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贱的图片:蒋勋:美是看不见的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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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美是看不见的竞争力

2011年11月01日 10:21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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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蒋勋是一种享受,他低沉的声音、他待人的优雅体贴,都会让听者沉静在远离尘嚣的美中。

蒋勋曾说“美之于自己,就像是一种信仰一样,而我用布道的心情传播对美的感动。”多年来,蒋勋用小说、散文、艺术、绘画、演讲种种方式耕耘,带给人美的启迪。

“美,看不见的竞争力”这个主题,蒋勋讲过不止一次,《美,看不见的竞争力》系蒋勋演讲录的第一辑。蒋勋认为,现代社会,各种事物快速变化且选择繁多,能够保有基于对美的认知的判断力和选择力就成为拥有创造力的重要条件,美的竞争力正是体现在这看不见的地方。

从更深的层面来探讨,美并非一定与艺术相关,例如我们看见一朵花时,觉得它是美的,这种美在现实的功利层面上没有任何目的和意义,但它会让你愉悦,这就是所谓的“美是一种无目的的快乐”。而这种愉悦会逐渐发展成为对美的尊重,进而成为一种信仰,当对美的信仰成为一个群体的共同信仰时,它将会凝聚成一股无形且无法估计的能量,此时才真正将这种无形的竞争力发挥到了极致。蒋勋最后强调,美这个看不到的竞争力,最终还是要回到每一个个体自身,使个体有力量去对抗一些东西,同时坚守一些东西。

蒋勋

1947年出生,知名画家、诗人与作家。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艺术研究所毕业。1972年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1976年返台后,曾任《雄狮美术》月刊主编,并先后执教于文化、辅仁大学及东海大学美术系系主任。其文笔清丽流畅,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有小说、散文、艺术史、美学论述作品数十种,并多次举办画展。

苹果产品蕴含东方哲学

问:为什么强调美是“看不见”的竞争力?

蒋:这来自给企业讲课的题目。我常常受邀给企业讲课,企业界很喜欢讲“竞争力”。我希望他们能了解有些竞争力能看见,有些是看不见的。一朵花能在亿万年的竞争中生存下来,是因为它有竞争力,或者颜色或者香味。

乔布斯是一个有竞争力的人。苹果产品的风行不只是因为功能,很大一部分是它的设计包含着美的趋势。比如它的极简造型,比如它的白色接近中国古人说的“温润如玉”,甚至有一款手机的造型就和我脖子上的这个汉玉完全一样。苹果产品有很大的东方哲学在里面——“放空”,把多余的东西都拿掉。

很多企业家很重视自己的商标设计,可是退后五十步谁能看见你的商标?苹果产品退后200步,你也能认出那是苹果。如果说后乔布斯时代,东方要在工业上领先,美的成分一定越来越高。

苹果为什么能卖出高价?他卖的很大部分价钱是看不见的,卖的是美,是梦想。说到乔布斯,他一直是我的偶像,但是我应该告别他。他的死使原本不受好评的iphone 4s成为一个纪念品。我很想问:不停地换手机企业才能赚钱,可是由此造成的污染怎么办?太多物质浪费,地球怎么办?子孙后代怎么办?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美,讲的就是刚刚好。我们有十三亿人,不一定要去挣三个月的快钱,我们的竞争力应该是“气定神闲”,就像诸葛亮以琴退敌。

生病让乔布斯变了一个人。我在电脑上把他20年的照片摆在一排就能看到他一直在变,1984年的他就是一个着急赚钱的小商人。但是生命的无常让他改变。

问:您怎么看待人生的坎坷?

