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什刹海管理所贪污窝案:携小姐澳门豪赌露馅

　　我是房管所长，更是赌徒

　　什刹海管理所贪污公款窝案侦破始末　　

　　【核心提示】

　　一个小小的西城区房屋土地经营管理中心什刹海管理所所长张吉春，每月只有几千元的收入，却带着小姐去澳门豪赌，在生活上挥霍无度的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消费资本是公款。正因为如此，“双面人”张吉春最终变成了“阶下囚”。今年9月，张吉春被控贪污公款730余万元，受贿20多万元，被市一中院判处死缓。他的老同学李劲松以及其下属王振池等人也相继获刑。由此，什刹海管理所窝案画上了句号。近日，西城检察院承办此案的检察官李惠明向记者讲述了破案经过。

　　■揭秘·人脉

　　巨贪是好同窗和“好领导”

　　同伙关系：知恩图报老同学变好兄弟

　　现年52岁的张吉春在1976年中学毕业后，便进入新街口房管所工作。当时，19岁的他只是房管所的一名普通瓦工。1979年，张吉春进入西城职工大学进修，并取得了大专学历。在学习期间，他收获的不仅仅是一纸学历证明，还结识了不少在不同工作岗位奋斗、追求上进的年轻人。这其中就包括当时在建筑行业工作的李劲松。

　　1983年，张吉春从西城职工大学毕业后，事业上一路平步青云。他先是被调往西城区房管局工作。一年后，他开始担任西城房屋土地管理局工程处修建一队队长。1997年，他正式晋升为厂桥房管所工程所长。从2005年到案发，他一直担任西城区房屋土地经营管理中心什刹海管理所所长。

　　而在此期间，李劲松在西城区注册成立了北京市凯嘉顺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基于“同窗之谊”，时任新街口房管所所长的张吉春帮李劲松找了间公房作为办公地。在非典时期，负责什刹海管理所一项改造工程的合作单位干了一半后突然“撂挑子”走人，火烧眉毛的张吉春急忙找到李劲松帮忙。李劲松二话没说，接下了这项任务，由此两人建立了“深厚情谊”。在张吉春的关照下，李劲松此后在什刹海管理所揽到了较多的工程，挣了不少钱。

　　同事关系：脑筋活下属年挣几十万元

　　在同事们眼中，张吉春是个能干、有魄力、有想法的“好领导”。据西城区检察院办案人员介绍，张吉春实际上是个“双面人”。他想尽一切办法，为底下的员工谋福利。可是，除了正常的经营手段外，他还用了“歪点子”。

　　由于在拆迁过程中，调查住户、核实面积、安排拆迁都是由什刹海管理所一条龙办理，所以算多少面积、定多少住户都是该所说了算。在张吉春的带领下，该所在拆迁补偿中做假手续，把该所工作人员名字安排进去，从而套取拆迁补偿款。办案人员说，该所职工每月工资收入也就1000多元，但一年下来几乎每人都能拿到几十万元，连退休的中层干部每年都有20多万元的收入。

　　张吉春在生活中是个挥霍无度、追求享乐的人。他经常往返澳门去赌博，结果捅出了“大窟窿”。为了还上赌债，最终走上了一条贪污公款的不归之路。

　　■揭秘·侦查

　　嗜赌所长有不明巨额存款

　　锁定对象：好赌官员可能存在问题

　　什刹海管理所窝案是由西城检察院侦破的。西城区检察院负责此案的检察官李惠明说，2007年7月，他们在查处北京特迪雅拆迁公司经理陈某等人涉嫌贪污的案件中，发现该公司与什刹海管理所有业务上的往来，陈某与张吉春经常在一起打麻将，张吉春嗜赌成性，好赌的官员就有可能存在经济问题。

　　西检办案人员从外围展开“秘密侦查”。办案人员对张吉春的存款状况进行调查发现，从2005年10月开始，每隔很短一段时间，张吉春的银行卡上便有几十万的大额款项进出，存款总额达到600余万元。这么大笔存款已远远超出了张吉春的工资收入。张吉春的取款地点都指向一个地方——澳门。办案人员又调取了张吉春的出入境记录，其往返最为频繁的地点只有一个位置——澳门。

