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源对电脑性能的影响:张发奎演义 十三(抗战珍稀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9:12:41
 

    

     漫畫宣傳隊在桂林繪製大型抗戰標語“我們要以必勝的信念抗戰到底”。

 

    28、轻失全州,谁杀了陈牧农?

 

    郭小鬼(郭汝瑰)在《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作战记》中,对全州失陷的战史记述很简单:“44年9月13日,日军第11军第13师团的第104联队进至全县以北黄沙河附近,第3师团的第34联队及野炮兵第3联队进占道县。第四战区以全县右侧背已受威胁为理由,急令经军事委员会部署、蒋介石批示应固守黄沙河和全县的第93军,放弃有利的地形和坚固的既设国防工事,沿湘桂路撤向大溶江。因而日军于14日不战而占领广西东北战略要地全县,打开了通向桂林的门户。”

 

    郭小鬼号称川中鬼才,晚年主编《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作战记》,煌煌六百万字,替他前半生的袍泽立下一块抗战纪念碑,诚是好事。但不知道郭老将军晚年编撰该书时身体尚能饭否?别的地方我没仔细看,但我在查阅该书有关“柳桂会战”战史段,以上的记载不但流于简单且有明显谬误,把全州失陷的错误与责任全推到四战区司令长官土匪张身上。按他所言,93军只是奉命撤退,没军长陈牧农什么相关错误。

 

    全州轻失,事后军委会追究责任,行军法杀了中将陈牧农。关于他被杀的原因流传了好几个版本,其中最离谱的,是国防部二厅260组少将组长兼六十军副参谋长冷克撰文:“1944年夏,日寇进犯湘黔直插榕江,河池守军溃败,委座手谕陈物农(原文如此,应是陈牧农)军长死守独山,独山危急前夕,委座轻车简从,由贵阳急驶独山方向,不巧遇陈军长于都匀墓冲间公路上,蒋令阵军长停车,下车后,第一句话就问:‘谁命令你回来的,独山守几天?’陈语塞,蒋拔手枪,亲毙陈于路侧,乃返车回贵阳重新布置。”

 

    冷克将军大约被抚顺战犯管理所关糊涂了,日军沿黔桂铁路进攻,12月2日才攻至贵州独山,陈牧农是被桂林城防司令韦云凇奉命杀掉的,丧命时间大约是全州失守后不久。委座难道撞了邪?一个多月后在都匀至墓冲的公路上再毙一次陈牧农。守独山的是97军,军长叫陈素农也不是叫陈物农,黄埔三期的,这人是倒是因为战败溃逃在贵阳被汤恩伯奉命扣押,但没杀,83年死在台湾。冷克将军也许在编故事,否则谁能想象得出蒋校长毙黄埔一期学生还要亲自拎枪杀人?那基本上等于要你抡起菜刀,把你们家的旺财或者阿福亲自剁了去焖支竹。如果说蒋校长拿手杖毒打学生就十分可信(反正这事他没少干),所以这个版本基本上是野狐禅。

 

    第二个版本,是第四次长沙会战,4军撤过湘江时遭遇日军半渡而击,死伤狼藉。相关责任人第4军军长张德能与九战区参谋长赵子双双被抓往重庆法办,两个人打起责任官司,张德能叫起了撞天屈,说赵子立在电话里下达了撤退命令,赵子立则矢口否认下过任何命令,结果张德能因为没过硬证据,被行军法杀掉。有人就开始穿凿附会说张德能是土匪张的堂弟、侄子、外甥、远亲,反正就是亲属。土匪张为了替张德能报仇,也设局毙掉一个蒋的嫡系陈牧农抵命。真的是那跟那?张德能是越南归侨,祖籍开平,云南讲武堂毕业,比土匪张小三岁,彼此是铁军时代的袍泽而已,什么侄子、外甥的,纯属扯谈。这个版本流传很广,很多人想当然地信了。


    第三个版本,委座和土匪张两个人勾结在一起扯猫尾(串通)。因为陈军长被逮捕后,既没按惯例押往重庆军法署,也没押往柳州战区司令部。而是很离谱地押解到桂林城防司令部,让韦云凇杀。是不是这样可以搞脏韦云凇的手,同时也给守城的桂系部队出口鸟气。反过来看,用一个中将血腥斑斑的大好头颅,是不是也可炯戒桂系部队——看看谁还敢违抗军令。这个版本也是扯谈,先不说土匪张会不会和蒋阿拉勾结,大战前用一个能征善战的黄埔一期生、中央军军长的人头来镇肃军纪,代价也太大了吧?