蒋:坎坷这两个字很难解释。贫穷、疾病是一种坎坷,富有有时候也是一种坎坷。北京、上海的一些暴发户,我似乎看到他们走在一条非常坎坷颠簸的路上。

每次到北京上海,我都会感到“气”很旺。进步不是一味求快,而是在快和慢之间找到一种平衡,是四两拨千斤的那种大智慧。只有找到这种平衡的人,才能保得住企业,保得住自身。扁鹊说有一种病人我从来不给他们看病,那就是“轻身重财”的人。

一片叶子胜过千言万语

问:您多年来从事美的布道者工作,但是您又常常说“心虚”,说美是一种自然状态,不需要多讲。怎么在宣扬与沉默之间找到平衡?

蒋:我希望讲得越来越少。一片叶子可以告诉大家的东西比我讲的要多得多。每一片活下来的叶子都是有竞争力的。庄子说万物有大美而不言。我希望有一天北京有更多的人能停下来欣赏这个季节的银杏,感受季节的变化。如果没有,我只好去提醒大家停下来,看一看。

我小时候妈妈常说我“沉不住气”。沉住气是中国武术里的用语,是讲呼吸,也是讲做事的方法。

从地上捡起一朵花,各人有各人的领悟,如果觉得别人没有领悟,一直骂他,不是在增加不美的东西吗?所以我自己先扮演一个安静下来的角色。

问:您从前是学历史的,为什么转向美学,并成为美的布道者?

蒋:我读历史的时候感到历史很可怕和残酷,权力争夺让人非常恐惧。但是艺术却能把人性提升。

美,常常有一种不忍在里面,你看到一朵花不忍心踩下去,这朵花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你不去侮辱他、蹂躏他,这就是美,是对生命本质的尊重。

佛说“人身难得”。应该珍惜。佛教还说“共业”,所有的幸福是共享的,灾难也是共担的。

生命怎么活都会有遗憾,关键在你怎么去领悟,给这个遗憾的部分更崇高的向往,尊重、包容它,遗憾的部分就会变成美。

通情达理不是考试能学到的

问:您曾经在大学开美学课,希望不用分数来考量学生,但是没有成功。

蒋:全世界的教育都有些问题,过度开发左脑,也就是理性脑,忽视了直觉、情感的右脑开发。现在的年轻人好像越来越不能和真的人在一起讲话,有时候坐在一起,也是各自低头按手机。我认识太多第一名的学生,一谈恋爱就完蛋,因为恋爱不是是非题,“通情达理”不是考试能学到的。

我在新竹科技园区开了十年的美学课,开始只有小猫两三只。慢慢人越来越多。都是名校毕业,平均三十七八岁,正是企业的骨干,有期权、股票分红,好像被套上了枷锁,很多年没有休假,一直熬到过劳死。一个听众第一个问题就问我“我五岁的女儿学钢琴好还是学小提琴好?”我说你先不要管钢琴还是小提琴,你可不可以每天抱抱她,让她感觉父亲的体温?

我们太多和别人对话,太少和自己对话

问:您讲话的声音低沉温和,具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难怪林青霞曾经因为父母的病,患了严重的失眠,每晚都要听着您的有声书才能入睡。

蒋(笑):我以前讲话就很小心,当我知道读者喜欢听我的讲课录音之后,讲话更加小心,常常在喧闹的场合,有意识调低频率。因为合适的声音可以让人安定。我和医生开玩笑说可不可以把我的声音做成胶囊,让失眠的人吃。

佛教说不要造“口业”。语言可以非常粗糙、非常粗鲁,用来伤害或诅咒别人。可是语言也可以非常美,美到让人充满感激,充满对人世间的感恩,所以它可以变成诗。

问:您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蒋:做自己。其实想做的事情一直在修正,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领悟和修正。去年12月因为心肌梗阻动了手术,在重症病房住了四天。我想以后讲课可以减少一些,做的事情可以更小一些。

我们太习惯和别人对话,很少和自己对话。有多少时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这个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中国人一辈子都好委屈,侍奉父母、配偶、儿女,没有时间和自己对话。其实还可以活的再孤独一些,独与天地往来。 本报专访 李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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