　　为了调取张吉春所有的存取款交易凭证，办案人员与银行人员一起扎进郊区的库房中，在堆成山似的账册中寻找蛛丝马迹，足足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弄清张吉春巨额存款的来源。该所财务主管博某和出纳刘某就是存钱给张吉春的人。两人被办案人员带到检察院接受调查。

　　拒不认罪：我是管理所业绩功臣

　　与此同时，西城检察院决定传讯张吉春。2008年2月26日，张吉春在门头沟开会，办案组派了一路人马直奔门头沟会场。当天深夜，张吉春在会议结束后始终没有回宾馆房间，由于第二天的会议有张吉春的发言，侦查员们就在寒冷的冬夜蹲守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会议结束后，侦查员们请张吉春回院接受调查。看着侦查员们充满血丝的眼睛，张吉春惊讶地说：“你们竟然等了一宿啊！”

　　据办案人员介绍，起初，张吉春拒不承认自己贪污公款去澳门赌博的事情，他宣称自己是什刹海管理所的功臣，房管所的钱和自己个人的钱没有什么分别，而且自己请客吃饭甚至找小姐都是为了工作，都是为了管理所的业绩。

　　后来，博某、刘某、李劲松等人都相继作出交代。办案人员也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当得知自己在澳门的澳门币兑换记录已被查清后，张吉春才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一开始，我自己心里是有个底线的，就是再怎么公款消费也不能用公款去赌博。”张吉春说，后来，他欠了赌债，实在没办法，才动用了公款去赌博，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张吉春的贪污路线图

　　做假手续

　　手段：把该所工作人员名字安排进去，从而套取拆迁补偿款。

　　用途：该所职工一年下来几乎每人都能拿到几十万元，连退休的中层干部每年都有20多万元的收入。

　　直接要钱

　　手段：以工作需要请客吃饭为借口，让财务人员往自己的银行卡中打钱。

　　用途：赌博。

　　发票平账

　　手段：让同学兼密友李劲松四处寻找发票，以结算材料费等工程款为名，套出了单位的200万元公款。

　　用途：报销赌博的食宿开支。

　　第三方转账

　　手段：用李劲松的银行卡把公款打在自己的账户里。

　　用途：赌博。

　　小金库

　　手段：把多得的拆迁款以账外账形式存在了该所财务主管博某的个人银行卡上。

　　用途：消费。

　　骗公款

　　手段：把该所副所长王振池、开发组组长刘玉鸿拉下了水，编造了4份租赁协议，骗取300余万元拆迁补偿款。

　　用途：张吉春、刘玉鸿、王振池分了这笔“创收奖金”共计50余万元。

　　每个巨贪都是一个赌徒

　　面对警方的铁证和同伙的交代，张吉春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一开始，我自己心里是有个底线的，就是再怎么公款消费也不能用公款去赌博。”其实，每个巨贪心中都曾有一条道德和法律的底线，是什么让他们在这条危险的贪污之路越走越远？通过对张吉春犯罪过程的心理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其实每个巨贪都是一个赌徒。

　　“歪脑筋”催生投机心理

　　贪污犯罪行为是一种严重的反社会行为，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都非常清楚，实施该行为将受到法律制裁的境地，所以大多数贪污犯在初犯时都有过患得患失的矛盾心理。但张吉春跨过这一关并不难，从2005年就任什刹海管理所所长以来，他就曾多次用造假的方式套取拆迁款，虽说这些“歪脑筋”是为大家“谋福利”，由此产生的甜头还是在张吉春心里埋下了投机的种子。