    第四个版本,陈军长被扣押后,由副军长符昭骞暂代军长,并准其到扣押处探视陈牧农办理交接事务。陈军长在狱中托付符昭骞与重庆方面联络设法捞人,并将撤退的详细经过让符昭骞执笔写成密函,由其转呈于土匪张。但符昭骞想借机除掉陈,以便自己升任军长,把密函内容同时转呈委座,随即土匪张接到委座命令,“就地处决”陈牧农。

 

    密函称93军离川赴桂时,蒋密令陈军长:“在桂作战,应相机行事,不可以主力投入决战,一切战斗行动,可直接报告我,以我的命令为依据。”又说他在全州撤退前,已经通过电话向蒋报告,并得同意等语。张发奎阅读此函愤怒愈狂,但又觉得陈军长情有可原,不拟置之死地,吩咐参谋可以据实依程序详报军委会,建议给予宽大处分。此举虽光明正大,但却把蒋阿拉证死在不顾程序,越级瞎指挥,该为全州失守负责的尴尬中。这不是让委座落下把柄给土匪张么?桂林防守司令部副参谋长覃戈鸣为陈军长行刑,问陈有何交代,陈喃喃自语:“张长官害了我,没什么话好说的”,大约就是这个意思,而不是指土匪张设局害他,他可不知道密函早让自己的搭档送到校长的案前。李汉冲曾问土匪张是否杀陈泄愤之意,张否认,只想说把陈撤职查办,陈是蒋阿拉的学生,蒋要是不想杀谁杀得了?最后军长一职符昭骞也没捞着(你以为校长就看得起对自己袍泽落井下石的人)?而是落在另一个黄埔一期生甘丽初头上。

 

  

     左一是甘丽初

 

    这个版本内容比较符合各方面的需要,主要是可以把责任往蒋阿拉身上一推了之,各方面都撇得很干净。反正委座借抗战之机,很阴险地顺手消耗杂牌部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陈军长在全州不战而退的行为,肯定是委座的训示。目的就是消耗掉桂系部队,横直全州一失,桂林就象被脱光衣服的少女,不怕你李白不下本钱护住桂林的贞操。让委座心头暗爽的是,最后桂林的贞操被日本人玷污,桂系的本钱也蚀了一大半。把桂林失守的责任推在蒋阿拉头上,这个分析近年来蛮讨广西人喜欢的。

 

    至于符昭骞想借机除掉陈,以便自己升任军长,这是土匪张向李汉冲爆的八卦消息。我第一个反应,不可能。想了想,觉得也很有可能。符昭骞绰号“符老刁”,海南文昌人,一生经历相当的复杂。符将军15岁投考云南讲武堂,曾做过孙大帅的警卫营长(叶挺是接其手后任),33年陆大毕业后,符昭骞投靠中央系刘戡师任参谋处长,算是与中央嫡系挂上了钩,修成正果。但任他再怎么有才华资历,委座也不可能把一个中央军交给他,他本人也不可能没有这个自知之明,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符老刁”符昭骞(1950年之后,符将军在李克农手下工作)

 

    可结合另一个情况,就有可能了。符将军其实在1942年已被董必武手下情报人员王亚文策反,早已白皮红心。符一向自视很高,对袍泽落井下石的事情,心高气傲的人一般做不出来。但如果符将军在重庆找关系捞陈军长时,顺便向党汇报工作,党组织了解到这个情况,很自然地觉得有利用的空间,接着做符将军的思想工作,共产党人要讲党性不要讲人性(江湖义气),可以借此有利机会干掉陈牧农,争取替党掌握一个中央军的军权。这样一来,符将军对陈牧农落井下石那就不是有可能,而是极有可能。我猜想,符将军会不会在向委座告密的密函内容里,加几句或修改几句,把陈牧农往鬼门关上猛踹一脚。

 

    尽管符将军垂涎军座位置,但没顶头上司土匪张的支持是不可能的,符将军只能把求助于老战友土匪张,希望引土匪张作外援向蒋关说,捞个军座当当。这样一推理,整个事情就圆了,不过这都是我个人的瞎琢磨,不能当真。在我看来。其实捞军长做没关系,但93军因为内部的人事问题,造成此后防御桂林外围的作战中军心士气大退,与敌相遇一触即退才是问题。

 

    退一万步再回头分析陈军长临死前说:“张长官害了我,没什么话好说的”这句话,我们来看看张长官是怎么害他的?

    土匪张在《抗日战争回忆记》中记载,9月8日我到全县视察防务,对陈军长说:“委员长给你命令是死守,我也给你这个命令的话,我十分替你担忧,我向来反对‘死守’这个词,在军事语言及战术上都不应该有死守这个词,防御的意义是消极地用空间换取时间,运用在积极上是攻击前的备战与手段,死守有什么意义?人死了如果对后续行动没帮助,牺牲有什么价值?所以我改变你的任务为迟滞敌人,抵抗时间越长越好,具体撤退时机听我命令。”
作为战区司令长官,为整个战局考虑,我看不出这些话有什么不妥当。 

 

