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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涌:中国是否还需要“西学”

2011年03月12日 09:49
来源:新京报 作者:薛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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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就读于乔治·梅森大学博士课程的田方萌在微博中发文概述:“我们这代和上代知识分子的区别很简单:他们以为西方过去很牛,我们认为不牛;他们认为西方现在难以超越,我们认为是可以超越的。”

我今年五十岁。有幸与方萌有文字之交,却仍然未能谋面。向朋友打听,他大概三十岁上下吧。这二十年的差距,把我们隔为两代人。而他对这两代人的概述,至少放在我们两个人身上非常贴切。我一向对方萌等后学吐露心声:“对德高望重的权威我不怕。他们再怎么了不得,那些东西也是摆在那里看得见的。对你们这些后辈才真是充满畏惧。因为你们的潜力我难以估量,早晚或者已经超过我们。你们现在还看得起我,让我受宠若惊。但日后怕是终究会看不起的。”

这种对后辈的畏惧,有着特殊的时代缘由。我是在“八亿人民八个戏”的年月长大,上初中时还几乎是文盲。在方萌等负笈远洋求学、到美国国会实地旁听的年纪,我才开始学习《新概念》第二册。当然,并非我那一代人都是如此。我也不能要求时代为我的不才与后进负全部责任。毕竟,同龄人中还是出了不少饱学之士。但总体而言,我们这代人的学术文化条件不及后辈,底子比较薄,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中国文化和学术的繁盛,更多是要靠他们。

不过,方萌这短短的博文,不仅是向我们这代人叫板,而且是向西方叫板。故而,我难以认同,当时就回复他:“一般来说,只有获得基本的理解才能谈超越。先不说中国学术界对基督教神学的理解力,就是古希腊,不知有几个懂古希腊文的?再看西方一些精熟中国古文的学者,动辄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难以理解其万一。我现在只懂英文,连法文德文意大利文都不会,古典更别谈了。这是我不敢谈理解西方的原因。”

换句话说,如果说我们这代人认为西方难以超越的话,并不是说西方不可超越,真实的意思是,以我辈的才能和学力,在有生之年超越西方不可能,甚至连了解也谈不上。这远非一个个人的学术积累和思想洞见的问题,而是一个民族整体的文化实力和结构。方萌这一代人会比我们好得多,但他们的有生之年,是否能为中国建立起这种足以超越西方的文化结构呢?这是让我充满狐疑的地方。

如今,中国经济崛起,民族自信心大增,国学炙手可热,《三字经》等也开始在中小学普及。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构成超越西方的征兆。超越西方,还是先要了解西方。这不仅是古希腊罗马等古典学术、希伯来文化中的宗教精神,就是对当今的西方,我们的认识仍然是浮皮潦草。比如,美国人能写出中国一个小村落的历史,有着坚实的田野调查基础,采访了主要的历史见证人。这种质量的著作,在中文中也很难找到。反过来,美国这么多小镇,其地方自治如何操作,公立学校如何经营,有哪本相关的中文著作?考虑到中美在当今世界深刻的相互依存关系,中国对美国如此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这也是我多年来一直力主建立中国的“美国学”的原因之一。

方萌立志学成归国,我自然乐观其成。同时,我也是业余马拉松运动爱好者,不妨以自己的爱好打个比方。跑马拉松的人,无不野心勃勃,但最后成功的,大多是对自己面临的里程和困难有充分估计的人。否则,总会因为开始的感受太轻松、对中后程准备不足而失败。方萌一代的学力,恐怕已远在我辈之上。如果我对他们还能有什么用,就是提醒他们所面临的挑战的难度。

我毫不怀疑方萌本人能做到在学术上与西方学者比肩。其实,我们这代中已经有许多人做到了这一点。但是,一个民族之学术文化之积累,则需百年之功。只有任重道远,才能在开局之时有理性的布局和战略。否则,就可能造成想超越西方的多,真去了解西方的少,最后大家绕过一些基本的学术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