　　据调查，在犯罪预备阶段，大多数贪污犯都具有这样一种投机心理，即充分利用自以为隐蔽性强、不易被发觉的作案机会从事犯罪活动。这种心理还比较典型地体现在挪用公款炒股、炒作期货案件中。虽然具有这种犯罪心理者在行为初始阶段并没有明显的直接占有公共财物的故意，只是因为“意外”才开始“拆东墙，补西墙”，越陷越深。如果说，职务上的便利为犯罪者重复实施贪污提供了可能性，而投机心理就是助燃剂，这时实施犯罪所缺的只是一点火星。在张吉春的案件里，这个“意外”的火星就是他被人设计所欠下的300万赌债。张吉春说，如果不是被赌场小姐逼得没有办法，他是不会打公款的主意的。但这个所谓的意外其实是必然，如果说炒股和炒期货还有赚钱的可能，即使没有被人设计，沉迷赌博的结果也只能是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侥幸心理高于普通人

　　基于贪污犯罪的技术性和隐蔽性，多数心理学专家认为，贪污受贿犯罪人具有较常人更高的智力，他们会精心选择犯罪方法、地点，争取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对张吉春来说，过去没有被发现的违法行为不仅滋长了他的侥幸心理，也让他的犯罪手段更隐蔽，使用他人银行卡、建立账外账、编造假协议、拉多同事下水，而最后一条更让他产生了“法不责众”的安全心理，进一步助长了他冒险的勇气。侥幸心理是一切犯罪分子的共同特征，但贪污受贿犯的侥幸心理比一般刑事犯更突出。就像有的犯罪人在谈到自己实施犯罪的思想活动时说：“在我把手伸向国家财产时，我知道自己行为的法律后果，但我还是冒险去干了。”在强烈物质欲望的驱使下，张吉春不惜一次次以身试法。

　　恐惧和满足导致恶性循环

　　75％以上的贪污犯在作案后都会有担惊受怕，疑神疑鬼，甚至草木皆兵的感受，随着罪行越重，心理负担越大。但是每一次作案成功，都使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产生愉快的心理体验，而这种体验极大地强化犯罪心理。如果说，张吉春最初贪污还是为还300万的赌债，而他最终贪污730余万元，则更多是为了重温作案成功的高峰体验。带小姐去澳门豪赌，请朋友大吃大喝，这些挥金如土的行为所产生的满足感，不仅压倒了张吉春的恐惧和紧张心理，让他获得短暂的自慰和自我欺骗，更使其犯罪心理结构更趋巩固和发展，形成犯罪动力定型。

　　经过多次犯罪后，张吉春们对物质财富的贪得无厌越来越强，胆子越来越大，他们为了成功后“嘴上流油”，甘冒失败后“头上流血”的风险。这种贪婪性是贪污犯罪心理恶性循环的必然结果，直到罪行最后败露，命赴黄泉。

　　王颖晨

　　■揭秘·案情

　　贪污公款只为还300万赌债

　　遭设套：豪赌一次输掉300万元

　　2005年上半年，为了感谢张吉春，李劲松邀请张吉春去澳门玩。当时，李劲松找到了自己在澳门的朋友，给予张吉春贵宾一般的招待，不仅吃住都有人买单，而且还带着张吉春逛遍了澳门所有的赌场和娱乐场所。

　　从澳门回来之后，张吉春无心工作，他总是觉得心里痒痒的，想再去澳门玩上几把，赢钱的兴奋和刺激使他上了瘾。于是，他主动向李劲松提出再赴澳门。在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李劲松陪同张吉春前往澳门赌博多达50余次，一开始是几个月去一次，发展到后来变成每周必去。张吉春经常是周五晚上登上前往澳门的飞机，周一白天又赶回单位上班。

　　张吉春频繁光顾澳门赌场，引起了“赌友”孙光（化名）的注意。2006年的一天，孙光向张吉春提出自己的公司想承揽一部分建筑装修工程，张吉春没有答应。不久，孙光就在赌桌上安排其他人给张吉春设了个局，让张吉春一次就输了300万元。赌场操盘的年轻小姐表示“不还钱就找张吉春的领导”。张吉春向李劲松要钱，李劲松的公司无法承担这么多钱。从此，欠下巨额赌债的张吉春就过上了忐忑不安的日子。

