时候少了。很多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睡没睡相,走没走相,吃没吃相。懒散,颓废,萎靡,不振,是常态。没有纪律,不被约束,放任自流,于是,颈椎也跟着扭曲,变形。

老先生摇摇头,无奈地感叹,还有很多非医学因素,导致人们的颈椎,越来越硬,越来越僵化,也越来越脆弱。今天的人,静的时候多了,动的时候少了;动心思的多了,动身子的少了;身上的赘肉多了,骨头见不着了;枕头越来越高了,梦想越来越矮了;床越来越软了,心思越来越硬了;脾气越来越大了,骨气越来越少了;忍气吞声的时候多了,扬眉吐气的时候少了……这些,都是导致颈椎畸形的症候啊。

听老郎中所言,如醍醐灌顶。惊问良策。

老先生将目光幽幽地投向窗外,人流、车流,滚滚向前。叹曰:颈椎乃人的顶梁柱,岂可小觑,岂能玩睨?岂敢不正?治颈椎顽疾,必先正情怀,壮元气,扩胸襟,一言以蔽之,无他,六字耳:挺胸,抬头,望远。

挺胸,抬头,望远。这不也应该是人生的境界吗?

 

体察世相人心的症候

 

——第20届中国新闻奖获奖作品《颈椎病的非医学因素》赏析

雷从俊

“有病早治、没病早防”。《萧山日报》孙道荣的杂文、第20届中国新闻奖获奖作品《颈椎病的非医学因素》从题目上明确了内容与医学无关。一篇文章,探究一种病,又无关医学,使为人熟知的“颈椎病”多了一丝神秘,文章添了一丝撩人魅力,有病没病都不妨一读。 

“讳病”,是人的普遍心理。明乎此,作者在文章一开头就为我们营造了一个宽适的心理空间。“颈椎不适,朋友介绍了一位老郎中。闹市深巷寻得,望闻问切一番后,老先生忽然一声长叹,今颈椎病多矣,而致病原因知之者甚少。”“颈椎不适”,不适者为何人?这个似乎缺少主语的句子,既可以理解为作者即“我”在自说自话。同时,这个句子的主语,对于“你”“他”来说都是虚位以待的。一字之妙,其潜台词大抵在于,这里所说的“颈椎病”不仅是一例个案,事实上也颇具普遍性,大可不必“讳”之。在去“讳”存真中,作者最大程度地调动了读者阅读的兴致和“二度创作”的自觉性。

“老先生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说,人多从医学角度寻找颈椎致病原因,而鲜有关注非医学因素,这恰是很多颈椎毛病的病根所在啊。”在推心置腹的“诊断”中,作者替“老郎中”卖了个关子。不过,这“关子”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既然祖国传统医学有“外病内治”“身病心治”之说,那么从“非医学因素”来探究一下“颈椎病”也似无不可。

在“老郎中”看来,“颈椎病的非医学因素”林林总总,归纳起来,“其详”大概如是:今天的人,低头多了,抬头少了;今天的人,看近的多了,望远的少了;今天的人,哈腰的时候多了,挺胸的时候少了;今天的人,点头的多了,摇头的少了;今天的人,东倒西歪的时候多了,挺拔威仪的时候少了……

一病多因,这些病因看似不甚确切、不甚实际,但是,在作者理性的归纳、形象的描述、幽默的叙说中,我们又会时而忍俊不禁、时而掩卷深思,及至不得不心悦诚服,甚至拍案叫绝。可以说,就“非医学”角度而言,每一句都说中了要害,点中了病根。由于这些症候每一条都直指世相人心,“颈椎病”从一个综合性的医学问题,转而成为了一个纯粹的社会问题,而且事关重大。这里的“颈椎”,既指肉体的一个部位,更指精神的一种向度,小而言之直接影响肌体健康、精神养正,大而言之连着社会风尚、民族未来。阅读至此,作者醉翁之意、言此意彼的妙处自不待言,杂文的智慧和品相也得到进一步彰显。

关于杂文,评论家谭健先生在其文艺评论专著《观剑识器》中有这么一段高论:“幽默讽刺在某种程序上是对它所审视客体的一种超越,这种超越首先当然应当是思维的超越,即从更高层次上审视客体,而不作胶着性的亵玩近观。”通观《颈椎病的非医学因素》不难感到,作者首先是俯瞰社会众生,然后才带着独特的审视和思考,作为众生中普通一员坐在“老郎中”面前的。作者善于“借口说话”,于不着痕迹中讽惰性之弊,幽奴相之默,感叹身不自主、颈不自由之无奈。在对导致颈椎“变形”“扭曲”“习惯性下垂”“越来越硬,越来越僵化,越来越脆弱”等“非医学因素”追根溯源时,其思维高蹈于物质(身体)之上,而直达精神;超越了个体的痛痒,而直抵世相之骨髓、人心之堂奥。一幅“颈椎病百态图”,很自然地调动了人们对病痛的通感,引人痛定思痛,治病求人;健魄强体,防病未然。文章不仅在病理之外为颈椎病望闻问切,而且开出了异常宝贵的“大处方”,这便是:“正情怀、壮元气、扩胸襟”“挺胸、抬头、望远”。果遵“医嘱”,则“人的顶梁柱”康健如常、灵动自如必在情理之中了。

《颈椎病的非医学因素》之所以被多家媒体转载,深受读者钟爱,并摘取了第20届中国新闻奖二等奖,诚然在于其娓娓而道、笑谈如优孟般的文风,率性随意而又顾盼生情、呼应得体的行文结构。而在文字的汪洋中,其“核心竞争力”更在于,作者在愈渐凸显的真实的病痛与不断升级的社会流弊之间,找到了内在的、不一定必然却合乎逻辑的联系,以及二者之间精妙的透视关系。有人说“杂文是社会的触角”,正是由于作者以忧患之心和人文之情深刻体察了世相人心的症侯,并尽到了文化的担当,才使这篇作品于精神高地体现了价值、找到了知音。

(作者系解放军军乐团政治部干事,本文发表在《军事记者》2011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