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ekong river:与元九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2:44:40


仆始(刚)生六七月时,乳母抱弄于书屏下,有指“之”字“无”字示(给……看)仆者(的人),仆虽(虽然)口未能言,心已默识(记)。后有问此二字者,虽(即使)百十其试,而指之不差。则知仆宿习之缘(前缘),已在文字中矣。及五六岁,便学为诗。九岁谙(熟悉)识声韵。十五六,始知有进士,苦节(刻苦)读书。二十已来,昼课(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某件事,做)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及)寝息(睡觉和休息)矣。以至于口舌成疮,手肘成胝(茧)。既壮而肤革(皮肤)不丰盈,未老而齿发早衰白;瞀然(眼睛昏花的样子)如飞蝇垂珠在眸子中者,动(动不动)以万数(计算),盖(大概)以(因为)苦学(刻苦学习)力文(奋力作诗)之所致(导致,造成)!又自悲矣。

译文:

我刚刚出生六七个月的时候,乳母抱着我在书屏下边玩,有人指着“无”字“之”字给我看。我虽然嘴上说不出来,但是心里已经默默地记住了。后来有人拿这两个字问我,即使试验十次百次,我都能准确地指出来。那么我是生来就与文字有缘了。到五六岁,就学习做诗,九岁通晓声韵,十五六岁开始知道考中进士的荣耀,就刻苦读书。二十岁以来,白天学习做赋,夜里刻苦读书,有时也学习做诗,连睡眠和休息都顾不上了。甚至于嘴和舌头都生了疮,手和肘都磨成茧。长大以后,皮肤肌肉不丰满,还没老就早早的牙齿衰落了头发斑白了,两眼昏花,好像有苍蝇在眼前乱飞垂下的珠子在眼前摇晃,动不动就以万计。这大概是刻苦学习奋力做诗造成的,自己感到很悲哀。

原文:

家贫多故(变故),年二十七,方从乡赋(乡试)。既第(登科,考中)之后,虽专于科试(科举考试),亦不废(荒废,停止)诗。及授校书郎时,已盈(满)三四百首。或(有时)出示交友如足下辈,见皆谓之工(工巧),其实未窥作者之域(思想领域)耳。自登朝(到朝廷做官)来,年齿(年龄)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理道(治理国家之道)。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是时皇帝初即位,宰府有正(正直)人,屡降(下,颁布)玺书(诏书),访(调查)人急病(疾苦)。仆当此日,擢(升任)在翰林,身是谏官,月请(领取)谏纸。启奏之外,有可以救济人病(疾苦),裨补(弥补)时阙(缺失),而难于指言者,辄(就)咏歌之,欲稍稍进闻于上。上以(用来)广(开阔)宸(代指帝王)听,副(帮助)忧勤;次以酬(报答)恩奖,塞言责;下以复(实现)吾平生之志。岂图(哪里想到)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指写的诗)未闻而谤已成矣!

译文:

家庭贫困而又多事故,二十七岁才参加乡试。考中以后,虽然专心于科举考试,还是没有停止做诗。到了做校书郎的时候,诗作足有三四百首。有时拿出来让足下这样的朋友们看。大家一见都说写得工巧,其实是没有探索出到诗作者的思想。自从到朝廷作官以来,年龄渐长,经历的事情也渐多,每逢与人谈话,多询问时政,每逢读书史,多探求治理国家的道理。这才知道文章应该为时事而著作,诗歌应该为现实而创作。这时候,皇帝刚刚继位,政府之中有正直的人士,屡次下诏书,调查人民的疾苦。我正是在这时升做翰林学士,又做左拾遗的官,亲手领取写谏章的用纸,除写奏章直接向皇帝陈述意见之外,有可以解救人民疾苦,弥补时政的缺失,而又难于直接说明的事项,就写成诗歌,慢慢地让皇帝知道。首先是用来开阔皇帝的见闻,对他考虑和处理国家大事有所帮助。其次是报答皇帝的恩情奖励,尽到谏官的职责。最后是实现个人平生振兴诗道的心愿。没有想到,心愿没有实现而悔恨已经产生,诗歌没有传到皇上耳朵里,而诽谤却已经形成了。

原文:

又请为左右终言之。凡闻仆《贺雨诗》,众口籍籍(纷乱貌),以为非宜(合适)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愤怒貌),尽不悦矣;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看)而变色矣;闻《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政柄(政权)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军权)者切齿矣!大率如此,不可遍举。不相与者,号为沽誉,号为诋讦(诋毁攻击),号为讪谤(嘲笑诽谤)。苟相与者,则如牛僧孺之诫焉。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为非也。其不我非者,举世不过三两人。有邓鲂者,见仆诗而喜,无何鲂死。有唐衢者,见仆诗而泣,未几而衢死。其余即足下。足下又十年来困踬(困顿)若此。呜呼!岂六义四始之风,天将破坏,不可支持耶?抑(抑或)又不知天意不欲使下人病苦闻于上耶?不然,何有志于诗者,不利若此之甚也!

译文:

还要请您允许我把这件事彻底地说说。凡是听到我的《贺雨诗》,众人就一起喧嚷起来,已经认为不合适了。听到我的《哭孔戡诗》,众人就面呈怒色,都不高兴了。听到《秦中吟》,有权势的显贵和近臣都相视变色。听到我的乐游园寄足下诗,执政者就扼腕痛恨。听到我的《宿紫阁村诗》,掌握军权的人就切齿痛恨。大都这样,不能全都举出了。与我没有交谊的人说我是沽名钓誉,恶意攻击,嘲笑诽谤。假使是与我有交谊的,就以牛僧孺揭露时政而被斥逐的教训警戒我,甚而我的兄弟妻子都认为我是错的。那认为我没错的,整个世上也不过二三个人。有一个邓鲂,看见我的诗就高兴,不久他就死了。还有一个唐衢,读了我的诗就哭泣,不久唐衢也死去了。另外就是足下了,而足下十年来又困顿到这步田地。唉!难道六义四始的传统,上天就要破坏它而不能支持了吗?还是我不知道上天的意愿就是不让人民疾苦闻于皇帝呢?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有志于做诗的人不顺利到这样严重的地步呢?

原文:

然仆又自思关东一男子耳,除读书属文外,其他懵然无知,乃至书画棋博,可以接群居之欢者,一无通晓,即其愚拙可知矣!初应进士时,中朝无缌麻之亲(远亲),达官无半面之旧;策蹇步(迈着艰难的步子)于利足之途(争名夺利之途),张空拳于战文之场(指科举考试)。十年之间,三登科第,名落众耳,迹升清贯(清贵的官职。指侍从文翰之官),出交贤俊(有德有才的人),入侍冕旒(代指天子)。始得名于文章,终得罪于文章,亦其宜(应该)也。

译文:

但是,我自己也思量过,我只不过是关东一个普通人罢了。除去读书作文之外,其它事是胡胡涂涂一无所知,甚至连书法、绘画、弈棋、博戏那样可以与众人交换联欢的事,我都一无通晓。就是说,我的愚笨是可想而知了。当初应进士试的时候,朝廷里面连一个疏远的亲戚也没有,达官之中连一个曾有过一面之识的朋友也没有。争取功名我不善于奔走趋附。科举考试我也没有可靠的凭借。但是,十年之间我却三次中第,名声为众人所知,足迹达到侍从之官。在朝廷之外与贤俊之士相交结,在朝廷之中就服侍皇帝。开始我是由于文章知名的,最后又由于文章获罪,那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