　　还赌债：公款转存个人账户

　　张吉春每月的工资只有3000多元，根本就不够偿还巨额赌债之用。为了能还掉赌债，他开始动用所里的公款赌博。每隔一段时间，张吉春就让所里的财务人员往自己的银行卡中打钱。他总盼着能用公款把300万元赢回来。财务主管博某对办案人员说，从2005年开始，张吉春让她将几万元存入其个人账户，她就觉得心虚，不过张吉春说这些钱是为了工作需要请客吃饭用的。后来，张吉春让博某存钱的数目越来越大，最后每次往账户中存入公款高达几十万元。博某害怕了，就让出纳刘某偷偷地将每次存钱的时间和金额都记在一个本上。

　　案发后，检察官将刘某带回西城检察院接受调查。刘某的丈夫得到消息，立即将刘某的存款记录本撕掉了。当办案人员冲进刘某家中，发现茶几上散落着纸张的碎片。检察官经过仔细处理，才将张吉春个人账户存入公款的记录完全恢复了。这本账册成为了张吉春贪污公款案的重要证据。

　　花公款：带小姐去赌博摆阔

　　据西城检察院办案人员介绍说，除了频繁往返澳门赌博之外，张吉春还经常和朋友一起吃吃喝喝，他总是很大方地买单。有一次，在歌厅里，张吉春认识了一个小姐，长得有几分姿色。他与这个小姐打得火热，甚至为其在德胜门附近买了套房子。他还经常带着这个小姐去澳门赌博，在赌场上挥金如土。在生活上挥霍无度的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消费的资本是公款。

　　在澳门赌场上，张吉春不但没有赢回钱，反而越赌越输，越输越多。老同学李劲松除了陪张吉春到澳门赌博，负责两人每次4000多元的食宿开支外，还奉命给张吉春四处寻找“平账发票”。张吉春就是使用这些发票，以结算材料费等工程款为名，顺利套出了单位的公款。

　　李劲松还“善解人意”地交出了自己的银行卡。他解释说，此举是因为“张吉春不方便把公款打在他自己的账户里”。使用李劲松的账户，张吉春用公款赌博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经查，李劲松应张吉春的要求为其提供200万元的平账发票。案发后，被控帮助张吉春贪污的李劲松接受调查时说：“现在我也不知道给张吉春提供的假发票钱数是多少……我俩关系已经不分了，我能办的就给他办。”

　　组团伙：假协议骗取拆迁款

　　“张吉春赌博所用的公款中，有部分钱款是通过假拆迁协议骗来的拆迁款。”西城检察院承办此案的检察官李惠明告诉记者，张吉春把多得的拆迁款以账外账形式存在了博某的个人银行卡上，这样花起来比较方便。

　　为了获取拆迁款，张吉春把该所副所长王振池、开发组组长刘玉鸿拉下了水。王、刘两人参与了制造假拆迁协议的“勾当”，成了张吉春的“帮凶”。根据王振池等人的交代，西城区德胜胡同甲8号原为新街口街道办事处工贸公司的临时建筑，后由张某取得该房，张某又将房屋交给什刹海管理所管理。2005年至2006年间，北二环路沿线城中村绿化整治拆迁工程开始，该房屋也被涉及。但因该处房屋没有租赁手续，故无法向拆迁公司出具使用权证明。但是，如果能够获得拆迁补偿款，那就是一笔巨款。于是张吉春和张某商定，该处拆迁费由什刹海管理所和张某平分。

　　张吉春要求王振池在该处房屋上签订4个租赁协议，王随即将该工作交给刘玉鸿办理。开发组编造了4份租赁协议，用于领取拆迁补偿款。什刹海管理所实际取得了拆迁补偿款300余万元。刘玉鸿提出能否将其中的部分款项作为创收奖金分配，张吉春表示同意。后来，在张吉春的办公室内，张吉春、刘玉鸿、王振池分了这笔“创收奖金”共计50余万元。但是，该所的其他人员和上级单位均不知此事。

　　记者 武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