     而陈军长又是怎么做的?全州以北的黄沙河阵地,在13日一接敌,防线立即崩溃,被日军沿途追杀至全州城郊外,次日上午全州开始接敌,陈在电话中报告土匪张称战况并不紧张,敌我主力尚未接触。但当晚十二点,土匪张接到全州地方官员从兴安(两地相距10多公里)打来的电话,说全州已经乱成一锅粥,火光冲天,爆炸声不断。陈牧农正在焚毁大批军需物资。土匪张即派参谋处长李汉冲驱车前往查询战况和临机处置,拂晓时李汉冲与陈在兴安相遇,李问陈牧农为何没命令就撤退,陈说电话断了,来不及请示。李汉冲无奈只好令陈即收拢残部,进入兴安预设阵地。但两天后,兴安亦告失守。兴安两天失守太能说明问题了,根本就是陈军长无心作战,即使全州阵地是奉蒋命撤退,但在土匪张的严令下,蒋不会再同意兴安93军再撤退,再撤造成战局糜烂的后果蒋比谁都清楚,但陈军长还是不顾大局,可耻地一路退却。

 

    我们自己人说的不算,反过来看看日军战报:“全县黄沙河对岸和后背高地上的阵地,构筑得极为巩固,是以坑道、碉堡为中心组成的纵深达4公里的阵地。此外,在全县县城北部附近,还有尚未竣工纵深达3公里的阵地,重庆军放弃如此坚固的阵地竟然退却,其意图何在,实难理解。”(《大东亚战争全史》)

 

    连日军都没办法理解的事情,你叫委座与土匪张如何理解?

 

    几十年后,我的理解是:抗战已经打了7年,美国参战后,瞎子都知道日本差不多完蛋了。委座当然看得明白,私下里想办法保存实力,坐等胜利便是很自然的事情。

 

    上有所思,下有所虑。校长的学生们未必看不明白这个局势,国家现在养兵几百万实属无奈,战争结束后予民休养,肯定会裁减部队,谁要是现在出死力把部队打光了,那就等着将来变成编余军官吧。如此一想,将领们避战、厌战之心自然有之。一旦有什么作战任务,那真的是能躲则躲,能闪则闪。

 

    一般情况下,委座当然关照自己的嫡系,牺牲杂牌部队,这是他的执政基础和人之常情,有什么好抱怨的。我不相信换了任何人或党派主持战事,就会倒过来关照别人军队,牺牲自己嫡系。即使共产党当权也一样,不见得毛主席就会让八路军、新四军去打头炮,中央军在一边看热闹吧?所以6月份93军离渝赴桂时,蒋对陈军长面受机宜:“在桂作战,应相机行事,不可以主力投入决战,一切战斗行动,可直接报告我,以我的命令为依据。”这实属题中应有之意。不这样说,难道还指望他对陈军长这样训示:“娘西皮,国家已到危急存亡之际,你们这次去了广西,就要听张长官的,他叫你们去死,你们就赶快去死,打剩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否则就不是我的学生,不是黄埔军人。”

 

    但长衡会战失败,形势急转直下,委座事急从权,改变主意下令93军死守全州,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说到底,他是这个国家的最高负责人,都打输死光了,他做谁的委员长去?脱离了这个事实基础,一味鹦鹉学舌指责他借抗日之机消灭杂牌部队,未免有所偏颇。

 

    我一直是那个意见,在死人堆里爬进爬出的人,多半是该勇时勇,该滑时滑的凶猛狡诈型动物。陈军长也不见得会脱这个俗,他未必就不会心底里嘀咕:“老头子心血来潮,一下叫我活,一下叫我死,让我死去又活来,也忒不把我当人了。”让陈军长意外的是,正好土匪张与老头子意见相左。任何一个略懂权谋的人,都知道这里面有操弄空间。不要说两个领导长官意见相左会让部下有空子钻,就是父母间有矛盾,都会给小孩留下捣鬼的机会。

 

    

     经费单上陈牧农的签名

 

    陈军长本来想在老头子与土匪张的作战指示有矛盾的间隙中,钻空子寻条逃生之路,结果却被聪明勿了,明明是自己企图保存实力,畏敌不战。事后还要又诿过于上,出卖老师,那么多的做人大忌她一家伙全触犯,不杀他杀谁?

 

    为土匪张辩诬完后,也不是说土匪张没有一点责任,我早说过,抗战后期的土匪张行事作风已经向政客转移。作为战区司令长官,土匪张熟悉地形,了解更多的具体情况,有权利不认同蒋的行兵布阵。但土匪张没有向蒋阿拉申述自己的判断与理由,也没坚持自己计划,这样含糊其辞,敷衍了责的结果,就犯了大错,间接害了陈军长,也耽误随后而来的桂林保卫战。

 

    如果按他的想法坚持,把兵力放在全州城外的,守全州而不战于全州,利用黄沙河阵地有利的工事与地形积极滞敌,为桂林城防工事争取时间,我想柳桂会战败是败定的了,但不会败得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